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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尽管AOTW这样的国际顶级赛事将鲈鱼定为目标鱼,但桑湉对猎鲈的兴趣并不大。

      用她的话说所有的bass都凶猛有余狡猾不足,钓久了非但乏味手亦会钝。

      “所以,妳打算在这儿钓什么鱼?”苍海用很轻很轻的音量问桑湉。

      桑湉手里是NOEBY的新品路亚竿,高碳素材,一体型微导环,直柄,MH硬度不仅适合岸钓并有强劲竿腰和细腻的竿梢,F调传导性好便于控饵且咬口清晰。
      桑湉对这款竿子的设计还是比较满意的,她配的饵是虫型软胶类沉性饵。
      “白须公。”她同样轻声答,旋即竿挥出,动作斩截而轻盈。

      苍海:“咱俩理解的确定是一种鱼?”

      白须公,纯粹的底栖性鱼种,最喜藏身鳗草丛生处,一般而言只认蚯蚓和蠕虫,性奸猾、易惊扰,用拟饵的钓获率极其极其极、其、低!

      桑湉嗯了声,余光瞥到苍海琉璃目漾起质疑樱花唇卷着讶异,一如许多年前他第一次看她打水漂。
      桑湉不由淡淡笑了笑:“等我钓上两条交完差,给你试试看。”
      苍海哼然回:“妳嘴太损了,我才不给妳机会嘲讽我。”
      桑湉失笑:“我有吗?我明明已经很照顾你脆弱的自尊了。”
      苍海气得拧眉怒瞪她,密密长睫下一双琥珀色瞳仁溢着滟滟的光。
      桑湉愈笑,手上动作却未受丝毫的影响,控竿回轮既从容又果决,几抛几掷几收间,没卡一次底不说,还能深入到鱼窝。

      至多也就一刻钟,桑湉钓上第一尾白须公,腰包附带的秤解下来一称,4.5公斤。
      摄像们没见过这种鱼,自然不晓得这鱼有多难钓,他们只是单纯为钓获而欣喜。
      桑湉亦很配合地用拴鱼器穿了鱼嘴高高提起来,让三名摄像全方位拍了圈儿。

      苍海也拿手机给鱼从头到尾录了个十秒小视频,发到“千里共婵娟”。
      星野薰艾特苍海问:“这是什么鱼?”
      苍海小声回:“白须公。”
      星野薰:“又是没吃过的一种鱼。”

      苍漪馋虫附体跟着问:“我能尝尝不?”
      褚轻红毕竟在“开心垂钓”混久了,多少懂点行:“啊,竟然是传说中的白须公!”
      范晓光:“怎么这鱼很稀罕?”
      老丁严肃答:“鱼不稀罕,但拟饵钓获率据说只有百分之零点几……”
      傅衍例牌比心:“我水土不服就服我偶像!”

      于昊默默把小视频转发给吴越,吴越看了后发出申请:『能邀我进入那群么,老于?』
      于昊撩完闲不管了:『不,捡到宝的人,没资格凑热闹!』
      吴越:『……是合作伙伴不?能有点风度么?!』擦!

      桑湉说话算话,在钓上两条白须公后真把竿子给了苍海,并手把手带着他下饵。

      可苍海比量了半小时就放弃了——不是他不虚心,也不是他没诚意,是这种重障碍深水区,他用虫型软胶类沉性饵实在玩儿不转。

      他与桑湉差得太多了,无论是手感抑或手法都做不到似桑湉那样的举重若轻与多变,再钓下去无异浪费大家的时间,他的自信亦经不起磋磨。

      苍海尤其受不了他每次一下饵就卡底,一卡底就得桑湉火速握住他手帮他救,否则那饵连钩就全白瞎了。
      特么不带这么打击人的啊啊啊啊!

      相较于苍海的颓,桑湉这次态度和蔼得不像话。
      接过苍海负气塞回来的路亚竿,她好言好语道:“是我太心急,下一站咱换个容易点儿的钓位练。”
      苍海:“哼!”
      桑湉就笑,一边笑一边迅疾而巧妙地用扯饵法诱鱼,不消片刻,第三尾白须公被提溜出水面,上秤一称3.9公斤。

      把三尾白须公用拴鱼器穿好,桑湉告诉摄像甲乙不钓了。
      既然不钓了,也就不怕再惊跑了鱼。摄像甲乙遂各自绕回原先钓点取路亚艇。斜崖顶端那四位,亦顺着原路蹭回去。

      等艇来接的工夫,苍海愀然不乐ing~
      桑湉自腰包里掏出五只虫型软胶饵,一字摊开在掌心:“他们过来还得有一会儿,要不,你把这些饵尽情挥霍掉?”
      这神情这语气,忒像哄孩子。
      苍海瞬间黑脸说:“妳拿我当什么了!”

      到午时,一行人上岸随便找了间餐馆吃定食。
      依着桑湉的意思,下午星野薰苍漪就别跟着了,月琴湖周边景色很不错,星野薰可以带苍漪去四处逛吃逛吃。她是觉得,在水面太晒太累了,她们又不钓,何苦遭那罪。
      苍漪不干,说她看得正有趣儿。
      星野薰也说,她好喜欢她家湉酱挑竿刺鱼那一霎的飒爽。
      桑湉无奈,只好由得她俩。饭后一行人呼啦啦驾艇开往下一处钓点。

      至下午四点半,憋了两天的雨终于落下来。
      斜风细雨中,桑湉与苍海同乘一艘路亚艇。
      摄像机在不远的前、左、右三个方位对住他们俩。

      桑湉很耐心地指导苍海如何顺着水流拖曳钓。
      她并不藏私,完全知无不言。苍海人又聪明,已不像上午那样频繁挂底。
      而雨一旦落下,天光反愈亮。月琴湖水清湛粼粼,珍珠草纤长葱翠的茎叶映着光随波荡漾。

      桑湉的电话在此时响起,尺八吹奏的古曲,和着柔靡的风声和雨声,苍迈婉扬。
      苍海不禁赞了句:“这铃声倒别致。”
      桑湉自腰包里掏出手机。

      扫了眼来电显示,是日本的座机号,桑湉划下接听键,遂用日语问:“您好,请问哪里?”
      对方没说话。
      桑湉有点奇怪地又问了一遍。

      在日本,知道她手机号的人不少,比如船钓俱乐部的草翦及其他工作人员,比如与她一起出海多次的船员和钓友,比如给她父亲定期做检查的医生,比如她常年光顾的渔具店老板;还有互相帮衬的邻里,健身房与拳馆的教练,护工加濑和丝丝姨,她与NOEBY签约前咨询的律师,甚至甜品店师傅,做襦袢的裁缝,宠物美容机构的美容师……
      置身这个通讯发达的时代,人很难不与人交际,即便你不用社交软件,留个手机号给人却避免不了。

      电话那头还是不吱声。桑湉一闪念想难不成宫崎屻又无聊恶搞?
      耐着性子她第三次问:“喂,您好,请问哪里,请说话。”
      电话那头依然不开口。

      风夹着雨丝轻轻吹在脸上,鼻端缭绕着淡淡水腥气,月琴湖阔大水面烟霏雾集。
      桑湉摘下偏光镜信手甩了甩镜片的水珠,一双暗夜般幽深的眸子,静静望着沧沧碧水间。
      “是妳。”桑湉忽而换了汉语,语气又淡漠又宁定。

      原本与他并肩的苍海,闻言“唰”地一扭头——也不能说苍海就有多敏感,实在是个中隐情他全知悉,而电话打来不吭不哈又不摞,本就无端透着丝儿诡异,更甭提他挨得桑湉这样近,她那一个“妳”字说完齿关分明紧了紧,那样细小且促急的一声,却仿有无边的肃冷。

      下一秒苍海反应极其迅速地以手势示意摄像甲乙丙,暂且别拍了。
      星野薰跟摄像乙一艘路亚艇,抻着脖子问:“湉酱,谁来的电话呀?”

      湉酱当然不可能回答她。湉酱耳朵里此刻只有电话那头渐起的呜咽。
      那呜咽由隐忍到啜泣,再到骤然爆发的号啕。
      桑湉紧紧攥着她半新不旧通话漏音的果6 plus,苍海自旁听得真真儿的。
      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苍海双手按着桑湉肩,急急将她摁进副驾驶位,旋即刺儿溜一下跳进驾驶舱,发动引擎破浪飙出去。

      被抛下诸人傻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黑人问号脸。
      服化问:“这是唱得哪一出?”
      摄像乙:“难道他俩要私奔?”
      摄像甲:“拜托咱能猜得靠谱一点不?”
      摄像丙:“我们现在咋整呐?”

      与摄像甲同艇的苍漪问星野薰:“不会是伯父出了什么事情吧?”
      星野薰摇摇头,忧心忡忡望着湖面,那下头恣意丛生的水草,何其似人心的贪嗔痴,它们纠缠,牵绊,生生不息理还乱……

      电话那头歇斯底里的号啕,一直持续到苍海把路亚艇驶进一湾湖汊子。
      过程中桑湉始终一语不发,唯一变化是眉梢漫挑讥诮。
      总算那头哭够了,由号啕又转至啜泣,那啜泣软软糯糯的,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半晌,那头唤了声:“湉湉……”

      苍海熄掉引擎,这一唤恰听得真切。一时间对桑湉的破手机,他油升一股怨念——身为一枚直男,他自觉八卦与己无缘,赶巧儿撞到如此局面,他很尴尬的好不好!

      自裤袋里摸出烟,苍海擦火机点着,这丫头挣得钱不少,咋就不换个好点的手机呢!

      这样想着,苍海一壁吸烟一壁侧眸瞧桑湉。令他意外的是,桑湉竟然在微笑。
      她说:“您不累么?妈。”
      她的语气很温柔:“回头给沈先生知道,又该心疼了。”

      这……苍海惊讶了。
      苍海本以为,她对柳琳琅会抱持满满的抵触与敌意。
      孰料她一声“妈”叫得,没有丝毫勉强和负担,天生一副哑嗓子,语气温柔时沉沉的似能沁到人心坎儿去。
      然而——这世上总有“然而”不是吗?然而不能去看她的脸,更不能端详她的眼,因为濛濛烟雨笼绕下,她的脸如果像雪原,她的眼就是雪原上两团簇簇冷火在燃烧。

      用力吸了一口烟,苍海转眸不再看桑湉。

      电话那头又哀哀哭起来。
      桑湉好脾气地劝:“妈,别哭了,咱们母女十年没见了,好好说会儿话不成么。”
      柳琳琅哽咽着问:“湉湉,这些年妳过得还好吗?”
      桑湉说好啊:“有什么不好的。难道您忘了,那年您走时,再三叮咛我的话?您让我‘跟着爸爸好好过,不要找妈妈;很多小孩子没妈妈,一样很幸福。’——那会儿我虽然小,倒也记事了。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听您的话,跟爸过得好好的。反倒是您总说话不算话,一次两次来打扰我。”

      柳琳琅哭得更凶了,不过这次没号啕,听着像以手捂着嘴,间或唤一声“湉湉”。
      桑湉静静等她再一次平息,似一个耐性十足的家长,在等熊孩子撒够泼。

      苍海一支烟吸尽,柳琳琅方抽抽嗒嗒地问:“湉湉,我听说妳爸爸出事了……他……他出了什么事?现在还好么?”
      桑湉轻轻笑了笑:“不劳您挂心,我们都很好。”

      在副驾驶舱里蜷起大长腿,她没拿电话的手四指一下下叩着膝盖头儿:“您怎么来日本了?又怎么找到我电话的?”
      她难得对什么事流露出好奇心,大概柳琳琅于她终究是不同的罢。

      柳琳琅吸了吸鼻子,说:“妈妈很想妳,一直在找妳……”
      桑湉低声问:“是么?您还会想我?”
      柳琳琅说:“我是妳妈妈啊,哪有妈妈不想女儿的?而且妈妈经常会梦到妳……”

      桑湉再次问:“是么?梦到我什么?”
      柳琳琅悲悲切切说:“梦到妳小时软软的一团偎在我怀里,都三岁了每晚还非要我奶睡……还梦到我带妳去游乐园,妳漂亮得走到哪儿都好多人围着逗……”
      桑湉呵一声第三次重复了遍“是么”,然后不带任何情绪地反问:“我小时吃过母乳么?不是爸每晚拿奶瓶喂我拍我哄我么?您带我去过游乐园?在英国?在中国?哪个城市什么游乐园?”
      电话那头沉默了。

      突换英语桑湉缓下语速道:“是您自己亲口说,自我出生没吃过一天的母乳,因为奶粉方便、您的身材又不会走样;您也并没带我去过一次游乐园,因为游乐园太吵太乱太脏了。所以妈,我想您是记错了。您辛勤哺育满怀爱意对待的不是我,而是您那个姓沈的小儿子,我同母异父的小弟弟。他叫什么来着?小初?”
      唇边卷起一抹魔鬼般的笑,桑湉叹息着补一句:“是,是叫小初,您对他——如对至宝。”

      作为一枚英国生英国长的香蕉娃,桑湉的母语其实是英语。
      而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说母语呢?
      至恸、至怒、至喜,及梦里……

      柳琳琅呓语似的念叨着:“小初,小初……湉湉,妳怎么可以提小初……”
      苍海心说完、又尼玛要坏菜!
      果然下一秒,柳琳琅歇斯底里模式二次开启:“就因为妳不肯拿出一颗肾,生生延误了小初的病情!现在小初快死了!他是妳弟弟,妳弟弟要被妳害死了妳知道吗?”

      柳琳琅愤怒地大叫大嚷着,仿佛喷发的活火山:“湉湉,妳是不是很开心?我没有了儿子,妳是不是很开心?世璁说得对,妳就是头狼崽子,丢了的狼崽子,就不该捡回来……为什么,为什么妳这么自私?为什么,为什么妳不肯救我的儿子?没有了一颗肾,妳还能活得很健康,可我的儿子却要病死了……他才十三岁……我的小初,他才十三岁……”
      叫到后来嚷到后来柳琳琅嗓子喑下去,像掉进陷阱失去幼兽的母兽般绝望地悲鸣:“湉湉,为什么妳不相信妈妈是真的爱妳的?为什么妳不相信,妈妈会用尽一切力量补偿妳、照顾妳……”

      电话那头柳琳琅呜呜地痛哭。电话这头桑湉面无表情在聆听。
      良久,桑湉很慢很慢地依然用英语说:“妈,您说经常能梦到我,那您知道,我经常梦到什么吗?”

      她也不管柳琳琅听不听得进,兀自波澜不惊地述说,像打一通午夜无人应答的电话,细致雪白一张菱形脸,雨丝濡湿睫毛一颗颗滑落犹似晶莹的泪,可她哪里像会流泪的人。

      她说:“我会梦到您走的那一天,因为我扯着您包带上的毛毛挂件不撒手,您就把那个挂件摘下来,像甩掉尾巴似的狠狠甩给我。
      还会梦到时隔四年您到危地马拉去找我,穿很好看的裙子搽很好闻的香水亲吻我,说从此跟着您一起,不要再野孩子似的连正经学校都没得念。
      然后梦境一转,我躺在医院冰冷的大床上,被检查、被抽血。抽完血我想让您抱抱我,哪怕您在欺骗我。可您的眼睛和怀抱里,只有您最宝贝的小儿子。
      我还会梦到您跟爸吵架,不仅把家里所有东西都砸烂,还指着我和爸喊是我们毁了您……”

      “妈,”桑湉疲惫地一笑,“其实您何苦呢?您说您到我这儿来哭一场,既对小初的病于事无补,还惹得我也不痛快……我们各过各的不好么?”

      电话那头响起物体巨大的碎裂声。
      桑湉不为所动地继续道:“十年前您骗我,十年后您骂我。想要我的肾,您干嘛不试试求我呢?您脾气这么差,沈世璁知道吗?小初又知道吗?还是您只肯、只敢在我和爸面前暴露您最坏的一面?——不止脾气差,还又疯狂,又冷酷,又残忍。”

      电话那头又一次响起物体的碎裂声。半旧的果6 plus里随即传来嘟嘟的忙音。
      桑湉似无所觉低低呓语着:“妈,您走后,我跟爸过的每一天都很快乐和平静。所以谢谢您,当初丢下了爸和我。”

      世界清静了。
      苍海第三支烟吸完。
      掐熄烟蒂扔到脚底下,口腔涩苦的烟味,让他想喝一口水。
      可水都在苍漪那儿,他们这艘艇没放。于是苍海翻出口香糖,倒了两粒嚼起来。

      嚼几下,他把口香糖盒子摊在掌心递至桑湉鼻子前。
      桑湉没有接,仍旧捏着手机翘着大长腿。
      不同的是她膝盖绷得紧紧并在一处肩膀亦僵着,空着的手攥成拳,颈弯着。
      她当然没有哭,但全身都透着倦意与冷寂。目光虚虚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空茫茫一片。

      苍海收起口香糖,有那么一瞬,想拍拍她肩或摸摸她头安慰她一下。然而踌躇再三,他也只是说:“别跟她计较,她看了两年的心理医生。”
      桑湉微微提了提嘴角:“看来疗效甚微啊……”
      苍海说:“妳要是难受,就哭一哭。呃,我知道这提议挺蠢的,但——”苍海没有往下说,但如果妳想哭,我绝对不会笑话妳。

      桑湉摇摇头:“我怕我一哭,就哭成她那样。”
      尺八吹奏的古曲又响起,桑湉看也不看直接摁静音。
      长长吁口气,她把腿放下,仍用英语既似对苍海,又似在自语:“我从来不敢轻易发脾气,遇到不开心的事尽可能选择忍。尤其搬来日本后,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性子好。其实不是的。是我害怕我骨子里的疯狂基因苏醒了。”
      苍海不知道说什么,便什么也没有说。

      风比先前大,水波鼓荡着路亚艇晃啊晃。
      桑湉把头缓缓仰在座椅背,抬睫望着天际自嘲地笑:“你家人有没有说过我在沈家什么样儿?有没有说过柳琳琅的私生女,粗野又暴戾?”
      苍海咳了声:“没……”
      桑湉笑意加深说才怪:“那是我活得最真实的时候,每天都任由本性支配着——发飙、骂人、说谎、装相,稍不如意拎件东西就打烂……呵,现在忆起真是好酣畅……”

      她很累,说得每一个单词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入骨的疲惫,连笑都笑得极勉强,一张脸却由此奇异的妩媚。
      苍海有一霎的恍神儿,想起寥寥见过数面的柳琳琅。
      他最后一次见柳琳琅是去岁,沈老夫人七十五华诞。柳琳琅也没多盛装,就足以艳压宴上一众群芳。尤其她心不在焉望着你面带礼节性微笑时,说媚惑众生绝不夸张。
      美人在骨不在皮。柳琳琅快四十岁了依然美。
      桑湉若论五官更肖似厉桀,但她的骨相和不经意一笑时的神|韵,十足像极了柳琳琅。

      “靠岸吧。”静默片刻桑湉说,“我想自己待一会。”

      路亚艇靠岸。桑湉翻出副驾驶位:“钓具你先帮我收一下。”
      又说:“你找得到回去的路吧?”
      又说:“谢谢你,苍海。”

      苍海四下望了望,阴雨天,又是近黄昏,月琴湖这处岸边一个人影都没有。
      苍海担心地说:“妳想自己待着别在这儿。”
      桑湉摆摆手,意思是“没事儿”,转个身她大步向前走。走着走着,她跑起来。

      苍海喊:“喂,妳去哪儿?”
      桑湉没回答。
      她跑得很快。很快。很快。几乎是眨眨眼的工夫,就跑得极远了。

      默默看着她远去,苍海犹豫要不要驾艇跟上去。
      默默看着她远去,苍海决定还是算了吧。

      如果不能堕落、放纵、宣泄与哭泣,如果不能推卸与逃避,如果不能用酒精、尼古丁、毒|品、玩世不恭等等手段去麻痹,苍海想,这或许是她唯一的出口。
      人总得有一个出口,令自己不被摧毁与葬送。不是吗?!

      嘴里的口香糖嚼得没味儿了,苍海依然咯吱咯吱嚼得很起劲儿。
      待他察觉这一举动时,蓦地他又想起他陪韩蓓蓓看过的一部文艺片。

      那部文艺片讲得是民国女作家萧红的生平。里面有一个镜头,是得知萧红去世后,她的好友骆宾基嚼着口香糖疾步走在长街上。
      他记得看完电影后,韩蓓蓓对那个镜头以及那个男演员赞不绝口,非要拉着他二刷。
      他对此表示很费解。二刷时,他在影院睡着了。
      可当他真的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阿甘一样孤独地跑远,他就明白为什么韩蓓蓓会说那个演员演得好,那个场景值得五颗星——

      因为是这样爱莫能助的无奈啊……

      天地间便仿佛也只剩了他咀嚼口香糖的咯吱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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