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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Three big families 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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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曾经是当地非常知名的舞蹈演员,她很漂亮,所以……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一直很多,但其实这并不是一种幸运,因为……呵呵!对,没错,她其实……就是个妓女。”比利无比自嘲地朝窗口望了过去,沙滩上那一排排的灯火下,照耀着衣着光鲜亮丽的人群。
他与那些人,完全是处于两个世界存在,无论再怎么装扮,也掩盖不了自己身上灰尘。
比利淡然一笑,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也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起过,但我看得出,那个男人一定是曾经对她做过了什么,才导致她对我有这么深的恨意,是的,我感觉得出来,我的母亲一直不喜欢我,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当初没有生下我,但是……呵呵,可笑吗?到最后,洽洽是我——她最不喜欢的孩子,救了她一生中最爱的男人的儿子,如果没有我,哈罗伊活不到今天。”
这时,雷纳德倒来了一杯酒,轻轻地放在他面前,“你是个好哥哥,Billy!”
比利回过头,看到雷纳德已经端坐在他面前,一脸的淡然。
他低下头,想了想,摇头,“不,我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
比利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窗外的灯光夺目炫彩,忽闪忽现,映在他脸上,显得有些迷蒙。
“因为我曾经想过,一走了之。”
母亲从克伦斯那里回来,并没有如愿地带回来太多钱,母亲一边大骂着克伦斯虚伪无情,一边泪如雨下,比利奉献出了自己所有打工挣来的钱,可即使如此,那也是杯水车薪。
不止如此,他们接下来还面临着一个最大的难题。
医院通知他们,哈罗伊需要做一次肝部手术,这需要很大一笔钱,最后,他和母亲不得不考虑,变卖掉他们唯一的这所房子。
可这,还不是最糟的……
一天晚上,当他经过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东西掉落和有人跌倒的声音,他慌忙地冲了进去,然而就在他看到里面情景的那一瞬间,完全……惊呆了。
“母亲当时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比利用手朝胳膊上做了一个注射的手势,“她当时……在干这个,我当时完全愣住了,完全忘记了要阻止,我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坐在地上,看着她脸上露出那种欲醉欲死,又很诡异的表情,什么都没有做。雷纳德,你知道那一刻我的感受是什么吗?”他哂然一笑,眼神忽然变得凛冽而绝望,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他妈的真希望我根本没有回来过,我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姨妈,为什么要回到奥兰多,为什么非要回到这个家。什么弟弟,什么母亲,他们根本从来都没有爱过我,那我为什么还要呆在这里?为什么要被这些该死的羁绊拖累我的一生?于是,我回到房间里,急忙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一口气跑到火车站,就在当天晚上坐上了回迈阿密的火车,我那个时候,真的通通都不想管了,我只想离开那,去任何地方,从此就我一个人,再也不要让他们,找到我。”
语气由激烈到缓缓放轻,比利说完这些话,慢慢地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仰起头猛地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就一直注视着天花板。
雷纳德坐在他对面,用手指支着额头,静静地看着,看着比利将那些即将泛出的液体,生生地逼回到了眼眶里。
少许过后,比利稳了稳自己的情绪,重新回视雷纳德,眼中带着些许尴尬。
“不好意思。”
雷纳德注视着他依然泛红的双眼,摇了摇头,“没什么。”略加思忖后,又说道,“其实,每个人每一段时期都会有不同的想法,而依你当时所处的状况来看,你会有那样的想法,是很正常的,Billy,人之所以会成长是因为结合了年龄和经历这些外在因素,随着这些外在因素的转换,人的心境,思维和行为都会有所不同,我相信,如果这些事发生在现在,你是绝对不会再做出这种冲动的行为的。”
这些事除了罗杰,比利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起过,他总是把这些过往隐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从未显露于人前,可今天,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跟雷纳德这样面对面坐着,彼此坦然,敞开心怀,畅快淋漓地谈论自己的过去。
比利觉得,世间事,还真是不可思议。
他想,或许这就是人们常常要寻找的安全感吧!
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他有这种感觉。
不自然地笑了笑,“你说得对,其实……后来想想,有些事是可以避免的,比如……”他顿了一下,缓了一口气才说道,“我跟母亲之间,一直有着很深的隔阂,如果不是事关哈罗伊,我们俩个基本很少交流,也根本不怎么去关心对方,而我那段期间除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陪着哈罗伊之外,还要在外面打工,所以,我完全忽略了母亲当时的感受,她那时候为了筹集医药费,已经求遍了所有人,还要时时强颜欢笑周旋在那些男人身边,实际精神上已经处于崩溃的状态,到了极限,可我在当时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后来,我有时会想,如果当初我能主动跟她交谈,试着去安慰她,那么,她可能就不会选择这条路,而无论我今后会怎样,至少,她会健康地活着。”
可人的一生却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没有人能预知未来,也不能,改变过去。
人若是经常说如果,那就只能说明,他们错过了太多,太多。
雷纳德专注地听着比利说的每一句话,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稍纵即逝的伤感,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平常太难以捕捉到的神情,让他迫切地,想要将这个男孩读懂。
从那只舞蹈开始,也许是……更早。
显然,比利当时不可能真的一走了之,否则他今天,也就不会出现在King's Castle这个地方。
而接下来,又会是怎样?
可想而知。
比利坐上返往迈阿密的火车,却只坐到了中途,便下车了。
他上衣的口袋里还揣着中午为哈罗伊买的巧克力糖,在列车员为他检票的时候,一手摸进去才猛然想了起来,但此刻,它明显地已经开始有些化了,伴随着他越来越平静的心,慢慢地软了下来。
比利提着行李,在庞帕诺比奇那座城市呆了近一天的时间,他坐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看着一个又一个跟哈罗伊年纪相仿的孩子们跑来跑去,看着他们,欢声笑语,那一刻,比利的心,无比刺痛。
其实这里离迈阿密已经不远了,可他的心,却再也无法奔向那里。
于是一天过后,比利重新出现在了奥兰多,出现在医院的病房里。
母亲推开病房的大门时,看到比利正在为哈罗伊擦拭身体,她……不由地惊呆了。
之后,她无声地接过了比利手里的湿毛巾,两个人交替着,做着同样的事,却在最后,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
比利知道,即使母亲不喜欢他,但还是需要他的,因为要一个人撑下去,实在是太累了。
为了凑齐哈罗伊的手术费,他们还是卖掉了房子,搬到一幢老旧的公寓里,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以勉强渡日的,但时间一长,问题就又接二连三地出现了。
首先是哈罗伊术后的营养费,医药费,然后就是一家人的生活费,还有月底要缴的房租和水电费用,而母亲这时也因为毒瘾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不得不定期去购买那些药物,所以他们的钱,很快又见了底。
那阵子,他们的境遇真是苦不堪言,巨大的生活压力以及毒品的双重摧残,致使母亲美丽的容颜在短时间内迅速地逝去,而更糟的是,那些原本围绕在母亲身边的男人们,因为知道了家里的近况以及母亲的恶习之后,也渐渐地离她而去,更有甚者,还会恶言相向,警告母亲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如此一来,本就没有太多的生活来源,此刻更是让他们捉襟见肘,于是比利意识到,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首先,为了母亲的身体,他必须让她去戒毒,但这样一来,不止会增加他们的生活负担,比利更可能因此而辍学,然后出去打工维持家用和医药费,可即便如此,哈罗伊高额的医药费用只单单靠打工挣来的薄利依然还是无法承受,更何况,如果比利选择了辍学,又有哪家公司会聘用一个没有学历的员工?
一时间,他完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于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公益求助,我那时想,既然哈罗伊的病属于罕见,而且他年龄那么小,如果求助于社会的话,应该会有很多善心人士可以帮助我们,可很显然,我那个时候还是太天真。”比利摇摇头,“当我千心万苦找到可以帮我们发起这个行动的基金会的时候,才知道,就算他们答应帮助我们,也不代表能立刻获得支持,他们要我填了一堆又一堆的表格,做了一次又一次的事前调查,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再以后,消息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了声息,我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去找了两趟,可通知我的依旧是等待,于是我明白了,这样的求助,完全是条死路,没人可以帮我们,我们仍然得靠自己。”
可洽洽就在此时,母亲又出了事。
她被一个情人的妻子差点告上法庭,原因是那个男人的妻子派人跟踪了他们,拍了丈夫与她偷情的照片,并且还指控母亲偷窃了她一条价值五十万美元的钻石项链,母亲请求那个男人为她作证,证明那条项链是那个男人刚刚送给她的,但是事发之后,那个男人根本不愿意为了一个情人而跟自己有庞大背景的妻子闹翻,所以他拒绝再次露面,更加不会为她出面作证。
母亲羞愤交加,一怒之下,差点疯掉。
“以前,我一直不认为人活着能有多艰难,就算母亲不爱我,不接受我,但只要我肯努力,我肯付出,我就有能力自己生存下去,那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可即便是这样,即便我一无所求,上帝……依旧不会让你轻易满足,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天主教徒总是说,人生下来,本身就带着罪恶,我们都是,上帝的羔羊……”比利低着头,轻轻地咬着下唇,浅笑中带着苦涩的味道,“人,一旦被逼入绝境,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看到母亲落魄的下场,纵使没有太多的母子亲情,比利也无法做到再保持沉默了,他告诉自己,就算是为了哈罗伊,他也应该出头。
最后,比利千方百计地约到了那个男人的妻子,他拿着那条项链,不卑不亢地站在她面前,与那个一身华贵的女人坐下来面对面交谈。
“你就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是的。”
“呵呵,真没想到……”那女人摇摇头,笑着说到,“真没想到,那个婊子居然会有个你这么出色的儿子。”
比利强忍住了心头的怒火,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将手边的盒子推了过去,“夫人,这是您的项链,请您拿回去,但至于它是怎么到了我母亲的手里,还请您回去好好问问你的丈夫,想必其中的原因,您原本就相当清楚,不需要我再替您做任何分析,并且我希望这件事能够到此为止,也请您撤消对我母亲的控诉。”
那个女人拿起了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摆着一条晶亮无比的钻石项链,她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可眼睛却一直盯着比利的脸,笑意彼为玩味。
“孩子,我十分欣赏你的大胆,但听你这口气,好像并不是在求人,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夫人,事件的真相您心知肚明,而且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必再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我的母亲。”
“莫须有?强加?呵呵!”那个女人冷哼,“孩子,我可是证据确凿,你还真以为只要把项链还给我这件事就算了了?没那么简单。我告诉你,你母亲,必须要为这件事负责,她……必须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