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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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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论拚演技,桑湉八岁已堪称戏骨级。
若说“姜是老的辣”,在桑湉这儿也不成立。
再者,她又没什么对不起沈家的,她凭嘛要心虚?
如是,面对沈世璁沈慕仁俩父子,她一如金庸小说里写的——“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相比之下反观沈世璁,面部表情就远不如桑湉从容,怎么说,像某些当红流量似的,表演痕迹太重啦。
——嗯,确认过眼神,沈慕仁来前没给他爹通风报信哟。
苍海自旁觑得那叫一个乐,还偏要欠儿欠儿地撩闲:“沈伯伯,上次云冰湖开业典礼您没去,不然早见过这位开幕嘉宾了。”
沈世璁咬肌棱了棱,旋即竭力笑得自然道:“哦,桑小姐是吧?灏官后来跟我提起过——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桑湉起身,微鞠躬,一点不打折扣地客气道:“您好,沈先生,请您多关照。”
她内心实在是太彪悍了,彪悍到越是此种场合越是礼数周全泰然自若。
何况十年前沈世璁已是她手下败将,十年后她更有信心对其全面碾压。而谁又会对手下败将另眼相看呢?她甚至连摆出藐视的姿态,都觉得无谓。
问候完沈世璁,她将目光转向沈慕仁:“您好,小沈先生,又见面了。”
沈慕仁扶扶眼镜腿儿:“……没想到在这遇着妳……”
“有什么没想到的?阿旸昨个儿都发|票圈帮我昭告天下了,我今儿个带小湉来,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么。”
苍海一言既出钱旸窘恨交加脸红脖子粗。
沈世璁眼刀子嗖地剐了下儿子。
沈慕仁倒平静:“我只是,没想到桑小姐会跟你来。”
重拉了桑湉坐,苍海半是玩笑道:“精诚所至嘛。再说小湉在国内人生地不熟,我总得护着她点、免得人欺负。”
忍住嘴角抽搐,沈慕仁顺着苍海亦半是玩笑道:“是,毕竟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的……”
在苍海另一侧落座,沈慕仁主动温言问桑湉:“桑小姐几时回日本?”
自上次盛子浩铩羽,他对桑湉的敌意锐减,抑或人性大抵如此,往往不自觉地服膺于强者。
桑湉:“明天。”
沈慕仁:“真遗憾。我原想着找机会,向桑小姐讨教一下路亚技巧呢。”
苍海:“就你?可拉倒吧!我给你补课都嫌大材小用,你快别浪费宝贵资源了。”
趁几个小辈儿寒暄的当口儿,沈世璁也调整好表情捡了柳琳琅旁边的座坐好:“有没有不舒服?”他问柳琳琅。
柳琳琅恹恹答:“还好。”
“苍伯母不是外人——不舒服别撑着。”
“都说了还好。”柳琳琅眉微蹙。
她对沈世璁,才不像外界揣测的那般一味伏低做小。俩人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十四年了,柳琳琅爱搭不理这一套,沈世璁依然吃不腻。
沈老夫人呢,被这儿媳妇亦早磨光了脾气:“琳琅啊,要不妳去客房休息下?”
苍老夫人附和:“我这里没讲究。琳琅别顾忌太多累着了。”
柳琳琅抿抿唇,余光不经意掠了掠桑湉。或许,母女间真有所谓心灵感应吧,柳琳琅不经意的余光尚未收回去,恰桑湉一侧头,母女俩视线短暂交汇后,桑湉微微绽起一痕不落情缘的笑。
这笑,衬着她利落清晰的下颌线,以及斜飞似刃的野生眉,淡漠以外,又似带着抹倨傲。
柳琳琅胭脂未敷的素颜,一霎变得有些儿苍白,波光潋滟一双翦水瞳,长睫掩映,楚楚惹怜。
这让一旁的沈世璁如何受得了?
一秒钟宠文男主附体,沈世璁握住小娇妻的手低唤:“琳琅——”玳瑁眼镜镜片后,两道阴鸷的光却直扫桑湉。
桑湉稳稳接住那两道光,笑意不变问询得极有分寸感:“这位是您夫人么,沈先生?或者,我该随苍海叫您们一声沈伯伯、沈伯母?”
沈世璁:“……”这头惯爱装腔作势的狼崽子!
但此种场合若与狼崽子撕破脸正面钢显然不明智。
狼崽子一光脚的,捅多大窟窿都无畏,众目睽睽下,一旦陈年狗血洒一地,他如初雪般好单纯好不做作的琳琅却会难堪和难做。
是以,默了片刻沈世璁围笑:“随桑小姐怎么称呼,我们不挑。”
桑湉遂一颔首,接过苍海递至的柠檬水:“那就沈伯伯、沈伯母好了。沈伯母以后,请多指教。”
“琳琅啊,离开席还有眼辰光呢。侬也坐了交关辰光了,不如和世璁到花房里厢走一走……”
沈老夫人一口本地话,几乎在求恳。
主要桑湉适才那一笑,唰地勾起她记忆里昔年被小魔星支配的恐惧——把她家作的鸡飞蛋打不算,最后花了好大力气,才让英国大使馆按下不咎。
“……好吧。”柳琳琅总算答应了。
她对自己也是搞不懂,这个女儿她是打心底里又憷又厌,可为什么,还想多看几眼呢?
有人招惹她,她还不称意——
“旸旸,谢谢妳在日本时去探望小初。”将起身未起身,柳琳琅柔柔糯糯地同钱旸道,“在医院门口等妳的那个男孩子,是妳新谈的男朋友么?有机会带他回国来我家玩哦。”
“什么,旸旸姐妳在日本有男友啦?”刚刚跟桑湉搭讪的圆脸软妹纸颇为惊诧道。
圆脸软妹纸另一侧容长脸白富美更惊诧:“那我堂哥那头怎么说?!”
猝不及防的钱旸张口结舌中:“⊙▽⊙”
柳琳琅见状,好惊惶好自责地先望丈夫继望钱旸忙道歉:“啊,对不起旸旸,伯母是不是话太多了……”
沈世璁果断开启护妻狂魔模式:“现在的年轻人,总想着给自己多一点选择——也是寻常。”
“唉呀你不要说了。”柳琳琅嗔怪地推了推丈夫,“不管怎样,是我多嘴了。”
柔荑轻轻按住丈夫手,柳琳琅又讷讷嗫嚅叮嘱道:“你遇到方董也记着点,别跟他提这茬呢。否则,我会好过意不去的。”
圆脸软妹纸→_→:“呃……”
容长脸白富美→_→:“哼……”
钱旸(>﹏<):“我……”
桑湉内心OS:呵~~
如同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类婉转如诗的aunt,柳琳琅最后朝在座几个小的蔼蔼一笑,蓬蓬俏俏碎短发烘托的菱形小脸蛋,神光离合,丽色无俦。
沈世璁回握住她的手,殷殷站起说:“我陪妳。”
“王妈——”苍老夫人吩咐,“妳跟着照顾下琳琅。”
目送着这一对老夫少妻挽臂相携地随佣人走出起居室,桑湉面无表情啜着柠檬水。
圆脸软妹纸似是自语般悄议:“沈伯母这颜值,真是好能打啊!”
桑湉对面另一白富美附议:“谁说不是呢!哪怕她现在这个年纪了,如果想、仍能C位出道!”
“唉,怎么长那么美!”圆脸软妹纸羡叹,“妳看她都没化妆,裸妆都没呢……”
苍漪体内的好奇宝宝却按捺不住了:“沈少夫人病了么?”
不然何以如此蝎蝎螫螫的?她奶奶还让王妈跟着小心伺候……
以为在拍古装/年代片呢吗?!
苍老夫人嫌弃地瞪了眼幺孙女儿:“就妳有嘴——”叭叭叭地!
苍漪委屈巴巴去看方锦言:“问问都不行……”
方锦言为人虽乍乍呼呼的,但护起犊子丝毫不含糊,苍家的孩子们,因而一向同她亲。
方锦言也果然没有辜负苍漪的小眼神,状似迟疑地问沈老夫人道:“琳琅这……还没过三个月呢吧?”
沈老夫人不太情愿地迟迟嗯了声。
方锦言翘起兰花指,凌空一指苍漪笑着骂:“那漪儿妳的确讨嫌了!”
苍漪睒睒睫:“好啦,我知错了啦……”
这暗示……苍漪明白了,在座诸位除了桑湉也都明白了。
大家都是场面人儿,新话题很快被挑起。老的跟老的唠,小的跟小的唠,一派欢腾与热闹。
沈慕仁瞅瞅四围,忽然绕过苍海凑近桑湉快且轻地说了句:“妳又要有新的同母异父的弟弟或妹妹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桑湉倏然扭头。
与此同时苍海用方言疾斥沈慕仁:“侬脑子瓦特啦?好好叫帮伊讲搿个组撒!”
沈慕仁讥诮一哂,镜片后的瞳仁眈眈锁住桑湉:“难道妳不奇怪么?小初才做完手术几天,妳妈就不在日本陪她的心肝宝贝了。”
讥诮一闪而逝,代之浮涌在沈慕仁眼底的情绪复杂难名。
桑湉扭回头不动声色问苍海:“你要不要出去吸根烟?”
三人鱼贯来到起居室外头的大露台。
“你到底想干嘛?”苍海问。
沈慕仁不言。
桑湉淡淡道:“是想让我物伤其类吧。”
Bingo!
沈慕仁一瞬的表情证明她猜对了。
于柳琳琅而言,取舍素来关乎理智不关乎情感。
亲生骨肉又怎样?去了旧的,自有新的。
不过柳琳琅什么样,桑湉是无所谓的——十年,有什么不够她斟破并放下的呢?
可怜的是小初,以病弱之躯承受大幻灭,绝望当远盛于她当初……
“小初还在曦和医院么?我回日本后,抽空去看看他。”
沈慕仁怔住。他没想到桑湉如此通透又如此嘁哩喀喳地爽脆。
桑湉声音无甚起伏地道:“小初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不敢直面的心病。既是心病,总要解决掉才好。”
沈慕仁垂睫,片刻后轻语:“其实……不怪妳……”
桑湉没接他话茬儿,也不和他视线上有交汇:“让我意外的是,你这种人,居然对小初很有手足情。”
沈慕仁自嘲地摇摇头:“我也用了很久才视他为弟弟。”
桑湉说是么:“我没有。”
透过落地窗,苍老夫人正遥遥打望她。而沈老夫人,已不在起居室。
似有所感,桑湉偶一回眸,一里一外一老一少隔着初夏下午四点多鼎盛阳光默默对视了会儿。
苍海说:“走吧,我们去找奶奶聊一聊。”
桑湉说:“你确定你奶奶希望你在场?”
苍海耸耸肩:“我在不在场,她也不会像狗血八点档里演的那样,甩一张支票让妳走。”
“啧,真遗憾,还指望着她给我支票,我好转给你开厂呢。”
“傻瓜,那些不用妳操心。”
“那你在担忧些什么?”
“我怕妳紧张嘛。”
“呵。”
“我怕妳翻墙头遁了好不好?”
“不会。”
靠近苍海桑湉贴着他颊侧半是调侃地轻道:“我做事历来有始有终——还没得到我想要的,岂能轻易走?”
“那妳且等着吧!”照着她耳垂苍海啊呜一下啮了口:“我一向规矩又守礼,无证驾驶可不行。”
似笑非笑乜了他一眼,桑湉直喇喇地问:“那你床头柜抽屉里那些安全套,都是hand job用的?”
苍海喷了疯了崩溃了:“桑、湉、妳、给、我、闭、嘴!”
沈慕仁一旁隐隐约约听到忍俊不禁道:“她早前在我家,爆起粗来比这还过分。”
苍海掉转枪口怒目而向沈慕仁:“还不是你们给逼的!”
沈慕仁敛了笑,望着桑湉道:“是。过分的是我们。”
“行了别说了。”于沈慕仁的歉意和示好,桑湉颇不耐。
伤害既已形成,相视一笑泯恩仇无非是事不关己的作态。
道歉有用的话,又何来如许多的人,背负性格缺陷与阴影,一生桎梏挣不脱。
眼见着苍老夫人步出起居室,方锦言冲着这边款款招着手,桑湉最后硬邦邦对沈慕仁摞下句:“横竖我占尽上风没吃亏,又砸烂了你们家不少窗户和古董。”
沈慕仁无奈一扶额。
苍海嗤一乐:“该。”
苍老夫人的小书房。
桑湉端端而坐等待老太太开口。
少顷,苍老夫人叹:“十年前,也是在这间房,兰惜跟我哭诉她家那个野孩子有多混账时,我何尝会料到,十年后,我们会以这种方式面对面……”
桑湉眉头都没掀一下,静候苍老夫人继续说。
苍老夫人也没打算绕弯子:“我看妳和海官在贝诺勒尔湖的初赛视频时,就知道,是妳了。”
所以,真正的戏骨在这儿呢。
这不著痕迹的演技啊——奥斯卡妥妥欠她一座小金人儿!
“妳喜欢海官么?”老人并未被岁月混浊的双眸温和地望着桑湉问。
桑湉说:“跟他相处我挺开心的。但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了。”
“唉,这样好……”忆及往事,苍老夫人难抑伤感,“人这一辈子,要遇到的沟坎太多了,钻进牛角尖出不来,可不好……海官父母的事,他有没有告诉妳?”
“嗯。”桑湉点点头。
“这他都肯跟妳说……”
目光落在桑湉脖颈间,苍老夫人一时默。
桑湉纤长颈上除了那条皮绳拴的海蓝宝石,另有一条铂金锁骨链。
锁骨链极细款式极简,只吊一粒钻,却奇异地中和了桑湉的峭拔与海蓝宝石的粗犷,别增一分婉约和秀致。
而桑湉右手腕,亦戴着一条同款吊钻铂金细手链。
“这是海官给妳的?”苍老夫人问。
顺着老太太的目光桑湉说不:“是他早上借我的,说这样搭衣服比较配。”
“……”这个傲娇别扭的宝贝疙瘩哟。苍老夫人无语了。
“我不会弄丢的。”桑湉左手食指弹了弹右手腕上吊的钻,“晚上就还他。”
“我不是这意思。”苍老夫人一莞尔,“海官的母亲是珠宝设计师。这条手链和锁骨链,是她的第一套获奖作品。还有一对耳环和戒指,海官日后也会给妳吧。”
桑湉不假思索说:“不用他给。我想戴我会自己买。”
苍老夫人和蔼道:“那就是妳跟他之间的事情了。”
“所以,您不反对他和我来往?”
既然大家都是敞亮人儿,桑湉jio得,不若索性再痛快点儿。
苍老夫人略含悲戚地一喟:“我为什么要反对?活到我这年岁,还有什么看不开?”
这话……呃……细究起来蛮刺耳……
好比有人跟你说——更好的我也找不到,干脆就凑合着跟你瞎过吧,还能离咋地。
但桑湉岂是随便被什么人或什么话刺到的?
背向后靠了靠,她让自己坐得舒称些:“您能不逆着苍海的性子最好了。”
平平直望着苍老夫人,她的眼神既清且明,凛冽气场收敛后,是不卑不亢的坦荡。
“像我妈当初,她妈家的人如果不死活不同意,她也未必会跟我爸发展到那程度。——‘富贵人家出情种’,是哪个作家说的来着我忘了。总之外界阻力越强他们越来劲。没人理睬了,反倒不至于。”
苍老夫人怔愣了。
不是因为桑湉这不落爱憎的口吻,丝毫不像一个十八岁小女孩该说的话。
而是她说这些话时那寂寂萧然的神态,透出与苍海曾经一样的冷灰色基调。
出于礼貌,桑湉言罢等半刻,确定苍老夫人并无发表高见的意图,她方接着道:
“如您所见,我今日有此成绩并非运气和偶然。打我爸出事起,逾六年,我每一天都在为做一名杰出钓手做准备。我的目标很明确,并且绝对绝对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这样,未来几年,我至少有五场国际级大赛要打,再加上训练和给赞助商拍广告……我和苍海,聚少离多是注定的。”
微微提了提唇角,她几乎是俏皮地给苍老夫人提建议:“感情这回事,您理应比我了解得多。要么,您就耐住性子等一等。等苍海新鲜劲儿过了,或者遇到更新鲜的了,他对我,自然也就摞了手。”
她一番话说完,饶是见惯世事世情的苍老夫人,亦不由破了功:“妳……看来是真的离了海官也能活啊。”
桑湉说:“必须的啊,不然我爸怎么办?”
苍老夫人吸气:“我的意思是——这才刚开始,妳就想着分手了。”
桑湉说:“两个人相处,有合有分不是正常么?不说我爸妈。结婚的尚且能离婚。结婚生了一串娃的,该对付不下去,一样对付不下去。我未雨绸缪一下,不行么?”
苍老夫人呼气:“我的意思是——这话要是叫海官听到,他得多伤心!”
桑湉说:“您不告诉他不就完了么。”
苍老夫人吸气:“我的意思是——海官对妳这么好,妳能不能对他也好点?”
桑湉说:“我对他挺好的呀,阿穆尔一行几乎顿顿饭不重样地做给他,还手把手指导他钓技。”
苍老夫人总算不再捯气儿了,而是有气无力了:“我的意思是——除了这些,再好点……”
桑湉说:“除了这些,我对他也不错啊。您家这位少爷生着一副狗脾气您晓得吧,动不动就翻脸奓毛的,我可从来不计较。”
苍老夫人:“……”
兰惜说得没有错,这丫头就是个小魔星!
这公然跟男方家长毫不委蛇地吐槽……也是活久见。
她还好说苍海狗脾气、爱翻脸?
一准儿是被她惹得急眼了!
然而凭良心说,桑湉本意绝非想刺激到老人。她就有一说一。跟老太太愣是唠不到一个频道去,她也天招儿木有哇。
抬手挠了挠眉角,她愈诚恳地道:“老夫人,我明白您意思,您在替您孙子不平衡。但我没有的,任谁强求都没用。这点苍海也清楚。他说他拿我当块石头捂。”
苍老夫人喃喃:“这也太委屈海官了……”
桑湉说:“是很委屈。坦白讲,我也很抱歉。”
苍老夫人神色黯了黯,她不是那种强势霸道胡搅蛮缠顺昌逆亡的老人,一生锦衣玉食夫贤子孝,她也无从修炼战斗力。
“报应啊……”
苍老夫人再喃喃——在我的结束是你的开始。
眼下的桑湉,一如当初的苍海。
“好了,先这样吧。”苍老夫人一手撑住额,一手对桑湉挥了挥。
桑湉站起身,想了想还是问:“您是不是不舒服?”
苍老夫人倦倦答:“没,我就想自个儿静一静。”
桑湉说哦,大长腿几步迈到门边,她顿足回头又道:“无论如何,对您的勉强接纳,我很感谢。”
毕竟,有她妈娘家人榜样在前,她原以为,她坐不到十分钟,即会被轰走。
苍老夫人疲惫地笑了笑,哪儿敢再说什么“我是为我孙子”这种话?
桑湉指尖儿搭上门把手,难得捺不住好奇问:“我和苍海在一起,会影响到您同沈家的关系吗?”
苍老夫人道:“沈家当年做的鏖糟事儿,不会堂而皇之抖搂出去的。他们不提我装失忆,大不了少走动就是了。”
桑湉说:“这样啊。”
苍老夫人说:“孰重孰轻我还分得清。”
长长一声叹,苍老夫人软在沙发椅里忽改了称谓道:“小湉啊——我这么叫妳可以吧?我对妳本人,是没有偏见的。甚至在初赛视频里看到妳获奖,我还隐隐地很宽慰。妳是个好孩子,聪明,机警,孝顺,坚韧,又救过海官……”
苍老夫人说着顿住了。
桑湉长身玉立俯视着她,道:“我承认我的学历、出身,和苍海比起来,相差太过悬殊了。我承认我偶尔,会被自否自伤所打败。然而在我的领域我不仅是顶尖的,往后至少五十年,我自信不会有人超越我。所以,不管别人、包括您怎么看,我和苍海,我既不认为我该仰望他,也不认为他配不上我。我们是平等的,谈不上谁高攀谁。哪怕有一天我们不再能走下去,也一定不是因为我自卑。”
苍老夫人:“……对。”妳说什么都对。“妳和海官很般配。”
桑湉:“那我先出去了?”
苍老夫人说:“……好。”妳还是赶紧去折磨我孙子吧!
他年轻,扛造,吃得消!
门拉开一条缝儿,桑湉罕见的犹豫再三最后道:“苍海说您是个可爱通达的老太太,嗯——他好像没骗我。”
小书房的门在外头轻悄悄掩上。
苍老夫人撑着额阒然良久蓦一笑。
儿孙自有儿孙福。古人的话要信。
这丫头,虽然戆头戆脑说话直,却也直白得很是讨喜呢。
身手又好能保护她孙子……
更甭说那相貌和身材……
日后她和海官若是生了娃,必定好看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