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灯火阑珊》梅三有语

46、Hidden clouds 46

　　“Merry Christmas！”
　　“圣诞快乐！”
　　纽约的大街小巷到处播放着圣诞歌曲，各家店面的门前全部都摆放着圣诞树和礼物装饰，一派节日的喜庆。
　　音像店里，小芭迪穿上了一身新衣服，抱着她的新娃娃在屋子里蹦来蹦去，比利和娜塔丽则推着罗杰来到了大门口，看着门外那大雪纷飞的另一个世界。
　　“哇呕！明天早上我一定要在门口堆个大大的雪人！”比利像个孩子一样跑进了雪地里，然后抬起头，让绒绒的雪花飘落在脸上。
　　罗杰看着开心的比利，欣然地笑了笑，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和比利也是一起走在大街上，随手抓起了一把雪投向对方，玩得不亦乐乎，想到这，他一边默默地摸着自己的腿，一边低下头叹了口气，可刚一抬头，一团白茫茫的东西就砸了过来。
　　“喂……”罗杰被那团雪白的东西砸得满头满脸都是，还有一些顺着领子掉到了衣服里，让他不禁抖了个激灵。
　　而比利手里还攥着一团雪，正朝着他哈哈大笑。
　　“嘿，罗杰，咱们来打雪仗！”
　　罗杰怔了一下，随即有些愠怒地说道，“你开什么玩笑！”
　　比利没在意，又欢呼地大叫了一声，返回来推起罗杰的轮椅就跑进了雪地里，罗杰大叫着想要拦住他，可奈何轮椅的控制权在人家手里，比利根本不理他，于是他又叫着娜塔丽的名字想让她制止这只疯猴子，娜塔丽倒是笑着慢慢退进了音像店里，任那俩个大男孩在冰天雪地里叫骂，嘻戏。
　　再后来罗杰倒也释然了，任凭比利折腾。
　　十几分钟后，比利跑出了一身热汗，他把罗杰推回到店门口，自己却坐在了台阶上，呼呼地喘着气，继续身处在大雪中。
　　激动的心，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亦如雪落融尘，他的眼中，不免透出了几分落寞。
　　这时屋子里传来了娜塔丽两母女的欢声笑语，俩个人同时向屋子里回看了一眼，眼中的笑意却有着分别的意义。
　　“她是个好女人！”
　　“对！是个好女人。”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比利转过头，看到罗杰的目光还停留在娜塔丽的身上。
　　“她还要等她的丈夫出狱吗？”
　　罗杰回视了他一眼，默默地低下了头，叹着气说，“Billy，有时候……我觉得上帝就是个疯子！”他拍了拍自己的腿，惨淡地一笑。
　　比利蹙着眉，紧握了下他的手，然后回转过头，继续望着远处街上的行人。
　　夜幕下，那些行人有的是成双成对，也有的是一家和乐融融，而这些，在他们的眼中，却成了永远无法完成的画片。
　　他们都心中明了，其实自己的命运……早就成了那个疯子手中操纵的丝线，他把苹果摆在了你的面前，却让你永远也够不到。
　　“对，没错，那家伙……实际上就是个浑蛋！”比利淡淡地一笑，继而又问道，“你们真的商量好了吗？”
　　罗杰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对，她已经跟柯里弗谈过了，过了今年就不再续约了，而且……小芭迪也越来越懂事了，如果她知道她妈妈……”他摇摇头，语气很苦涩，“不能让孩子感到自卑！”
　　比利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他搓了搓发凉的手掌，呵出一口白白的热气，“有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我会尽量想办法的！”
　　“好，我知道！”
　　渐渐地，一身热气在风雪中消耗殆尽，比利立了立脖领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Billy!”
　　“嗯？”
　　“你还打算这么继续下去？”
　　比利顿了一下，“呵呵，怎么了？”
　　罗杰叹了口气，“Billy,听我一句劝，能走就走吧，虽然你现在在King's Castle无人能比，但将来呢？到最后谁能陪伴你？谁都不可能，再这样下去，最后只会剩你一个人，还有那个雷纳德……”他抬起头，凝重地望着比利，“别太信他！”
　　比利抿了抿嘴唇，忽而哂笑，“你想得太多了，罗杰！”
　　“Billy！你信我一次！”
　　“呵呵，别那么紧张，罗杰！”
　　“那好，那你让他今天过来陪你，他可以吗？”罗杰的口气有些恼火。
　　比利盯着罗杰的眼睛，转而又看了看街头，那些行人已渐渐远去。
　　他的眼睛垂向地面，点点头，“是，没错，他去了休斯顿，他……去陪他女儿过圣诞了！”说完，无奈地扯唇一笑。
　　罗杰似乎从比利低垂的眼睛里，看到好像闪过了一丝亮光，他张了张嘴，没有再逼问下去。
　　这时，比利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扬起头笑着说道，“没关系，这很正常，他……毕竟……呵呵，我们……算什么呢！”
　　一个嫖客和一个男妓，目前为止，他们的关系只是这样，与以前众多往来于King's Castle的客人没什么区别，来来走走，频于流水，为什么到了这些人眼里，就变得不一样了？
　　“Billy！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活一次？”罗杰淡淡的叹气声从耳边传来。
　　比利抿着唇只勉强地扯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我……会的，我尽量。”
　　洁白的雪花，圣诞的灯火，交织在这个繁华的大都市。
　　夜晚的King's Castle，却形如妖艳鬼魅一般的色彩。
　　有的人，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比利以为他会继续消失，但事情的发展却往往不是这样。
　　而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这个人居然会出现在俱乐部，甚至是出现在纽约，都会让人很费解。
　　“Billy！过来，离我再近点！”
　　看着帕瓦兹那苍白的，甚至是有些病态的脸色，让比利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你为什么会在纽约？”
　　“呵呵，那我应该在哪？”帕瓦兹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着红酒。
　　比利看着他，向后撤了一步。
　　不，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纽约，作为霍齐亚家的长子，圣诞节他怎么可能会在纽约？而且听说他前一阵已经回到迈阿密了，比利甚至为此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可今天，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帕瓦兹靠进沙发里，哼哼笑道，“看样子，这几个月你把麦克唐纳家的那位侍候得不错，那家伙为了你，倒是什么都舍得出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比利摇摇头。
　　“装糊涂？哈哈？Billy，为什么我以前一直觉得你很天真？你太能演戏了！”
　　“帕瓦兹，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比利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转过身去握住门把手。
　　“别以为他给每个商家让利百分之二十就可以把我赶出纽约！”
　　帕瓦兹愤恨的低吼声由身后传了过来，比利听到一愣。
　　然后听帕瓦兹接着说道，“Billy，他为什么会这样对付我？嗯？你在床上到底给他吹了多少枕头风？”
　　比利转过头，“我没有。”
　　“难道你没和他说过我们之间的事？”帕瓦兹用十分怀疑的目光盯着他，“呵，你在床上是怎么跟他说的？说我曾经是怎么爱抚你的，说我是怎么用手指令你高潮的，说我是用什么方式让你得满足的……”
　　“够了！”比利大吼着，每一次听到帕瓦兹用鄙夷的口气叙述这些事，都会令他忍不住想要发疯。
　　那些事，那些肮脏的回忆，不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每听一次，心里都如刀割一般。
　　“别在我面前装了，Billy，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你骨子里天生就流着□□的血液，却总是披着一张天使的外皮，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帕瓦兹笑着摇摇手指，“其实……你早就发现那些人不是我了，不是吗？”
　　比利气得浑身发抖，如果可以，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挖出这个变态的心，看看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帕瓦兹，你让我觉得恶心！”比利咬着牙说完，霍然转身打开了包房的大门。
　　外边狂野的音乐声涌了进来，让他的心脏倏然一颤。
　　“回去告诉雷纳德，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亲自……把你送回到我这里！”
　　大门由身后紧紧合上，比利仰着头，闭上双眼，用发抖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裤子的两侧。
　　少顷，他迈开大步直奔柯里弗的办公室。
　　柯里弗正在打电话，一转身看到比利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
　　“到底怎么回来？”
　　“什么……怎么回事？”柯里弗对这没头没脑的问话感到诧异。
　　比利喘了口气，“雷纳德他……是不是在跟帕瓦兹打商业战？”
　　柯里弗愣了一下，又跟电话里说了两句便挂了机。
　　“你听谁说的？”
　　“到底是不是？”比利急了，跟柯里弗嚷嚷着。
　　柯里弗深吸了一口气，又抽了一口雪茄，“对，是有这事。”
　　“那你为什么……”
　　“Billy！”柯里弗敲了敲桌子，“Billy，我告诉过你，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这是他们之间的商业之争，不管是不是因为你，你都没能力插手！别忘了……你是谁。”
　　比利退了一步，“对，你说得对，柯里弗，我是没能力插手，但是……但是你们不了解帕瓦兹这个人，他……”比利不知该怎么形容，对他来说，无法用任何一个形容词来概括帕瓦兹这个人，一想到这个人曾经为了他居然可以对自己的姑姑都能痛下杀手，就觉得毛骨悚然，“我只能说，柯里弗，他这个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如果他在明处赢不了雷纳德，那他一定还会想出别的办法，我担心……”他摇了摇头，不敢想像。
　　柯里弗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点点头，回道，“我知道了，我和艾温斯会提醒雷纳德的。”
　　比利此时的心很慌，他不明白自己的这种慌乱到底是从何而来的，更不能表现出来。
　　他看了看柯里弗，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该怎么表达。
　　“Billy！”柯里弗弹了弹雪茄上的烟灰，沉吟了少许，开口问道，“知道为什么艾温斯一定要把你留在King's Castle吗？”
　　“难道不是因为担心帕瓦兹针对雷纳德吗？可现在这种情况……”经柯里弗这么一问，比利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艾温斯呢？既然把我留在了俱乐部也没能达到他的目的，那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柯里弗缓缓地坐了下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深沉，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回道，“以目前的形式来看，即使没有他与雷纳德的这场争斗，纽约的几大家族对于外来势力的侵入也不会坐视不管，其实只要霍齐亚家的那位少爷不想那么快就被判出局的话，纽约现在还算是比较风平浪静的。而我想说的是，Billy，你之所以会被选中送给雷纳德，是因为有个人……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他，这个人，不但了解雷纳德的喜好，清楚雷纳德做每一件事的目的想，甚至还能掌握到雷纳德各个不同时期的心理，可以说这个人，他就是雷纳德的另一半影子，没有本尊，影子也不会存在，所以他们天生……就是一对一的，什么叫一对一，你明白吗？Billy？或许你今天真的很重要，可以代替某些人去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你终归……还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如果说了这么多，还不够明白的话，那就真的是智商有问题。
　　比利低下头，没有作声，沉默了片刻，之后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柯里弗。”
　　“Billy，就算雷纳德再怎么宠爱你，他也不会属于你，这份感情你要拿捏好，别让自己到最后连条退路都没有，我不希望看到你那样的一天。”
　　“我知道柯里弗，我知道。”
　　“我不止是要让你知道，Billy，我更希望你能做到。”柯里弗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比利吸了一口气，倏地抬起头看向天花板，有些东西好像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他努力吸了吸鼻子，将那酸涩的液体生生被逼了回去。
　　柯里弗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了，Billy，雷纳德这个男人……你要不起。”
　　就如他一样，永远只能站在那个人身后，只是做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