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皇》华胜

45、赏月观星

　　宁澄脑海里所有关于云屹的印象都跟“所图为何”这样带着阴谋意味的词不沾边。
　　“夕云，心思不要这么阴暗，对孩子不好。”万一孩子变成暴君怎么办？
　　楼夕云对上宁澄认真的神色：“阿澄果然见色起意了么？”
　　宁澄：……
　　“楼夕云，你就不能想一些更有意义的事吗？”
　　“我还以为在你眼中，一切为空呢。”楼夕云微笑着，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看着宁澄，看得宁澄稍稍有些不自在。
　　宁澄皱了皱眉：“孕妇最忌殚精竭虑，你注意一些。”
　　论起冰冷，楼夕云不是宁澄的对手，然而冰冷的仙人一旦有了温度，成了人，便再也说不过楼夕云。
　　宁澄退出楼夕云的房间，回到自己的内厢房，不由想起了圣兰宁氏之事。
　　三大凤族和三谷同气连枝，玄谷也是圣兰宁氏的分支，然而自她有记忆以来，那个传说中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望族世家便已消失。养大她的师父虽说过她还有一个嫡姐下落不明，然而那么多年过去，谁能保证她还活着呢？
　　偌大的玄谷尚且找不到的人，她又何必自不量力？
　　若说要报仇，宁澄敢说，以楼夕云的性子，肯定是在谋划这件事的。
　　但是，宁澄与楼夕云，是不同的。
　　楼夕云是东屏楼氏唯一的嫡女，深受父母族人的宠爱；而宁澄对父母有感激，却没有感情。
　　楼夕云无论做什么，都有家族支撑；而宁澄哪怕邀天之幸大仇得报，所剩的仍是孑然一身。
　　东屏皇室腐朽，楼夕云大有可为；而圣兰皇帝正值盛年，七子龙章凤质，国力蒸蒸日上，皇后更出自三大凤族之一的蒲苏施氏，而且当年之事也不是皇室主导，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讲理、肯拼命，这是让凤族内斗呢？还是内斗呢？
　　最重要的一点，楼夕云的性格有仇必报，可是她么，抱歉了。
　　所以说，宁澄悠然轻笑，她啊，没有报仇的理由，没有报仇的能力，更没有报仇的决心。
　　比起报仇，宁澄更愿意在玄谷看星星。
　　这么想着，月上中天时，宁澄便一跃到屋顶。
　　云屹交代完手下调查楼夕云和宁澄二人，便轻轻推开窗户，携着一壶清酒，打算倚窗赏月。
　　然而一开窗，看到的不是星河灿烂，而是宁澄。
　　宁澄容貌绝美、五官清艳、气质冰澈、超然若仙，纯白的外袍笼上一层月华，已是轻云蔽月的朦胧，何况风动乌发的美态？
　　纵然云屹见惯美人，也因眼前这一幕而清然浅笑。
　　“逍遥公子，偷看便不要被人发现才是。”以宁澄的武功修为，自然不难发现没有刻意隐藏的云屹。
　　云屹却全无被抓包的尴尬，清然温雅的声音道：“打扰姑娘雅兴，实在抱歉，若是姑娘不介意，共饮一杯如何？”
　　躺着的宁澄听闻这朗朗大方的要求，倏地坐起身，只见云屹柔和的面上带着温润的笑意，点头道：“也好。”
　　说着，宁澄一纵身，便跳入了云屹的房间。
　　云屹微微侧过身，给宁澄留出足够的位置。
　　宁澄的师父从未教导过她如何做客，她好奇地看着云屹房中的陈设，微笑着点头道：“逍遥公子的房间布置得很漂亮。”
　　云屹轻笑道：“姑娘的评价真令人高兴。”
　　宁澄有些诧异地问道：“公子是圣兰三皇子，难道竟无人称赞过吗？”
　　云屹坦然道：“自然是有的，不过一般的称赞方式是‘这个某朝代的玉壶有怎样的典故’。”
　　宁澄稍稍歉意地问：“是我称赞的方式不对吗？”
　　云屹好笑地说：“非也，是他们称赞的方式不对。”
　　云屹对宁澄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顺势坐下，为宁澄倒了一杯酒：“姑娘请。”
　　宁澄端起酒杯，对云屹示意，一口饮尽。
　　云屹亦然。
　　“听说姑娘是凤兄的姨母，不知姑娘名讳？”
　　宁澄放下酒杯：“宁澄。”
　　云屹容色平和地凝视着宁澄：“如我所料不差，宁姑娘是圣兰宁氏之后。”
　　宁澄神色微动，缓缓点了点头。
　　宁澄承认得如此坦荡，云屹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很快适应过来，却问了一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宁姑娘可曾听说过圣兰的明珠？”
　　宁澄点头：“有所耳闻。”
　　“云楼是父皇母后期盼了十年的独女，可惜她未满周岁便被人偷偷抱走，母后为此疯癫了十七年。”
　　宁澄道：“为何告诉我这些？”
　　面对宁澄的直白和坦诚，云屹反而有些无力：“当年我圣兰云氏对宁氏家族的灭亡不闻不问，我想姑娘心里不说万分憎恨，至少也有千分，可是云某恳求姑娘念在母后同为凤族之女，且思女心切的份上，出面让玄谷为我小妹测出行踪！”
　　“明珠公主不是在尧歌的皇宫里吗？”宁澄迟疑地问。
　　云屹缓缓点头：“那是为了不刺激母后的谣言。”
　　宁澄明净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云屹：“好，我帮你。”
　　宁澄干脆的回答让云屹目露笑意。
　　云屹的酒很好，所以，宾主尽欢。

　　次日
　　楼夕云一早醒来，便闻到宁澄身上淡淡的酒气。
　　“阿澄你喝酒了？”
　　“恩，云屹的酒不错。”
　　闻言，楼夕云无奈地道：“阿澄，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宁澄一脸平静：“江湖儿女，只要心底无私，计较那么多做什么？”顿了顿，“夕云，你除了儿女私情就能不能想些有意义的事吗？”
　　楼夕云：……
　　宁澄似乎觉得楼夕云无奈的神情并不够，又十分正经地总结：“逍遥公子是正人君子。”
　　——这是说她不够光明正大吗？
　　腹诽归腹诽，楼夕云莞尔一笑。虽然被人看穿的感觉有些微妙，但偶尔展现真实的自己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