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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霓虹国气候具有典型的海洋性特征,H市尤其高湿多雨,故而桑湉搬来后,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手动挖了排水渠,是以即便雨下这么大,她家院子也未曾积水。

      檐廊玻璃木拉门后,美杜莎乍见小主人急得打磨磨。几只挤在犬舍里避雨的流浪猫,亦纷纷露脸冲桑湉喵了喵。

      将山地车停靠在院墙根儿,桑湉又顺手扯了扯她临走时压在犬舍上的防雨布。有亲人的猫咪这时伸了爪子轻挠她的腿,她回之以温柔地一抚。

      犬舍上除了防雨布,还装有避雷针,宫崎屻上次来没注意,此刻不由笑:“桑桑心好细。”

      桑湉没搭腔,只侧身默默搀住他——雨天路滑,她唯恐他又摔倒在她家里,一次两次的,那她真就粘包赖了。

      宫崎屻一脸受用的样纸,同时体贴地把伞使劲往她这头儿让,桑湉说不用:“我反正已湿了。”

      夺正常的一句话!
      不知怎么又搔到了宫崎屻诡谲的笑点。
      一时他笑得花枝乱颤,倚着桑湉步子都忘了迈。

      桑湉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她斜挑的目光不经意瞥见他黑伞下头的锦锈——有笑着的太阳公公和胖青蛙,有盛开的花朵和藤蔓,有斑斓的蝴蝶和龙猫,有卡哇伊的小姐妹与浆果……

      这伞居然是吉卜力美术馆出品的《龙猫》同款!
      并且,听星野薰说已然是绝版!
      桑湉太意外,不禁多瞄了两眼,宫崎屻察觉后笑眯眯问:“桑桑也喜欢宫崎峻的动画么?”

      桑湉淡淡移开眼:“还行吧,陪薰酱看过些……”
      又留意到他穿的雨衣是Stutterheim经典款,以前一同出海的一位钓友嘚瑟过。雨靴则是Aigle的,标致性黑筒红边全手工打造,早年她妈妈有一双。

      下个雨而已,至于这么夸张嚜?
      桑湉不无嫌弃地腹诽:真是够骚|包!

      骚|包的某人记性很好,上了台阶即放下手杖:“我脚已恢复得差不多——”意思妳不用费劲擦手杖了。

      倒是桑湉认真苦恼了——她一身水涝涝的,搁往常必须脱了衣裳才能进屋,现在边儿上却杵着个宫崎屻……
      话说,是撵他走人呢?还是撵他走人呢?

      她难得为什么事纠结,这表情落在宫崎屻眼里,宫崎屻遂问:“怎么了桑桑?”
      桑湉暗暗叹口气,作为一名轻度洁癖强迫症,她也很无奈——算了算了,人都进来了,后悔也忍着。

      推开檐廊玻璃木拉门,她让宫崎屻先进,自个儿随后迅速闪身而入、利落掩妥门。
      同时她对美杜莎喊:“毛巾!便利袋!”
      美杜莎得令,biu地蹽进屋。
      宫崎屻一头雾水ing~
      及至美杜莎嘴里叨着一条大毛巾和一沓便利袋又biu地蹽出来,宫崎屻方了悟地爆笑出声。

      桑湉一个眼风飙过去,边脱雨披边凉凉道:“做不速之客也罢了,还挑了个这样的天儿,会让人双重困扰,你还好意思笑?”
      宫崎屻忍俊:“是是,对此我深表歉意。”
      桑湉脱完雨披脱鞋脱袜脱武馆统一发放的练功裤:“希望下不为例!”
      宫崎屻很非礼勿视地撇开眼:“好好,下次我一定提前知会妳!”
      桑湉哼了声,想说“你还是永远别来了”,转念一想那这一次又怎么说?

      她有理由不让他进门的,实在说不通还能揍跑他,但害怕在这样一个雨天没着没落地呆在没有爸的家里,让她终究默许了他进门。
      所以承认吧,妳所谓的坚强并非坚不可破,面对蚀骨的孤独,妳也有俯首称臣的时刻。
      那么多说无异于矫情。
      ——不如闭嘴!

      呼啸的风声雨声火箸风铃激吟声被玻璃门隔绝在外。檐廊从门到玄关一隅桑湉脱完练功裤又开始脱湿嗒嗒贴在身上的练功服。她里头还有一套运动短裤和半袖运动T,虽然也湿了,好歹没淌水儿。

      而宫崎屻撇开的目光到底没忍住悄悄溜了回来,一瞟到桑湉逆天的大长腿,他就再也没法儿继续装君子。

      这是一双没有任何瑕疵的腿,不仅修颀笔直连膝盖都纤巧到完美。可这双腿的主人似乎于此并不care,所以她拿这双腿当武器——
      大腿上小面积的瘀青分明是对敌时卸力所导致;
      迎面骨与足背上的紫痧不用说是发狠踢人留下的痕迹;
      髌骨同样有紫痧还有一小排细小的结痂,那是抓住对手头部用力下压以膝顶撞时被对手牙套嗑破的。
      还有小腿内侧一条条的红痕,是做“断头台”予对方脖颈以绞杀。
      还有哪儿还有哪儿?
      还有她裸|露的小臂和肘弯亦有不同程度的瘀青紫痧与结痂……

      力的作用从来是相互的,并且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大小相等。

      在只戴一副牙套一双搏击手套作防护的MMA世界,哪怕你K.O遍所有对手,肉身承受的痛楚也会让你明白——上帝在某些方面,还是公平的。

      而再看她此一时此一刻,半蹲着仔细收捡湿衣物的模样可有分毫狠戾?
      她运动T薄薄衣料下伶伶两扇蝴蝶骨甚至令人有怜意。
      毛巾包裹住湿发,她微抿的双唇和微蹙的眉头替代了她惯常的冷漠,此一时此一刻,她不过是个厌恶水渍的孩子。

      霓虹人极少过问他人的隐私,纵令是关系很好的同事同学亦谨守界限。
      不过厉桀与桑湉这一对父女情况太特殊,以致宫崎屻在得悉厉桀不在家之后,按捺再三终是问:“厉桑去哪儿了?”

      彼时桑湉已匆匆沐浴过,鬈发半干编了条松松蜈蚣辫,露出饱满额头及发际线正中一点漂亮的桃心形美人尖儿,素颜,穿一件黑色一字领套头针织衫。
      这样装束的她,貌似又恢复了硬净,与宫崎屻对坐于起居室升降式榻榻米,距离感昭然若揭。

      不过她待客礼仪是一丝不差的,非但给宫崎屻备了热茶,还摆了碟厉桀的pocky巧克力棒做茶点:“爸去东京星野老师家小住了。”她淡淡回答道。

      宫崎屻没再问。怪不得他觉得桑湉今日同以往有些儿不一样,仿佛一个挺立了太久的人突然塌了一口气,并眼底有几不可见的空寂。

      慢慢啜了半盏茶,宫崎屻忽笑道:“桑桑喜欢尺八是不是?”

      许是外头雨势太喧嚣,寡言枯坐太难熬,桑湉执壶为他续上茶后竟然道:“我爸刚来日本时,住东京一家康复疗养院,疗养院每天下午都有人在园子里吹尺八。后来我去看,吹奏者是一位穿和服、坐轮椅、双腿截肢的老伯伯。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喜欢,就是偷偷录了他吹的曲子在手机里,设成铃声后一直没有换——大概,也是听惯了。”

      她嗓音天生低沉中带点哑,说起日语完全不若日本女孩儿的或软萌或爱娇,面部表情亦欠奉,却别有一种冷肃的攻气与性感。

      宫崎屻静静望着她,片刻,道:“我给妳吹尺八好不好?”
      言罢不由分说捧起他带来的扁狭皮匣。
      桑湉讶异抬眼,原来,皮匣里放着两管尺八。
      一者孔七,一者孔五,竹色雅润如玉,歌口镶象牙。

      于这种乐器桑湉知之寥寥,却也一望即知是好物。
      只是……宫崎屻吹尺八?
      这画风是不是与他有些违合啊?
      然她又如何了解他?谁又规定暴力团成员不能爱雅乐?
      桑湉神色复杂地盯着宫崎屻,宫崎屻迎着她目光轻浅一笑。
      下一秒他拈起那管五孔尺八,凑唇悠悠吹起来。

      当熟悉的旋律袅袅弥荡于屋宇,饶是桑湉心境再荒芜,亦不禁哧地笑出声。
      好吧,在这样一个风雨寂寞天,听如画美男用尺八吹《天空之城》与《幽灵公主》的主题曲,除了赏心悦目和养耳,她还能说什么呢……

      宫崎屻尺八吹得再好听,也不可能一气儿不歇吹上一下午。而不算熟稔的两个人,接下来若还想搭伴儿的话,就总得找些事来做。
      做啥嘞?
      桑湉在这方面根本是零想法零经验,宫崎屻遂提议:“诶,不如我们看会电视吧?”
      桑湉无异议,不过——“看什么?”

      宫崎屻心说我倒是蛮想跟妳一起观赏我国各式各样动作片,但估计话甫出口妳就会把我牙打掉:“钓鱼节目怎么样?”
      桑湉:“不看。他们钓得没我好。”
      宫崎屻呵地一声笑,他还偏稀罕她这耿直劲儿:“那……UFC?”
      桑湉:“也不。看别人打没意思。”
      宫崎屻:“……那妳平时爱看些什么节目呢?”
      桑湉:“我平时没空看电视。”

      电视揿开,宫崎屻说算了:“我调到哪台妳有兴趣叫停就是了。”
      结果调来调去恰有一台在放《龙猫》,宫崎屻一见就乐了。这也太巧了吧?
      再一瞄桑湉那表情,得,他直接放下了遥控器。

      俩人儿于是一起看《龙猫》。确切讲是桑湉专注于《龙猫》时宫崎屻隔一会儿觑觑她隔一会儿觑觑她。
      她有一张惯常冷淡的脸,野生斜挑长眉尤其自带睥睨,然而当电视屏幕里胖嘟嘟龙猫与小姐妹嬉戏的时候,当大猫车从天而降惊艳亮相的时候,她一边轻轻抚摸着美杜莎的脖颈毛,一边不自知地露出一抹天真柔软的笑。

      至片尾曲放出,已是下午四点钟。
      豪雨初收,天上橙红靛青云彩大朵大朵奔涌逸动。
      桑湉把起居室外檐廊木格玻璃门拉开,含着水腥味的清凉空气霎时萦绕鼻端。
      微风拂过,院内花木缀着水珠翩跹婆娑,水池里睡莲与莕菜叶子莹莹泛光。

      宫崎屻从升降式榻榻米上起身,坐太久,他需要活动活动。
      他还需要琢磨一下怎么继续赖在桑湉家。就听桑湉说:“你自己当心点,我去做晚饭。”

      宫崎屻很惊喜,隽秀双眸一刹比云隙的阳光还明亮,却没忘对桑湉一鞠躬:“那就有劳桑桑了。”
      桑湉回了他一礼,刚欲转身去厨房,搁在桌上的果6 plus响起来。
      来电显示是中国的手机号,仿佛是直觉,桑湉唇边慢慢卷起讥诮的笑。
      接听键划下她用中文说:“喂。”没有自报家门亦没有客气地询问对方是谁。

      电话那头沈世璁也远较柳琳琅干脆,他的声音仍一如从前般傲慢,上来即道:“妳妈妈要见妳。我等下派人去接妳。”
      桑湉讥诮愈甚一个字一个字回:“不嫌费劲么。地址告诉我,我去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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