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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星光将熄 ...

  •   第六章.星光将熄

      1.

      唱片机放着中古情歌,敞篷车在海上公路飞驰,加隆操控方向盘的模样像个暴走族。他戴了副墨镜,穿着红绿搭配的花衬衣,海蓝色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他哼着靡靡之音,全身肌肉跟着扭动,好像要去参加派对。穆不习惯新潮的生活,他淡淡的望着外面的大洋,加隆兴致那么高,就不打扰他了吧。

      两人来到佛罗里达,加隆掏出梭罗家的信用卡疯狂购物,他刷了一辆老爷车,各种花哨行头。别看着装效果不佳,每一件都是穷奢极欲的品牌货。

      “我们用走更快。”

      “我喜欢驾驶的感觉,和□□一样。”

      他对准油门,一脚踩下去,老爷车发出呜呜的哀嚎,飞奔起来。虽然绑了安全带,两人还是被发动机的惯性拉倒在座椅靠背上。

      “你把信用卡刷爆了,不怕朱利安少爷生气?”

      “他又不缺这一点,瞧瞧,你穿牌子货多好看。”

      “我们不是来度假的。”

      “放松一点嘛,偶尔也要享受生活。”

      加隆抓起一顶草帽,扣到穆头上,把他柔顺的长发揉成了鸡窝。

      “哈哈,这样就对了,我教过你的,要入乡随俗。”

      “我怕这样玩下去伊斯塔布就要摧毁地球了。”

      “想那么多干嘛,天塌下来还有我哥,想不让他管都不行。好了,就当陪陪我,总会有办法的。”

      “不然还能怎样?海龙神殿的主人又不是别人。”

      “知道就好,惹得你男人不开心,东西不还你了。”

      此人惯会强词夺理,多说无益,穆只顾欣赏风景,不与他斗嘴。佛罗里达群岛坐落在百慕大西边,海上公路把零碎的岛屿连接起来,在此处飙车,仿佛飞翔于童话世界。

      深浅不一的暗礁,把海水切割成五颜六色的图块。蔚蓝天幕下,宝石状的波浪,斑斓成梵高画布上的颜料。白云低垂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

      岛上散布着一些现代建筑,自然与时尚完美融合的天堂。

      “真美啊…”

      穆不禁发出感叹,偶尔轻松一下,似乎也不错。

      加隆腾出左手与他交握。

      “我一直想带你来看看,我们后半生居住的地方。”

      穆吃了一惊,睁着一双迷惘的大眼睛,看见加隆得意的笑脸。

      “你一会就知道了。”

      他肆意甩动方向盘,把cd音量调到无限大,用浓烈的希腊腔跟着摇滚歌手一起乱叫。虽然嘈杂,但是穆承认,听他高声聒噪,心里十分踏实。

      老爷车的时速被飙车男提到了极致,他们长出翅膀,在五光十色的海面飞翔。小车在加隆的私人住宅前停下来,发动机已经快要起火了。刹车之后,车轮下散出一堆气体,两人就坐的软垫足足往下塌了一截。

      “还好没遇上警察。”

      “什么警察敢动我?一拳捶死他。”

      两人解开安全带,从车上走下来。

      “你就住这里吗?”

      穆一边欣赏他的大宅,一边试探发烫的车盖,这么贵的玩意,总不能开一次就扔掉吧。

      “这是梭罗家的产业,朱利安一个人住不过来,我替他分忧。”

      滥用职权,穆心里想。

      “我喜欢随遇而安,但也得为将来打算。”

      他把手覆在传感器上,大门“吱嘎”一声,自动开启。此间主人红绿间搭,穿得像只鹦鹉,居然做了个绅士的动作,请穆进门,说不出的别扭。

      “亲爱的,参观下我们的家。”

      “我担心会招来官司。”

      穆顶了他一句,抬腿进门,老爷车的修理工作还是交给4s店吧,他略作尝试,相信了“隔行如隔山”的老话。加隆的府宅位于一个长条形伸进大西洋的小岛上。

      他对这所白色石质建筑一见钟情,吩咐花匠培上草木,虽不完全相同,但格调上与他在穆心里看到的花园有几分神似。远古记忆,顽强的沉淀在他的灵魂里。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梭罗家的佣人,我嫌吵,赶到外边去了。”

      他指了指花园一角的小屋。

      “资本家啊。”

      穆摇头晃脑的感叹。

      “我不信史昂没有。”

      “他留给我的遗产只有一座高原孤塔。”

      “是吗?最后还得归我。”

      两人一边上楼,一边闲侃。

      “算了吧,那里闹鬼,你不会喜欢的。”

      别墅不高,四层空间,顶楼一大半是露台,凭栏远眺,广阔大洋尽收眼中。一连奔波了几天,差点把小命丢掉,回到住所,两人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黑暗圣斗士、血斗士、还有圣域,互不相容的几股势力让他们先斗着吧,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也管不了了。

      伊斯塔布一直没有动静,不像他的风格,穆强忍着心里的隐忧,能源水晶、死亡镰刀、星船,这些古物全部落入敌手,每一件都足以撼动时局。邪神蛰伏起来,必定谋划着更大的阴谋,与他同行的另一个人,则全无觉悟。

      穆的一生,简朴淡泊。从来没有享受过普通人的乐趣。他接受了加隆的爱,一时还适应不了他的生活,海皇的产业里,找不到合适的位置立足。露台上安着躺椅,他勉强坐了下去,眼前是一望无垠的海景,完美的掩去了心中的不安。

      穆是这样一个人,一举一动,端正而优雅。海风掀起淡色的窗帘,他隐在窗帘后,飘忽不定的背影,若隐若现。他们重逢的情形便是这样,穆好像从不属于这个世界,风一吹就要飘然离去。

      应情应景,一连串钢琴音,伴着海潮升起,虽然不是专业水平,叮叮咚咚的响声轻快动听。绿柚子,在塞特生日宴上演奏过的,现在换了另一种乐器,绵绵情意,从心灵流淌到指尖。

      真是难得,粗犷汉子不仅会弹琴,还没有走音。

      “原来你也有风雅的一面。”

      穆面对大西洋,淡淡而笑。

      “怎么,瞧不起我?”

      加隆弹奏的速度不紧不慢的,遇上阻滞,一带而过,透过飞舞的窗帘,可以看到穆的侧颜,他释然而坐,丰神隽秀之极。

      “我不为人知的一面,还多着呢。”

      令他衷情的,并非是穆的容颜,可他偏偏美得无可挑剔,这般光景,从弹奏者心底,生出一种深深的迷恋。他来自遥远的宇宙,从天而降,落入凡尘,再也回不去了,一个悲剧,竟让加隆暗自侥幸。

      跳动的音符,组合出一个老生常谈的悲剧,相爱,而得不到。弹琴的手指停止在琴键上,曲子虽动听,却带着错失的隐喻。陷入爱情的人,惧怕一切不幸的暗示,失之交臂并不是太久前的事情。

      “怎么不弹了,我还想听呢。”

      加隆起身而出,走到露台,把穆的身子拥进怀里。

      “我只是试试琴音,离开这么久是否改变。”

      “结果呢?”

      穆从加隆额边捋起一从乱发,很自然的和他依偎在一起。

      “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

      他伸手蒙上了穆的眼睛。

      “就是这样,在大雾里,看不清楚,好像在做梦…”

      “你胆子真大。”

      他捧起穆的脸,忆及往事,深切吻上他的前额。亲吻之人,闭上双眼,沉迷于嘉米尔族朱红的印记,滚烫的唇瓣在脸庞流连,光洁的肌肤上不再有破损的痕迹。重生,掩盖了过去的错误,给了他们新的机会,那些曾经憧憬而没有实现的事情。

      天外来客的后裔,继承了精神力与圣衣修复技术,隐居高原。他看着他们诞生,从古至今,盘踞在圣域的核心权力层,爱恋之余多少有些敬畏。

      “我一直搞不懂,你们究竟是什么构造。”

      “生命进化到更高等级的形态,我们DNA聚合度高,储存着更强的能量。所谓精神,其实是波动的一种,受星球磁力影响,地球人通过冥想,入定,能够达到类似的境界。”

      “你说起来我又好奇了。”

      穆知道他在想什么,从口袋里拿出面具交到加隆手里,虽然不是第一次,好事男子仍然把伊修托利从里至外研究了个遍。

      “看起来没那么玄乎,你不至于还能变回外星人吧?”

      沙加说是有可能的,为了力量,为了胜利,抛弃今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穆犹豫着,要告诉他到何种程度。

      “也许吧,我记得伊利西亚人要变成地球人类的形态,需要特殊天文事件。这个时代做不到了,因为天体之间微妙的引力干涉在一万年间已经改变。现在,在地球上,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

      加隆摸了摸下巴,考虑趁穆不注意的时候把这玩意丢进大海,留着始终不能安心。他有什么打算,全部写在脸上,穆一眼就看出来了。

      “别琢磨了,现在还不能丢,我得靠它寻找击败伊斯塔布的线索。神殿里的剑柄,如何使用,一点头绪也没有。而且,我并不想回到过去,很诱惑,是吗?力量、权力,无数人为此奋不顾身,可是在我的记忆里,这些东西带来的只有毁灭与空虚。”

      的确,为了这些东西,某些人迷失了自己。加隆咀嚼着穆的话,自然而然想到撒加,他希望自己是个圣人,却摆脱不了普通人的欲望。如果穆恢复到过去强势的形态,会保留人类的意识吗?撒加的性命,两人的感情,就像一张破纸,一捅就破。没有爱上穆之前,这种事情简单多了。

      加隆一向认为自己无所不能,那是因为他无所求,有了欲求便有了束缚,他第一次感受到人力有时而尽。以前的他,愿意为撒加做任何事情,把微小的祸患扼杀于摇篮之中。可是现在,为了一个人的疯狂,把天下无错之人杀光,能做得到吗?谁说上天没有制服恶人的办法...

      “不要离开我。”

      再多言语也无法表白他的心迹,只有短短的一句,至真至诚。因为眷恋所以害怕失去,幸福来的时候提心吊胆,期望担忧之事,永远不要发生。他把面具放回到穆的口袋里,抱紧了眼前的人,耳畔低沉的呢喃,述说着心中微弱的渴求。穆没有回答,默默回抱了他,说起来容易的事,未必便能做到。

      “也许我们想多了,伊斯塔布复活后不似原来那样所向披靡。一万年前的他,仅凭一道划痕,就能让敌人发狂死去。”

      加隆吃过亏,没有再说大话,玛雅人的战神,再怎么衰弱,也不是好对付的。他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语言的宽慰而放松,愁眉不展的样子,让人心疼。

      “这是最坏的可能,我会尽力避免让它发生,过去的都过去了,紧抓着不放也回不到从前,何苦呢。”

      “没有,我只是,最近隐隐约约回忆起你死后的情形。”

      他说完,收紧了手臂。

      “我回去之后求过雅典娜,原来她早就知道,你一定会死的,只有我像个傻瓜。她不答应解除你的封印,说什么也没用,我索性把圣衣还给她,重操旧业。临走前,她回收了我的剑柄,把它留在我们生活过的地方,还算有点良心。”

      “原来后面的事情这么复杂,我一点也不知道,你怎么遇上波塞冬的?”

      “那是后话,我游历到亚特兰蒂斯,与波赛冬一见如故,他答应让我一万年后出生在你封印失效的时代,条件是我生生世世做他的手下服侍他。波赛冬和雅典娜和好之后,没有再交恶,我落得轻松自在。他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还让我和这个时代的双子座成为兄弟。他现在一定对自己导演的好戏充满成就感。”

      “你不怕他和你哥打起来?”

      “波塞冬富有七海,乐得做个公子,最多发发牢骚,傻瓜才去东征西讨。”

      穆回想起见到朱利安那次,没错,他很快就入睡了,可见加隆所言不虚。

      “说来凑巧,我自以为耍了他,其实他一点也不傻,心里跟明镜一样。”

      “何以见得?”

      加隆把嘴唇凑到穆的耳朵上,故作神秘的降低了声音。

      “悄悄告诉你,那个老东西暗恋雅典娜,不然不会挑上我。”

      “这样编排自己的上司不好吧。”

      “我活着的时候致力于修复亚特兰蒂斯与穆大陆的关系,一度得到过改善。身后之事谁也说不准,和你预料的一样,最后两个大国在战争中同归于尽。”

      “现在的世界格局不还是这样吗?两强相争,历史总是不断的以另一种姿态重复过去的事情。”

      “所以只有撒加那样的傻瓜才会争夺教皇,我曾经怂恿过他,现在想来,挺不值的。”

      “那是你拥有的够多,所以看开了,如果继续在贫民窟打滚,你也会那样做的。”

      “没想到你比我还理解他,所以你不会报复,甚至在他倾覆之时还会尽量保住他的尊严与性命,对吗?”

      加隆目光灼灼的盯住穆的眼睛,期待他的承诺。绕了许多弯子,他总是想替哥哥求情,寻一个安稳。人类真是难改的执着,几十年前互不相识的两人,因为兄弟缘分,成了彼此生命中另一种深刻的羁绊。

      “你不说我也会的,尽我所能,替你看护他到最后一刻。相信他终会想通,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有所担当。”

      此言出口,一种莫名的沉痛感侵袭了穆的心脏,虚无、凄凉,类似上一生死亡的预感,或许他和撒加两人难以并存于世。加隆想不到这样刻薄的要求,他毫不思索的答应了,对穆来说,意味着另一个更沉重的枷锁。

      “我不希望任何人死去,死得毫无价值。”

      “穆,感谢你。”

      加隆亲吻着星辰之子光洁的额头,他问心有愧,除了感激,还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自豪。海龙的恋人宽容而又睿智,他确实值得自己锲而不舍的追求。

      “我以前糊涂,做了很多错事,将来一定会改的,撒加的错误有我一半,我替他弥补。”

      浪子回头吗?一种酸楚的情感在穆的胸口涌动。这一天早点到来该有多好,史昂老师,你在天上看见了吗?他们两人真能改过,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没关系,我以前说过,什么时候想通了,我随时都会欢迎你们的。”

      千言万语,百感交加,融入一个缠绵悱恻的亲吻。史昂虽然身死,却没有教错,只有爱,才能冲破浓密的云霄,融化坚固的冰雪,照亮浪子的归途。

      对穆来说,如同昨日重现,死亡来临之前短暂的相聚。因为挽救撒加,而招致灾难,不会动摇他的决心。从古至今,只要是一件正确的,高尚的事情,他一定会坚持到底。圣域恢复平静,新教皇和加隆一起,真心维护大地的和平,史昂一定也愿意这样的结局。世界上不在乎少了一个修复士,在更高维度的空间,或许存在天长地久,可是人类能把握的只有当下。

      他们没有再说话,唇与唇的触碰,传递着彼此的心意。他爱的加隆不是一个完美的男人,正因为这样,才更值得怜惜。和所有人一样,他会受到诱惑,会犯错,会在迷惘中碰壁,在执着中负隅顽抗。人类就是这样,因为瑕疵所以向往完整,因为无助所以需要伴侣。他爱他的伤,爱他的错,爱他的执拗,爱他的残缺,更爱他敢作敢为的决心,知错能改的勇气,他爱的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泪的人类。

      大西洋的沉吟舒缓着神经,空气中的水分轻柔着肌肤,露台上的景色沉醉了心灵,亲密的抚触勾起了心底的柔情,此刻他们只想得到彼此,再多也不够,从灵魂到□□。

      “外面风大,不到屋里去吗?”

      “不,就在这里,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穆一定认为是他游戏人生的戏言。而现在,海龙湛蓝的眼球蒙着一层薄雾。连这个无拘无束的男人也体会到人力有限,世间沧桑。

      穆叹了口气,垂下头,细软的长发遮住了他精致的脸。曾几何时,他难以接受撒加的弟弟,可见世事无绝对。不知现在的行为算不算私奔。史昂老师知道了,会不会把自己也逐走,白羊座就彻底失去传人了吧。他还待胡思乱想,加隆已经压上躺椅,以一种暧昧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加隆行为粗野,缺乏爱抚,直截了当。对于好恶,他从不修饰,把节奏控制在穆刚好能够忍受的边缘,放任欲望驰骋于一马平川的原野。他不是个称职的爱人,偏偏就合了穆的心意,他们的爱情起源于伤害与宽恕,接受快乐的同时承受他赋予的痛苦。就像慈父,宠溺、纵容他长不大的孩子,沐浴爱河的人融为一体,乐在其中。

      激情之后,穆躺在加隆身上,吹着海风,自然聊起了琐事。

      “你还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办正事。”

      “正事,不是才办过吗?你耐力真好,我可以勉为其难的配合你,再来一次。”

      他作势又要把穆推倒,被冷峻的目光定住了动作。

      “好吧,让我想想,得过几天。等这个月天文潮,百慕大磁场正合适,否则贸然潜入会被异空间吸走。”

      “那不是你的领地吗?”

      “没错,我上了防盗系统,忘了密码。”

      穆突然替这个男子的责任感着急,然而他就是这个样子,枕着手臂吹起了口哨,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海滨小屋,宁静而温馨,他们过去也这样,生活在一起,不过现在,没有障碍阻隔他们相爱,以人类的方式。他们开车去市区购物,在厨房里做饭,黄昏时徜徉在金色的沙滩,乘着小船在海上飘荡。对于血气方刚的青年情侣,最美好的还是□□,不分时间地点,随心所欲。

      加隆喜欢现代,简约的风格,他的屋子里没有冗余复杂的装饰。宽敞空间,既可安心居住又不用担心闲言碎语。闭上眼睛,倾听潮起潮落,穆握住了加隆的手,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定格了,该有多好。海阔天空,云淡风轻,便是幸福的极致。

      “我一看到这个房子,就知道它适合你。”

      “不到30岁就为养老做打算了吗?”

      “那当然,我还买了保险呢,仗总会打完的,要考虑以后,只是没想过会和你在一起。你要去市区,开车去很近,喜欢什么东西,随便买。喜欢孩子就去领养一个,不过别指望他给你养老,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也靠不住。”

      他说的不是自己吗?穆越听越好笑,加隆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有点老爹的味道了。

      他们一问一答,相互慰藉,明知是幻想,也充满了吸引力。

      天蓝海碧,海鸟高飞,闲适的生活转瞬即逝。不知哪一天,才能真正放下所有的负担,自由自在,实现他们天长地久的约定。

      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狄相继回到圣域,教皇一连几日闭门不出,两个黄金的失败让他颜面扫地。圣域甚至还传起了某位大人衣冠不整的流言。他把自己关进冥想室,却没有得到任何启示。

      “法座大人,您有烦恼,不介意我为您排忧解难吗?”

      庄严的教皇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妖娆的女人。

      “你是谁?怎么跑到教皇厅来了。”

      “容我介绍自己,我叫阿卡莎,区区侍卫是拦不住我的。”

      黑发黑皮肤的女人,咯咯娇笑,风骚姿态与这里猩红的装饰和肃穆的气氛毫不相符。

      “你如果是来挑衅的,我可以为你寻找对手。”

      撒加血红的瞳孔透过冰冷的面具,散发出凶光。

      “不,我完全是为了大人您啊。”

      阿卡莎轻轻抚过自己光亮的脖颈。

      “我的主人,吩咐我来一趟,给圣域的教皇讲一个故事。”

      “邪恶的女人,你需要的是丧命,这里没有人想听故事。”

      “您不要太快下结论,最近我见过一个蓝发男子,他的味道和您真像,可惜英年早逝。”

      撒加藏在袖口里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蝙蝠女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暗自得意,不谨不慢提起了旧事。

      “我们先不说那个男人了。你知道史昂曾经还收过一个弟子吗?如果不是他背叛,你也不会有机会。”

      “你到底想说什么?”

      法座大人的气场越来越阴暗,有彻底爆发的趋势。

      “我主人可是一番好意啊。史昂的弃徒现在自立为教皇,四处作乱,你不怕他夺了你的位吗?”

      “是你们害怕吧。”

      撒加的语气充满嘲讽。

      “无论是谁,不过是皮毛之患,你们除了私下作怪还能干嘛?”

      “如果他杀了你的兄弟呢?”

      “胡说八道!”

      阿卡莎并不打算说服教皇,只要激怒他,目的就达到了。她发出一阵轻笑,化作烟雾消失在撒加面前。教皇脸上浸出了汗水,他几乎快要失去平衡,从宝座上跌倒。那个做坏事,偷东西,不顾一切帮助他的坏蛋,引诱他犯罪的弟弟,就这样死了吗?

      “不可能!凭这群无耻小人,怎么杀得了你?”

      就在此时,迪斯马斯克再次等候在门外,请求谒见。侍卫们早已被焦躁的法座轰走,他亲自叩响了教皇厅大门。撒加本不愿见他,一想到这个傻瓜就头痛。他现在心乱如麻,不得不再向他求证一起些细节。

      “进来吧!”

      大门缓缓开启,除了迪斯马斯克之外还有一个湖蓝卷发,面带泪痣的美男子。双鱼座的阿布罗狄也来了,他朝迪斯马斯克瞄了一眼,显然对这个同僚有所不满。

      两人一同走进教皇厅,单膝跪地向教皇行礼。他们没有注意到,阴暗的角落里飘着一丝烟雾,那个以血为生的妖女,是没有实体的。

      2.

      撒加把冰冷的目光投向伏地不起的迪斯马斯克。

      “你先说吧,这个任务是你负责的。”

      “是!我在凤凰群岛东部发现了战斗的痕迹,赶到那里时,他们已经离开了。后来在附近的小岛上遇到了您…之后的事您都知道…”

      “我?我没有离开圣域一步,怎么会出现在太平洋上?”

      迪斯马斯克闻言大惊。

      “您不是被卡门普斯的女当家袭击了吗?还取走了我的圣衣…”

      “我看你是被人糊弄了吧!巨蟹座圣衣自己出现在白羊宫门口,现在告诉我,是谁把你耍得团团转?”

      撒加的目光几乎要冻结,迪斯马斯克却热得汗流浃背。

      “教皇大人,我当时也在那座岛上,我见到白羊座和一个很像您的男人在一起。”

      阿布罗狄突然发话,打破了教皇厅的僵局。

      “哦?你不是和巨蟹座圣衣一起被送回来的吗?”

      “是的,在那之前,我已经醒过来了,想打探对方的情况,所以闭目装睡。”

      “你看到的是不是幻觉呢?”

      “不会,他们网罗了一个幻术高手,我一开始中了他的诡计。醒来之后,很清楚,那不是幻术的感觉。”

      “那么说说你的见闻。”

      “我认为白羊座虽然不遵圣域指令,但是没有勾结外敌。还有那个与您相似的男人,他们似乎不是一般的合作关系。”

      “你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就在我回到圣域的那一天。他们看上去很亲密,大人,您明白我说的是哪种关系…”

      “他受伤了吗?”

      “看不出来,生龙活虎的,很健康。”

      撒加不说话了,他默默自付,如果那个女人没有撒谎,只会是穆害死了他。但从她风骚的姿态看来,未必属实,多半是她的主子头痛暗黑圣斗士,想把圣域拉去垫背。他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若说是穆,也有可能,他想报仇,害死自己唯一的亲人,不是比杀了自己还痛快?他想让自己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

      “大人,白羊座有机会杀掉我,夺走巨蟹座圣衣,他没有这样做,也没有和敌人在一起,我的判断是他没有背叛圣域。”

      迪斯马斯克忍无可忍,粗鲁地打断了双鱼座的汇报。

      “你就这样下结论未免太轻率了吧!我手上有大量指证他投靠卡门普斯的资料,黑暗圣斗士是谁的私兵,你忘记了吗?”

      阿布罗狄对他的反击置之不理。

      “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如果您执意要除掉他,我依然会履行自己的职责。”

      “你还有什么建议呢?”

      “大人…”

      “你闭嘴!”

      迪斯马斯克还要抗议,被撒加当场喝止。

      “他们聊天的时候提到了百慕大,如果想要寻找,去那里错不了。”

      “你确定吗?”

      “属下听得十分清楚。大人,您自行定夺吧,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

      他不屑的瞥了迪斯马斯克一眼。

      “我追随大人死而无憾,您智勇双全无人能及。有些人,尸位素餐,不替大人分忧,反而屡屡生事,实在不是辅佐教皇的楷模。”

      他说完,向撒加行礼,缓缓而退,完全不顾跪在一旁的迪斯马斯克,精瘦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行了,你的确不像话,阿布罗狄说得没错。他是圣域为数不多的世家子弟,荣耀与高傲无人能及。也说说你的看法吧,我想听点有建设性的。”

      “是,大人。黑暗圣斗士和卡门普斯家现在激斗正酣,他们都不是什么好玩意,我们谁也不帮,坐山观虎斗。”

      “你对他们了解多少?”

      “属下听说卡门普斯家出了叛徒,利用黑暗圣衣称霸一方,他深知对方的底细,毒枭家族节节败退,墨西哥总部已经易主,那一家子不知躲到哪去了。”

      “你可清楚那个叛徒的身份?”

      “属下不知。”

      “你没有亲见也该有耳闻吧,我刚到圣域的时候还见过他,史昂器重的大徒弟,几乎都要传位了。此人阴狠狡诈,被史昂驱逐,卷土重来也成不了气候。你的情报网是干什么吃的,他大肆搜罗圣域抛弃的渣滓,你居然告诉我不知情?”

      迪斯马斯克难以辩驳,急忙垂首认错,这个大人一旦发怒,只怕性命难保。

      “属下无能,请大人原谅!”

      “你的确无能,要能有白羊座一半能干,我就要感激上苍了。看看现在,还有谁不为他说话的?”

      他说到激动处,气愤难当。他的亲弟弟,管不住降不服的,肆无忌惮的男人,竟然跟穆走到了一起。处女座、金牛座、天秤座、狮子座就连阿布罗狄...他看上去默默无声,把圣域搅得暗潮汹涌。撒加扣着脑门,一种强烈的挫折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属下是无能,但我对您的忠心,天日可表,只要您需要,我什么都愿意做。”

      “废话!否则怎能容你到今日?”

      他满腹愁苦无处诉说,史昂如果选择了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惹人非议。如果他是教皇,加隆就不会在外游荡,穆、沙加所有能人,将心甘情愿为他所用。为什么会这样,今日的圣域分崩离析,捉襟见肘,他不堪苦恼,捧住了额头。

      “大人,我第一眼见到您,就知道您是天之骄子。我迪斯马斯克不是最强的,但我知道,我遇到了一个好大哥。您与史昂和艾俄洛斯不同,您敢作敢为,战士们跟着您就有干劲。而且您是第一个记住我名字的人,我生在贫民窟,不是世家弟子。”

      他说着,狭长的眼眶里闪着泪光。

      “我这辈子跟定您了,无论您需不需要。”

      他自知失态,勉强行过礼,退出了教皇厅。撒加心乱如麻,这世界十分公平,他得到了一些,注定得放弃另一些,而且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有时他很想脱掉面具,把真相公诸于众,任凭女神裁决,也许那样才能从矛盾中解脱。他牺牲了许多,权利无法弥补的东西。

      “去百慕大吗?会遇到加隆,还有穆…”

      这两个人,他既想见又不敢见,心里反反复复,犹豫不定。纠缠的死结,女神有足够的智慧解开吗?他走到了收藏双子圣衣的地方,世代相传的战甲,寄宿着战士的英灵,它见证了每一场残酷的战役,蕴藏着说不完的传奇。

      “你不是爱管闲事吗?告诉我,为什么,我听着呢。”

      天使的面孔散发出悲伤的气息,恶魔的面孔也缄默不语,他捅了天,顺着陡峭的阶梯,爬上进退两难的高地。同于此时陷入沉思的人,还有玛尔里.卡门普斯。

      主人的回归使她得偿所愿,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500年前,她还是一个虔诚信徒的时候。她是特奥蒂瓦坎服侍羽蛇神的侍女,和所有姑娘一样,天真无邪。她把鲜花和玉米捧到神像面前,在无人参拜的时候,偷偷抚摸巨蛇那造型奇异的牙齿。

      白皮肤的西班牙人从海上来,把她的同胞驱入死境,连老人和小孩都不放过。那些脚上长毛屁股上长尾巴的混蛋,在圣洁的神庙里糟蹋了所有的姑娘,还用刺刀割破了她的脖子。

      她既痛恨又恐惧,拖着同伴的血污,用最后一丝力气爬到羽蛇神像面前。

      “玛雅人的战神啊,你看见外面的禽兽了吗?他们屠戮您的人民,践踏您的尊严,您如果存在,就请回答我,给他们降下惩罚啊!”

      断线般的泪珠,从她深棕色的脸庞滴落,和鲜血混在一起。她的一生,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侍女用自己的血,涂抹巨蛇的利齿。

      “我愿献出自己的灵魂与生命,伟大的伊斯塔布大人,请您早一点从沉睡中苏醒,拯救那些崇拜您的人吧!”

      邪神接受了所有怀着怨恨死去的人类灵魂,逐渐柔软了口齿,开始说话。

      “我的封印即将解除,玛尔里,我接受你的献祭。从此以后,卡门普斯就是你的姓氏,以女祭司的身份活下去吧,召集我的战士,复苏我的□□,我会用血与火奖励你的牺牲。”

      一阵狂风从地面刮起,卷起的尘沙吞噬了整个死亡大道。女孩身上的伤口愈合了,脚下的大地开裂,给她送上水晶人头骨。她获得了掌管血斗士的权利,曾经的黑色瞳孔,黑色头发,接受伊斯塔布馈赠之后,变成了银发赤瞳。她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开始了复活战神的漫长之旅。

      往事如烟,弹指而过,玛尔里仰起头,靠到宝座之上,闭上双眼,回味着战神的一言一语。

      “主母大人,阿卡莎向您回禀。”

      她的思绪被打断,微微点头,呼唤吸血鬼过来。忠诚的下属把嘴唇贴到她耳边,将自己在教皇厅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女主人。

      “很好,他要去百慕大吗?到底是法座大人,我们就陪他一程吧。”

      “羽蛇神大人呢?”

      “大人复活后还有许多事要做,如此小事有我足矣。被白种人污染的世界需要清洗,更高的文明即将到来,只差一点了,差一个纯血的伊利西亚。”

      “我记得他现在是凡人啊。”

      “阿卡莎,记得我救你时说过的话吗?这个世界上,只要活得够久,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大人的伊休托利已经失传,世上仅存一个,史昂偷走的婴儿。这么多年来,我还以为他死了呢,没想到近在眼前。”

      “那个可耻的叛徒呢?”

      主母无比舒心的出了一口气。

      “哼,不用管他了,小人得志。你不是把他儿子抓来了吗?是个五岁的男孩吧,棕色短发,长得像他父亲。卡门普斯家不是史昂,这一次,他是否会对背叛的代价有所理解呢?”

      她望着阿卡莎,两个女人相对而笑,阿卡莎告辞退下,去吩咐海怪做潜水准备。主母在羽蛇神殿走来走去,心情愉悦。她给她的神祗献上鲜血,她给她的神祗献上心脏。

      “大人,玛尔里答应过您,只要您喜欢的,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给您夺过来!”

      每月一次的天文潮,如期而至,在月亮引力的作用下,百慕大磁场刚合适,空间裂缝消失,正是进入黄金三角的绝佳时机。说穿了,那是海龙将军的私人领地,年代久远,加隆更衷意地面生活。深海中,残留着悲伤的过往,孤独终老的痕迹。

      他现在很幸福,简直不想再冒险了。他迷恋穆的温言软语,迷恋他清澈的眼神,干净的嗓音,诱人的身体。略带苦涩的微笑,和一万年前一样,是他心中无法磨灭的记忆。

      大英雄赫拉克勒斯也曾在远征中贪恋过女王的石榴裙,何况是一介凡夫,加隆也不能免俗,磐石般坚强的心,融化于柔情蜜意。何必要统治世界,何必要一手遮天?和心上人一起,隐居于海滨小屋,其余的一切,都可以抛弃。他就那么想了一下,随后取出海龙头盔给穆带上。

      “这玩意可以当潜水面罩,提供氧气的同时还能抗压。”

      “那你呢?”

      “我水性好,再说鳞衣有同样的功能,记得用完了要还。”

      “当然,我可不想抢你的饭碗。”

      穆好奇的翻看着海龙头盔,猜想这属于哪一种科技,他对战甲的钻研近乎痴迷。

      “走吧,最好赶在天亮之前回来,不然要在异次元空间跳来跳去,麻烦死了。”

      穆专心致志的样子他看了想笑。

      “你退役以后可以去4S店应聘…”

      加隆嘴里咕哝,推着穆往外走,取笑的话穆装作没听见,和他争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下水了,跟着我,不要到处游晃。”

      “知道,我又不是你。”

      “海龙神殿有一些区域,我自己也没探索过,总之万事小心。”

      穆呆呆的看着他,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清闲日子过久了吗?

      月下的大西洋,一望无际,深如浓墨。月亮潮汐在百慕大中心卷起一个漩涡,潮水怒吼着,扑向岸边。两人做好了准备,下水之前,忍不住看着彼此。

      月光下,穆的面庞晶莹剔透,反射着柔和的银光。加隆捧过他白玉般的面颊,印上自己的深吻,更加热情的事,他们也做过了,然而这样的缠绵,依然激荡着两人的心灵。他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太完美的爱情,总是得不到上天的庇护。爱情让人坚强也让人脆弱,对于肩负天下的人来说,更是一种负担,无力支撑的奢侈品。

      百慕大水域少有生物游动,大概是磁场的原因,把这个本因生机勃勃的地方变得死气沉沉。海下几种洋流交替更换,忽冷忽暖的暗涌牵制了两人的行动。

      穆清楚自己的水性,很老实的抓住了加隆的臂膀。海龙在水里行动自如,他平稳的下潜,应付各种暗流。越往深处游,光线越暗,温度更低了。水下一百米之后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包裹着身体的寒冷,令人胆战心惊。

      过了好一阵子,终于抵达目的地,进入北大西洋结界后,视野忽然明亮。隐藏在万顷波涛之下的神殿,造型粗犷,气势恢宏。中央主殿占地最广,大概是海龙过去处理公务,接待来宾的地方。

      后面庞大的建筑群,层次分明,一个椭圆形回廊连接着各个不同的功能区。中间有一块杂草丛生的乱石林,过去一定是座风光秀丽的花园,白色石柱,是他衷爱的风格。不少墙面倒塌了,还有几处开裂,破碎石料随处可见。

      水下神殿,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依然矗立在海底。他们从正殿进入,穿过回廊,走向海龙的寝宫。花纹古朴的大门,被加隆上一次暴力行径踹得稀烂,无辜的躺倒在地,如果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财产,也许会文雅一点。

      没有太阳,取而代之的光源,是一种会发光的浮游生物,它们聚集在一起,照得海底有如白昼。是以这里不分日夜,任何角度都看不到阴影。

      两人左顾右盼,跨入破门,寝殿里东西不多,空荡荡的,架子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陶土人偶。穆仿佛看到一个蓝色头发,满脸胡渣的男子,翘起腿躺在床上,正用匕首精心雕琢人偶的五官。他的生活简单乏味,孑然一人,在回忆中走完了余生。

      “都过去了,别想太多。”

      加隆把穆拉到一个箱子前,里面琳琅满目,堆着杂物。

      “你总是这样没收拾吗?”

      宝石、短刀、卷轴,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都在里面。穆稍微翻了一下,毫无头绪,他蹙着眉头,对这项浩大的工程感到无力。

      “我不就缺个人照顾嘛。”

      加隆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两人一起在百宝箱里搜索。乘着月色,另外两股力量也顺着漩涡进入了百慕大三角。翻箱倒柜的两个人一点也没有察觉。

      海龙的收藏品,千奇百怪无所不有。中国的太极图,巴比伦陶土印章,希腊诸神的雕像。从他南辕北撤的喜好,足以窥见其大脑混乱程度,他就差没把食物也放进去了。

      “这是什么?”

      穆拾起一条刺绣精美的腰带。

      “我看看,好像是某个女神送我的,我顾忌她身份尊贵,勉强收下了。”

      “你过得挺滋润啊。”

      “可不是,追求我的人多了去了。”

      “那你为何不考虑一下?”

      “谁说没有?我想过重新开始,交往了几个,总是找不到你的影子。没有人像你,所以算了吧,勉强而为,害人害己。”

      穆把爱慕者的馈赠放了回去,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既有感动也有自豪。加隆的遭遇可悲可叹,他痴情一片,感人至深。

      “找不到啊!该不会是卖了吧?”

      加隆双手一放,屁股朝后坐到地上去。

      “你又不缺钱花,这里很大,说不定藏在别处。”

      穆站起来,在加隆的旧居四处搜索。他的大床宽到夸张,这是唯一还没有查过的地方。卧具腐坏了,珊瑚制作的床体保存完好。

      “你知道吗?我躺在上面的时候常常幻想,你还活着,我们一边接吻一边□□。”

      加隆从背后把穆抱在怀里,凑到他耳边,喁喁低语。穆把想入非非的流氓推开,一脚踩上他价值不菲的大床,珊瑚经敲击,发出“凸凸”的响声,中间藏着暗格。

      反正也不用了,穆略加思索,用手指在床面开了个洞,果然有个黏土烧制的石板藏在其中。他小心翼翼的把黏土板从破开的洞口取出,上面刻满楔形文字,应该是巴比伦古物了。厚重的律典上,有一个面具形凹槽,错不了。

      “你的面具到底有什么用啊?我记得你用它囚禁过伊斯塔布的灵魂,不会想再来一次吧,我可不答应。”

      “长老们当年下这个封印,耗尽了所有力量,他们四散离去时都是普通人了。这个时代,没人能做到,我想它顶多是个载具,能给我们消灭邪神的启发。”

      沙加的告诫,在他耳边回响。

      “所有封印解除后,你如果选择力量,就要接受过去,放弃今生。”

      他隐隐约约感受到这层意思,伊修托利在重生的作用下,可能会把降解的DNA链重新聚合到一起。如果他恢复蓝色的血统,作为地球人的一切,就不复存在了,而且没有办法逆转。几天前,他还认为生无可恋,现在选择,真的可以放弃来之不易的感情吗?

      “那就好,你再抛弃我试试,我做个十足的恶棍给你看。”

      加隆发出忿忿不平的威胁。

      “不会的。”

      穆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其实他心里七上八下,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原本不想依赖这些旧物,历史在前进,过去的都该放手。可我找不出对付邪神的办法,我们的女神,据我所知,不在圣域。她如果还活着,也才十岁,只能靠自己了。 ”

      加隆神情委顿,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麻烦的始作俑者,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如果女神还在,调动整个圣域的力量,未尝不能击败邪神。现在的圣域,风雨飘摇,支离破碎,他开始尝到左右无依的滋味了。

      穆不想苛责他,转移了话题,他从布包里取出两件精心收藏的物件。

      “这是你的,危机时使用,伊斯塔布的镰刀你亲身体验过,绝不能用□□硬接。”

      他把剑柄递到加隆手上。

      “你和撒加一样,体内蕴藏着取之不尽的潜力,控制住自己就是最强的勇士,不要让贪婪毁灭一切。”

      加隆伸手接过,收进怀中。穆又取出面具,插进凹槽里。

      “这是最后一个封印,伊休托利将恢复最初的能力,时代更替,那股力量放在现在,足以与神匹敌。”

      “这就是打败伊斯塔布的方法吗?”

      穆摇了摇头。

      “一万年前,女神的权势正当鼎盛,又有神圣衣,始终无法成功毁灭伊斯塔布的灵魂。现在大不如前了,我毫无把握,只能一试。”

      “嗯,试试也不坏。”

      “没想到会把波赛冬牵扯进来,海龙将军,我可以邀请你与我一同寻找答案吗?”

      加隆把手放在穆的手上:“当然了,荣幸之至。”

      苍白的面具,下颔处浮现出一道蓝色符文,四条光带交织到一起,霎时间消失不见。伊休托利从万年的封印中彻底解放,恢复了它最初的形态。鼻尖以下空空如也,面额中心出现一只巨大的眼睛,两旁是三对羽翼,神性的外观,凛然不可侵犯。

      “我依稀记得,你戴着它的样子,只有嘴唇露在外面,像教堂里的雕像,我还以为见了鬼。”

      “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关上灯都一样。”

      穆笑而不语,加隆这种玩世不恭的性格,总能在紧张关头让气氛轻松起来。

      3.

      阿伽门农拾起剑柄,拿在手中审视。

      “这玩意有什么意义,把敌人敲晕吗?”

      穆双手捧着金属托盘,丝绒垫布衬得剑柄流水一般光亮,曲线优美。

      “当然不是,它能物化你的战意,形成锋刃,穿透□□的同时还能破坏魂魄。除非这个级别的神兵,其它武器伤不了伊斯塔布,肉身崩坏根本威胁不到他的生命。”

      “雅典娜不喜欢武器。”

      “只是一个剑柄而已。”

      “文字游戏…”

      锻造师抿嘴一笑,其用意不言而喻。

      “你只做了这一把?”

      “这是最后一块星矿,探险家从宇宙深处带回来的,我的星球没有出产,不可思议的金属。锻成之后,它拥有独立的性格,只认一个主人。你算地球人中精神力强的,否则操控不了双重伤害的利器。

      远征军统帅左手握住,暗中使劲,一股蓝色冷焰从剑柄端头喷射而出,跳动着,神圣而威严。没有战士不爱兵刃,阿伽门农好像是个例外,他哼了一声,收回心神,火焰嘎然中断,手上依旧是一截光秃秃的剑柄。

      “哐铛!”剑柄坠回托盘,他随手丢弃,并不当做一件稀世珍宝,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放了我一身的血,原来为了这个,也不打紧,我答应过保护你。不过请你记住了,我不是雇佣兵,解决种族危机另请高明。爷爷我没兴趣,包括远征军统领,谁爱做谁做,恕不奉陪。”

      他这是怎么了?阿伽门农闹起别扭,牛都拉不回来,他气鼓气胀的出了门,没人敢问。到了晚上,又拖着一身泥水回来了,耷拉着脑袋,青春期还没有过完。

      “你要去吗?”

      “嗯。”

      “我看到你的圣衣了,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他给自己找到台阶,气势上已经软了下来,别扭男子棋逢对手,偏偏遇到个穆,刀枪不入。两人围坐在火边,人类男早就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啃着干粮,另一个人笑笑看着他,只是饮水。和凡人交往,他久不戴面具,苍白的脸映着火光,竟有几分普通人的质感。

      “不生气了吗?”

      “有关系吗?反正你又不在乎。”

      “怎么会…”

      阿伽门农的问题,让他有些尴尬。

      “你一心想着制作武器,扩充军队,哪天征服了大地找别人伺候你吧。”

      “不是的,你没有见过伊斯塔布,不知道他的厉害,只要他不再作恶,我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阿伽门农不太开心。

      “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他妈妈。”

      穆笑着,淡淡看着火焰。

      “他是我带来的,我说过会负责,还你们一个宁静的星球。”

      “那他死了以后呢,你就自由了吗?”

      “他不会那么容易死去。”

      “我会杀了他!”

      他是认真的,灼灼目光逼视着蓝血的恋人。

      “你拯救了世界,成为希腊人,乃至全世界的英雄。你的功绩千百年后仍会在街头巷尾流传,人们敬佩你仰慕你…还有…”

      海盗给了他一个十足分量的拥抱,打断了歌功颂德的预言。

      “他们仰慕我有什么用?你呢,你愿意做一个普通人,和我在一起吗?”

      穆闭上眼睛,回抱了他,努力想象着战争结束后,两人相伴而行的画面。死亡临近,他越来越频繁的梦到伊斯塔布,在大洋彼岸露出狰狞的笑脸,等待他,还有那些死去的同胞,他即将成为死者的一员。要怎么说才好?他说了一个谎话。

      “等到远征结束,彻底制服伊斯塔布,我会成为一个普通人,和你在一起…不过很大可能是变作男性人类,和你一样…”

      “没关系,我又不做国王,传宗接代交给兄弟了。”

      阿伽门农郁结于心的便是这句话,他害怕穆像兄弟一样贪恋荣华,成为王权的奴隶。还好他不是这样,得到这个承诺,赴汤蹈火又有何憾?

      他忽然想用脚下的泥土涂抹恋人的脸庞,在他的国家,定情便是这样。转念一想,还是等他变成普通人吧,实至名归,抱着穆,他还是感到心虚。

      “你不想家吗,不会想回你的星球?”

      “亲人团聚的地方就是家。”

      他轻轻松松便答应了,作为生命进化更高级的形态,愿意放弃纯血的骄傲,不再计较自己的误伤。也就是说,他们可以一起浪迹天涯,随心所欲,阿伽门农对未来充满憧憬,心里乐开了花。

      “如果能够活到那一天,试试又何妨?”

      穆在心里对自己说,蓝发男子欣喜若狂,把他的骨头都抱痛了。那副天真的模样,让穆心中歉然。伊休托利上的封印,早已把他的性命与伊斯塔布绑在了一起,阴森寒冷,暗无天日的地下,没有任何将来可以给这个自由自在的男人。

      众人忙着大战前的准备,工匠们推举出一个领袖,由雅典娜赐名--嘉米尔,许下了世代维护圣衣,服侍战争女神的誓言。穆的诺言给一个凡人,他真心向往,可惜终其一生没有兑现。

      亚特兰蒂斯与特奥蒂瓦坎战事吃紧,圣斗士第一次,从世界各处集结,为了保卫家园,汇集了那个时代,地球上所有精英。

      穆大陆的炼金师,泰坦巨人后裔,迈锡尼的人类勇士,印度瑜伽士,北欧的魔法师,沼泽地的男巫,统统来到战争女神麾下。以阿伽门农为统帅,俄里翁为副官的远征队伍,离开雅典卫城,向亚马逊平原进发。

      伊斯塔布在南美建立起新的势力,他的灵魂与巨蛇结合,重生为传说中的怪物--羽蛇。流亡军队利用亚马逊殖民地,网罗奇人异兽,宇宙水晶经秘术炼制,制作成四十九套血衣,高阶战士用血咒奴役并吸取下级的生命。它们戴上面具,从猛兽的灵魂中获取力量,给予敌人强大的冲击。

      海斗士的统领,埃雷苟斯--货真价实的龙类末裔,被领主们钉死在特奥蒂瓦坎黄泉大道,灵魂束缚于血石之中。波塞冬兵败如山倒,剩下的海斗士加入了联盟军队,为龙族复仇雪恨。

      最后一段回忆里,太阳与月亮都失去了光彩。羽蛇神掀起沙尘,遮天蔽日,整个大地被黑暗笼罩。诸神藏进了自己的领域,地面温度下降到零下数十度,植物失去光照纷纷枯萎。

      时间长了,羽蛇神根本不用现身,所有生命自然在黑暗中消亡。黄泉大道,吸引死于非命的亡魂,为巨蛇吞噬,血斗士实力不断发展壮大。冥界的哈迪斯也被他的暴行激怒,死者到不了地狱,全被邪神拦截,收为己用。

      远征军勇士披甲上阵,阿伽门农与俄里翁一马当先,穆为自己保留了白羊座圣衣,那只飞入梦中给予他启发的黄金羊成为守护星座。天外来客,戴上伊休托利,在暗无天日的时代点亮了星光。他们旅行太空时经过了若干星系,星辰祭司一生有一次机会向恒星祈求,把光芒投向人间。他们出征之时,星星之光冲破厚厚的沙尘,照亮了大地,比平时的亮度高出十几倍。花草树木沐浴光能,再次生长,生物链有了继续循环的希望。

      这个法术消耗极大,需要停留在精神世界才能引导,穆封锁了物质世界的五种感知,沉浸在另度空间。他留在营地里,把前方的搏杀交给战士们。伊斯塔布的血斗士,与圣斗士交战于热带雨林,双方互有胜负。最初的四十九人在历史的消磨中,仅存最后的七个“猎人”,其余级别较低的,不足以记录。

      血斗士树敌太多,本地神族乘机反扑,又有海斗士的耗损在前。战事中期,联盟军势如破竹,在星光的指引下,把羽蛇神一众从特奥蒂瓦坎一路追赶到南极。联盟势力见邪神节节败退,不愿长途奔袭去冰原作战,他们打道回府了,穆则坚持要斩草除根。

      阿伽门农指挥圣斗士继续追击,在南冰洋上漂流,到了这个地步,双方都已是强弩之末。羽蛇神剩下数名忠诚的领主,88个星座也只剩几名黄金战士,牺牲者尸首沿着美洲大陆南下,随处可见。

      南极洲气候恶劣,与敌人搏斗反成了次要,大自然才是最大的威胁。到了最后,精神与□□的消耗达到极限,他们较量的已不再是勇武,而是毅力。冻土之上,举步维艰,战士们匍匐于冰风暴的淫威之下,寻找羽蛇的踪迹。

      阿伽门农捕获海豹,拔掉皮给穆披上,他自己也挂着御寒的皮毛。

      “这仗打得真他妈的刺激,估计后半辈子都遇不上了,我回去一定要写本回忆录。”

      呼啸的寒风,把他的声音刮走,断断续续听不分明。

      “你说什么?”

      “我要写回忆录!”

      “你先把圣斗士的职责尽到吧,不要三心二意。”

      “我保证比那些瞎子唱的精彩。”

      他们顶着风雪,在白茫茫的世界里行走。

      “你的双子座圣衣,与众不同,为了增强力量,我特意打开了钳制。善与恶的力量你可以随意使用,不受束缚。这也有一个问题,你要把握住自己的心,伊斯塔布太强大了,别无他法。”

      “我会战胜他的。”

      “你需要小心的是自己...”

      “你的老相好可真难对付。”

      “我狠抱歉...”

      阿伽门农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

      “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对我如此疏远。”

      “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还有我啊…”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么?”

      “我担心和平久了,亚特兰蒂斯会与伊利西亚开战,你能替我阻止吗?”

      “说什么啊,我又不是政客,不想管这档子事,你那么能干,自己想办法。”

      他嘟囔着,继续逆风而行,他走在前面,替穆遮挡飞雪,因此没有发现,穆的面颊上有几颗冰晶划落。这句话,他思索了很久,是离开人世前,最后的嘱托。

      领主们掘了一个洞穴给巨蛇藏身,残存的圣斗士寻到蛛丝马迹。精疲力尽的宿敌,在荒芜的冻土上交手。远征军统帅手持熊熊燃烧的碧蓝之剑,与庞然大物缠斗。他游遍世界,也没见过这么暴戾的怪兽。伊斯塔布失去了战无不胜的身体,他用尖牙撞破坚冰,双翼卷起暴风雪。

      阿伽门农被前战神不可一世的气势压倒,左右躲闪,步步后退。他毕竟是个凡人,人类的记忆里对巨怪的恐惧,与生俱来。

      “阿伽门农,他的灵魂在心脏里,必须一剑刺中。它如果死于其它伤势,魂魄会从□□中逃离,寻找下一个宿主。”

      蓝发战士在碎冰间跳跃,天使与恶魔的两片翅膀鼓满了风暴,在冰层上翱翔。穆在他身后,吸收掉所有灵魂攻击。阿伽门农一生的勇气都在此时爆发了,微小的失误都将危及心上人的生命。

      他听到穆的呼唤,对大海的向往与未来的憧憬,从胸口喷渤而出。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英勇无畏,鬼神难当。碧蓝的烈焰砍断巨蛇的羽翼,撕破他的灵魂。

      他第一次尝到自己施与敌人的痛苦,发出震天动地的嚎叫。狂怒中的风蛇,瞥见了藏身冰墙后,正用箭头瞄准自己的俄里翁。他挥动尾巴,向狙击者砸去。射手座遭受重击,他的身子与弓箭一同,狠狠摔在冰墙上。

      “小心啊!”

      巨蛇的第二次扫尾,眼看就要从俄里翁头上落下,阿伽门农冲过去,举剑替好友挡住了致命的一击。羽蛇的身体被割裂,巨大的尾巴落到冰面上。他滚烫的脓血四散喷射,溅在了双子圣衣的恶魔脸上,腥臭之味刺入每个人的鼻腔。

      “你,双子座的男人,我用血液给这个星座降下诅咒。降生于双子星座下的人,贪婪会被无限放大,灵魂中丑陋的一面必将暴露,无法隐藏。”

      伊斯塔布见大势已去,他饱受痛苦的灵魂扭曲着,就要从身体的断裂处脱离,巨蛇挑衅的眼神看着穆。

      “你不是厌恶我,嫌弃我冷酷无情吗?看着吧,你庇护的圣斗士,衷情的双子座,每一代在恶魔的低语下生活,把你关心的东西踏成碎片,呵呵呵呵...”

      阿伽门农急于保护朋友,忘记了穆的叮嘱。伊斯塔布的毒咒,令听闻者心惊胆战。可是现在,他已经无所谓了。

      “伊斯塔布,你一个人寂寞吗?我们的同胞都离开了,伊利西亚的血脉越来越稀薄,你可曾记得来到地球的初衷...”

      在血泊中翻滚的邪神,听到他的话,愤怒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寂寥。穆乘着他短暂的失神,伸出双手把他的灵魂吸入自己身体。伊修托利发出四种颜色的光,长老们的封印开始生效,羽蛇企图逃跑的行为被扼杀在容器中。

      穆早已预料到结局,黄金羊飞入他的梦中启示了宿命,终于实现了,归还地球的诺言....

      “可怜的伊斯塔布,让我在这里伴随你的长眠吧。”

      黄金圣衣从濒死的身体上脱离,自动组装成飞天羊的姿态。它的主人双手合十,心满意足进入休眠。耳边朦朦胧胧,是风雪的声音,视网膜出现了伊利西亚的影像,母亲流下的眼泪。

      “喂,你没事吧,醒一醒呀。”

      蓝发战士脸上沾着血污,他抱着穆逐渐冰去的身体,不断摇晃他,胜利和死别同时降临,他无法接受。

      “这里真冷啊,我好想回家......”

      这是穆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轻如鸿毛微不可闻。横面而过的狂风,把面颊割得生疼,新死的血肉之躯,很快被冰雪包裹起来,绿色的瞳孔蒙着冰霜,看上去扑朔迷离。

      “傻瓜,放手吧,他已经死了,你的手臂会被冻住的。”

      俄里翁一瘸一拐走到朋友身边,干燥的眼眶里,失去了一切可以流动的东西。这场战争中,他见到太多人死去,终结之时,平静得不可思议。另外几个受伤的同伴,咬着一口气,倔强的胸口,在雪地里顽强起伏。弓箭手拍拍朋友的肩膀,去扶助幸存的人,这时候,再多的劝慰也是枉然。

      海蓝的长发在冰天雪地里飞舞,阿伽门农英俊的面颊上挂满寒冰,怀中的尸体被积雪覆盖,才过去短短一会,已经面容难辨,再不放手,自己也无法活着回去。

      勇士悲怆的背影在风雪中颤抖,他仰天长啸,却顶不过风的声音。

      “万能的宙斯,你瞎了吗?一群恶人的过错,为什么要一个善良的人来承担啊!”

      回应他的,是永无止境的呼啸。

      风暴之神死了,漫天的黄沙开始沉淀,太阳的光芒再次照射到地球上。星光却越来越黯淡,直到彻底消失,退入暗夜。

      4.

      三个血腥的小宇宙,出现在深海下,以极快的速度向神殿逼近不加掩饰。穆赶紧取回伊修托利,和加隆一同前去迎敌。为首的女人,站在正殿门口,她不再作部族打扮,在敌人面前,头一次穿上了战甲。

      猩红色锐利的线条,有棱有角,覆满主母全身。她的品级凌驾于阿卡莎等人之上,独一无二的女祭司面罩,呈蜘蛛造型,只修饰前额与耳朵。她手握水晶人头骨,凹陷的眼眶中,散发出赤色光晕。

      穆与加隆做好了交战的准备,主母目光敏锐,一眼瞥见了恢复原状的伊休托利,微笑着向穆行礼。

      “恕我失查,原来穆大陆的主人就在这里,玛尔里感谢神灵。您何苦要屈身侍奉雅典娜?不如随我回特奥蒂瓦坎,恢复您尊贵的地位。我愿把您当主人服侍,伊斯塔布大人也是这个意思。”

      “夫人,这个问题我以前回答过你。”

      “不,您不了解状况,您身边的人也不了解,否则他们一定会翻脸的。”

      加隆听她开口,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自以为是的妖妇,目中无人。

      “老妖婆,你很烦啊,他已经拒绝你了,听不懂吗?带上你的外星儿子滚蛋,还是你非要吃点苦头才肯收敛?”

      他摆出一副战斗的姿态,随时准备冲上去跟她拼命。阿卡莎走到主母身边,与她交头接耳。

      “怎么办呢?海龙的兄弟好像遇到麻烦了,他又不肯接受我们的好意。”

      女人饱经沧桑的眼眸中,藏着深深的嘲讽。

      “海龙,知道你的兄弟在哪里吗?”

      “你说什么?他手下比你还多,才不会输给一群老娘们。”

      “你听听,狂妄自大。穆大人,您择友不善啊,他怎能与伊斯塔布大人相比?”

      主母暧昧不明的眼神瞟过穆的脸,她故意隐去了重要情报,等待追问。

      “夫人,海龙的兄弟怎么了,还请明示。”

      穆果然开了口,意气用事毫无意义。

      “我此行是来接您回去的,伊利西亚的主人怎能颠沛流离,受凡人欺侮?战神大人一直记得他的承诺,他正在宇宙间寻找流落的母星残片,您很快就能重回故乡了。”

      她透露了穆意想不到的消息,难怪伊斯塔布不急于夺取地球的控制权,他始终没有放弃重建母星的理想。至于主母所说的星球残片,他从前没有听闻,不混入敌人中间始终猜不透他们要做什么...

      “夫人,您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穆一时想不出对策,干脆转移话题。

      “说来话巧,我们刚进入百慕大就遇上了圣域的教皇。他位高权重,却独自犯险,手足情深啊,连我都感动了。”

      她说得像模像样,唉声叹气,仿佛这一切并非她刻意安排的。

      “你们把他怎么了?”

      这个女人一贯的心狠手辣,加隆不免为撒加担忧。主母呵呵而笑,艳若桃李,她捧起水晶头骨,深不可测的小宇宙缓缓燃烧起来。水晶中央,出现了身穿双子圣衣的男人,他被困在异空间,左突右撞,无法脱离。

      “会武术的人死于拳脚之下,老船长淹死在小河沟里,你们兄弟似乎擅长空间战法。而我这位属下,拳脚功夫不好,空间略胜一筹。”

      她指着海怪,后者微微鞠躬,面露得色。

      “也难怪,战神大人重生,增强了血斗士的能力。伊利西亚五维超体,扑杀过大人的精锐,教皇也是血肉之躯啊。我真替他担心,海怪一个不留意,法座会不会从超体中掉出去...”

      克修拉修为不低,为了逃出超体牺牲了性命,加隆手心攥着一把汗,他隐隐猜到主母的意图,不敢问下去了,蓝色的眼睛,偷偷向穆看过去。

      “你既然尊我为主人,就放了他吧,这么多人对他一个,也是伊利西亚的遗训吗?”

      “我们只遵从主人的吩咐,别说雅典娜的圣斗士,就是那个女人亲自来了,又奈我何?”

      她胸有成竹,穆大陆的主人心地善良,这桩交易,十拿九稳。

      “一命换一命,海龙,你说是不是很公平?你们最好快点决定,教皇大人要是掉出去,可就捞不回来啦。”

      主母略施小技,小宇宙强大可见一斑,她500年来饮血食心,不只为了保持青春。穆和加隆暗自估量,单打独斗不是她的对手,何况阿卡莎和海怪环视在侧。再耽搁下去,撒加会被彻底吞噬,无处可寻。

      加隆绝不肯向主母低头,那女人要挟的是他,要带走穆做为交换。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撒加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他单行道的大脑回路,危机关头打满了死结。

      “啰嗦!我们兄弟俩是不会受人威胁的!”

      他燃烧起小宇宙,想要冲上去,是死是活,打了再说。

      “加隆且慢。”

      穆阻止了他。

      “夫人,伊斯塔布复活之后我还未登门拜访,你知道,我们是老相识了,请你放还圣域的教皇,为我引路吧。”

      “穆大人英明。”

      主母口气淡淡的,她就知道会这样。

      “穆,这怎么行?”

      加隆高声抗议,却做不出更加实际的举措,就算死掉,他也救不出撒加。可是就这样眼睁睁的让他们把穆带走,又是万万不行的。

      他从未遭遇这种混乱,爱情、亲情、正义、道义,不同的念头此起彼伏,撕扯他的神经。他以为自己无所顾忌,其实从未摆脱过情义的网兜,在抗争中越缠越紧。

      “没关系,他们不会伤害我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该和故人叙叙旧了。”

      穆的语气镇定自若,似乎早就这样想了。

      “穆…”

      加隆抓住他的手,拼命的摇头,然而心底,也认同了这唯一的办法。

      “撒加还不能死,你们兄弟要活下来保护雅典娜,活着改过。也许我离开了,他不用提心吊胆,圣域反而更团结。”

      穆苦笑了一下,将他的大手拨开,朝血斗士走过去。

      “我一生从不食言,放了教皇吧。”

      加隆眼珠子一转,有了计策,先让他们放了老哥,再翻脸不认账。他们两兄弟,本来就是敢上九天放火,敢下五洋投毒的主,哪用跟血斗士讲公平交易?他后退两步,斜睨着敌人,等待反击。

      “主母大人,海龙的兄弟不见了...”

      海怪准备放人,忽然发现那个暴躁的男子已不在掌控。他傻傻的看着女主人,一脸茫然。话音未落,头顶裂开了一个缝隙,教皇雄浑的小宇宙从里面扩散开来。

      众人都是一惊,举头望天,身穿双子圣衣的黑发男子从裂口处跳出。他不假思量,右手握住银河星爆,正面击向穆的胸口。鲜红的血液从伤处喷出,除了行凶者自己,所有人都为这意外之变大惊失色。

      穆想不到,撒加对自己的仇恨,超过了一众外敌。脑海忽然里响起了加隆的恳求,撒加,放过他,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本能要反击的招式,停在了半空,面无血色的伊休托利从手中滑落,跌到地上。双子座最大的奥义,撒加积蓄已久的招式,正面中击,穆很快失去了知觉。

      “大人!”

      主母吓得心胆俱裂,从宝贝儿子到伊斯塔布,她当然知道穆的重要。她的主神很早就叮咛过,白羊座,要活的!此刻她魂飞天外的心情与加隆无异,久历人世的大脑迅速搜索着保命良策。

      蝙蝠与海怪嘶叫着,冲到撒加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你们这些渣滓!”

      暴怒的教皇展开双臂,迎战两个怪物。加隆完全忽视了旁人的存在,他伸臂揽过穆飘然跌落的身体。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一万年前,南极冰原上,他也是这样,目睹他一点点停止了呼吸,受伤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大片大片的鲜血喷涌而出。

      “小子,快把伊休托利给大人带上,他作为人类的生命已经保不住了!”

      主母拖着阴沉的小宇宙向加隆走过去,如果他的立场与撒加一致,女祭司立刻就要取他性命。

      “你愿意做一个普通人,和我在一起吗?”

      他软磨硬赖,等着穆变成普通人,与他远走高飞。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期许,最终,只是再一次握住他濒死的手。血流没有减缓的趋势,穆的气息开始微弱,像狂风中闪烁的烛台,随时会轰然熄灭。

      他作为人类的生命已经死了...

      追求金羊毛的人,获得珍宝,牺牲了羊,无论如何粉饰,事实就是如此。

      “你何德何能,要走近他的身边?”

      加隆拾起面具,白陶中的巨眼冷冷盯着他。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才是杀死穆的凶手,同样的性格,同样的选择,总是不经意的,做出同样的事情重复同样的经历。早想通这一点多好,虚度一万年的时光,不过证实了一个悲伤的领悟,一切回到原点。

      至少还能送他回去,回到两人未曾相识的时候,这点比一万年前好...他默默把面具覆上穆的脸庞,绵延不绝的悔恨,化作泪水从眼眶滴落,混入穆的血里。主母停下脚步,吁了一口气。

      “小子,你还算明白。”

      鲜红的血流逐渐加深,变紫,最后成了蓝色。伊利西亚强大的生命力在他体内复苏,伤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开始愈合。穆的五官被巨大的眼球,六片翼遮挡,嘴唇逐渐转为蓝色。

      加隆无法直视那只看进他灵魂的瞳孔。穆宽恕了他们,为了仇人牺牲自己,他善意的行为,只得到如此回报。人类的恶意,像那支划破面颊的银箭。

      伊修托利回到主人身上,储存的力量重新聚合了DNA,伊利西亚人独特的小宇宙逐渐成型,虚无、缥缈、捉摸不透。他知道这个从天而降的人,从此不再属于自己,新的生命,短暂的相聚不过是为了让美梦在面前再一次破碎,连幻想都不留下。

      “把大人交给我吧,希腊圣域容不下他。”

      玛尔里挑衅的看着加隆,无法无天的男人,终于认识到凡人的渺小。他以为自己爱着穆,给他套上深重的枷锁,成为他痛苦的根源。

      “不!”

      他还是不肯放手。

      “加隆,你还楞在那里干嘛,快走啊!”

      撒加一人应付两个血斗士,渐感不支。若不是两个妖怪惧怕他天神般的气势,雷霆般的咆哮,圣域的教皇早已被妖魔的利齿撕得粉碎。

      他碍于加隆的身份,没带随从,不亲眼看到弟弟还活着,始终难以安心。想不到会在百慕大中了血斗士的埋伏,对方与穆讨价还价的时候,撒加早已凭借强大的空间能力,脱离了陷阱。也是因为穆的拖延,他才有逃脱的时间。

      教皇大人并不知道这一切,他躲在异次元裂口,窥探海龙神殿。他看到加隆苦苦劝阻,穆毫不理会,撇开他,投入了敌营。法座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穆为了复杂的原因,欺骗并出卖了他的兄弟。

      满腔怒火冲往头顶,教皇海蓝的长发,变成了黑色。

      “你多管闲事的时候想过吗?白羊座长袖善舞,可不像传说中那么仁义,我看他比史昂还要恶毒!”

      他喃喃自语,灵魂中的阴暗面压倒了圣衣的残念,弑杀之心占了上风。在他眼里,血斗士不过是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胆敢玩弄他们兄弟的人,才是罪不可恕。他使出全部小宇宙,几乎要了穆的性命。他怎么知道,所见所闻,正是穆为了挽救自己,所做的艰难决定。

      加隆好像犯了傻,他坏事做尽,一颗心不是比钢铁还坚硬吗?为何会淌着眼泪。撒加隐隐觉察出异样,无奈不明白问题的症结。血斗士实力强劲,以一敌二迟早败落,他一力催促加隆,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穆的伤口急速愈合,出血量越来越小,少量零星的血滴,溅到了双子座圣衣上。主母气势汹汹,向加隆紧逼,既然穆脱离了危险,不如乘机杀掉这个可恶的小子,伊斯塔布大人喜闻乐见。

      她打定主意,吃吃笑了起来,暗红色的小宇宙剧熊熊燃烧。500年来,女祭司纵横□□,无人能敌,猎杀海龙如同捏死蚂蚁。强大的力量在身边卷起气旋,激荡着结界外的海水层层生波。神殿里所有人,都为她气势所慑,不愧是服侍战神的女人。

      加隆轻轻把穆放下,他一生争勇好胜,不畏强势。激昂的脉搏在胸口跳动,他不打算把穆交给这个女妖。无尽的潜力从灵魂深处涌出,他探入怀中,取出穆送给他的剑柄,碧蓝的怒火顺着旧时的轨迹,燃烧起来。

      “穆,就算我不配你的爱,也要保护你,他们的脏手,别想碰你一根指头!”

      他挥舞剑刃,向主母杀去,这把神兵堪比伊斯塔布的死亡镰刀,主母虽没见过,也不敢直迎其锋,想不到加隆还有这一手。无坚不摧的锋刃,逼得她不断后退,海龙的激愤,鼓起一阵气流,蓝色的剑影在海龙神殿飞驰,像一条光带把海洋劈开。

      玛尔里500年的岁月,不是白活的,她不敢正面迎接怒焰,于是绕着建筑物闪躲,放出银色丝线吸收加隆的怒气。即便如此,蓝色的灵魂之火还是削断了她的头发。双方没有立即获胜的绝招,蓝色与红色的光交织到一起,难解难分,战斗陷入了僵局。

      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白玫瑰向阿卡莎胸口袭去,积尸气将海怪团团缠住。

      “你们怎么来了?”

      来了强援,撒加得以喘息,即刻向下属询问,看似责备的语气,蕴含着感激。

      “大人,即使您怪罪,我也要来帮忙。”

      “哼,我就感觉有人藏在教皇厅里。”

      阿布罗狄接过迪斯马斯克的话头,与他并肩而立。敌我人数逆转,血斗士们占不到便宜了,甚至还可能失败。主母也被加隆追赶,毫无还手之力。

      “白羊座是怪物,你们小心,收拾掉他,活的带不走就杀死。”

      “是!”

      教皇瞥见穆的蓝血,心惊肉跳,史昂居然在眼皮底下藏了异族,必须置他于死地。加隆心分二用,攻击滞怠,敏锐的女祭司很快察觉到微妙的转变,她放慢了脚步,开始还击,比起杀掉加隆,带穆回圣地才是此行最大的目的。

      “年轻人,以你的年纪,达到这种实力实属不易,可你还杀不了我。你的兄弟似乎不喜欢穆大人啊,也难怪,他是伊利西亚的主人,跟你们不一样。还是把他交给我吧,我们玛雅人才会服侍自己的先王。”

      “呸,痴心妄想!”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七上八下一团乱麻。撒加下了诛杀令,两个忠仆就会下手。阿布罗狄接手阿卡莎,迪斯马斯克斗海怪,撒加得以脱身,稍作休整,立刻把目标转向了穆。攘外必先安内,此人的威胁比其它人都大。

      “撒加你不能杀他!”

      加隆一边抵抗主母的蛛网,一边向哥哥求情。

      “你瞎啦!他是怪物你看不到吗?”

      撒加主意已定,毫无回旋余地。

      “你敢动他,我他妈的杀了你!”

      “是吗?”

      撒加冷冷的哼了一声,满脸不屑。

      “这让我更坚信他的危害,你杀得了我就来吧。”

      撒加不退反进,能够蛊惑加隆的人,必须除掉。

      “你想通了没有啊?”

      主母跃上神殿屋顶,欣赏兄弟间的争吵,加隆摆脱了女祭司的纠缠,立刻回剑朝撒加砍去。

      “你不要逼我!”

      “是你在逼我!”

      兄弟二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撒加不顾加隆的威胁,双臂交叉,对准恢复中的穆,蕴酿出一个足以致命的银河星爆。

      “住手啊!”

      兄弟与恋人的恩怨,把加隆逼到绝境,撒加蓄势已定,无可挽回,他不得不对哥哥出剑。行星爆炸的一瞬间,穆离开地面,击剑的手被他轻轻握住,没有落下。他摇了摇头,遮住了眼睛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小子,死心吧。”

      主母发出会心的一笑,连忙扶过颤颤巍巍的大人,与阿卡莎海怪一同,从异次元裂口消失了。她人已不在,毛骨悚然的笑声还在神殿里徘徊。

      加隆手心打颤,失去怒意的剑柄,不再有伤害性,从他的指尖滑落,如同擦肩而过的爱情。

      “你发什么疯啊!”

      撒加功亏一篑,一双空拳击穿了海底的砂石,他对弟弟的失态全不理解。撒加说的话,听在加隆耳朵里,只有嗡嗡嗡的回响。穆再一次,宽恕了他,成全他的亲情,他救回兄长后,失去了生存的动力。

      他混乱的脑子里,冲出一个清晰的声音,岩洞疗伤时,穆唯一责备他的言语。

      “你们空有强大的力量,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什么不择手段,握得越紧流得越快,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海龙神殿的风光好似一万年前,海将军孑然一人,在恢弘的宫殿间独立。黎明将近,百慕大之上的天空,阴云密布,月亮隐没,星光渐熄。

      -------------------------第六章.星光将熄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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