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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神罚之城 ...

  •   第七章.神罚之城

      1.

      经历了一夜殊死搏斗,撒加指节隐隐作痛,他惊讶的发现过去小觑了血斗士那群蛆虫,低估了穆的伤害力。最重要的是,作为大哥,他拿顽劣的弟弟一点办法也没有,那家伙表情颓废,如丧考妣。

      “闹成这个样子还不够吗?跟我回去!丢人现眼...”

      加隆对他的咆哮听而不闻,不知何时开始,兄弟两人再也无法彼此理解了。十年光阴能完全重塑一个人,把原本危机四伏的感情纽带撕得支离破碎。

      他拾起剑柄,收回怀中,这是穆亲手为他制作的。跪坐在地的屁股粘满了泥沙,他一声不吭,拍拍干净,一副颓唐样。

      “我今年二十五,这辈子就这样了,好不了的,你带我回去干嘛,不嫌丢脸啊?”

      “听听你说的什么,我把你关进水牢里难道没有悔悟吗?”

      “悔悟?我也想啊!有你这么个兄弟我肠子都悔青了。教皇,我好怕,水牢告破,你下次准备把我关哪里?”

      “你!真是不可救药!”

      撒加指着加隆的鼻子,气得舌头打结。

      “你是我哥啊,我他妈改变得了吗?这么多年,你怎么忽然想起我来了,是不是他们伺候得你不舒服?还是你想做史昂,缺一个傻瓜做撒加,我碰巧有点像?”

      “住口!”

      钢铁般的拳头,捶在加隆的脸颊上,他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呸!被我说中,恼羞成怒,真他妈的带劲!”

      他也不还手,斜睨着哥哥,满脸嘲讽。撒加咬着牙齿,赤红的瞳孔似乎要滴出血来。

      “他做的一切还不是因为你!”

      旁观的迪斯马斯克忍不住插嘴,他不在乎加隆在小岛上捉弄过他,这位大人的英明不容污蔑。阿布罗狄伸臂挡在他面前,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介入兄弟二人的纠纷。

      “唉,出行不利...”

      加隆晃了晃脑袋,就要离开。

      “站住,你又要去哪里?”

      “继续做没出息的事啊。”

      “你不要去找穆,他跟你不一样,你那是找死,不值得!”

      加隆苦笑了一下,还不是拜你所赐?

      “你连自己都搞不清楚,懂什么值不值的...”

      他向身后一众人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后会无期。”

      撒加还有许多话想说,被生生咽了回去。

      “哦,我忘了。”

      加隆停了下来。

      “你最好不要再起杀穆的心思,首先,你打不过他了。其次,他和卡门普斯家是宿仇,信不信由你,等到地球消失的那一天,我看你上哪里去做教皇。”

      他海蓝色的身影消失于百慕大之上,撒加气得直哆嗦,却也无法可想。加隆浮出水面,朝他的私宅直奔而去,起伏不定的内心,如同月下的潮汐。一丝微妙的侥幸在心中一闪而过,仿佛推开门,穆就坐在露台上,淡淡微笑,瞭望远方,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他期待的奇迹终究没有出现。

      昔日情致缠绵,耳鬓厮磨的一幕没有重现,等待他的,是漫无边际的孤单。他拎着的一颗心,最终跌落在地,破碎得悄无声息。短暂的拥有,只是为了把失去的痛苦描绘得更加刻骨铭心。这场爱情,他沉溺的时间太久,早已无法回头。

      “穆,你在哪里…”

      叛逆的回头路,真不好走。加隆倚在穆曾经靠过的位置,像他一样,斜斜的躺下去。他待在两情缱绻的地方,试图找回一些勇气。累了一晚,又备受打击,他遮住脸,朦胧间感觉穆还在怀里,心里渐感宽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特奥蒂瓦坎,羽蛇神庙,银发的神祗正襟危坐,等待女祭司来报佳音。忠诚的主母伏在他脚下,细细秉报了百慕大的战况。

      “穆大人被双子座所伤,好在性命无碍。”

      “是吗?这个进化失败的种族,忘恩负义,他早就该明白了。卑贱的生物,你对他越好他越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伊斯塔布高谈阔论,踌躇满志,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笑。谁也劝说不了那个宁顽不瞑的穆,只有让他尝尝养虎为患的滋味,才会放弃幼稚可笑的幻想,这就叫做此一时彼一时吗?玛尔里见主人欢欣,她古老的心脏也充满馥郁。

      “走吧,玛尔里,我就剩这一个同族了,有什么干戈不能化解?”

      “是的,大人,属下陪您去见穆大人。”

      主仆二人意气风发,这份成就感超过他们之前所有的战绩。

      伊利西亚,精神高度进化的行星,重拾身份的蓝血人类,通过伊休托利的巨眼从一个前所未有的角度,窥视世界。石像睁开了双眼,声音着上了颜色,世间万物无不喁喁细语,一切有思想的,无形的波动,逃不过他的感知。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幅全息图,又比图纸生动,如诗如乐。

      多久没有这样了,恢复原有的感官,他以手托腮,偏坐在群星神殿的王座上。宽阔的黄泉大道座落在脚下,面具中心的独目,俯查芸芸众生,六片羽翼,象征着从天而降的天人,神秘而圣洁。

      伊斯塔布率领一众信徒,拜见这位古老的先祖。他蓝色的嘴唇轻轻抿着,微微点头,对仆从的崇敬视若无睹。身后的石板是一块同心圆,上面铭刻着玛雅历法。

      “没有传说中的精密,谬误百出。”

      他指尖轻轻抚过,凹凸不平的雕刻统统消失,新的符号取而代之,那些早已失传的穆大陆文字。

      “有何贵干?”

      过了好一会,新主人才从口中吐出一句问询的话。

      “你回来了。”

      伊斯塔布来到他身边,与之平视,因为血缘的关系,象征性的低头致敬。

      “许久不见了...其实也没有多久...”

      战神比了一个止语的手势。

      “我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你绕了一大圈,终会明白,我们才是一个族群。”

      “嗯,感谢你顾念同族之情,我们早已分道扬镳,你还能记得我,当真难得。”

      “我说过,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永远关心着你。”

      “没有这么简单吧?那是年轻时说的傻话,告诉我,你有什么打算,我们早就该好好聊聊,尽弃前嫌了。”

      穆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省去一番口舌,羽蛇神使了个眼色,两位高阶头领带着下属鱼贯而出。

      “你知道吗,穆,我以前恨你的软弱,愚蠢,同情心泛滥,后来你杀了我两次。”

      他提及往事,怨恨犹在,手指比出那个残忍的数字。

      “还把我囚禁了一万年,真是意想不到,我比以前更喜欢你了,原来你也有心狠手辣的一面。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你残忍无情的样子更吸引人。”

      “是吗?我怎么没发现,说不定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背叛了你,又被自己扶持的圣斗士背弃,也算是因果循环,你一定很痛快吧。”

      “我不想纠缠于无意义的过去,你我联手,实现理想指日可待。”

      “你打算继续改造地球,可是要如何付诸实现呢?你虽然很强,可是失去了最初的□□,精神攻击大打折扣,还有人类偷走了你的神力。”

      他不动声色,试探着伊斯塔布的底细。

      “区区蛮力,何足挂齿?没有必胜的把握,我又怎么敢惊动你?”

      银发战神暗含威胁,说到忌讳,他以塞特之身前往嘉米尔就受过穆的愚弄,过去的失算历历在目。一阵轰隆隆的重压声由远及近,似是脚步,却又比脚步沉重。

      穆回想起什么,抿上嘴唇仿佛不悦。

      “你记得了,真好,看来我们还没有失去共同语言。”

      “政府军傀儡,毁灭了母星的生化兵器,原来你带着这些玩意,看来我也是多余的。”

      “话可不能这么讲,你一直是我的奋战的动力,记得我们相遇的情景吗?你没有料到我,我也没有料到你,伊利西亚的强大意志没有料到我会登上星船…”

      “你从前没有说过这些。”

      “那又怎样,我们两人都有所保留,最后不还是你赢了。”

      “我也沉睡了那么久,算是平局吧。”

      两人都笑了笑,一众傀儡人迈着迟缓的脚步,来到神殿,看似粗笨的身体里蕴藏着毁灭物种的力量。他们受伊斯塔布驱使,跪在穆面前,没有灵魂的怪物,表情各异,看模样是以人类为宿主的。

      “我还记得它们...”

      “与记忆里的不完全相同,它们只服从我的意志,没有感染性,只是一种武器而已。”

      伊斯塔布笑着,满是得色,七个傀儡,有的缺眼睛有的少鼻子,七种感官总有一个部分是残缺的。他们表情扭曲,有的皱着眉头笑,有的瘪着嘴巴哭,保持着一层不变的姿态。死尸的肤色,僵硬的肌理,人类临死前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感知是思想的贼人,每一种感知代表一种原罪,贪婪、憎恶、嫉妒、残暴...”

      “我知道,这几个是伊利西亚恶魔领主,你们引以为傲的生化兵器,食眼者、食舌者、食心者...我以为只存在于母星,你可真是有备无患啊,不怕玩脱了吗?”

      战神一声呼唤,胸口空洞的傀儡,蒙着双眼,面无表情,走到穆的身边,就停下就不动了。

      “试一试,没有坏处,这是政府军研制的杀伤性武器,和病毒控制的传染性傀儡不同,只会毁灭敌人。食心者,我命他守护你的精神世界,你大可安心在此养伤,不用担心遭到攻击。”

      “你让它监视我?”

      “它没有思想,只是听命行事,守在你的精神世界外,没办法,我总不能一错再错吧?”

      “随你喜欢,我不像是有盟友的样子,也未必会事事合作。”

      “哦,不需要的,我一直认为,你什么不要做最好。坐在神殿里,等我把胜利带回来,我们共享天下。”

      穆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他摇了摇头。

      “那么帮我一个忙,你可以进入精神世界,帮我寻找伊利西亚,她现在怎么样了?”

      “母星?你在问一颗星球,她是无心的。”

      “你错了,我们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有了意志,病毒把同胞的意识联成一体,形成一个独立的思想。我来到地球后,她曾通过伊修托利呼唤我。我的孩子,你在异乡是否如意...”

      伊斯塔布隐瞒的真相并不比穆少,然而故乡,始终是他们共同的眷恋。他一动不动,和食心者一样,沉入精神世界,此种异能让伊斯塔布向往,他自己不得不屈居于人类之躯。

      许久,他嘴唇轻启,吐出了战神不远听闻的话语。

      “没有了,宇宙中没有她存在的痕迹,最微弱的波动也捕捉不到,平静得跟睡着了一样。”

      他回避了死亡这个字眼,一万年时间太长,谁知道故乡发生了什么?探险家第一次寻到S病毒的时候,它附着在陨石上,也许正是某个伟大文明的残片,母星结局如何,宇宙的另一端无从知晓。

      “我知道,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真正疲劳的是伊斯塔布,虽然猜到了结果,总比被人亲口告知要强。母亲不在了,世上只剩下他,还有穆,还有一个危险的希望。食心者监控着穆的思想,不怕他暗中捣鬼,他没有理由说谎。

      “抱歉,我也有事瞒着你,当时是情势所逼,迫不得已。傀儡恶魔是没有灵魂的,它们接受我的意志,你休息的时候可以在另度空间询问它过去的事情,能说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台阶下的火盆里,青色的烈焰,静静燃烧,战神正欲离开,撞上了前来禀报的杂兵。

      “大人,我们在墨西哥总部击毙了一批叛徒,捉住几个活口。”

      穆勾了勾食指,侍卫立刻把三个黑色战甲的男人押上石阶。黑暗水瓶、黑暗射手和黑暗狮子,鼻青脸肿被拷在一起。他们呼三喝四,怒骂不休。正殿中央的主人头戴面具,蓝色的嘴唇在火焰照耀下森然可怖,他背靠玛雅历法,不威自怒。

      杀人不眨眼的恶汉,面对穆,心跳慢了半拍。他们噤若寒蝉不敢再多嚷一句,偶尔一下咕噜声,从他们口风不严的嘴角漏出来,人来对天人的敬畏与生俱来。

      “黑暗圣衣给我留下。”

      他发出这一指示后不再言语,沉思的模样与雕塑无异。

      “穆大陆的主人心地善良,他看不惯打打杀杀的事,你们自行处理吧。”

      伊斯塔布冷冷的做完补充,高大的身躯站在穆身旁,赤色瞳孔盯住几个俘虏,如同地狱的守卫。三个囚徒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再次高声咒骂。血色的仆从用特制的锁链把他们拖离了主人的居所,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呼天抢地的嚎叫。

      “叛逆之徒,也就这点出息。”

      战神不屑的唾了一口。

      “尘归土,尘归土…”

      穆完全不关心他师兄搞出的那些破事。

      “伊斯塔布,这些小事主母交给玛尔里处理吧,你我斗了这么久,除了山河日变以外,有一丝趣味吗?我们是同族,别人理解不了也替代不了,你留下血领主服侍我就行了。”

      “我正有此意。”

      伊斯塔布从来没有这样满足过,逸兴遄飞中,带着些许对母星的哀悼。他行走之际,黑色的战甲铿锵作响,背后绘着一个图腾--掀动羽翼的巨蛇。

      其实穆也很疲劳,毕竟才从死地爬回来,还不能将精神力运用到炉火纯青。他想着伊斯塔布的话,带着疑问,回到精神世界。食心者,代表欲望,灵魂偷猎者。他面对恶魔僵硬的脸,读取他心中的记忆,属于伊斯塔布的秘密,至少是部分的,在眼前回放。

      天快亮的时候,加隆做了一个梦。海边岩洞,穆把他抱在怀中,迎接黎明的阳光。他眼眶里滂沱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脸庞。

      "不要忘记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梦中的人,俯下身子,给他干裂的嘴唇覆上一个湿热的深吻。苦涩的泪水顺着嘴角,流进加隆的嘴巴里。他连忙伸出手臂想抓住虚幻的影像,整个身子从躺椅上跃起来,却捞了个空。

      带着惊醒后的失落,他重重摔回刚才躺身的地方。

      "穆?你是想说,你还爱着我吗?"

      满头冷汗,涔涔而下,布满血丝的蓝眼睛又酸又胀。

      "难道我想忘就忘得了吗?"

      他喃喃的自嘲,手指在躺椅木板自上而下抚过,一种奇怪的触感像电流般传过他的大脑,穆离开这里之前留下了记号!

      "不要忘记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他和穆温存的地方,白色的橡木板上,清晰刻着天秤宫的标记。原来穆早有准备,至少他留了几套方案。如果他离去,加隆深情不变,一定会缅怀二人共度的时光,回到一同观海的露台。

      "天秤宫有什么呢?"

      那座宫殿200多年来无人镇守,又或许穆指的不是宫殿,而是一个人,那个隐居庐山的老爷子吗?仿佛是黑暗中,划过天际的一颗流星。无论对错,加隆都决定一试。

      他曾听说过天秤座的传奇,武器大师,结庐自隐,古之斗士。穆唯一的嘱咐,必有深意。

      他连忙收拾好自己的房子,把用过的东西整理入柜,关好窗户叠好床单。他坚信穆爱着他,无论他在哪里是什么身份。他要精心维护二人曾经相处,也将相伴一生的小天地。

      “穆,你等着我!”

      临走前,他掏出了穆借给他作为信物的红宝石。红色的石头晶莹剔透,每一个切面都清亮光洁,折射出柔和的光,看来这玩意没及时归还是正确的。

      2.

      群星神殿位于羽蛇神殿之后,坐卧在墨西哥圣山的怀抱中,它属于伊斯塔布的心上人,千万年来,空空如也。时至今日,终于迎接到姗姗来迟的主人。

      食心者遵从伊斯塔布的意志,缓缓开口。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到了地球,母亲时常出现在我的精神世界。她看起来平和而温婉,一点不像傀儡堆爬出来的,死者仿佛是自愿为她牺牲…”

      一万年前,地外文明在精神领域异军突起,当时的冥想者,思考过生命的起源,终结,宇宙法则,类似这样的问题。填饱肚子的生物,仰望星空,开始研究存在的意义…

      一种轻微的波动从宇宙深处传来,冥想者在精神世界捕捉到细枝末节,仿佛是星系灭亡过程中逃逸出来的粒子。

      宇宙波连接着不同的空间,包括精神世界,它能够附依附于一切物质,S病毒只是为了导入生命体的一个宿主而已。冥想者如获至宝,立即动身,前往星际坟场,他们深信在那里能找到不老不死的答案。

      病毒登陆母星,在实验室里增殖、变异,冥想者摇身一变,成为划时代的统治者。生物有一种共生现象,在深海,数量庞大的单细胞生物各司其职,聚集成一个包含完整生理功能的共生系统。S病毒上的波动穿梭于两个世界,牵引独立的灵魂,形成共生体。灭绝个人的喜怒哀乐,消除种群的悲欢离合。

      被感染的生物□□僵化,细胞脱水,析出晶体,精神被融为一体,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完成了人类的终极追求。长生不老,归宿感,理解,包容,和平。

      创立政权不是思想者的终极目的,他们否定肉身的价值,引领人们走上了古文明演化的捷径。没有痛苦没有死亡,不同的波动协调成一个旋律。

      万年之后,穆在银河系的边缘,什么也没有接收到,精彩的演奏已经落幕,伊利西亚伟大的灵魂在广袤太空,最终趋于平静,大概和上一个接收了它的文明同样结局。

      当时的冥想者,羽蛇党的意图,已不可考,他们全都退下帷幕,寂然无声。

      “我只是一个军人,不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问的不问。利用变异病毒制造的战争机器完美无瑕,没有叛逆,没有恐惧,没有生命…”

      纵然汇集了所有人的智慧,还是百密一疏,伊利西亚的意识,忽略了爱与救赎的存在,伊斯塔布活着登上了星船。他上船没多久,发现几个病毒携带者,伪装成伤者混迹于人群中。

      他们扮得很好,可惜逃不过伊斯塔布的红色眼睛。他的部下是怎样从一个个鲜活生命,变成生化兵器的,每一个过程,每一个细节,战神大人历历在目。

      宇宙旅程需要安稳人心,他私下处理了那些家伙,没有告诉其它人,从感染者身上搜到了各种生化武器--变异S病毒。要丢了吗?伊斯塔布思考了一下,最终把尸体弃入宇宙,病毒收进怀中,也许有一天,这玩意能助他一臂之力。

      “我听到母亲的呼唤,迟迟没有作答,那时我相信自己的实力,一切尽在掌控。征战亚特兰蒂斯的时候,我随身带着伊利西亚的武器。波赛冬是个劲敌,他经营海上要塞年深日久,根深蒂固,用点特殊手段也是万不得已。”

      那之后,发生了政变,伊斯塔布仓惶回师,还没来得及反应,又中了超体陷阱,一世英名付诸东流。还好先下手为强,穆暗中庆幸,当时的形式,稍假迟疑,他就会败于伊利西亚傀儡,与同盟者一同,死无葬身之地。

      “我在回军的途中,想了很多,一辈子没有那样,思考深奥的问题。母亲告诉我冥想者之事,问我在异乡是否遂意。”

      星球拥有了意志,她要传播自己的思想,就像生物间彼此相噬,把基因不同的其它物种吃进肚子里,按照自己的基因重组细胞,复制后代。

      伊利西亚居民能通过高超的精神力寻找古老宇宙的残念,可惜这种高度进化的星球并不多,更发达的不会接受低级文化。

      她故意放走星船,役使感染者携带武器,替她开疆拓土。英勇善战的伊斯塔布,想不到那个人会活下来,并接管了危险品。

      “她再一次问我,孩子,你在一个陌生的星球,为何不向母亲求助?我当时心乱如麻,体会到冥想者的心情,用战镰,永远征服不了人心,母亲却做到了。”

      他在跳下万仞高空之前,求助于伊利西亚,母星收到请求,裂解出一小块星体,内置燃烧核,随着伊斯塔布精神力引导,携带感染性S病毒向地球飞去。

      “伊利西亚残片还没有到达,我就死了,失去□□,只能与土灵结合,成为巨蛇,从此没有进入过精神世界。我把特奥蒂瓦坎,设计成宇宙基地,日月金字塔为航标,死亡大道为起降台,迎接残片降临。”

      那块残片终于迷失在宇宙中,因为不久之后,羽蛇神被封印。长久以来,其后裔在南美大陆生活,并不了解特奥蒂瓦坎真实的功能,仅依照古老的仪规执行献祭,直到主母复苏为女祭司。

      “自作孽,不可活。人类的行径一再表明自己是个低贱种族,不配存活。穆,你是个理想家,我对你的怜悯多于仇恨。”

      穆不想继续追问,两人从短暂的合作到分崩离析,都已失去当年同舟共济的默契。玉米和莴苣以不同的方式成熟,产出截然不同的果实。

      他没有放弃驯服人类,如果武力做不到,不惜求助外人,哪怕是一个更强大的敌手--潜伏在宇宙中的危机。羽蛇的起源,便是极端独裁主义,伊斯塔布充当了他们在地球的代言人。

      食心者和另外几个恶魔一样,是病毒残害人类的杰作。他们生前是普通人,感染后,细胞重组,硬化,灵魂成为特奥蒂瓦坎的一部分,□□为伊斯塔布驱使。他治下的星球,这恐怕是所有人类的命运,不会反抗,听话,服从。

      主母在海龙神殿,提到星球残片,穆想过深入敌后。撒加发疯一拳,打消了血斗士的疑惑,算是意外收获,伊斯塔布没有怀疑他与圣域的关系。傀儡不再向他传递信息,以上属于可以知道的,不能告知的内容,将继续保持缄默。

      携带病毒的残片一定还在,它在哪里?穆试图从精神世界找出它的位置,食心者监控着这个空间,太过明显的调查会使战神起疑。一定有办法的,穆思索着,恍惚间看见特奥蒂瓦坎灵魂视界,除了众多死灵魂,还有一个巨大的,飞龙般挥舞巨翼的生物,被一群魇魔附着,动弹不得。

      暂时还不能过去,外面的光景幽暗而狰狞,傀儡守着道路。那只龙类生物,从看守的数量推测,至关重要,如果把它从精神控制中解救出来…穆想着,被请安的问候惊扰,恢复到物质视界。

      “穆大人,属下奉命而来,接受您的驱使。”

      血领主收到召唤之时,受宠若惊,兴奋之情难以言喻。如同十八年前,他得夫人指点,在南极冰川下挖掘到自己的先祖。那人双手合十,面容祥和,让科学家浮想联翩。

      他无数次幻想,沉睡的古人苏醒过来,坐在他面前。臆想的情景,正在栩栩如生的呈现。他膜拜顶礼,激动过度,脸部肌肉都快抖坏了。

      穆第一个提到的就是他,足见看重,他战战兢兢走进新主人的神殿,跪在地上亲吻他的脚背。

      “塞特的父亲,报上你的姓名,我可不愿一直这样称呼你。”

      伊斯塔布离开后,穆轻松多了,他有意无意学起史昂,翘着一条腿坐在宝座之上。他还没有意识到,血液改变之后,潜意识也发生了变化,目空一切的骄傲感,占据了他的思维。

      “遵命,属下叫彭加林【1】。”

      “你是中国人,怎么娶上了墨西哥夫人呢?”

      “我过去带领中国科考队探索罗布泊,您知道,维吾尔帝国也是穆大陆移民创建的。我对自己的先祖充满敬仰,后来在考古中被异次元空间吸走。”

      “我记得了,教科书上有你的名字。”

      穆莞尔一笑,母星人肌肤光洁,与人类不太一样,有着白陶的质感,蓝色脉络隐现其下,像科学家祖国的青花瓷,血领主的心脏,狂跳起来。

      “我找到您的时候高兴极了,这是每一个穆大陆后裔都有的心情。”

      “既然如此,那么告诉我,你和史昂是什么关系。”

      穆大陆的主人,侧过身,拨弄起厚重石板上的指针。他纤长的指尖,分毫不差还原了天上星辰最精确的位置。念兹在兹的问题,不经意间吐露,守在宝座旁的食心者,人间恶魔,给他更增一份非人的威严。

      “其实我知道得差不多了,细节之处还需指点,你敢骗我吗?”

      科学家万万不敢对抗主人的权威。

      “在下不敢!”

      他坐在宝座上,聆听塞特父亲讲述那些尘封的往事。

      "我落入时空断层,是史昂救我出来的,国家找不到我,广发讣告,举行了祭奠。中国是待不下去了,我在他的帮助下去了墨西哥。他对我的工作很感兴趣,还告诉我嘉米尔的历史,利用职权支持我的事业。那时候,我们称兄道弟,他比我大,从来没有摆过教皇的架子。"

      提起那段岁月,他瘫痪的脸部,柔和了不少。

      "我的科考队,发掘出很多古迹。从特奥蒂瓦坎、危地马拉、洪都拉斯、到马丘比丘,到处都有我的营地,这还不够。一个美丽的玛雅女士找到我,给予我很多思路上的启发。"

      不用说,那个女子必是玛尔里主母了,穆心想。

      "她指点我去南极,在冰层下掘出了您的遗体。面具取下后,失去灵魂的□□化作尘土。"

      人为万物之灵,死后不过如此。

      "我取到一些组织残片,带回实验室培养,上帝造物的极致!"

      他陷入了遐想。

      "和人类不同,四条DNA双螺旋链,我立志要复制这一伟大生命。"

      "你选择了降解DNA,而不是完全克隆?"

      “我试过,您的细胞在正常情况下无法分裂,只能考虑降解。所以我取来史昂的细胞,进行对比分析,嘉米尔人的基因与纯血最接近,通过研究他,破解了您的遗传密码。"

      原来老师和自己还有这一层关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想到史昂,一阵酸楚在血管里涌动。

      "成千上万份标本,您是唯一存活下来的,我相信这是上帝的恩赐,绝无仅有。我怀着期盼,迎来您的新生,史昂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他太保守了。"

      说着说着,科学家激动起来。

      "他明察秋毫,带领一帮圣斗士焚烧了我的实验室,销毁实验记录,您也在那次浩劫中失踪。史昂公开表示反对克隆技术,所以多年来,我以为您早就死了。"

      "那么塞特呢?"

      "我和史昂决裂后,那位美丽的玛雅女士收留了我,我们结为夫妻,并且有了孩子。"

      "他生下来就是伊斯塔布吗?"

      "是的,他和羽蛇神大人是同一个灵魂下不同的人格,自然情况下不会出现。"

      "你如何做到的呢,做神祇的父亲?"

      "夫人向神灵祈祷,他依愿降生到了我家。"

      一切答案摆在面前时,才发现当初的抗争多么可笑,难怪塞特与自己一见如故,两人恩怨纠葛,在地下相互制约了一万年。杀人如麻的伊斯塔布,也有纯真羞涩的人格,想到这里,穆不免露出微笑。那个懵懂的少年,永远消失了,被他壮志未酬的前世所吞没。

      "原来是我错了。"

      穆心里想。无论是一万年前还是现在,他只顾拯救塞特的生命,忽略了灵魂需要的关心。少年独自对抗心魔,如果得到足够的支持,也许不会束手待死。史昂老师对双子兄弟,还有白,大概也犯了同样的错误。爱错了方式,反受其害。

      念及于此,自然想到加隆,伤痛感像弦乐中的低音,穿透了他的心灵。地球男子,飘扬如海风的蓝色头发,暗夜中亮如明星的双眼。还有他坚实的后背,强壮的臂膀。史昂去世后,穆以为不会再有类似经历,爱情撕开旧伤,他陡然发现了自己的无知。塞特的人格便是败于这种煎熬,名为爱的酷刑,比恨更加锥心刺骨。

      谁都有年轻的时候,唯一一次任性,忽视理性的警告选择了爱情,令他身陷苦境。短暂的甜蜜,背后是一望无垠的鸿沟,种族差距像一道天堑,把两人隔在了完全不同的一边,想要再续前缘几乎没有可能了。

      爱情面前,众生平等,聪明才智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连神祇都会感到无助吧。他想念加隆的亲吻,他的拥抱。连他厚颜无耻的恶作剧,都是那么可爱,令人眷恋。这份悔悟,来得太晚,已经发生的一切,无法更改。

      "为什么要服侍羽蛇神?你明明可以做为一个著名学者,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他定了定神,换上一种悠闲的语气,继续应付血领主。

      "大人,还不够,我想亲眼见证奇迹,那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信仰。"

      "你想念塞特吗?"

      "有什么意义?神的意志不可违抗,包括成为我的儿子。"

      他的回答毫无纰漏,就是缺乏感情。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科学家摇了摇头。

      “属下不敢妄言。”

      “我和伊斯塔布在宇宙中漂泊的时候,发现过一个行星,从瞭望台看过去,有大气层,有水,温度适宜,后来被称之为纳斯雷萨【2】。”

      说起星际旅行,科学家不大的眼睛突然生光,穆不露声色,观察着他的表情,看来所料不错,这家伙为学术痴迷,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于是循循引进...

      “大家以为找到了合适的星球,我和他作为先遣,乘登陆舱降落。地面的情景和预测不同,仿佛炼狱,火山喷出浓烟,岩石上淌着绿色的液体,具有腐蚀性,不是水。”

      “大人,那可能是氯化物,太阳系边缘的行星上有这样的情况。”

      穆笑了笑,不介意他插嘴。

      “我们粗看了一下,不适合以水为生的种族,决定先回去,从长计议。就在这时候,一种矿石状的生物袭击了我们,准确的说是袭击登陆舱,它们吸附在金属外壳上,盗取能源。”

      “矿石怎会有生命...”

      “你说对了,我到现在也没弄清这种物质行动的机理,是生物?非生物?不得而知,我们损失了一些物资和同伴,伊斯塔布拼命护着我,才活着逃离了那个星球,他是我们最强大的依靠,你应该感到自豪。”

      聊天内容是领主的儿子,穆对他大加赞赏,实际上科学家的思维被奇妙的物质吸引,想要继续追问,又怕唐突。

      “纳斯雷萨,意为恶魔的国度,我回到星船后,做下了标记,嘱咐同伴永远不要试图探索那个星球...”

      话虽如此,他心里很清楚,血领主已经动心了,他掌管着特奥蒂瓦坎的探测设备,一定会去寻找,去观察...

      俗话说,好奇心会害死一个科学家...

      3.

      两人谈话之际,神殿外一片骚动,侍卫的脚步纷至沓来,与呵斥混在一起,夹杂着小孩稚嫩的童音,领主转过身,准备处理室外的纠纷。争吵声越来越大,由远及近,一团棕色的事物闪进了神殿,后面紧跟着一群灰头土脸的汉子。

      柔软的团子刚蹿进门,就被血领主铁钳般的手腕挟制了。舒展身形,是个幼小的男孩,他手足齐蹬,哇哇大叫,领主遒劲的肌肉纹丝不动。

      “你们怎么搞的?这么多人,连只小羊都看不住!惊动了主人不怕掉脑袋吗?”

      侍卫们排排跪下,埋头称是,卡门普斯家出过叛徒之后,对下人管教尤为严苛,男人们连分辨的勇气都吓跑了。穆看了看,这些人正当壮年,力气不弱,怎么会被一个孩童戏耍?

      “放开我啊!你们这些坏蛋,等我爸爸来了把你们拧成绳子。”

      血领主无意与一个幼儿斗嘴,他捂住孩子的嘴,要把他丢回囚室。

      “彭先生,他的父亲是谁?”

      “禀大人,说来惭愧,他父亲是血斗士的叛徒。”

      “史昂的徒弟对不对?”

      “大人明鉴。”

      黑暗中灵光乍现,一个嘉米尔人...

      “放了他。”

      血领主愣了一下,穆大人也是史昂的徒弟,据说同门关系不睦,他是主人,讨要仇人的儿子,不能不给。血领主松开虎口,孩子摔倒在地,一边哎哟哎哟的叫嚷,一边揉搓抓出指痕的脖子。

      大殿里,只有正座上那位没穿护甲,看似柔弱,刚才一番问答可以确定,他是这帮人的头目。孩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睁开的那只大眼睛留意着与众不同的穆大人。这不是活见鬼吗?覆在脸上的面具描绘出巨大独眼,蓝色的嘴唇冷到骨子里。

      孩子急于脱身,想不了太多,他用念力控制住火盆里一根燃烧的木柴,瞄准穆飞了过去。还没靠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反弹,从孩子腰间擦过,稳稳落回它应该栖身的火盆中。

      刹那间逆转,晃花孩子的双眼,幼小的身子浮起来,停在了半空。

      “你的父亲叫白?我是你的师叔,按规矩你要向我行礼,然后报上姓名,见面就丢棍子,是谁教的?”

      孩子被念力包裹挣扎不出,这股力量,比他从父亲那体验到的更精纯。他见识过父亲的厉害,不举手不投足,单凭眼神就能粉碎巨石,撕裂钢筋。这位大人和父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刚猛中带着一丝阴柔,收发有度,进退自如。

      他随意抓拿小孩,控制于鼓掌之间,孩子想动,无处着力,全然感觉不到力量的来源。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乘我睡觉的时候把我抓到这里,还不是惧怕父亲。有本事光明正大的和他决斗,欺负我算什么本事?”

      他处境不妙,还要争一口气,胆色不错。穆笑了笑,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清秀的面庞,白里透着蓝,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前额,上面一对显著的朱砂印。

      “你父亲也有这样的印记对不对?”

      孩子不吭声了,他没有说错,但仍不值得信任,这些家伙蛇鼠一窝。

      “我缺个端茶送水的侍童,你的条件正好,考虑考虑,不勉强的。”

      他说完,孩子轻轻坐到了地上,连一丝微尘都没有扬起。

      “彭先生,我这里暂时没事了,你带他们一同退下吧,随时候命,我想休息一会。”

      穆伸出手臂,立刻有侍卫扶住,低眉顺眼,引着他走下台阶。伏在地上的男人们对孩子虎视眈眈,穆一转身,他们就要扑上来和小坏蛋算账。

      “大人,我愿意做你的侍童!”

      穆停下了脚步,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孩子审时度势,扑倒在地,和那群臭汗淋漓的莽汉相比,穆大人和蔼多了。他推开侍卫急欲覆上来的大手,高声大叫。

      “师叔,我叫kiki,5岁,愿意服侍你啊。”

      穆点了点头。

      “起来吧,我和你父亲有同门之谊,服侍说不上,你理应尊敬我。大人就免了,叫我先生。”

      五岁,正是懵懂无知,初尝人世艰辛的年龄。他就是那时遇见史昂,改变了一生的轨迹。孩子的父亲树敌众多,能否保住性命不得而知,想到这里,对他的命运又多了一份惋惜。

      “看什么看,先生叫我呢,躲开。”

      侍卫们气得吹胡子瞪眼,kiki洋洋得意,昂首挺胸,跟到了穆身后。

      “彭先生,可有不妥?”

      “主人,这里的一切都是您的,只要您高兴。”

      “告诉伊斯塔布,他欠我一个婴儿的生命,我们两清了。”

      “遵命,您有任何需要,只需传唤一声,属下守着太阳金字塔。”

      血领主再次向主人致敬,才携众侍卫缓缓退下。

      科学家捏着的一把汗,离开神殿后才逐渐冷却,天边的星辰还在隐隐闪烁。他心里反复咀嚼着穆说的话,偷取能源的矿石,纳斯雷萨,恶魔之星...

      kiki大摇大摆,跟着他的先生进入后殿,比囚室宽敞多了。主人摒走了侍卫,只留新收的侍童。小孩子精力无限,上窜下跳没一刻安宁。

      “先生,您喝水吗?”

      “先生,您吃果子吗?”

      “先生这里怎么没有点心啊?”

      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毫无生气。kiki看着,有些毛骨悚然,靠近他身边,感觉不到一丝气息,皮肤也不会散发出温度。

      “你饿了吗?”

      他问了一大堆,穆只说了一句,小孩摇了摇头。

      “我吃过饭。”

      “很晚了,休息吧。”

      “您不去床上睡吗?”

      “不用,你去吧。”

      这句终了,他保持静坐,一点不像个活物。

      “您就这样休息?”

      “穆先生?”

      孩子伸出小手在他面前摇晃,没有反应。

      “您睡着了吗?”

      无人应答,他看上去休眠了,孩子抚了抚胸口。穆虽然自称是父亲的同门,又有相似,不对,是更加精纯的精神力,始终无法让Kiki信服。那群坏人对他毕恭毕敬,长得又和冷血动物差不多,还是逃走为妙。

      拿定了主意,小孩忽然对准穆的脸出拳,在碰到皮肉之前停下。纹丝不动,准是睡着了,机会难得。Kiki蹑手蹑脚,走出后殿,偷偷望去,侍卫都退下了,这才放心大胆的走出来,从正门拾阶而下。

      他身形小巧,在石块的阴影下行走,躲避巡逻的卫兵。穆所居住的群星神殿,人烟稀少,安静而开阔。刚转过墙角,前方羽蛇神殿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傀儡大军集结在神殿脚下,与普通士兵相比,它们更像僵尸。形容狰狞,色泽暗淡,重复着机械化动作,沿着固定的轨道来回行走。

      各种石像般的生化兵器,布满特奥蒂瓦坎,原来穆的居所受到了特别关照,伊斯塔布知道他喜欢清静,不许属下过去聒噪。孩子咽了口唾沫,以这种集结密度,稍一靠近就会被发现,除了回穆身边,就只能回囚室,讨厌他的侍卫们正在摩拳擦掌的等在那里。

      怎么办呢?前进,走不出去,后退,又不甘心。这时候,一阵鼓风的巨响从头顶掠过,尖锐的啸叫声直刺孩子的大脑,他咬紧牙关,捂住了耳朵。

      巨大的飞龙,在金子塔上方飞行,一番盘旋,最终停在了羽蛇神殿顶端。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Kiki彻底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只想回到刚才的居所。穆是主人,和他一起至少不会被恶龙吃掉。

      他朝着大军驻扎相反的方向逃逸,两条小短腿,捣腾得比来时还快,走到门口绊了一跤,还没摔倒在地,一股大力,把他从门口拉扯到穆的面前,端坐于地板上。

      “外面好玩吗?”

      “不,一点也不好玩,我只是出去尿尿,还是您这里好。”

      孩子反应迅速,小脸保持着吓坏了的颜色。

      “孩子,给你一句忠告,老实待在这里吧。你刚才出去也看到了,绑架你的根本不是人类,在敌人的领地上,小聪明是没有用的。”

      “那我该怎么办,等你们把刀架到我脖子上?”

      “我很抱歉,你就算跑出去,也无法脱离,这是一个镜像空间。而且,即使你逃出去了,外面的世界是否安全还很难说。”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怎样啊?”

      “一言难尽,说了你也不懂,老实待着,还有希望见到你父亲。”

      “你们抓了我还不够吗?不要伤害我爸爸。”

      五岁的孩子,发出了男子汉宣言。

      “不跑就不跑,你别去找爸爸了,你们不是同门吗?”

      “你父亲可不这样想。”

      孩子在特奥蒂瓦坎关了几天,本能的觉察到恐怖,再加上逃跑失败。他幼小的心灵发现父亲在神灵的面前不堪一击,和其他人类一样。

      “穆先生,您是这里的主人对不对?只要您一句话,他们就不会找我爸爸的麻烦。我不跑,留在这里给你端水送茶,你心情不好了就打我一顿出气,我不怕痛。”

      他恳求的大眼睛,装满泪水。

      “我恐怕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他们叫我一声主人,是客套话,其实我们都是这里的囚徒。至于师兄,放心吧孩子,你祖师爷爷早有安排,前提是他得遇上我。”

      小kiki擦了擦眼角,无话可说。穆先生谈吐优雅,举止从容,让他感到安心。

      “我知道爸爸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他早出晚归很少回家。妈妈在的时候,拉住他的衣角劝他收手,过平安稳定的生活。”

      “你的母亲呢?”

      “没了,就在前不久,黑衣人翻进我家,她遇害前把我塞进了衣柜。”

      小孩讲述生离死别的故事,一点也不激动,异于同龄人遭遇,使他幼稚的心灵显得苍白。

      “我也是五岁失去家庭的,所幸他们都活着。”

      穆温和的揉了揉孩子的头发。

      “你是个男子汉对不对?能救父亲的只有你了,所以要保护好自己。”

      孩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是的,先生,我一定会劝他。老师说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他以后变好了,你们就饶了他吧。”

      穆微笑着点了点头,暗中叹息,师兄做的事,岂是一个幼儿园阿姨能理解的。说到品质,他活了三十几岁,还不如自己的儿子。

      “从现在开始,你最好跟着我,也许会有一线生机。”

      “嗯,好吧,可是先生,你为什么只喝水不吃饭呢?”

      穆愣了一下,外星人的身份不知从何说起。

      “你和我们不一样,可你是好人,比外面那些叔叔好多了。”

      “是吗?谢谢你。”

      五岁,仿佛是受诅咒的年龄,嘉米尔一族有着常人不及的天赋,同时,也意味着承担,更多责任与苦难。小kiki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和自己小的时候何其相似,自从遇到史昂,改变了命运...

      想到这里,穆突然有点子了,食心者监控着精神世界,但这个孩子,它一定不会设防。如果用他做媒介,相当于另一个信号发射终端,可以绕开看守,与外界通讯。他突然理解了史昂,如果一个成年人能做到,谁也不想连累孩子。

      小孩揉搓着疲乏的大眼睛,面前发生了前所未见的神迹。寝殿里的观赏植物急速生长,茎干抽长,卷出新叶,在暗夜中吐露骨朵,绽放出花蕾。片刻之间,呈现了植物在自然条件下需要数月才能完成的生理变化。

      “啊!这是什么?我父亲也做不到啊!”

      “万物有灵,孩子,只要学会倾听它们的声音,境随心转。”

      “什么都可以做到吗?”

      “理论上说,是的,所谓能者无所不能。但我不提倡过度干预,太过恃强,会适得其反。”

      “唔...”

      孩子还听不懂深奥的义理,他抿着指尖,馥郁花香飘进鼻孔,他睁大眼睛,对先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雕虫小技而已,你想成为一个强大的人吗?掌控自己的命运,捍卫自己的信念...”

      “我可以吗?”

      穆点了点头。

      “我在你这个年龄,一位长者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好事从天而降,有点缺乏真实感,kiki犹豫着。想到父亲,他咬咬牙,做出了和穆小时候一样的决定。

      “父亲让我东躲西藏,因为我是个累赘,总有一天,我要保护他。”

      “你是个情深义重的孩子,只要虚心学习,一定青出于蓝。”

      穆感觉自己有些可耻,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孩子与自己合作,确实还有挽救父亲的可能,不算完全意义的欺骗。

      “父亲教过你精神运动吗?”

      “一点点。”

      “足够了,你现在把精神集中到一个点上,其它什么都不要想。”

      孩子心虚的点了点头,专注,的确是精神运动的基本功。

      “我想什么好呢?”

      “两个字,父亲。”

      kiki眼睛里流露出似喜似悲的神情,对于一个孩子,这种体会太早了。穆看着他的眼睛,控制了孩子的思维,精神波动通过kiki的大脑,源源不断流向印度恒河...

      沙加完成了圣域的任务,从非洲返回,教皇恰好不在,他留下书面报告,匆匆离去。南太平洋一带风平浪静,战斗结束,凤凰群岛恢复到无人状态。每当沙加心中疑惑,就会回到恒河边,聆听佛的教诲。

      他跏呋而坐,逐层递进,达到无想的境界。没有感知,却又无所不知,世间万物如同弦上的波动,此起彼伏,不离他们互为一体的本质。真空中微妙的量子起伏,创造出多姿多彩的大千世界。悲欢离合世代上演,最终归于虚无的终点,在时间空间的尽头酝酿着新生。

      “参透一切真理的觉悟者,您知道地球的命运吗?佛经上记录了我们的来历,阎浮提形成后,有天人从光音天【3】上来,无有男女之分,饮水即饱...现在是末法时期,人类尚不该在此时灭绝。”

      沙加默念真言,向世尊述说他的疑惑。释迦牟尼佛在人间的□□早已寂灭,佛性遍布山河大地无处不在。一个金色的巨影出现在他面前,从空间彼端,传来一阵微弱的小宇宙波动。

      他恍惚听见次元尽头,有人在念诵佛号,那人精神恍惚,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沙加相信是佛的指引,他提升小宇宙,将迷途之人引渡到了自己栖身的古庙。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遍体鳞伤,他的嘴唇干裂无色,看样子在异空间漂流了多日。一句佛号吊着他的性命,将他从遥远的迷途,引回人类居住的大地,受伤男子正是锡兰辩经的克修拉。

      弥留之际,瑜伽士回忆起一生最惨痛的失败。他质疑过佛陀的智慧,当他游走于生死之间,又是佛的记忆拯救了他,最终将他送到恒河之畔。沙加做了一些简单处理,有着深厚修为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是佛光救了我。”

      他喃喃自语,稍微能动之后,拖着土黄色的背影,跪倒在古庙的佛像前。

      “需要一位上师为你受戒吗?”

      “我想回锡兰,在阿努拉德普勒古刹精研佛法。”

      沙加微微颔首,以示嘉许,这样的结局属意料之中。

      “那之前,我要清除地上的邪恶,那股邪气从复活岛转移到了墨西哥。除了它,我还感到另一股,稍弱的气息。平缓,沉静,在同一个地方。那股力量很清淡,没有沾上血腥味。“

      “这就是了,和猜想中的一样,我好不容易从非洲种族危机抽身,还是错过了这件大事。”

      两人说话的时候,小沙弥引来一位神情倦乏的访客。

      “沙加大人,我终于找到您了!”

      身穿凤凰座圣衣的基路提喜极而泣,数日来,他走南闯北裹得一身风尘,连嗓子也嘶哑了。

      “你也在这里?”

      死亡皇后岛上打架相识的男人,异口同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我还以为你死了!太好了!”

      “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我试图阻止邪恶复活,看来失败了。”

      “我正要向沙加大人汇报此事。”

      沙加盘膝坐在古寺中间,认真听完了基路提的讲述,他手握血色水晶,苦思冥想。

      “暗黑圣斗士属于圣域管辖的灰色地带,穆既然移交给我,我必当担负这份重责。眼下教皇心神不宁,南美之事不能再耽误了,我这就用小宇宙联络金牛座,共赴墨西哥相机行事。”

      “我们随您一同前往吧!”

      沙加没有否认,两人就当他同意了,各自浣洗休整,南美地界上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沙加心底怀着一丝疑虑,关于穆,克修拉所说的另一股气息,他也觉察到了,来自宇宙深处,另人怀念的往昔。

      为了确认,他再次进入初禅,一个古老的声音,直接出现在他脑海。

      “沙加,你真是个大忙人,老朋友跟你说句话也不容易啊。”

      这不是小宇宙传话,是同一精神层面之间的通感。

      “你倒是清闲,还记得坐禅的方法。”

      “其实我该更早呼唤你的,特奥蒂瓦坎的精神世界被监控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孩暗度陈仓。”

      “从你的选择看来,准备好背水一战了?”

      “是的,其实我根本没有选择,你想不到伊斯塔布手里掌握的东西。”

      “他总算学乖了,你也不差,和过去一样,不会使用蛮力。”

      “还是你了解我,他想玩把大的,我顺水推舟而已。”

      “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吗?”

      “你不至于要坐视不管吧。”

      “我就知道。”

      沙加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两位好友,共同抗敌的时代。

      “沙加,我会把他的注意力转到希腊去,相信教皇大人抵挡几个回合还是没问题的。你不要带其它人前来,一方面派不上用场,另一方面会造成圣域空虚。”

      “你这是公报私仇啊。”

      “哪里,做教皇的不就是要挑起天下安危吗?”

      “嗯,道理不错,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来特奥蒂瓦坎吧,不过那之前,请你把藏身墨西哥市区的黑暗圣斗士窝点端掉。圣域一旦开战,那群小人定会乘机作乱的。”

      “你可真会使唤人。”

      “你遇到麻烦,我难道会袖手旁观吗?”

      “好吧,真拿你没办法,不过见你神气活现的样子甚慰我心。”

      “我也是。”

      推心置腹的交谈在中夜停止,沙加像世尊示现的一样,进入了涅槃的境界。灵魂融入到无欲无想的光芒之中,为了来日的苦战积攒实力。

      4.

      加隆手持一份景区地图,陷入了迷茫,头顶一片明丽的艳阳,脚踏陌生的国土,群峰连绵,望不到尽头。庐山太大了,又没有其它线索,在此处寻找一个隐居的老人,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一个老爷子,会住在哪里呢?圣域里极少关于天秤座的传说,有的近乎玄谈,人们更在乎炙手可热的。是个人,就得要喝水吃饭,这里大片山脉分布着梯田,翠竹隐着农家小院,难道要一家一家的搜过去吗?加隆甩了甩头,根据常理,圣斗士不会住在俗世中,除了招引敌人伤及平民,还会腐蚀战士的心志。

      是啊,阡陌红尘,普通人身在其中而不自知,另一些人,可望而不可及。泥泞小道,鸡犬相闻,渐渐深入山腹,道路越来越崎岖,最终被落叶遮盖,消失在林间。那人隐藏了小宇宙,如果捣乱一番,也许会自动出现,可惜他不是来惹事的。

      “唉,这样下去一年也找不到啊…”

      加隆躺倒在竹林里,枯萎的叶子铺了一地,顶端的蓝天,被枝头剪碎,露出些许光点,青翠欲滴的世界,好像穆的眼眸。他仰天而卧,再一次想起了他。

      你此时身在何方,是否还记得我?

      蝉鸣声催得人昏昏欲睡。

      一个少年从山下来,农人打扮,背个竹篓。他发现了潦倒的异国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可能是迷途的游客。

      “这位大哥,你没事吧?”

      他蹲下来,碰了碰他,加隆索性装睡,打算唬唬这小子,说不定能打听到天秤座的消息。他闭上眼睛,一声不吭,枯叶贴上他的面颊,更是惨不忍睹。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少年一连问了几次,男子不作声,看来真是晕倒了。这人身材高大,少年负在肩上,并不十分费力,竹篓都没有取。加隆改变了计策,普通人这个年纪不可能做到,只有修炼中的斗士。

      少年呼吸悠长,有一定修炼根基,攀上山腰没有喘气,行走陡坡,好像是绳子吊上去的。过了山麓,豁然开朗,一条气魄雄浑的瀑布飞流直下,挂在面前。

      瀑布下的水潭边,一处瓦屋,是少年的家。他放下迷途的客人,舀了一勺山泉,灌进他嘴巴里,毛手毛脚的掐了掐人中,怎么还不醒?少年忐忑不安,把他靠在篱笆上,进了屋子。他一走,加隆恢复了正常,原来老爷子住在这里,是个钟灵毓秀的住所。

      他不请自启,四处游逛,一个翻身,跃上了瀑布前的山崖。好一派豪放气势,暗合胸中的志趣,山崖边缘,似乎有个雕像,谁会在这种地方造神龛呢?

      “别看了小子,你是来找老夫的吧。”

      妈呀!石像开口说话了,他这一动,周身的血脉加快了循环。加隆感受到一个风烛残年的小宇宙,似要熄灭却又绵延不断,沉积着岁月的尘埃。除了他还有谁?243岁的天秤座黄金圣斗士,前朝遗老。

      “你怎么知道,万一我是来游山玩水的呢?”

      “那你为何要戏弄小徒?”

      老者话音刚落,背后拳风袭来,加隆轻松避开。带他上山的少年转出来,不见了旅客,四处寻找,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为了保护师尊,他猛然出手,不留情面。

      年轻人招式练得不错,可惜在加隆面前一无是处,念着是个淳朴的孩子,他没有出手相拼。几下起落,少年用力过猛,跌入了山下水潭。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老者看出他对徒弟手下留情,不像是来挑衅的,一举一动,勾起了旧时的回忆。

      “我?大爷,你认清楚了,我可没见过你啊。”

      “小宇宙的类型相似,那个男人很苦恼,不过已经死了,说出来你也不认识,双子座的宿命呀…”

      “这都能看出来?太好了,我找对了人,其实我不清楚你的事,是他说的。”

      他取出白羊座圣衣上的红色宝石,光泽如新。

      “哼,会修圣衣有什么了不起?好像所有人都得知道嘉米尔那一套,老的脾气古怪,小的也是这样吗?”

      穆?他淡淡的笑靥下深埋着自我,哪里古怪了?连他的名字也染着黯淡的色彩,让人一想到便怅然若失。

      “穆被羽蛇神伊斯塔布带走了,我要去救他。”

      老人的表情没有变化,和石头相比就多了个声音,喜乐难辨,过了好一会,他才做出应答。

      “是他们呀,老夫年轻的时候有一个女祭司,在特奥蒂瓦坎兴风作浪,本来应该一网打尽的,可是为了筹备圣战,我们的女神迟迟没有降临,算了都是陈年旧事。你准备怎么办,就这样冲进去打?”

      加隆被他问住了,一时语塞,他不是不敢玩命,以前的经验告诉他,太鲁莽会适得其反。海斗士还在集结中,战斗力是未知数,还有撒加,他不可能没有行动…

      落水少年从深潭里爬上来,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师父似乎和来客拉起了家长,既然不是敌人,就没理由打架了。

      “师父,这位…”

      少年一向稳妥,实在是护师心切,不免浮躁,从头到脚凉透之后,清醒了不少。

      “紫龙,你练功勤恳,须知天外有天,这位小朋友你目前是打不过的,好在他没有下狠手,今后做事万万不可托大。”

      “是!”

      少年被师父一顿教训,憋红了脸,如果他负回来的是敌人,只怕已经遇害了。他谢过师父指点,以手抱拳,又向加隆行礼。

      “多谢留手。”

      有理有度,足见门风。

      “傻孩子,为师要和这位客人说话,你练功去吧。”

      紫龙摸着脑袋,露出一个憨直的笑容。

      “是!我收了新鲜的土笋,叫春丽煮了招待客人吧。”

      他年纪不大,竟有几分当家做主的架势,跃下山崖张罗琐事去了。加隆顺着他的足迹向下张望,被老人及时拉回注意力。

      “小朋友,我们接着说正事吧,我说到哪了?”

      “你说到特奥蒂瓦坎的娘们。”

      “你什么你,没有礼貌,叫我童虎。对了,说到那个娘们...不对,是女祭司。老夫当年和她对战,也怪我们调查不周,特奥蒂瓦坎最可怕的不是血斗士,而是守护巨龙--埃雷苟斯。”

      “你们都打不过,有这么凶?埃雷苟斯…我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它原本是海里的龙族,被捕获之后,羽蛇神腐蚀了它的灵魂。”

      加隆心中一凛,来这里果然是明智之举,他记起了海龙--埃雷苟斯,一万年前亚特兰蒂斯的代理人。自从他屈服于伊斯塔布的淫威后,鳞衣在特奥蒂瓦坎失去了力量,海斗士无法参战,自己这身布衣也堪忧。

      “从前有个人,周游列国,求学屠龙的剑法。很多年后,学成还乡,大家让他杀一头看看,这世上哪有龙啊…”

      老人不知是在嘲讽,还是败落的暗示,他保持着慢条斯理的语气,置身事外。对加隆来说,言语调侃无所谓,哪怕还有一线希望,他都要试一试。

      “这世上不是真有龙类吗?”

      “没错小子,上古时代就是龙类的世界,我座下有龙族遗迹。后来气候更迭,他们的数量减少了,现在更是没入其它种群,稀罕难见。老夫活了243年,也只在特奥蒂瓦坎见过一只。魔龙吐息,所经之处生灵涂炭,不留一丝生机。所谓致胜,首先要保证不死,能做正面战斗,就有一半的胜算。”

      简单的道理,从老人嘴巴里说出来特别容易信服。

      “童虎,你有防御的办法?”

      他依照老人的要求,换了人称代词,直呼其名,老人并没有生气。他叫童虎,别人唤他作童虎,哪怕小了不止一圈,有什么不对?

      “老夫如何知道?不过敌人却是知道的,龙头一歪就是一片,怎么没见血斗士倒下?”

      上上个世纪的恶斗,显然给出了合理的答案。

      “嗯,有道理,你就直接说完吧,没时间了。”

      “那可不行。”

      天秤座浑浊的瞳仁像燃烧过后的余烬,一丝精光透出来,和两百年前一样尚武,宝刀未老。

      “双子座…穆告诉过我关于你们的事,大敌当前,我担心你啊。心术不正,天道不佑,难成大事。”

      以加隆过去的脾气,早就大打出手了。给老人一顿抢白,他虽然不平,还是按捺住情绪,好言相辩。

      “天命?我不信!如果真有,穆就应该平安无事。怎么想随便你,我一定要去,你以为这片世外桃源能躲得过天灾吗?”

      “哦,老夫偏不告诉你,除非你胜过这把手杖,耍嘴皮的家伙,我见多了。”

      童虎从身下取出一把木杖,指着加隆的鼻子,胸有成竹的架势。

      “老头,说谁呢?我不揍你是怕你太老,赢了更丢脸。”

      一老一小两个男子针锋相对,特别是加隆,像只炸了毛的公鸡,两人谁也不肯让步。

      “有人要揍老夫?哈哈,放马过来吧,我倒要试试。”

      “你会教我应付埃雷苟斯?”

      “赢了再说。”

      童虎一动不动,形同槁木,还真有几分高深莫测的味道。加隆掂量了一下,他再厉害也垂垂老矣,过了小宇宙最鼎盛的时期,以强凌弱胜之不武。他收起小宇宙,自信凭搏击便能制服他。

      魁梧的男青年冲向老翁,眼看就要抓住老人的手杖了,忽然间,杖尖轻点,他像紫龙一样,被自己的蛮力丢进了水潭。

      加隆从水里爬起来,打了个喷嚏,老头子真邪门,看他眼不转身不动,霍然打破平衡,借助对手的力量将其制服,不愧是活了两个世纪的老妖怪。

      他的悟性极高,又试了几次,渐渐掌握到力量间微妙的平衡,最后一次仍然不幸落水,好歹捉住了老人的手杖。

      “小子不错,哈哈,老夫很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童虎知道加隆没有跟他拼小宇宙,不似传说中的不择手段,说起来,天资极佳,还有些可爱。他换了副柔和的语气,让他坐下来休息。

      “圣域,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好自为之吧。你和我年轻时相比,只差一点点。”

      真是大言不惭,加隆心里想,不去戳破。他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源源本本说出来,隐去了和穆的关系,那些只能收藏在心里的。

      老翁只听,没有说话,到了吃饭的时候,一个窈窕少女送上热腾腾的饭菜。因为来了客人,比平时丰盛,根据老师的脾气,特意准备了一壶酒,两只酒杯。

      “来一杯?你在水里泡了半天,够呛。”

      嗅起来不错,带着竹叶的清幽,加隆一口喝干,咂了咂舌头,露出享受的神情。

      “小子,你也知道酒的好坏?不错,老爷们哪能不喝一杯,史昂那个老东西就不懂,他的徒弟什么都好,和他一样呆板,缺乏趣味。”

      加隆点头称是,不能再赞同了,尴尬气氛消失于餐桌上。他不客气的和老人举杯对酌,完全没有尊长的概念,童虎也一样。

      “小子,那群邪教徒可不是省油的灯,老夫当年杀死一只九头龙,他打断了我三根肋骨。我因为受伤,没有踏入特奥蒂瓦坎镜像,可是同去的战友遭到巨龙袭击,失去了理智…后来他们不闹事,我们也没有进一步清剿,以至有了今日。”

      “嗯,现在找上门来,想躲都躲不了。”

      “你小子眉目不善,老夫本来不想搭理,看你顾着朋友,还算良心未泯,不是所有人都配喝老夫的私酿。”

      “是是是…”

      难以想象他年轻时的样子,加隆心里想,只要肯帮忙,随他怎么说。

      酒足饭饱,老爷子还要吟诗,听得异国男子一头雾水。他觉得差不多了,才吩咐徒弟去老宅里取来一块血色水晶,秘置两百年,重见天日,散发出邪异的气息。

      “血斗士死后,粉碎面具能获得血衣的精华,想来就是这玩意保护他们不受己方能量波及。邪术提炼的东西,里面困着死灵魂,使用不当小心会被邪能反噬。小子,我刚才不是故意刁难你,巨龙尚且摆脱不了控制,你行吗?”

      加隆眼珠一转,有了计较,不就是精神控制嘛,如果他已经被控制了,那么邪能只能俘获一个空壳。他和童虎商量,老人也认同此说,安全起见,还是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小子,你想好了,如果失败,我只能把你控制起来,什么时候放可就不知道了,也许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完一生。”

      浑浑噩噩?他笑了,自从爱上穆,他就没有一天清醒过,有什么好怕的。他给了自己一个幻胧魔皇拳,在失去神志的情况下,捏碎血石涂在脸上,一股大力顺着血管袭来,抓走了意识的空壳,他心脏一阵激荡,通过了血衣的搜刮。

      特奥蒂瓦坎的景象直接传入大脑,金字塔下聚集着傀儡大军,魔化巨龙--埃雷苟斯堕落的□□在天空盘旋。伊斯塔布把自己的意志,清晰无误传递到每一个仆人心里--目标圣域,杀死教皇!

      他从幻境中退离,坐在地上,思考着刚才的见闻。没有看到穆,虽然遗憾也是好事,他保持着独立的思维,可是撒加,有生命危险。

      “看来你平安无事,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你不去吗,童虎?”

      “我老了,不中用了,你们连这点小事也做不了,过去的同胞都是白死。”

      也是,老人保持着不过不失的态度,对双子座始终有所保留。他一定不想见到撒加,过去的错事,即使原谅,总会留下一条伤疤。

      “谢谢你,天秤座的前辈,我会做一切该做的事情,也不惧怕审判,你的指点很有裨益。”

      他再次道谢,根据血石传递的信号,向圣域赶去。老人没有回答,抬头望天,一颗黯淡的星星,带着暴戾之气,从宇宙逐渐靠近,在天幕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影子。

      5.

      卡门普斯家在墨西哥的据点尽人皆知,政府不敢过问,他们在市中区烫金地段拥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地标建筑,沙加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门口一地陶俑碎片,大片血迹来不及清扫,不久前发生过激战,正门有黑衣男子把守,看来局势已在当权者的掌控中。

      “阿鲁迪巴,你也来了?”

      “印度离这里比较远,还是你更迅速。”

      沙加和金牛座汇合,一番寒暄,互通了血斗士的消息。

      “我听说这里连日巷战,警察都绕道走了,百姓更是不敢接近。”

      “他们内部消耗了最好,省去我许多力气。”

      一个繁华的商业中心,靠近贩毒集团大楼的街道空空如也,店家拉上了卷帘门,舍了财物外出逼祸。

      “走吧?”

      “走吧。”

      四个男人昂首挺胸,从正门进入。

      “喂,你们是什么人啊?再往前一步小心脑袋。”

      话音未落,守门男子飞上了天花板。

      基路提打算击碎玻璃门,那扇门自动打开了。

      “进来吧,圣斗士,我是这里的统领,来顶楼,我想和你们谈谈。”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麻木不仁,通过小宇宙,传入每一个人脑海,他似乎陷入了困顿,一点激情也没有。一行人闻言上了电梯,别说是头领,就算一拥而上,也不值得畏惧。

      站在观景电梯上,整个墨西哥市尽收眼中,可以想象,集团的女当家每日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审视她的帝国。顶楼,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汉白玉走道擦洗得一尘不染,行走其上仿佛是一种罪过。

      今日□□首领易主,换作一个眉清目秀的男人,眼角到鼻尖挂着一道深刻的新伤。他散着一头棕色长发,苍白的面孔,眉间一对朱砂印记,仔细看,和穆有几分相似。他站在走廊尽头,最宽敞的一间办公室里,埋头整理文件。舒适的牛皮座椅就在身边,他失去了坐下的心情。

      首领抬头看了一眼戎装齐整的斗士,比出一个“请入座的”手势。

      “别客气,我们不是来度假的。”

      阿鲁迪巴对□□深恶痛疾,冷冷的回绝了他的好意。

      “你们也看出来了,这里事务冗杂,至今理不出个头绪。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恕我直言,以目前的情况你们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们,要么一致对外,如果非得在这里算账,我奉陪到底。”

      他说话时看向门外,几个横眉冷眼的黑暗圣斗士站在门口,随时准备回应不速之客的挑战。

      “我好像没有理由跟你合作,小偷。”

      阿鲁迪巴不依不挠的讽刺他,歪打正着,刺中了白的心事。小偷...多年来为卡门普斯家服务,他自己为了解内幕。伊斯塔布沉睡期间,将神力分散给几位领主,蕴藏于水晶头骨中。他利用虹吸,偷走了科学家的那一部分,然而这份窃来的力量,派不上用场。血衣就像血管,平时把力量注入战士体内,一旦有需要,也能将生命吸走,他不敢犯险。

      按理说,伊斯塔布手下没几个人了,他也没能在最完整的状态下复活。傀儡部队的出现纯属意外,他对这种生化武器一无所知,几天中,损兵折将。对方大概摸清了他的底细,认为不足为惧,把兵力转到其它地方去了。这份奇耻大辱,给了他喘息之机,可是kiki,至今下落不明。

      “我不想谈大道理,没有意义,过去的教皇管不了我,现在更不行。说吧,你们想要什么,聊聊交易,各取所需。”

      他言辞中关于教皇的部分含糊不清,暗合沙加与阿鲁迪巴的猜测。过去的教皇,现在的,一定有什么事情,在暗地里发生。以圣斗士的身份,不便向一个叛徒询问圣域的内幕。

      “我不认为你有值得我们交换的东西,这就是你的遗言了吗。”

      来访者出言不逊,守在门口的男人几乎要一拥而入,对他拳脚相加。

      “别着急,你们不了解情况,特奥蒂瓦坎不是旅游景区。女祭司把真实遗迹藏进了另一个次元,你们只能见到它的镜像,一个复制品。”

      阿鲁迪巴朝沙加点了点头,他没有说谎。

      “血衣的精华--血石,是唯一自由穿越与两个空间的信物,娅尔罗的在金牛座手里,而我有两个。”

      他不想和阿鲁迪巴纠缠,把脸对准沙加。

      “你想进去,我可以帮忙。”

      “你不是有一大帮手下吗?”

      “他们各有各的任务,我有自己的目的,圣域的派系纠纷,等事成之后我们慢慢解决,想硬抢,未必能得手。”

      “沙加大人,不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基路提对复活岛上的遭遇心有余悸。

      “没关系,我听得出,他没有说谎。”

      “怎么样,同意我的条件就动身吧,以这个趋势,谁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到太阳升起来。”

      穆叫他不要带太多人进入特奥蒂瓦坎,沙加考虑了一下,答应了黑暗教皇的条件。

      “我和金牛座进去,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能搞定吧?”

      “当然,犯不着你担心。”

      “你能活着出来,我还会找你麻烦的。”

      “你能活下来再说。”

      白挽了把头发,随意捆在一起,紫色的眼睛黯然失色。背叛之路崎岖难行,他走在上面的,疲惫不堪,想要回头,已经看不到来路了。

      “沙加大人...”

      “你们各自回去吧,有人告诉我将有先遣部队袭击圣域,我和阿鲁迪巴去消灭敌首,你们务必保护好普通人。”

      “没问题。”

      基路提和克修拉相信沙加的判断,克修拉回到朱利安的大宅,而基路提自有计较。他打算避开正面冲突,首领离开之后,再想办法夺回自己守护的东西。简单收拾完桌面的文件,白把守卫任务安排下去,穿上黑暗白羊圣衣与沙加、阿鲁迪巴一前一后离开了公司总部。

      比想象中的好多了,特奥蒂瓦坎居然有嘉米尔孩子。穆起初想过控制一个侍卫,相较而言,当然是这一个更好。穆大陆的后裔,能完成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

      kiki在神殿哪里闲得住,一会爬墙壁一会竖蜻蜓,小小孩童,很难装出镇定的模样,他太想爸爸了。

      “孩子,你想回家吗?”

      穆读出了他的焦虑。

      “先生,您赶紧个办法吧。”

      孩子那样说,穆配合他做出沉思的样子。

      “其实也不难,可我缺个帮手。”

      孩子立刻蹦到他面前,拍着胸脯。

      “我啊我啊!早说嘛,只要不是打怪兽,我kiki什么都能办到。”

      “我相信,孩子,你怕鬼吗?”

      “啥?”

      小孩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

      “你要去妖魔的住所,帮我寻找一样东西…”

      打点完毕,穆带着新收的侍童,出了神殿。来到羽蛇神的圣地之后,穆换掉了过去的装束,他特殊质地的肌肤,更适合月白长袍,庄重而威严。

      Kiki不是第一次见识外面的阵仗,经过傀儡大军时,还是感到头皮发麻,死人的气息,浸入骨子里的恐怖。

      穆的伤势已经痊愈,人类的拳头,无法在母星人身上留下痕迹。他要见伊斯塔布,侍从们纷纷退让,两位主人谈话,穆打发走侍童,给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放他到处玩耍。

      “看来我误会你了,穆,你喜欢小猴子,早知道给你留下,我们也不用争斗那么久。”

      “说笑了。”

      他们的争斗岂是一条小生命那么简单。kiki蹦蹦跳跳的离开了主殿,他是穆大人的随从,侍卫们不敢阻拦他的去路。在伊斯塔布眼里,一只宠物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Kiki,帮我寻找一艘宇宙飞船,很可能在某座神殿的地宫里。我无法描述,你见到他,一眼就会明白。它很重要,能不能得救,全靠你了。找到之后就回神殿等我,不要擅自进入,不要左顾右盼,有危险用念力呼唤我,相信你已经清楚这里的危险。”

      这是动身前,穆吩咐孩子的话,星船有可能在羽蛇神殿,也有可能在太阳或者月亮金字塔。孩子一获得自由,立即开始搜索,嘉米尔人天赋的瞬间移动与精神力帮了大忙,他特异性的目光,很快检查完羽蛇神殿,没有。

      离开的时候,kiki从走廊穿过,冲穆眨了眨眼睛,表示要去别处,穆面带微笑,缓缓点头。伊斯塔布看在眼里不以为意,不过是个顽皮的小鬼,穆要养,由他去,为了一个卑贱的玩具搞得彼此不愉快,这样的经历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我以为你不喜欢穷兵黩武。”

      伊斯塔布胜券在握,用轻松的语气询问他的来意。

      “没错,现在仍然不喜欢,特别是圣域的教皇,我不是拿他没办法,有你代劳更好。”

      他很恰当的转移了话题,这段恩怨众所周知,连圆谎都不必了。

      “我会留下他的□□,制成最强的傀儡战士,替我管理人间。”

      “嗯,我相信他乐意效劳,别轻敌了伊斯塔布,人类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想不到,你可不想功亏一篑吧。”

      战神认真的揣摩着他的话,神情凝重。

      “你会祝福我吗?”

      “当然。”

      穆微笑着,曾几何时,他们根本不需要试探,真心相待。

      “谢谢,我会和从前一样战无不胜。”

      明知对方有所隐瞒,他们都很自信,故意按下不提,如果还要较量至少不是现在。此时此刻,对伊斯塔布弥足珍贵,只要掌控了一切,还怕他翻天不成?

      “你现在是人类的□□,不似从前了,不要单枪匹马去,带上埃雷。”

      战神点了点头,让他放心,每次出征前都是这般光景。

      “我留下领主夫妇,有什么需要找他们俩。”

      他的战甲有着夜一样的幽暗,镰刀上缠绕着亡魂,他出现在哪里就像死神一样收割生命,降下灾难。在遥远的国土,敌人闻风丧胆,人们口耳相传,诉说着伊斯塔布的战绩。

      早这样多好,可惜有一点,无论时光怎样前进,始终无法改变。他英姿勃勃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神殿,空气中残留着一声叹息,游丝般,若隐若现。

      “为什么不爱我?”

      “伊斯塔布,爱情是一个伪命题,在不同的情况下产生不同的结果,证明这个概念本身经不住推敲。我也说不出它因何而生,大概和贪婪、嫉妒、憎恶一样,属于人类的原罪。”

      战神走了,带着他引以为傲的大军,没有听到穆的答案,或许他有相同的领悟,故作不知罢了。

      kiki离开羽蛇神殿,把目标移到太阳金字塔,他一个小孩,东跑西钻没有人管。科学家驻守的宫殿,陈设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各种变异体标本,组织和器官。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的傀儡眼球,还在滴溜溜的转动,虽然失去的焦距,扫到kiki脸上时,孩子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我要勇敢,勇敢,如果失败了,回去怎么跟先生交待?”

      他给自己打气,拖着酸软的小腿,继续向金字塔深处行走。孩子获得了羽蛇神的恩准,来来往往的守卫对此视而不见。主殿里,放置着各种机械,科学家只管盯住屏幕,没注意到背后小小的身影,他的眼镜都要看丢了。

      “啊,纳斯雷萨!多么奇妙的世界,我总算找到你了....”

      他自言自语,镜片反射着荧幕的绿光,有时候疯子比暴徒更可怕。kiki绕过他,发现了地宫入口,“吱吱吱”,似乎是老鼠,还有滴水的声音。我的天哪!孩子想起穆先生问过的,“你怕不怕鬼?”他后悔自己答得太快,捂住嘴巴,把心一横,冲了下去。

      地下空间比上面更开阔,一架流线型宇宙飞船出现在kiki面前,小孩看呆了。的确,看见了,你就知道一定是它。他记着先生的话,没有贸然闯入,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先生的住所,他已经等在那里了。kiki一路小跑,喘着大气,来不及报告,见面便使劲点头,通知穆他完成了任务。

      先生笑了笑,打住他的话头,像雕塑一样沉入了精神世界。kiki双手撑在腿上,调整心跳,这又是做什么?突然,宝座旁边的食心者,开始微微震动,脸上掉下死皮,空洞的胸口出现了龟裂。

      “先生...”

      孩子一直以为是石像的玩意,七窍流出黑色脓血,扭曲的嘴巴里放出尖锐的叫声。它硬化的肌理一寸寸松动、脱落、最终碎成一地残渣,恶臭熏天。穆动了一下,从精神世界回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这样舒坦过。

      “先生,您没事吧?”

      穆摸了摸孩子的头,读取刚才的一段记忆,对星船的位置和科学家的工作了然于心。

      “kiki,你很勇敢,干得不错。从现在开始,你要留在这里,我杀了看守,管理者很快就会发现,战斗要开始了。记住,不要做自己能力以外的傻事,活下来就是胜利。”

      孩子拼命点头,看了他收拾食心者的一幕,无声无息,从精神上肢解了恶魔,更对先生崇拜得五体投地。正说着,三个小宇宙闯入了镜像空间。

      “沙加,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第七章.神罚之城.完结--------------------------

      名词解释:

      【1】彭加林:人物原型彭加木,以生物学家的身份带领科考队多次考察罗布泊,留下“我去找水”的字样,失踪于戈壁。
      【2】纳斯雷萨:魔兽世界中恶魔的星球。
      【3】光音天:佛教中□□天二十二层天第八层,有人认为是天狼星的谐音,地外文明发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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