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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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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六点整准时开始。
桑湉把檐廊上矮方桌搬到起居室,与升降式榻榻米上的方桌并列到一起。
依然分餐制。菜品很丰盛。
每人一条石斑中式清蒸,半只龙虾铁板烧,刺身拼盘里另半只龙虾、金|枪、海狼、章红,一碗日式煮物,一碟酢物,一碟渍物,一碟沙拉,一碟六只装海鲜寿司,一盘和牛烤肉配木耳花椰菜,一盅贝柱小松菜味噌汤。
餐具是桑湉新买的,每人面前花团锦簇摆了个满当。
桑湉说:“主食还有乌冬面,谁想吃等下我去煮。”
苍漪韩蓓蓓直接看傻眼——这这这、这也太多了吧?!
便连苍海也有些瞠目,问:“吃不了咋整?”
星野薰代桑湉答:“喂猫。”
几位客人这才放下心。
餐桌旁还摆着许多的酒,清酒一箱,啤酒一箱,红酒白酒各两瓶,饮料当然也备了,另有玄米茶和清水,想了想桑湉又拿了几罐鲜牛奶,问:“大家还想喝什么?这几样够不够?”
众:“够了够了……”
桑湉说:“哦,那请入席吧。”
见大伙儿踌躇着不动,桑湉说:“咱也别分主位客位了。”
瞟了眼宫崎屻,她说:“你腿脚盘着不方便,要不过来我爸这边吧?”
宫崎屻笑着应声好,桑湉扶着他,在背向拉门一端缓缓落了座。
桑湉又问韩蓓蓓:“韩小姐您穿裙子,要不也过来?”
韩蓓蓓一想还真是,尽管有桌面挡着不至于走光,到底不得劲,便拢了裙裾坐到厉桀的对面。
剩下苍海挨着韩蓓蓓,苍漪和星野薰单坐另一桌。桑湉自然要挨着厉桀坐。
座位问题解决了,桑湉问:“现在大家报一下,都想喝什么?”
苍海与宫崎屻对视了下:“清酒吧。”
宫崎屻附议:“随你。”
苍漪说:“我也清酒。”
韩蓓蓓:“我红酒。”
星野薰:“我红酒。”
苍海:“桑湉妳喝什么酒?”
桑湉尚未答,宫崎屻已接口:“那个,大家入乡随俗啊——桑湉没满二十岁,不可以饮酒的。”
星野薰附和:“是呀是呀,在日本,女孩子得参加完成人礼才被允许吸烟喝酒呢。”
苍海一挑眉:“那好吧,桑湉妳随意。”
桑湉点点头,依着霓虹国待客的礼仪,给每人斟了酒。
尔后她端端正正跽坐于榻榻米,表情无比严肃地说:“大家初次来我家,有款待不周之处,恳请大家多担待。”
说完她身体45度前倾行了个标准屈手礼,继而以水代酒先干为敬。
众人纷纷饮了杯中酒。
宫崎屻说:“那我们就开动吧!”
星野薰和苍漪忽齐喊:“别——”
宫崎屻疑惑脸:“怎么?”
苍海悠悠笑着解释道:“面对如此美食,怎么能不跟人嘚瑟一下呢?”
苍漪摸出手机说:“就是就是呀,我这也是小小表达下对主人的感谢嘛!”
星野薰一言不合飙起东北话:“艾玛,这菜老硬了,我必须得馋馋他们呀!”
在座听得懂的人都爆笑。
俩姑娘调整好角度,极有默契的——不止美食,把宫崎屻和苍海也拍了个正着!
俩人随即发朋友圈。
苍海说:“不管她们,我们先吃。”
桑湉厨艺很好,餐桌上每一道菜,不仅保留了食物原有的味道,烹饪火候掌握得亦极精妙,可谓色香味俱全。
苍海平素嘴那么刁,都不由得连连下筷子,又指着石斑说:“一条好像不够啊!”
桑湉给厉桀剔鱼刺:“锅里还有一条呢。”
苍海说:“那给我留着——你们不许跟我抢!”
大家便都笑。
桑湉目光环视了下众人:“我这次石斑钓了不少。谁还想吃?我这就去做。”
韩蓓蓓搡了搡苍海:“桑小姐,妳别听他混说,他这人一向最爱开玩笑,认真妳就输了。”
这话或许没歧义,星野薰和苍漪却不由俱从手机上抬睫迅速瞄了瞄桑湉——也不怪她二人太敏感,韩蓓蓓这一趟盛装前来,意图委实太明显。
不过看桑湉的反应,理解得真就是字面含义,她说嗯:“我知道他爱玩笑。不过石斑真的还有很多,做起来也不麻烦。”
厉桀这时吃完了。他面前的食物唯半条蒸鱼一碟沙拉一小碗龙虾粥。
吃完他把筷一摞,去够一旁的拐杖。
桑湉忙搀着他起身,并把拐杖给他撑好在腋下。
在座几人顿时噤声,默默看着厉桀挪近拉门跨步到长廊。
桑湉温柔叮咛:“爸,您慢点溜达哦。”
一直趴在门口的美杜莎摇着尾巴亦步亦趋跟上他。
桑湉换了日语说:“美杜莎,帮我看着点爸。”
美杜莎汪一叫。厉桀拐杖笃笃点着地板缓缓地去了。
回到原位坐好,桑湉面色如常解释着:“我爸每晚吃完饭,都会绕着长廊走几圈。起初是我带着他,日复一日从来不间断。渐渐他便形成了习惯,只要晚上进过餐,他自己就会出去走——我也不必再跟着。”
众人继续默。
桑湉唇角轻提弯起一抹笑:“干吗?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爸。”
她一向给人感觉又冷情又疏淡,即便此番恪尽地主之谊也算不上多热情。此刻却像个招呼同学来家玩儿的小孩子,说:“我爸性格顶开朗。如果他没病,看到你们来,一定很开心。”
苍海拈着酒杯下意识去听木长廊上拐杖笃笃顿地声。清酒入喉,似苦亦似涩。
昔年蜚声国际钓坛的目视钓法第一人,不亲见谁又能想到,英雄未暮已身残。
坐在苍海左侧的宫崎屻忽然道:“苍海,我们干一杯?”
两个男人对视不过一须臾,即知对方正唏嘘抑或隐忍的是什么。
二人干尽杯中酒,桑湉欠身给苍海再满上,却对宫崎屻说:“你腿脚有伤,还是别喝了。”
宫崎屻一摆手,冲苍海如遇知己般一笑:“难得与苍先生如此投缘,便多喝一点也无妨!”
苍海回之以一笑。桑湉淡淡乜了他一眼:“那可先说好,”她用中文警告道,“等下他要是喝得腿疼脚疼了——你管、我不管。”
结果一顿饭吃完,宫崎屻倒是没嚷嚷腿脚疼,他是直接醉卧在桌旁,睡着了。
苍海:“这酒量……也敢说‘无妨’?这才两瓶清酒不到啊!”
桑湉又是淡淡乜了他一眼:“他来时留了车在外头,待会儿你负责把他扛出去。”
星野薰:“可他这样能开车?”
桑湉:“他腿有伤,肯定带了司机的。”
星野薰:“哦,那我去叫司机把车烘暖些——喝醉的人怕冷。”
星野薰说完就颠儿颠儿出去了,未几,回来,说:“外头并没车。”
桑湉眉一蹙,这家伙,合着是真想赖在她家混宵夜?
苍海意味不明掀了掀唇:“抱歉抱歉,看来是我惹事儿了。要不,我带他回酒店?也不过就多开一间房而已。”
桑湉:“算了,让他先睡吧。他好歹是客人,这么弄走他太失礼。”
宫崎屻这时翻了个身,嘴里咿咿哝哝不晓得说了句什么,宽袖掩住半张脸,剩下没被掩住的半张脸,酒精作用下,愈显得眉如黛、颊生嫣。
苍海:卧槽,这丫真的假的啊?
苍漪:哦呀,美人醉卧好想占占他便宜呀~~
星野薰一脸怜香惜玉状:“我去给他抱床被子来。”
桑湉面无表情地否决:“别,被罩我前天刚换过,蹭脏了还得洗。”
星野薰妥协:“那我把欧吉酱的毯子给他盖盖总行了吧?”
桑湉继续否决:“他穿得不薄,冻不着。”
韩蓓蓓失笑:说好的不失礼呢?
苍海直白吐槽:“洁癖真.可怕!”
时间已不早,苍海三人不好意思再叨扰。
桑湉送他们到前院,问:“你们要在日本待几天?”
苍海说:“没准儿,好玩儿就多待几天啰。不过我想去月琴湖路亚。”
桑湉等他穿好鞋:“就你自己?还是带着任务去?”
苍海拂了拂裤脚直起身:“于昊聘了个摄像作跟拍……”
他原本想邀桑湉同去的,但见了厉桀的现状,他张不开嘴了。又一想苍灏交待他的事儿,他还没寻到时机跟桑湉细唠呢,故而话说到后来,不免略显出迟疑。
照院灯昏黄光影下,樱花树映一地婆娑,桑湉长身玉立望着苍海道:“你们远来是客,我理应尽心相陪。不过我毕竟跟NOEBY渔具签了约,不好擅自参与带有广宣性质的录像。”
苍海想说那就别为难了。
桑湉却不疾不徐接着道:“要不这样——正好NOEBY渔具新寄了批样竿来,我还没来得及去试钓。回头我跟吴越、你跟于昊碰一碰,如果双方都不介意,我就带着NOEBY的样竿陪你去月琴湖。如果他们介意……我也可以去月琴湖,但要摄像答应不拍我、或拍了也承诺剪掉我的部分再外传。”
这可真是意外啊!
苍海乐得眼眸泠泠漾出光。
未料桑湉接下来还有话,她说:“离预选赛还剩两个月十八天,以你眼下的实力,被淘汰是毫无悬念的。所以月琴湖我带你钓一天,过阵子回国内,我再带你钓一天。就算不能保证你晋级,至少也别让人笑话你只会水面系。”
先前的惊喜俱化作愤懑,苍海气得脸都黑了。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这小怪兽说不出让人欢喜的话。
可她要不要这么耿直啊!
苍漪韩蓓蓓虽听不懂,也掩唇窃窃笑。
桑湉说:“我不留你们了。晚点再联络。”
苍海没好气:“谁用妳留了!”
韩蓓蓓白了他一眼:“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韩蓓蓓至此对桑湉已没了猜疑和芥蒂,因为桑湉对苍海,真就像苍海之前所言的,只是哥们儿。并且,是个嘴巴相当刻薄的哥们儿。她若还劲儿劲儿地视桑湉为假想敌,格局未免太小了。
送苍海三人离开后,桑湉回屋先答对厉桀去洗漱。
厉桀自出事始终是她亲力亲为在照顾,早些年擦身洗澡换尿片,亲生父女也无所谓方便不方便。
前年开始厉桀能自己淋浴了,不过洗发水沐浴液皆需桑湉预先倒在两只塑料小碟里,以免他把整瓶浇在头发和身上。
还有牙膏也要桑湉挤,替换衣物也需桑湉弄,早起刮胡子是桑湉刮,床褥衾枕不消说,亦是桑湉铺叠与整理。
总算答对厉桀安寝了,桑湉继而拾掇杯盘碗盏和拖地。
洁癖强迫症向来留不得活儿,不干完这些桑湉觉都睡不稳。
宫崎屻一直没有醒。星野薰守在他旁边,乐滋滋刷手机。
微信群里褚轻红醋得都能蘸饺子,星野薰偏还要刺激她。
桑湉忙完进来说:“妳差不多行了啊。以前怎没发现妳这么坏?”
星野薰笑得贼贼的:“不是我坏是轻酱太可爱。”
桑湉刚刚洗过澡,换了家常的襦袢,长发吹得半干披满肩,脸上倦意很明显。
“赶紧洗洗睡觉吧。”桑湉在星野薰对面坐下道,“明天早点起来回校上课去。我可不想老师骂我带得妳翘课。”
星野薰嘟嘟嘴:“妳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那个暴君——讨厌他!”
星野薰从小没在星野丰身边生活过,星野丰为人又严肃,是以两父女始终不亲厚。
桑湉无奈地笑笑:“老师还好啦。”
星野薰:“哼,反正妳早被他骂惯了!”
视线扫过宫崎屻,星野薰一努嘴:“妳打算让他整晚躺在这儿?”
桑湉揉揉眉心叹口气:“我抱他去老师房间睡。”
星野薰兴奋呀了声:“可是要给他来个公主抱?”
桑湉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疑问,弯腰一把横抱起宫崎屻。
星野薰看得两眼冒绿光,点开手机摄像头就要抓拍留影作纪念。
桑湉语气凉凉告诫她:“不许跟着不许拍!”
星野薰不干:“为啥?就兴妳抱他,我连拍照都不许?”
桑湉懒得再理她,转身之际回了句:“妳抱得动的话,给妳抱。以为我很稀罕么。”
星野薰握着小拳头:“谁有妳那一身蛮力气……”又道:“妳不稀罕我稀罕!要不妳把他抱我房里去?反正他醉了,啥也不知道……”
桑湉冷下脸:“长能耐了是不是?”
低低豆沙喉,不怒亦含威。
星野薰缩缩脖,桑湉动起真格她还是蛮怕的。况且她认识桑湉这么久,也晓得桑湉不会无缘无故阻止她接近什么人。
桑湉抱着宫崎屻往外走。星野薰冲她后背龇牙咧嘴做鬼脸。
鬼脸做一半,桑湉停下脚步愈加严厉地告诫她:“妳要是敢半夜跑他房间里——我现在就把他扔出去。”
星野薰鬼脸瞬变成苦脸:“那妳还不如扔我呢……”
桑湉说:“少啰嗦!明天趁早走。以后不许再逃课。”
星野薰说:“好啦好啦知道啦。这不许那不许,我爸都没妳管得宽!”
她二人说得是日语。星野薰语气娇柔做小伏低像个小媳妇儿,桑湉则肃厉铿锵全然家长范儿。
宫崎屻闭着眼偷听,听着听着,不禁长睫微颤唇微卷。
怕桑湉发现,他忙假作呓语同时扭了扭头,将半张脸蹭进桑湉身上柔软的织物间。
“唔,好痛……”宫崎屻仿佛无比难过地呻|吟了句。
桑湉垂目:“自己作的自己受!”
一条手臂借机绕上她一捻的腰,宫崎屻埋头无声笑。
呵,真是不可爱的萝莉呢!居然如此呵斥他。
然而怎么办?
他偏偏吃她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