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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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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小时中午 1
另一个姓王的警员突然说:“啊?朱夜?你是说朱夜?”
“对呀!”赵强惊喜地说,“你知道?”
“怎么不知道?我刚才还在医院里看到他。”
瞿省吾在普济医院对面的快餐店点了一份常吃的炒面。面在嘈杂的空气中慢慢失去温度。他没有动过一口,只是用筷子搅着奉送的汤里的紫菜,看着紫菜奇怪的漩涡,一个人发呆。
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突地一跳,差点把汤打翻。
“你看到他了?今天?你在哪里看到他?”赵强一叠声地追问道。
老王吃惊地说:“就在现场附近走过去。这小子,我招呼他还不理我。可能是没看到我吧?要是那时我就知道你们都在找他,我肯定无论如何叫住他。”
“他是谁?你怎么会认识他?”所有人的身体都倾向老王的坐位,几乎要撞到一起。
老王更加吃惊:“呃?你们没一个人认识他?怎么会这样?”
“你不要吓我好不好!”瞿省吾气呼呼地护着自己的西装,“我已经没有替换的衣服了!干洗要一星期才能拿!”
那人警惕地四下张望,没有回答。
瞿省吾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盯着我?”
“我需要你帮助。”那人的视线回到瞿省吾的脸上来。
瞿省吾瞪大了眼睛气哼哼地说:“靠!又来这一套!我说你有完没完?我今天被你吓了3次了。先是在病史室,然后是得肝病死掉得人,然后又是这里,难道你这个人是我的克星么?生肝病死掉的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我有时间了会一点一点告诉你。现在能不能帮我件事?”
“等等!”瞿省吾高举双手说,“为什么总是你在说‘帮我一下’,朋友,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首先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到我?你究竟为了什么事情而来?”
那人略略顿了一下,再次四下望了一圈,压低声音说:“我叫朱夜。我是季泰雅的大学同学。泰雅是被杀死的。我可以肯定。”
“证据呢?”
“现在还没有。”
“那就不要来浪费我的时间。”瞿省吾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准备继续吃饭。
“你听我说。”朱夜拉住了他的袖子,“只要检查他的尸体,我想会有证据。但是我现在没法直接去检查,所以需要你帮忙。”
“什么?检查一个摔烂了的人的尸体?”瞿省吾感觉自己的胃象块湿毛巾一样被绞了起来,“朋友!你这么做最好是有些特别的理由!”
“我有充分的理由,让我来慢慢告诉你。请你耐心一点听,因为现在你是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
老王说:“他是法医呀。”
陆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呵呵笑起来:“哦!怪不得我觉得名字这么熟。可是我好象没有见过这个人啊!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老王说:“他这个人30来岁,中等个子,不戴眼镜,头发很密实,不太爱说话,好象也没见他在局里有亲近的朋友。你们真的都没见过他么?”
在座的警官除了陈涛生以外一一开始摇头。
老王补充说:“听说他以前是个伤骨科医生,后来在刑事科学研究所读研究生,那时我在别的组办伤害案,他跟着李主任在我们这里做过课题。所以我和他打过交道。”
陆凉说:“那就奇怪了,我怎么没见过呢?我在重案组老胡手下也呆过很久的。”
老王说:“后来他毕业的时候李主任退休了,他就被派去做实验室,从来不下现场。一般只在法医鉴定报告上看到他的名字。”
陆凉转过头去看陈涛生:“呵呵,我说我记得这个名字吧?”
陈涛生不住地摇头,额头快要冒出火焰来,但他的声音依然平静:“那就请打电话给法医实验室,侦询这个人吧。”
赵强很快地离开。过了一会儿他回来说:“朱夜昨天值夜班,今天早上就离开单位。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回家,他的手机也已经关机。”
陈涛生追问:“这个人昨夜在哪里?”
“在值班。”
“你们值班也用call机?”
“对。”
“那么昨夜有人call过他么?”
“昨夜难得特别太平,11点以后没有人找过他。今天早上有人在单位看到过他本人。”
陈涛生的怒气象冰面下的岩浆般涌动:“那就是说,你们根本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在干些什么?也就是说,他完全有可能离开803(市警总部),来到普济医院,杀掉季泰雅,然后不动声色地回去上班,而任何人都不怀疑他,我说的对么?”
赵强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正要开口反驳,陆凉制止了他:“走吧。我们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托局里的兄弟找朱夜,我们分两路,一路去保险公司调查保单的事情,一路继续访谈病人,然后排查最近医院发生的、由死者季泰雅调解过的纠纷,看看有什么线索。”
陈涛生说:“病人这么多,你打算把这几百个病人和家属都访谈过来么?那需要多少时间?”
陆凉笑着说:“当然是找有疑问的人。”
陈涛生说:“什么疑问?”
“就是眼神中有些别的东西的人。”
陈涛生正要发问,陆凉拍了拍赵强的肩膀:“好了,我知道赵强会明白要找什么。我们--我是说我和你,小陈,我们去保险公司吧。我知道你对钱什么的比较了解。”
当他们走出食堂的时候,迎面碰上的医院职工一看到他们,便低头不语,匆匆走过。突然间,有人微笑着打招呼:“陆警官,还没有回去呀?”
陆凉微笑道:“金医生,你也没下班嘛!”
金洁抬了抬手里的试管架:“这是我们搞的科研题目,上班忙,只能在上完夜班去休息的时候来做了。”
陈涛生点头说:“辛苦!”
金洁摇手说:“哪里哪里,哪里有你们辛苦。怎么,要继续在医院里查访吗?”
陆凉和陈涛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一起礼貌地微笑。
金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笑着说:“哦,对不起,不应该打听你们的活动,不好意思我忘记了。那么,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陈涛生问陆凉:“她算眼神中有些别的东西的人么?”
陆凉笑着说:“你和赵强有不同的工作。你专心发挥你自己吧。”
“你拉我去保险公司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怕我和赵强不合,影响办案吧?”
“你和我就合么?”
陈涛生不快地说:“随便你怎么想。这么多人居然想不起一个同事的名字,丧失侦询的机会。业务素质真是有待提高。”
陆凉笑着说:“性子合不合是一回事,能不能一起工作是一回事。你不也在今天找到了几个月没找到的重要线索么?”
陈涛生气得说不出话来,加快脚步,一下子就把陆凉甩在后面。
陆凉在背后大声说:“其实我很佩服你。”
陈涛生闻言没有回头,但放慢了脚步。
陆凉说:“要是我碰上一个案子,几个月没有线索,肯定丢到一边去,等着以后的运气了。能坚持几个月,真是不容易。”他加快脚步追上陈涛生,“你自己也说,这两个案子要么一起破,要么一个也破不了。你能坚持这么久,说明你心里觉得还是有希望的。我告诉你句实话,我到现在心里还没有底。有个让我佩服的人和我一起工作,感觉会比较爽一些。”
“既然你是法医,为什么要拉上我?”瞿省吾抓着筷子,筷尖微微地颤抖着。
“他们在找我,”朱夜说,压低的声音象充满了迷雾的夜晚,“我被盯上了,所以不能自由行动。你是保险公司的核保员,泰雅是你们公司的投保人,也是被保险人。现在他死了,由你去确认他的死亡是合理的事情。这样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接近尸体,取到我要的标本。”
“取...取什么?”
“标本。胃和肠内容物是最好的。脑和肝也可以。”
“肝...”瞿省吾摸着自己的肚子,“在什么地方?不行...我搞不清楚的,我会弄错。”
“我会画图给你。”
“喂!你等一等!”瞿省吾不满地挥动筷子说,“如果季泰雅是自杀,我们不用赔钱。如果他是被杀,我们才要赔钱。为什么我要努力去证明他是被杀的?那不是和我们公司过不去?”
朱夜咬牙说:“我不能让他就这样白白死去!”
瞿省吾费力地吞下口里的食物。
朱夜继续说:“保险公司有逃避巨额赔偿的动机,今天早上你也在医院。难道警察不会怀疑你隐藏证据破坏现场么?”
单调的电子鸣声响起。瞿省吾先是一愣,然后摸向怀里,掏出手机,看到是经理的号码,打了个冷战。他无奈地接听了电话:“是我...警察?哦,我知道...保单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不,我没听到他们说我们公司什么...应该不会吧?我知道。我会注意的。下午还有警察留在医院继续调查。我会配合....好,我知道。”他收了线,深深呼了一口气,垂着头把手机往怀里放。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把手机重新打开,翻到接收电话一档,给朱夜看:“你知道季泰雅办公室的电话么?是这个号码么?”
朱夜点点头:“这2个数字开头的都是。”
“啊?怎么可能?”
“他以前从来没有打过电话给你?”
“对。都是我上门直接联系。虽然我留了电话给医院,但是医院从来没找过我。这当然是因为我有事跑得勤的关系。”
朱夜解释说:“医院的分机很多,总机设有小型程控交换机。医务科的电话能够不通过总机的人工转接而直接转接外线。每次拨出的是由程控交换机随机设定的号码,所以每次只有前3位一样。因为程控交换机程序的关系,如果当时不接,用这同一个号码打过去,肯定是空号。”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瞿省吾恍然大悟,心里暗想:“那家伙半夜临死前打电话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是公司在幕后策划什么?公司有什么事也该先通知我一声呀!害那帮条子盯上我。靠!”
他低头大口扒光冷掉的炒面:“我们具体要怎么干?”
“哦?你原意?太好了!”
他想到一个问题:“你是法医,并不是通讯工程师,你怎么知道电话的事情?”
“我在这个医院实习过,所以知道。”
“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朱夜小小地愣了一下,突然露出孩子般的笑容:“用来整人。”
“什么?”
“算了....不说了。”
24小时中午 2 追忆
炎热的夏日,空荡荡的校园里没有一丝微风,食堂对面招贴拦上被烈日晒得褪色的海报碎片纹丝不动。高大的榆树上知了也歇了声。泔脚缸已经晒干,空气中居然少了往日的馊味。酷热蒸腾干了地面的活力,路上骑着自行车的人鼻腔里只能闻到干热的尘土气息。朱夜停车看看已经关门的食堂,失望地看到门口的牌子:“暑假期间,食堂开放时间调整为中午11:00-12:00,下午4:30-5:00。过时不候,请留校师生注意。”他重新骑上自行车往寝室方向去。
寝室是50年代初的老房子,即使在最明亮的夏日晴天里,走廊也昏暗如傍晚。他停好车,擦了一把汗水,解开被汗水湿透的格子衬衫的风纪扣,走向唯一开着门的房间。突然从水房方向斜刺里冲出一个人影,张开修长的四肢整个扑到他身上。
“啊哈哈!你这小子!想热死我啊!”朱夜伸手去拉扑在他背上的人,触手却是冰凉赤裸的肌体。
“不识好人心的家伙!”季泰雅从他身上跳下来,“我刚冲了一个凉水澡,想让你也顺便凉快凉快!”
“去你的!有你这样让人凉快的么!”
“嗨!瞧你这死装严肃的腔调!哎!我有特大好消息告诉你!”季泰雅打了一个响指,“你小子要请我客了!”
“什么?呀呀呀!你先穿上衣服好不好!”朱夜戳了戳季泰雅赤裸的胸膛,“这是底楼哟!外面有女生走过的。”
“要看就让她们看好了!怎么,见不惯南方人健美的体型么?”他弯起胳膊展示自己精瘦有力的身体。
“你呀你!”朱夜笑着摇摇头,“午饭买了么?我好饿啊!跑了一个上午。不过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恩,你先说吧。”他走进寝室,一个接一个地打开饭碗盖子,午饭很丰富,包括自制的凉拌豆腐、凉拌黄瓜,电热杯里煮着方便面和鸡蛋。他用勺子舀起的拌豆腐吃了一口:“哟!比上次长进多了!”
“请我吃自助餐吧!”季泰雅跟着走进来,“今年你又考上了奖学金!今天我在学生处看到了分数。他们问我要不要寄回家,我说不用了,顺手把我的和你的成绩单都拿来了。喏,你的在这里...”
“是嘛?”朱夜无动于衷,“你的呢?”
“臭小子!”季泰雅敲了朱夜的脑袋一下,“别问啦!反正你记着请我吃自助餐就是了!喂!别因为听到我要你请客就狂吃我做的菜呀!放下!快放下!别光吃豆腐,还有别的呢!”
“你花在打工上面的时间太多了,”朱夜说,“你真的觉得这么必需么?考上奖学金也一样能拿钱。”
“要是考不上呢?”季泰雅反问道,“再说奖学金只有300块,我干2星期就有了。你的好消息呢?”
“我终于找到暑假打工的差事了,是推销清洁剂。虽然是上门推销,但是除了提成以外,也有底薪。不至于白忙一场。”
“听上去不错嘛!”
“...”门缝里的中年妇女无声而警惕地用一只眼睛盯着外面的两个大男孩。
“阿姨,你好,我们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季泰雅举起胸前的校徽给她看。
朱夜也递上两小本红册子:“这是我们的学生证。”
大楼的走道异常闷热,两人的胳膊上流的汗,沿着两人手上提着的拎襻汇聚到一起,流到放在地上的大号塑料袋上。
“阿姨,这是最新的美洁牌清洁剂,可以擦瓷砖、浴缸...”朱夜的话还没说完,门便“砰”地一声关上。
季泰雅瞪了朱夜一眼,小声说:“你这猪头!你应该先说这是美国技术的合资产品。”
“你觉得对她来说美国合资和产品用途哪个更重要?”朱夜争辩说,“妈妈阿姨们总是更关心直接的东西。看到年轻点的再说美国合资吧。”
“别想当然了。先把人家镇住再说。”
“得了,去下一家吧。”
隔壁的门没人应。他们提着沉重的塑料袋转了半个圈,到了大楼的另一面,有一家只关着蒙了防蝇纱的铁栅栏防盗门,里面门开着。季泰雅敲了敲防盗门的门框:“请问有人在家吗?”
厨房里走出一个烫着头发的年近40的妇女,狐疑地看着他们。
季泰雅伶俐地说:“小姐,请看一下最新美国技术的美洁牌清洁剂...”
话没说完,里面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季泰雅赶忙大声说:“你不需要立即买,我们可以先免费为你擦浴缸,你先看看效果吧!完全免费的!”
“走开!”屋里人喝道。
朱夜嘿嘿地笑了起来:“你该叫她阿姨才对。你惹火她了。”
季泰雅懊恼地说:“哎呀!我想让她觉得自己年轻一点么!”
这时传来电梯门开合的声音。
季泰雅高兴地说:“哦!有人来了快看看他进哪间屋。”
他们拎着塑料袋向电梯方向走去,迎面碰上了戴着大盖帽和红袖套的大楼保卫。
“哇!快走!”两人匆忙往楼梯下跑。
“给我站住!哪里来的盲流!”保卫在后面挥舞着橡皮棍猛追。
下午时分,烈日仍然暴虐地烧烤着大地。两个浑身是汗的大男孩提着塑料袋走进市中心一条小马路上杂乱的七层综合办公楼。穿过底楼弹子房的走道,坐吱呀作响的电梯上四楼,在脏兮兮的订了块新牌子的门上敲了几下。
“请进。”里面传出年轻女孩不耐烦的声音。她正坐在黑白屏幕的电脑前堡电话粥,看到推销员回来,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在门外等,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关上门以免屋里的冷气漏掉。
朱夜和季泰雅只得把塑料袋放在脚边,坐在走廊里廉价的塑料座椅上等。走廊有窗,但窗把手锈死在窗框上,玻璃却恼人地一块也没碎,在西斜的日光下一丝风也不透的走廊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暖棚。两人热得直冒汗,汗水从每一个毛孔往外挣扎着冒出来,却带不走热气,只带走精力。
“她在聊什么?还要聊多久?”朱夜那遮阳帽当作扇子不停地扇着,嘴里不满地嘟囔着。从门上的茶色玻璃里能看到里面的女孩穿着时髦的复古连衣裙和厚底凉鞋,头上箍着一个有缎带编织的太阳花的发箍,一张涂了时髦的深红色口红的小嘴笑嘻嘻地对着电话筒讲个不停。
季泰雅解开白色衬衫的钮扣,扇着衣襟,顺手从旁边摆放的花瓶里抽出一支金黄色的塑料太阳花,往左耳朵上一架,抢过朱夜的帽子扭在手中当电话,脑袋往旁边一斜,不出声地动着嘴唇,扭捏着给屋里的女孩配音:“啊呀...玉兰油是不错啦!可是要到七百去买,太远啦!你看我乘什么车子呢?我不要坐21路,我讨厌电车啦!不要么!我不要坐电车么!你陪我一起我就坐电车...我搞不清楚在哪里下车的啦!你不陪我我怎么去呢?我还是讨厌电车嘛!”
朱夜开始还忍得住,用手背擦着汗,无声地笑着。季泰雅一面装着撒娇的样子,一面拽过他的手摇阿摇地大发其嗲。朱夜撑不住笑出了声。他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抢回自己的帽子蒙住脸“咕咕”地笑着,嘴里还说:“别闹了,泰雅!恶心死啦!”
突然他的手被甩开。他仍然笑着拉下蒙在脸上的帽子,却发现那女孩子已经拉开了门用眼神招呼他们。
“徐小姐...”他尴尬地笑了一下,转过脸去看泰雅。他却已经把花拿开插回原处,端端正正地坐着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好说歹说地讲了20多分钟,徐小姐一口咬定现在退职就不能给底薪。
“你们看看清楚!”她拎着协议书往朱夜鼻子底下塞,“上面写着工作认真得到客户好评才能算合格。不合格的推销员没有底薪。你们跑了多少家人家?填了多少份客户意向书?有没有客户寄绘制给公司?一份也没有。这能说明你们工作负责吗?你们这么不卖力,销售业绩不好怪谁呀?当然是怪你们自己!”
“你太过分了吧!”季泰雅冷冷地说,“你说没有寄就没有寄么?你算什么?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我打工的地方多了,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
徐小姐冷笑一声:“哼,你打工的地方多?那你不要来做呀!谁逼你到这里来呢?我们也不缺你一个。现在什么不好找,打工的大学生还不好找么?”
季泰雅正要发怒,朱夜伸手拦住了他:“这样没有用的。我们是讲道理的人,说老实话...我们很需要钱。那么徐小姐能不能帮我们个忙,通融一下,或者想点别的什么办法,让我们可以拿到底薪?”
“哼哼!”徐小姐呲起牙齿,仿佛有什么东西咯了她一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们总共卖掉3瓶小瓶和一瓶大瓶清洁剂,佣金要等我明天收到帐以后再给。如果你急着拿钱么...明天陪我上门店收帐送货。”
季泰雅和朱夜走出办公室后,季泰雅说:“你真是没有骨头的男人。我看你最好不要结婚。否则肯定被老婆踢下床还得跪在那里说踢得好,再来一下。”
朱夜无奈地说:“女孩子么,总得想法去哄。”
“我讨厌这种人,自以为了不起!其实她也只是打工的而已,凭什么瞧不起人!”
“她工资比我们多吧,所以自我感觉比较好。”
“她的call机是127自动台么?”
“好象是。怎么了?”
季泰雅开心地笑起来:“好了好了!你明天等着看好戏吧!”
第二天早上,朱夜一离开寝室,望着彰显威力的初升骄阳,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季泰雅笑嘻嘻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把:“给我数着数字吧!”
朱夜问:“你肯定能行?”
季泰雅说:“没问题!普济医院的师兄在实习的时候发现的。呵呵呵!”
朱夜抗着装满空气清洁剂的纸箱走在徐小姐背后时,听到徐小姐草编的夏日手袋里,电子音乐在响。她赶忙低头去翻包,手上的冰激凌融化了滴在她裙子上,洇开一片咖啡色的印迹。她咒骂着,匆匆翻出call机,到处找公用电话。不料前面有好几个人等着用。朱夜不怀好意地指了指每次要一块钱的投币电话。她拿着钱包嘟着嘴发了一阵小脾气,还是跑向了投币电话。朱夜没跟过去听,但是从她阴云密布的脸上,他知道季泰雅的恶作剧生效了。
call机一次一次地响起。钱包里的硬币、小额纸币,挨着个儿地地往外拿。最后一次,打来call机的竟然是徐小姐那不幸的男友。她终于打通了一个电话,劈头盖脸地把人家骂了一通。那男孩在电话中反驳了几句。这时她的call机再次响了。她歇斯底里地掏出call机朝公用电话厅的玻璃砸去。岂料电话亭的玻璃相当结实,call机反弹了回来,砸在她的鼻子上。顿时鲜血、眼泪、鼻涕齐下。“妈呀!我讨厌!我讨厌死啦!”她捂着鼻子尖声哭叫起来。
下午时分朱夜回到了宿舍。季泰雅正躺在上铺翻看别的大学勤工俭学部拿来的招工信息。看到他回来便笑嘻嘻地问:“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朱夜打开皮夹,把几张零钞放在桌上,分成两堆:“这就是佣金。全在这里了。”他抬头惨然一笑:“够我们吃3天饭。”
“没关系,反正我们只干了两天。再找吧。”季泰雅又埋头看招工信息,“喂,我们去药店发广告怎么样?钱不少,就是地方远了点,骑自行车要晒死人。”
“泰雅...”朱夜双手撑着桌子,抬头看向上铺。
“恩?”季泰雅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两张油印的薄纸。
“我说,你这样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人家也只是听老板的话干活的人而已。”
“切!瞧她那副眼珠子朝天长的样子!听到她撒娇的声音我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最恨这种女孩子了。让她自作自受去吧。”没有听到朱夜的回应,他抬起身向下看。他的眼睛非常清澈,朱夜觉得似乎能从他瞳仁里看到自己的表情。“怎么?”他不满地说,“可怜她?不会吧!”
朱夜说:“不是。我觉得你对她的反应太激烈了。我说呀,其实你有点自卑,生怕别人瞧不起你。”
季泰雅坐起身,探手揉着朱夜的头发:“好啦好啦,不要再说啦!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剖析人家的脑袋呢?我看你以后可以专门当解剖老师,或者干脆当法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