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街·灯火阑珊》梅三有语

42、Hidden clouds 42

　　入夜。
　　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停在离那栋木质别墅大概五十米的地方，一点腥红的烟火在黑夜里闪闪烁烁，随着烟雾的消散明明灭灭。
　　大概过了两个钟头，那栋别墅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随即，坐在车里的那个人也走了下来，却没有迎上去，只是将身体靠在了车门上。
　　“我还以为你要在里面呆一个晚上。”他冲那栋房子笑着说道。
　　从屋子里走出来的那个男子回头看了眼别墅，哼笑道，“雷纳德，没想到你的鼻子比狗还灵，居然能找到这来。”
　　雷纳德垂头低笑，把手里的烟吸尽最后一口，然后捏熄弹开。
　　“我想……你是不准备请我到里面去坐坐了，那就上车吧！”
　　埃德蒙多扬着眉，一脸玩味的笑意，倒是很洒脱地比雷纳德先上了车，随后车子开动，缓缓地驶出了这片区域。
　　“哼，如果今天晚上我不出来，你是不是打算等到天亮？”
　　雷纳德笑了笑，“我没那么执着，我只不过是想要个答案。”
　　“什么答案？”
　　“看看……我想找的人，在不在里面。”
　　埃德蒙多的脸沉了下来，“雷纳德，你还真打算管这件事？”
　　“现在不是我想，而是不得不管。”
　　“呵！”埃德蒙多哼了声，“看来你对那个男妓还挺上心，怎么？还真怕那个摩兰奇吃了他不成？”
　　雷纳德用余光瞄了他一眼，扯着嘴角摇摇头，“埃德蒙多，你现在人在纽约，难道还看不清目前的局势吗？”
　　“哈哈，什么局势？你的意思是那个摩兰奇会把我怎么样？我会怕他？”埃德蒙多一脸愤愤的表情。
　　雷纳德轻轻地叹了口气，“埃德蒙多，知道为什么纽约一直以来各方外来势力都想要占据，却又总是被频频击溃的原因吗？”他表情严肃地面向前方，继续说道，“纽约的三大家族一直以来都有一条不成约的定律，那就是三股力量在相互制约的同时又能做到相互扶持，其中若是有一股力量太强，那么另外两股力量就会出来压制，同样，若是其中一股力量突然减弱，那么另外两股力量就会出面调控，也只有这样，让彼此的力量达到均衡，那么这个以三角形成的鼎力局面才能保证纽约目前的长泰保安，相反，就要出大乱。”
　　埃德蒙多悻悻地笑道，“这么说，你是一定要帮那个摩兰奇喽！”
　　雷纳德轻笑着摇摇头，“你们之间的这点事，还不至于让我倾向于谁，我只不过是想提前提醒你，凡事没必要弄得太僵，说到底也是他们兄弟之间的小事，你若是也搅进了这潭水，说不定哪一天就真被人当抹布一样，用过就扔了。”
　　埃德蒙多看着雷纳德，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又满是自信地说道，“我会在这之前，让一切结束，然后带着战利品回我的王国。”
　　“可依我看……机会不大。”
　　埃德蒙多眯起眼睛，“那我们……就试试看！”
　　雷纳德呵呵笑了两声，“跟我较这个劲可没什么用，关键还是要看当事人的意思，依我看，那栋木房子里的人可没那么好摆布，恐怕咱们几个的脑子加起来，都未必转得过他。”
　　“你还了解得挺清楚！”
　　“嗯，而且我们的埃德蒙多少爷……不是已经深有体会了吗？”雷纳德把车拐进了一条叉路口，用余光看着他的表情，“还有爸爸的六十岁生日宴，就算沃森家的三代没能出席，按道理也是应该由五代出面，可偏偏为什么却让这位异姓的长子过来，不会没有理由。”
　　“你的意思是……”
　　“看看他那晚的表现，简直就像是一场华丽的表演。”
　　埃德蒙多此时顺着雷纳德的思路也一点点明朗了起来，他回想起那一次宴会上，埃迪的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他的眼界和阅历，风趣的语言和雅致的谈吐，在不知不觉间收服了不少上层名流，他不仅为自己，也更为沃森家用无形的力量在意大利开拓出了一条宽广的异域之路，那效果，简直要比在商场上杀得腥风血雨要强出了百倍之多。
　　他简直就像是一把华丽而锋利的刀刃，疼痛，都让人觉得是一种享受。
　　埃德蒙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让我放他回去？”
　　雷纳德笑着摇摇头，“怕只怕，我们这位尊贵的客人，本身的意愿是更想留在那。”
　　“呵呵，这你也猜得到？”
　　“埃德蒙多少爷，将来谁才是半个意大利的主宰？他可是清楚得很，到最后谁会成为谁的俘虏，到现在为止，还是个未知数，所以，你……要小心了！”雷纳德意味深长地哼笑着，把车开向了布鲁克林区那条最繁华的街道。
　　******
　　红色的跑车在夜幕之下进入了宏伟的康顿庄园，摩兰奇带着比利也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行程。
　　他们走进大厅，霍德迎面走来，接过了摩兰奇手里的东西，同时，朝他使了个眼色。
　　摩兰奇看到霍德的提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可就在他准备带着比利逃之夭夭的时候，从背向他们的沙发里传来一个人的清咳。
　　“哦，该死！”于是，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比利看到摩兰奇咬着牙，一脸痛苦万分的表情，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就见从沙发里站起来一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同时出现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不一样的衣着，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岁月的年轮有着明显差别的痕迹，比利还当真以为，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块镜子，只不过那个人一头金发的鬓角上掺着几缕银丝，同样是宝蓝色的眼睛却比摩兰奇多了深邃的神情，以及无法替代的岁月沉淀，让这个男人看起来，比摩兰奇更像一个王者。
　　摩兰奇挠挠头，挤出一抹笑，“嘿，老爸！你怎么还没睡？又被Diven赶出房间了吗？”
　　道格朗·沃森没有理会摩兰奇的没大没小，用手里的那支拐杖敲了敲地板，“过来儿子，我们得谈谈。”
　　“哦改天吧，老爸，我今天很累，一整个下午都在开会。”
　　“摩兰奇。”道格朗·沃森声音低沉地叫着他的名字，透着一股不容人抗拒的霸气。
　　于是，摩兰奇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反白日里的跋扈，乖乖地走了过去，“好吧，好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坐在了沙发上，眼睛却总飘向楼梯。
　　而此时的比利早已无法移动脚步，当他听到摩兰奇对这个男人的称呼时，意识到就在自己的不远处，那个像帝王一样的男人，竟然就是沃森家的传奇人物——沃森三代。
　　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道格朗·沃森把摆在桌子上的其中一杯红酒推给了摩兰奇，而这样的开端往往意味着他们接下来的话题，是严肃且正式的。
　　摩兰奇叹了口气，把那杯红酒拿在手中，“说吧老爸！”
　　道格朗·沃森先是尝了口红酒，然后啧啧道，“听说，你昨天晚上跟莫里蒂家的小鬼打了一架？”
　　“没错。”
　　“嗯。”道格朗点点头，然后用手指扫了一下他还稍稍带着青紫的嘴角，“那小子身手怎么样？”
　　摩兰奇痛得咧了下嘴角，“说实话，烂得要命。”
　　“呵！”道格朗哼笑道，“既然烂得要命，还被人揍成这样，你还有脸说。”咯哒一声，他把酒杯撂在桌子上，然后拄着拐杖开始在他面前踱起步来，“说吧，为什么跟他打架？”
　　摩兰奇抬头看了道格朗一眼，先是不语，道格朗又用拐杖敲了两下地面，这才说道，“那家伙把埃迪带走了！”
　　道格朗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哼声道，“埃迪会无缘无故被人带走？难道整天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保镖全都是废物吗？”看到摩兰奇一脸不忿的神情，又接着说，“埃迪好端端地为什么会离家，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原因。”
　　摩兰奇把脸一扭，“我不知道。”
　　道格朗把眉一挑，“可我知道。”
　　听到这句话，摩兰奇倏然抬头看向了道格朗，从那炯炯的眼神中看出，似乎自己的父亲，早就已经知道了什么。
　　而道格朗只是冷冷地扫过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摇着头叹了口气说，“什么都藏不住的蠢货，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儿子！”
　　既然话已说开，摩兰奇反倒没什么可顾虑的了，他一口气喝下杯中的红酒，口气坚定地说，“对，老爸，我就是想和埃迪在一起。”
　　“你想？那埃迪呢？”
　　摩兰奇咬着牙，闭口不言。
　　“你以为埃迪会看不出来？你天天粘着他，他就装傻充愣，不把这张纸捅破，为的是什么？”
　　摩兰奇拢了住金色的头发，低吼道，“可我不想再这样了，老爸，我没法再忍了！”
　　“所以你对埃迪做了什么？”
　　摩兰奇把手里的杯子攥得死死的，咬着牙回道，“他在洗澡，我闯进了浴室。”
　　“嗯，还有呢？”道格朗倒是一脸平静。
　　摩兰奇深吸了口气，“我抱住了他，我亲了他。”
　　“嗯，接下来呢？”道格朗的神情依然很淡定。
　　摩兰奇抬起头看着他，然后一扭头，“被他……给摔过去了。”用的就是自己曾经教过他的那个招式，真他妈丢人！
　　道格朗盯着摩兰奇沉寂了小片刻，这才笑着点了点头，“真不愧是我儿子，干得好！”
　　“老爸？”摩兰奇抬起头，狐疑地望着他。
　　可就是这时，道格朗突然抡起手里的拐杖朝摩兰奇狠狠地砸了下来，口中还低声咒骂道，“你这个蠢货，畜牲，主意竟然都打到自己兄弟身上了！啊！”
　　摩兰奇吓了一跳，忙抬起手臂挡住头，岂料道格朗左右开攻，攻势太猛，摩兰奇简直是无法招架，被打得嗷嗷真叫。
　　“老爸，你疯了！啊，啊！”
　　霍德和几个下人被叫喊声引了出来，就连站在大厅外面的比利也被这样的阵势惊得无知所措。
　　“老爷！您别打了！”霍德上前阻止，却被道格朗低吼了回去。
　　“都给我回去，谁也不许插手！”
　　佣人们听从吩咐，退出了客厅，随后，道格朗也气喘嘘嘘地放下了手中的拐杖，客厅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片刻后，道格朗走到摩兰奇的身边，慢慢坐了下来。
　　“这回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摩兰奇依旧很倔强地回答。
　　“你……”道格朗瞪着摩兰奇，却发现儿子的眼神里透着无比的坚定。
　　是呀，这是他儿子，多像当初的自己呀！
　　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可以奋不顾身，可以抛开一切，无所畏惧！
　　对，这是他的种，身体里流着与他相同的血液，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于是他渐渐地平复了自己的怒气，释然而笑，伸手紧紧地搂住了摩兰奇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傻儿子，埃迪可比Diven精明多了，你这么做，是搞不定的。”
　　“哈啊？”摩兰奇一脸懵逼地侧过头来看着道格朗，思路有点跟不上。
　　“嘘！”道格朗示意他噤声，斜眸看了眼楼上，摩兰奇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果然，在楼梯间的上层，看到了半截人影。
　　于是他垂下头，也用同样的小声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老爸？”
　　道格朗清了清嗓子，“沉住气，等埃迪回来再说。”
　　摩兰奇这回反倒噗嗤一声乐了，“这么说，您不反对？”
　　道格朗瞪了他一眼，“我当然反对。”
　　“那您还……”摩兰奇完全懵了。
　　却看道格朗眯起眼睛，一脸匪夷所思的神情，“我的埃迪，怎么可以便宜给外人。”
　　“老爸，你这是……”摩兰奇看着道格朗的眼神，突然心里毛毛的。
　　“你给我记住，除非埃迪自己答应，要是你再敢乱来，小心我废了你！”
　　这个信息来得有点太突然了，摩兰奇不知道是该惊，还是该喜，面部表情简直有点凌乱。
　　道格朗推了一把发傻的儿子，拄着拐杖站在起身来，一回身，看到了还老老实实地站在客厅外的比利，随即哼了声，“别太招惹雷纳德，跟那小子斗，你还不到火候。”
　　这回不止是摩兰奇，就连比利都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道格朗居然连他跟雷纳德的关系都能查得到，更何况是他的身份。
　　比利看着道格朗慢慢朝自己走过来，连忙低下头，后退了两步。
　　“用不着害怕，孩子，我沃森家不会殃及无辜，但你留在这，确实有用。”道格朗哼哼笑着，朝身后摆摆手，“好好招呼我们的客人，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