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灯火阑珊》梅三有语

43、Hidden clouds 43

　　比利怀里抱着摩兰奇丢过来的被子，站在外间客厅的沙发旁，回想一分钟以前他们之间的对话。
　　“摩兰奇少爷，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睡床？”
　　摩兰奇眯着眼睛，看着他，“可我答应了雷纳德，不会碰你。”
　　比利张大着嘴巴，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捂着额头无奈地说道，“摩兰奇少爷，我的意思是……我可不可以去别的房间。”
　　“不可以。”
　　“为什么？”
　　“身边没人我会不习惯。”
　　“那我住在沙发上，你身边不是一样没人？”
　　摩兰奇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真别扭，你平时都是这么跟雷纳德撒娇的？”
　　“呃？”比利一愣。
　　为什么这个话题会扯上雷纳德？等等，他什么时候撒娇了？比利很想解释，可根本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摩兰奇自行开启了一言堂的设置。
　　“啊，说实话你这个人真的很不错，虽然有时候有点别扭，但话不太多，长得……也挺讨人喜欢的，很对我的口味，啧啧，只是很可惜呀，你出现得还是有点晚了，现在除了埃迪我对其他人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啊，当然，如果你真的很想……而且又不在乎我在做的时候心里想着埃迪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摩兰奇虽然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并不代表我会言而无信，雷纳德这个小人虽然很让人讨厌，但男人之间的约定我还是要遵守的，所以，你也就别再费尽心思对我抱有任何幻想了，知道吗？”说完，他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比利的肩膀。
　　比利盯着他，沉吟了小片刻之后才猛地一把捂住自己的小心脏，转身抱起枕头，点头道，“知道了，摩兰奇少爷，我这就去睡沙发。”
　　鉴于这位少爷以歪曲话意的形式采取对人类身心以无形之力进行蹂躏的指数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而比利这种小蚁级别的又显然无力反击，所以，他决定保持沉默。
　　看着比利慌张地逃开，摩兰奇对自己恶作剧的成果还算满意地笑了笑，关上灯，两人各自钻进了温暖的被窝，却因为同样各怀心事，久久无法入睡。
　　黑暗中，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嘿，睡不着就起来聊天，别在那挺尸。”
　　比利朝卧室的方向转了下头，“我睡着了，摩兰奇少爷！”
　　卧室里传来挲挲声，然后床头灯亮了，摩兰奇从被窝里爬起来，靠坐在床头上。
　　比利翻了个身，打算继续装睡，突然又听到从卧室里传来了两声轻哼，并且嘶嘶的抽气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清晰。
　　继续装作无视了好半晌，比利最终还是没能抵住本能的良善，掀开被子走回到卧室。
　　“您没事吧，摩兰奇少爷？”
　　摩兰奇靠在床头上，又哼哼了两声，咬着牙不语。
　　比利这时才发现，摩兰奇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而他的手正捂在自己的侧腰上，比利走到床边，掀开了他睡衣的侧襟，借着灯光看过去，见到从他的左肋一直到侧腰，竟有了两条红得发紫的印痕，不由地也吸了口凉气，“这是……”
　　摩兰奇咧着嘴，低声叫道，“这老头子玩真的，真他妈的疼。”
　　道格朗方才用拐杖抽打的那几下，用的可是十分的力，Diven大概也是被他早上的话气得够呛，竟然一直躲在暗处，都没出来阻止一下。
　　比利盯着那两道发紫的印痕，想了想转身跑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药瓶走了回来。
　　“你拿的什么？”摩兰奇靠在床头上盯着他手里的药瓶，皱起了眉头，好像他手里拿着的是一瓶毒药。
　　比利把手里的药瓶举起来，朝他晃了晃，“从您哥哥的药箱里找出来的，可以消肿止痛，用不用随您。”他把药瓶放在了床头柜子上，转身往外走。
　　“站住。”比利还没走出两步，就听摩兰奇在他身后叫喊，他转过头去，见摩兰奇一边咬着牙一边翻过身去，“回来，给我上药，妈的，真疼。”
　　冰凉的液体带着丝丝的凉意和薄荷的清香，空气周围到处散发着这种味道，让人的睏意更是一扫而光。
　　比利把药液倒在手上，揉搓预热，然后按在摩兰奇身上让药效慢慢渗透。
　　大概两个人是第一次如此和平共处，空间的寂静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尴尬。
　　摩兰奇趴在床上，眼睛盯着略微发黄的床头灯，神情也有些恍恍惚惚。
　　大概是那灯光有一点点催眠的作用，摩兰奇没来由地，突然问道，“嘿，如果雷纳德根本没打算管你，你会怎么办？”
　　比利的手停了下来，这个问题，他倒还真没想过。
　　他与雷纳德之间还没到无法分割的地步，没有一天看不到彼此就会思念成灾的感觉，他们之间甚至还有点陌生，两个人的世界更是永远不可能交织的两条平行线，所以雷纳德会为了他做到哪一步，对他来说，还真是个未知数。
　　摩兰奇没听到回答，转过身来看见比利正愣在那，于是伸手推了他一把，“嘿，想人想傻了？”
　　比利瞅了他一眼，收回手，然后拧上药瓶的盖子，“不是，我在想到那个时候，您会不会想撕票。”
　　摩兰奇哼哼笑了两声，“放心，你这个肉票这么听话，本少爷怎么能浪费，啊，没事的时候逗一逗，心烦的时候随便打两下，呵呵，也挺有意思！”
　　他哈哈笑着，比利也笑着，举起了那只涂着药的手，使劲往他的腰上按了下去，摩兰奇立即嗷嗷直叫。
　　“啊，轻点，你杀人啊！”
　　比利挑了下眉，“摩兰奇少爷，当肉票我认了，但是您说的那个，好像是条狗。”
　　摩兰奇回头瞪了他一眼，“这么小气，开个玩笑都不行！”
　　于是比利冲他一笑，“行，只要吃得好，住得好，其实当什么都无所谓，只是……如果埃迪少爷不想回来，那您又该怎么办？”
　　摩兰奇愣了下，想了片刻后突然眯着眼睛对比利说道，“我后悔了，看来……还是应该撕票才对。”说完，掀起被窝钻了进去，“真不会聊天，关灯，睡觉。”
　　比利站在床边，看着被子里的那个拱包，无奈地扯唇一笑。
　　一夜过后，天光渐亮。
　　摩兰奇继续过着带上肉票上午读书下午工作的日子，比利也已从伴读晋升为坐在办公室里的陪聊，一转眼，三天已过，雷纳德却依旧毫无声息，连个电话都没有，而摩兰奇居然也能沉得住气，两个人就像是在进行着一场无形的较量，端看双方谁比谁更有耐力。
　　战场是无形的，硝烟却在四处弥漫。
　　康顿庄园主宅的三楼最近也不太安宁，一声巨响后，摩兰奇时常会看见道格朗站在走廊里研究卧室的大门，趴在门上自言自语，然后和Diven里应外合，对那扇大门的门锁进行破坏式的摧残。
　　摩兰奇摇摇头，咬着一口被道格朗充满了忏悔的台词酸倒的槽牙，回到自己的卧室，看到比利躺在沙发上，正两眼发直地盯着屋顶。
　　“嘿，嘿，没人告诉你窥听两夫妻吵架是很不道德的吗？”
　　比利眨眨眼，回看摩兰奇，“哦，抱歉，但内容真的很精彩。”
　　摩兰奇坐过来，问道，“听到有关我和埃迪的事了吗？”
　　比利摇了摇头，“他们俩个说话很有频段，大声、大声、小声、无声，然后还是大声、大声、小声、无声，我想，有关你和埃迪少爷的，都在小声和无声那个频段里。”
　　摩兰奇挠了挠头，“睡觉吧，哦对了！”他走到床头边，从枕头下掏出两只耳塞丢给比利，“睡觉前，先把这个戴上。”
　　比利看着两只耳塞，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摩兰奇叹了口气，“因为接下来的频段，是非常短促而且快节奏的，不戴上你一夜都别想睡觉。”
　　比利不解地继续盯着两只耳塞，而到了半夜，事实证明，摩兰奇说的是对的。
　　于是比利天亮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沙发旁祈祷。
　　上帝、耶稣，尽管我是个牛郎，对于这种刺激性运动也已经习以为常，但我们也是有底线的，所以不管你俩谁比较牛掰，请保佑我还能精神正常地走出沃森家，阿门！
　　不知道是不是祈祷起了作用，总之，雷纳德终于在第五天的时候，很悠闲地出现在康顿庄园。
　　之所以说他很悠闲，是因为除了他自己，摩兰奇一直期待的埃迪并没有回来，而雷纳德的样子也完全像是来探监，眼睛一直盯着比利，很欣慰地浅笑。
　　“啊，看来沃森家的餐食不错，几天不见，你好像胖了点。”
　　比利的脸抽了抽，“你确定？”
　　对于雷纳德这场过于做作的戏码，比利看得简直是有点哭笑不得，还没来得及向雷纳德哭诉他在沃森家遭到的非人待遇，摩兰奇就神情颇为得意地在一旁说道，“那是当然，实话告诉你雷纳德，比利已经过惯了我们家的生活，再呆下去，只怕就算埃迪回来了，他本人也根本不想再离开这儿了。”
　　“哦？是吗？”雷纳德露出了微微惊讶的表情，然后十分玩味地看着比利。
　　比利有些欲哭无泪，对于摩兰奇的挑拨离间根本无力解释，他扶了下额头，看看面前的两个人，面带微笑退到一旁，“呵呵，你们……先聊，暂时不用管我！”
　　事实证明，及时地退出了战场，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
　　摩兰奇当即把脸一沉，“雷纳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雷纳德假装不解地看着摩兰奇，“摩兰奇少爷的话，我不太明白。”
　　“雷纳德，你少跟我来这套，埃迪呢？”
　　雷纳德笑了笑，继续装，“摩兰奇少爷说笑了，您哥哥怎么可能跟我在一起。”
　　“雷纳德，你好像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呵呵！没忘，可那好像……只是您单方面的决定。”
　　摩兰奇把眼睛一瞪，“那你今天来的意思是想直接把人带走？我告诉你，没门！”
　　雷纳德低下头笑了笑，“摩兰奇少爷，你别误会，我今天只是来拜访你父亲的！”
　　“呵！”摩兰奇一脸不屑，“鬼才相信！”
　　雷纳德无奈地摊开双手，“摩兰奇少爷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到贵府之前确实知会过两位叔叔。”
　　摩兰奇微微一愣，朝楼梯间看了一眼，随即扬着头说道，“好，就算是我误会，可你来找我老爸又能有什么好事？”
　　“这个……确实不便与您详说。”雷纳德很坦然也很无奈地对摩兰奇笑了一下。
　　摩兰奇觉得他是在挑衅，火气上涌，“雷纳德，如果你想利用埃迪的事来挑拨我们父子的关系，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我实话告诉你，我父亲不会管我和埃迪之间的事，你小心惹火上身，雷纳德！”
　　雷纳德笑了笑，举起手来以表诚意，“谢谢摩兰奇少爷的提醒，您放心，我不会这么做。”
　　“但愿如此！”
　　两个人的话音刚落，楼梯间那里便传来了嗒嗒的脚步，道格朗和Diven一前一后出现在客厅里，看到雷纳德皆笑面相迎。
　　“雷纳德，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道格朗叔叔，还有您，Diven叔叔，许久不见，您风采依旧！”
　　其实雷纳德与Diven相差也不过十岁，而Diven看起来与十年前确实也没太大差别，两个人站在一起，反倒是雷纳德更显成熟一些。
　　Diven待人向来雅淡，见到雷纳德倒显出了几分欣赏的神色，忙招呼雷纳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几句寒暄过后，雷纳德便开门见山，“道格朗叔叔，我这次来找您，是有一件事件要跟您商量。”
　　“哦，什么事？”
　　“当然，我也是受人之托，答不答应……还要全看您的意思。”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道格朗的兴趣，他把身体朝前探了探，盯着雷纳德瞧了一眼，声音低沉地说道，“呵呵，小子，别吊我胃口，你有话就直说。”
　　雷纳德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摩兰奇一眼，笑道，“我岳父六十岁生日那次您没能出席，对他老人家来说是个遗憾，不过还好，您的长子代您出席弥补了这个缺憾，并且谈及到那日，埃迪少爷所表现出来的个人魅力，至今为止仍旧还会被当日在场的所有人津津乐道，让莫里蒂家也很有面子，岳父很喜欢埃迪少爷，所以，岳父的意思是，想认您的长子……为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