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4、第 84 章 ...
-
自哈巴罗夫斯克市区驶出后,两辆拉达4×4Urban越野一前一后狂飙了半个多小时,方停在路边一幢俄式别墅小院门前,与那名搏击冠军导钓胜利会师。
搏击冠军导钓四十五六,身高一米九虎背熊腰,名字一长串儿。
彭小蓬比较逗,礼貌征询过后送了人家一个便于指代的外号:搏导。
那幢俄式别墅便是搏导的家。
大伙互相寒暄毕,搏导干脆利落说:“换车。”
换的什么车呢?
换得是一辆更加狂野粗旷的俄罗斯军卡。整车军绿,后斗带篷,篷上开窗,车斗篷里七张单人软椅,后排三人长椅,塞下这些人不在话下。
大伙儿搬仓鼠似的嘁哩咣啷一通搬。翻译大叔和德米特里的拉达则开进搏导家院子。
除搏导外,还有一名新成员,是搏导漂亮的小妻子,名字很好念,叫薇拉。
驾驶室里搏导开车。副驾原本应该德米特里坐。不过桑湉觑一眼小哥犹犹豫豫的小表情,用俄语跟搏导商量道:“让薇拉坐前面吧?德米特里可以后头歇一会。”
搏导欣然接受。薇拉笑逐颜开。特米特里羞答答朝桑湉道了声thank you。苍海也一颗心落肚。
讲真,他刚见桑湉先瞅德米特里后同搏导打商量,还以为她要君子成人之美主动申请坐副驾呢。
还好还好,皆大欢喜。
秉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大伙儿让桑湉小闪电先上。
桑湉又秉着弱者先行的原则,让小闪电打头。
军卡车斗不矮,桑湉几乎是半举半托地把小闪电弄进了车斗。在她之后是彭小蓬。
个家伙咬着涂了迪奥魅惑唇膏的唇,三级梯才开始爬就嘤嘤嘤说好高、好怕、腿好软。
桑湉一弯腰,手穿过他腋窝一提溜,bia ji,彭小蓬已完成了乾坤大挪移。
拍拍胸口彭小蓬道声谢,咔,紧挨着小闪电坐稳了。
于是第四个上来的苍海,自然而然就占据了桑湉一旁的单人椅。
彭小蓬趁桑湉没注意,鬼子溜儿似的朝苍海一龇牙。
苍海回了他一个wink。
彭小篷撅撅嘴,唇语说:“又撩人家~~”
苍海唇语回:“滚。”
车启动。德米特里说:“我们第一站是丹姆衮河。”
那是阿穆尔河流域的一条小分支河,再往前,与安尼提亚纳支流交汇。
桑湉想了想,用俄语问:“那得六七个小时车程吧?”
翻译大叔大碴子味中文接上:“哎呀妈呀姑娘没少做攻略奥!”又说,“可不得那么长时间捏嘛!哪怕我们定的登船点,是丹姆衮离这块儿最近滴!”
桑湉笑了笑,用中文问:“往那边去的路况现在怎么样?”
翻译大叔说:“不咋样。尤其一进无人区……呵呵,到时妳就知道啰。”
桑湉没再说什么,扭头向窗外。哈巴罗夫斯克市区内,这些年变化并不大。出了市区后,俄罗斯远东的苍茫辽阔与荒芜,就更与幼时记忆一般无二了。
默默望着飞速掠过的景色,桑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神情有多冷硬。
她同样没有意识到的,是举凡她难过、愤怒、悲伤时,她的神情都会如此的冷硬,似乎在用全部的力量去对抗,丁点宣泄的可能。
而苍海是知道她这一点的,因为在月琴湖,柳琳琅一通歇斯底里的发疯后,他有见识过。
“要喝点水吗?”半晌,苍海小声问。
桑湉隔了两秒,才做出反应:“不,谢谢,水喝太多容易上厕所。”
“那吃点东西么?我发现妳这两天吃得特别少,是食物不合胃口么?”
桑湉转回头,坐正身子盯着前面的座椅背:“不持续高强度训练的话,不可以吃太多。”
“可胃是有容量记忆的,突然吃得少,会不会觉得饿?”
桑湉说没事:“挺挺就好了。”
“喏,尝尝这个。”苍海说着拉起她右手,塞给她一片独立包装的猪肉脯。肉脯俄文包装袋已撕开,苍海说:“就一片。再要我也不给妳。”
桑湉没回绝,她是怵了苍海力荐美食的执著劲儿——循循善诱,动之以情,简直白雪公主后妈一样样!
猪肉脯比国内常见的要厚些,桑湉咬下一旮瘩,含在齿间无声咀嚼细细品咂着。
难怪苍海要她吃,肉脯咸鲜回甘味美无比,渐渐地,桑湉冷硬神情和缓了些儿,代之以淡淡的疲惫。
苍海等桑湉咽下第一波肉脯,始问:“好次伐?”
桑湉点点头。
苍海痞帅痞帅地一笑:“我早上头吃早点前,在酒店一楼的小超市买的。超市里那个大婶说,这个超美味。”
又咬下一旮瘩肉脯,桑湉叮嘱他:“在这里别随便称呼人大婶,搞不好人年纪比你都小呢。”
苍海:“……”
她这是夸他保养得好,还是diss他岁数太大呢?!
不过他也学乖了,晓得若想活得久,和桑湉唠嗑是不能太计较的:“还要不?”他等桑湉肉脯都吃完后问她。
桑湉瞅都不瞅他:“你不是说再要也不给我了么。”
苍海说:“那妳试试呗,万一我心软又给了呢?”
桑湉仍是不瞅他:“还是别让你勉为其难了。”
挺正常的绊嘴,苍海的本意无非是逗她排遣一下。前排某0却蓦地回头诡异一笑。
桑湉看见了,没琢磨过味儿。
苍海秒悟,抬手照着彭小蓬后脑勺就凿了一记。
彭小蓬嗷呜一声惨叫,把驾驶位上开车的搏导吓一跳,忙问怎么了?
苍海用英语说没事儿,又说:“能放点音乐么?谢谢!”
车厢旋即响起俄罗斯近几年流行的歌曲。
彭小蓬挨了一记消停了,为表示自个儿不再偷听,他掏出耳机朝后比了比。
其他人则打瞌睡的打瞌睡,刷手机的刷手机。
老毛子士兵个顶个人高马大,这军卡座椅遂设计得极宽大,座椅下可供伸腿的空间也蛮大,桑湉调整了下坐姿,说:“我眯会儿。”
来的飞机上她就是,说眯马上就能眯瞪着。
苍海问:“妳几点起的床?”
桑湉说:“四点。”
“起床干吗了?”
“出去跑了一小时步。”
苍海一咂舌:“哎我真是服妳了!”
昨儿晚上他们嗨到十点多才尽兴回酒店。
苍海没喝酒,早上起床都颇费劲。跟他一屋的彭小蓬更惨,被苍海揪起来时,整个人化成了“痛不欲生”四个字。
徐铎展翼也没好哪儿去,吃早点时全程生无可恋脸。
还有一点是:哈巴罗夫斯克比北京时间快俩点儿。他们呢时差固然不用倒,可五点钟起床相当于以往的三点钟……蓝瘦、香菇啊!
“妳就不能偶尔偷个懒?”苍海咂完舌问。
“人一旦允许自己偷懒,就会经常性犯懒。那个——”拍狗一样拍拍苍海膝,桑湉说,“不聊了,我睡了啊。”
苍海说不行:“再陪我唠五块钱儿的!”
这又是一个桑湉get不到的梗。
将睫毛瞠开一条缝儿,桑湉纳闷问:“为什么是五块钱?”而不是十块钱或更多?
苍海说:“妳别管。找人陪唠嗑的行情就这样。”
“那五块钱能唠多久?”
“十分钟。”
“什么币种?”
“人|民|币。”
桑湉匪夷所思说:“这也太便宜了吧?在日本,就算没什么人气的公关,陪聊一小时,也得几万日元呢。”
屈指一敲她帽舌,苍海又气又笑地呵斥她:“说得好像妳找过一样样。”
桑湉这会儿精神了一点点:“十分钟,只是单纯陪聊吗?”
苍海假模假样剜了她一眼:“五块钱!不然妳还想干嘛?”
桑湉说:“行吧。”抬腕瞄了瞄表,“从现在开始吗?”又说,“军|刺匕首那些既然是你付的钱,陪你唠嗑儿的五块钱我就不要了。”
苍海眼底笑意愈盛,却仍努力摆出严肃脸:“公平起见——妳买的那些四舍五入后合人|民|币两千六,去掉我那把匕首三百块;往后,在妳想睡觉、我却有需求的情况下,妳一共得陪我唠四百六十个十分钟!”
桑湉:“这怎么成我欠你了呢?”嗓子压越低,她说,“真讲公平的话,剩下的那两千三,徐铎展翼也有份儿,三百除以五,你该让他俩各陪你唠六十个十分钟。”
苍海理直气壮道:“匕首是以妳名义送的吧?他们承得是妳的情吧?我可没落着一句谢!”
桑湉:“那拉倒,咱还是一码归一码,一把一利整吧。五块是吧,给我现金。”
苍海再按捺不住,扑哧乐出声。小丫头拎得很清嘛,愣是没上套。
桑湉右手心向上平摊在他眼前:“给钱。”
苍海乜着她:“干嘛这么急?”
桑湉说:“免得你一会儿又把我绕坑里。”
苍海笑得不行了,果真到冲锋衣内兜掏钱包:“哎呀,没零钱——”
边说他边把钱包亮给她看,里头一沓5000元卢布,一小沓毛爷爷;另一个夹层里,两张五十块软妹币,几张1000面额的卢布。
“妳能破开这些钱么?”
“不能。”
“妳微信还不能收红包么?”
“是的。”
“那咋办嘞?”
“我不陪你唠了呗。我睡觉。”
“嗳别介啊!”苍海轻轻撞撞她手肘,好像她眨眼工夫就能秒睡似的,“我给妳打欠条好不?打欠条!”
桑湉右手食指点了点左腕的黑水鬼:“还剩五分钟……”
苍海收好钱包转而拎起随身背包翻纸笔:“我给妳打十块钱的欠条!妳陪我唠两份五块钱的!”
尽管不明白他如此执拗是为毛,桑湉到底是同意了。
很快苍海翻出一册Moleskine口袋手帐本,抽出随本附带的原子笔,下笔嗖嗖打起了欠条。
他的字很漂亮,一看就是小时有练过。他的手也很漂亮,纤长秀致,不见现实磋磨的痕迹。
静静地桑湉看他写——
欠条;
另起一行,兹苍海欠桑湉聊天费( )元,日后必还……
桑湉说:“喂,括号里为什么是空的?”
苍海把笔夹在指间,咔咔咔转得桑湉眼花缭乱:“万一聊着聊着,妳觉得十块钱意犹未尽咋办?空着才灵活嘛,按时计费,聊完汇总。”
哦……这敢情还是为她着想了?
桑湉一时很有冲动薅下他的笔。
唇角噙着笑,苍海又道:“或者我们发发力,一次唠够我钱包里的任一一张钞票,我就不用给妳打欠条了,直接给妳钱。”
他的樱花唇是标准的M型,轻悄笑意毋须多,只需一点点,就能妍若雨霁虹桥晚。
按捺下抢笔的冲动,桑湉视线从他唇上移开:“视情况再定吧。”
在册页下角“欠款人”后龙飞凤舞签下自个儿名,苍海把纸笔塞给她:“喏,妳也签个名儿!”
桑湉没接,问:“你是欠款人,我是什么人?”
苍海想了想:“我没打过欠条我也不清楚。哎呀随便啦,就债权人好了。”
言罢他另起一行写下“债权人”仨字儿:“来,签吧。”
桑湉始接过纸笔,写下桑湉二字。她的字不见得好,然而端正工整大气磊落。
苍海夸她:“小怪妳现在好乖哦,字儿也不错。”
桑湉:==
苍海啪地阖上手帐本:“呐,等下聊完了撕给妳。”
前座彭小蓬,不知什么时候悄咪咪揿开耳机又竖起耳朵听上了。并且他须得好用力方能克制住不笑出声。
艾玛,后座内哥们儿,可真踏马幼稚啊!
但哪个人初初爱上时,没幼稚过呢?
每天无数个电话微信报备早午晚行程幼稚不幼稚?
下雨下雪天横穿大半个城市只为送把伞幼稚不幼稚?
对方偶尔失联半小时,就不由自主脑补各种意外恨不能报警幼稚不幼稚?
宁可顿顿吃泡面,也要攒钱给爱人买一份像样的礼物,却又经常发一些莫名其妙小脾气,幼稚不幼稚?
誓言幼稚不幼稚?
不管不顾毫无保留地爱幼稚不幼稚?
成熟的人不言爱。理智的人不耽溺爱。遍体鳞伤的人逃避爱。
只有看似幼稚的人,才会炽烈纯粹地去爱,才会说出闪闪发亮的誓言,才会坚定不移地相信爱。
而苍海,何其有幸生于安乐长于富贵,这令他,即便将而立,也能捧出一颗热腾腾的赤子心,还原爱本来的模样。
老实说,彭小蓬,挺嫉妒苍海的。
后座苍海这时说:“第二个五块钱儿开唠啰!”
桑湉说:“想唠啥?我听着。”
苍海说:“不知道,容我想想先。”
桑湉说:“你连唠啥都不知道……这钱你不觉得花得毫无意义吗?”
苍海说:“我有钱,我乐意,我就是不想让妳睡觉我干坐着。”
桑湉说:“可我凭什么非得挣这份钱?先前那五块我不要了。欠条你也撕了吧。您爱干嘛干嘛。我眯会儿。”
苍海说:“不行!白纸黑字的欠条一打,就是契约已成立!妳有没有契约精神?妳白标榜自个儿说话算话啦!”
桑湉无语透顶,合着这坑她终究是栽里头了。
很快苍海又提议:“诶,要不我给妳看看手相怎么样?”
桑湉:“我不信那些个。”
“看看嘛。看看怕什么。我又没说我会看。再不然,我说两个谜语妳猜猜?一个谜语顶五块。两个妳都答对的话,妳陪我聊多久,我陪妳聊多久!”
桑湉:“……”
后座没话找话仍在顽强继续中。
前排彭小蓬死命遏着颤抖的肩膀。
余光一瞥,他瞥见假寐的小闪电睫毛亦一睒一睒的。
看来,再寡言内向的人,也有一片熊熊燃烧的八卦魂。
划开手机,彭小蓬调出微信戳进小闪电头像:『甭装了,妳暴露了!』
听到微信提示音,果然小闪电当即睁开眼睛看手机。
彭小蓬鬼兮兮笑得哟:『妳说他有戏没戏啊?』
小闪电扫了他一眼,毕竟是共处N久的同事+姐妹,她慢吞吞回:『不知道。』
『那她喜欢他么?』
『不好说。』
『不喜欢他她干嘛这么实力宠着他?直接不理他不好么!』
『只是宠而已。跟你宠你家咪|咪一个样。』
『哎哟我对我家咪|咪那可是真爱!』
『那又如何呢?你能为咪|咪做的、改变的终究有限吧。』
『呃……』
『还有你说他哥也是你们一国的,如果他哥来追你,你会接受么?』
彭小蓬一窒,片刻后自嘲着写:『我的心早被伤得透透的,妳又不是不知道……可不敢再作死迷恋什么海市蜃楼了……』
小闪电回:『嗯。就是这样。』
彭小蓬:『好吧。海市蜃楼。我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