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雪的蜜运》小黑痴人说梦

2、无语的面试

　　送完孩子，蜜雪骑上车赶着去市总工会。之前在那儿接受过涉外保姆的培训，今天九点有个面试，据说是个美籍华人，回来寻亲的，需要一个懂英语，对当地熟悉的涉外保姆。蜜雪到N市上大学，毕业后留了下来，在这儿生活了十多年，对这儿甚至比对老家还熟。虽然是短期工作，但她想积累点经验，毕竟在这行是新手，就答应去试试。

　　虽是应聘保姆，可也不能看着像个不修边幅的黄脸婆呀。蜜雪特意买了套化妆品，重新拿起了久违的粉扑化了个淡妆，又把披肩长发盘了起来，看上去不但气色好了许多，也显得干净干练有精神。

　　天气虽冷，却是个大晴天。才八点多，太阳已经卖力爬得高高的，一路上照耀着蜜雪，不吝啬一丝阳光，让她心里也渐渐暖了起来，希望好天气会带来好运气吧！

　　在总工会门前，蜜雪锁好车，看了一下手表，八点五十分，还早。“一定要加油啊！”她深吸了一口气，紧握一下拳头，给自己默默打气。

　　面试安排在二楼会议室进行。蜜雪刚到楼梯口，负责招聘工作的王阿姨已经靠着扶手翘首期盼了。王阿姨五十出头，身材微胖，说话和爆豆子似的，是个爽利人。“小秦你可来了，朱会长在里面等着呢，都准备好了。”王阿姨笑容满面地冲蜜雪招了招手。蜜雪三步并作了两步，一路小跑上了楼。

　　推开门，会议室不大，十一二个平方，中间放着一张长长的会议桌，一个穿深蓝色西装梳着分头的男人在靠窗口那侧中间的位置斜倚着，背对着大门，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一边若有所思地在桌上轻轻敲着，手指下面似乎正是蜜雪的简历。四台摄像机架在了会议室的四个角落。四台摄像机！蜜雪毕业找工作时号称“面霸”，可动用这么大阵仗的面试还是头一回碰上。这是干嘛呀，面试还是审讯啊？雇主是政治家，心理学家，还是科学家？工作需要高度保密？要政治审查吗？蜜雪心里嘀咕着。

　　“朱会长，秦蜜雪到了。”

　　“小秦，这位是青年商会的朱会长，由他对你进行面试。”王阿姨介绍道。

　　那个男人缓缓转过身，蜜雪看着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四方脸，棱角硬朗，细长的眼睛里透着深邃的光，嘴角微微上扬，好似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出于礼貌，蜜雪微微欠了一下身，向朱会长点头致意。

　　朱会长瞥了一眼手表，面无表情：“没关系，开始吧。”他声音低沉，简洁有力，手微微一抬，示意蜜雪在他对面坐下。王阿姨悄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我看过你的简历，学历还行，成绩不错，怎么想起来要当保姆呢？”朱会长开门见山。

　　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蜜雪嫣然一笑：“为了照顾孩子，孩子上学需要接送，做保姆时间更自由些。”

　　“哦，真是个伟大的妈妈！”朱会长貌似对她刮目相看，停顿片刻，话锋一转，幽幽地问：“不觉得委屈吗？”

　　委屈？蜜雪以前也曾觉得委屈，可细想想，要时间自由，能照顾好孩子，还要有不错的收入，风险比自主创业小得多，世上还有比这更适合的工作吗？“委屈什么，体力劳动也是劳动啊，劳动最光荣。何况涉外保姆还需要掌握中西方不同的文化习俗，家政体系，更需要高知高水准的人才能胜任。我努力让自己中西贯通，能做好是我的荣幸，有什么可委屈的呢！”蜜雪侃侃道来，言语里透着些许骄傲。

　　朱会长翻着简历，抬头打量了一下蜜雪，又漫不经心地问道：“可像你这样的年纪，各方面条件也不错，就没什么其他的打算吗？”他歪着身子斜眼瞧着蜜雪，手上转起了钢笔，一副轻蔑的样子，好似话中有话，这让蜜雪很不舒服。

　　“打算？”蜜雪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顿，“抱歉，朱会长，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朱会长冷笑了一声，盯着手上的笔，余光却瞥向蜜雪，不紧不慢地说：“比如给有钱人做保姆，做着做着就从保姆变成了女主人，甚至把先前的女主人挤下马。”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瞧向蜜雪，笑容里透着不怀好意和满满的邪恶。

　　蜜雪分明感到了一阵恶心：“哼，朱会长，如果您是这样设定保姆角色的，那我想我没有必要和您继续谈下去了，抱歉我不能胜任您的工作！”她黑着脸，腾地站起身来，拿起包就要走，心里已经厌烦透了这个所谓会长，“另外恕我冒昧地提醒您一句，您如果必须要请保姆，建议您找五十岁以上的中年女性，或者干脆找男保姆，对您来说可能安全系数更高些，也不会浪费您宝贵的时间坐在这里进行无用的面试，您说呢？”　蜜雪语带讥讽，冷冷地盯着朱会长，毫不避讳地把厌恶和鄙视写在了脸上。

　　蜜雪的反抗非但没有令这位会长不悦，反倒让他坦然了许多，嘴角连带着眼梢都微微上扬，“等等，秦小姐，看不出，你脾气还挺大啊！”他把钢笔放下，坐正，抬起头来看着蜜雪，眼神里流露出淡淡的喜悦，“别急着走啊，现在这样的事情太多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蜜雪心想，这人怎么这么贱啊，道貌岸然，满脑子龌龊心思，抽他千百个大耳光都不为过。可转念一想，毕竟自己是来面试的，不能闹情绪，也不能让好心给自己介绍工作的王阿姨下不来台，算了，忍忍吧。蜜雪咬咬牙，还是坐了下来，不卑不亢地说：“我只是出卖劳动力，为那些工作忙碌，无暇顾家的人们管好家务，而他们付给我相应的报酬作为答谢，这是公平合理的交易。我绝不会因为保姆的身份贬低人格，出卖自己，也希望雇主对我有应有的尊重和理解。您说的那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这点希望您明白。”

　　看蜜雪一脸严肃，义正言辞，朱会长挑了下眉，微微抿了抿嘴：“抱歉，忘了刚才的话吧秦小姐，我们说正题吧！可以冒昧地看下你的手吗？”

　　“当然。”蜜雪伸出了手，十指微张。

　　“哦，秦小姐，这可不像你说的体力劳动者的手啊！你到底会干家务吗？怎么通过的涉外保姆培训啊，不会是买的吧？”朱会长满脸坏笑，话语里充满了戏谑，每一个毛孔似乎都是对蜜雪无尽的嘲讽。

　　蜜雪顿时觉得，这笑容可恶至极，真心比哭还让人讨厌。她脸色一沉，眼眸瞬间变得犀利，犹如一把把利剑齐刷刷地刺向眼前的男人，“朱会长，您之前的话羞辱了我，现在这么说可是羞辱总工会的牌子了！为什么体力劳动者的手就得粗糙难看啊，这可不是五十年代，每个人都有爱护自己的权力。我干活都带着手套。当然，洗碗是洗碗带的手套，洗衣服是洗衣服的，搞卫生是搞卫生的，我会区别开来，您可以放心。”

　　的确，蜜雪的手生得非常好看，纤长的手指，细嫩的皮肤，修剪整齐的指甲干干净净。朱会长不知道，蜜雪戴着手套干活也是迫不得已。月子里太早下凉水，落下了病根，手接触了碱性的洗衣粉，洗洁精，指甲和皮肤就会开裂，指沟生疼。她去医院看过，医生也束手无策。为了不影响干活儿，蜜雪只好戴上了手套，从此也只能更爱护手了。洗完手就及时擦上护手霜，晚上临睡前擦一层厚厚的手膜，用一次性手套套上，第二天早上再拿掉，这才有了蜜雪现在的手。当然，蜜雪不会向朱会长解释这些，也不屑解释。

　　朱会长笑眯眯地听着蜜雪的辩驳，这次，貌似耐心且认真。真不知这个男人肚里憋着多少坏水，故意找茬，好像非要把蜜雪惹毛似的。可不等蜜雪进一步发飙，他态度又猛地一转，好像急于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好吧，秦小姐，你的情况我都清楚了。我呢，也是受人之托，帮朋友找保姆。现在我来介绍下我朋友的要求。保姆每天上午九点到，做些简单家务，搞卫生，洗衣服什么的，十二点离开。你们不会见面，需要做什么他会留言给你。他大概在这儿呆一个月，每天一百块，薪水周付。你有什么问题吗？”

　　蜜雪心里粗粗算了下，每天工作上午半天，一个月三千块，要是下午再干点别的活儿，每个月就可以有四五千的收入，这待遇到不低。可是周末孩子怎么办，老公哪带得了呢？“周末可以休息吗，我要陪孩子，可能去不了。”蜜雪一改之前的犀利，声音轻柔了许多。

　　“哦，当然可以，双休是你的基本权利。”朱会长爽快地答应了。

　　蜜雪心里松了一口气。“那工作地点呢？”她谨慎地追问。

　　“哦，对了，忘了向你介绍了。就在××国际公寓，离这儿不远，你知道的吧。”

　　蜜雪听说过，那可是市中心的高档涉外小区，房价不菲，住的人据说非富即贵呢。“嗯，我知道的。那我没问题了。”

　　“好的，我会把面试的录像给他看，有消息会通知你的！”朱会长合上了简历，“秦小姐，不管我的朋友有没有聘请你，或许我也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工作机会，你要的，干净的，自由的工作。我们应该还会再见面的。”朱会长伸出手，嘴角仍挂着似有似无的笑，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却又很快暗了下去，依旧是风平浪静，不见底的深沉。

　　蜜雪心里一愣，更是捉摸不透眼前的这个人，似笑非笑，出口伤人，透着恶意，却好像又不是故意刁难。可能只有这样古怪的人才能成为成功人士，坐上商会会长的位置吧。蜜雪礼貌性地握了握朱会长的手：“谢谢您，再见！”

　　推开会议室的门，王阿姨一直在外面等着。“怎么样，小秦？”她一脸焦急。

　　“不知道啊，我尽力了，等消息吧。”蜜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这是蜜雪经历过的最糟糕的面试了，但或许，这就是蜜运的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