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牵不牵》秦末人

54、二十五

　　（1）

　　沐娘牵着巡风回府时，意外遇到了一个极其意外的人。

　　一身火红精简骑马装的美丽女子。

　　就站在回廊里，曲身，双臂慵懒撑在栏杆上，摩挲着一把极其锐利，泛着刺目寒光的银弓，弓柄上雕了只精致苍鹰。

　　浓眉凤目，眼梢挑到恰好的魅，高挺笔直的鼻梁，殷红的唇，小脸，蜜色肌肤健康诱人。细腰身，长身姿，匀称和谐，可谓天生尤物。

　　真是个美丽女子，带着与生俱来的傲与野性——西北蒙古王国的草原公主，格根塔娜。

　　沐娘一眼就认出是她。

　　格根塔娜远远就注意到沐娘和洛君两人，浓黑锐利的眸子直逼沐娘而去，随后眉一挑，唇角勾了抹让沐娘一看就极其不爽的笑。

　　真是浓浓的，不带掩饰的敌意啊。还有一种轻蔑的，像狼看到弱小绵羊一般的眼神。

　　洛君也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将沐娘拉在身后，蹙眉朝格根塔娜望去。

　　格根塔娜注意到洛君，稍稍愣了下，而后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摩挲了下手里的银弓。

　　之后深望一眼沐娘，就转身离去了，以天生的高姿态，和满身的傲骨。

　　她一走，洛君就问，“她是谁？”

　　沐娘答，“公主，蒙古国的公主，格根塔娜。”

　　“公主？怎么会在莫府？”

　　沐娘微微犹豫了一番，最后拉着洛君到了自己的院子，将之前遇到格根塔娜及她与莫阳间早已相识的事情讲了出来，但刻意隐瞒了公主对莫阳的情意。

　　洛君听后沉默了很久。

　　晚间，凉意沁人。

　　莫阳披着夜雾往自己的院落赶，到院门时却蓦然看到一道白影，仔细打量一番，停下了脚步。随后开口，“洛公子为何在此？可是有事找我？”

　　那道白影——洛君，在雾中转过身子，“在下来此只为一事，冒昧一问莫公子与格根塔娜公主的关系。”

　　闻言莫阳一笑，“我与公主不过生意上的友人。公主幼时就常随王亲来我朝贸易，开始她是出于好奇，后来渐渐对商业感兴趣，就时常来京城贸易，故我也与公主早相识，生意上常来往。”

　　“如此，那便最好。”洛君往前走了几步，和莫阳面对面，“莫公子，我从小与小姐一起长大，自是了解小姐的性子，有什么事她不太与别人说，只会自己钻牛角尖。这次小姐千里迢迢来到北方，我只求公子千万莫负小姐。”

　　莫阳微微一顿，随后笑了，“自然不会，且不说父亲的心愿，单是我做主把她带来，自要护她周全，待她好。”

　　“那便好。”洛君松了一直紧绷的肩膀，“叨扰公子了，夜深寒重，公子早些歇息吧，在下告辞。”

　　说完便抬步离去。

　　莫阳在后看着，看到他走出几步时终于忍不住问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为何还忍心看她来到北方？”

　　洛君猛得一颤，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头，直到半晌才回了一句，“她是主我是仆。她的决定我无权干涉，能陪伴小姐那么久，已是奢望，其他不敢奢求了。”

　　莫阳问，“如果她当初没有选择来北方呢？”

　　很久很久，很久后洛君道，“她一定会选择来北方，而我注定没有勇气挽留她。”

　　“那如果当初你挽留，她留下了呢？”

　　“可惜没有……莫公子，其实再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知道自己败了。”

　　（2）

　　翌日，清晨。

　　沐娘一大早起来时，就感到极其不对的气氛。平日总笑眯眯一脸温和的秋菊难得用了严肃的表情，而莫鸢，莫秀，莫雅三姊妹竟也围在她床头，严肃着脸。

　　但她们四个的眼神都是统一的——统一的同情和欲言又止。

　　时间静了一会儿，沐娘问，“怎么？集体参观我的睡姿？”

　　秋菊叹了口气，“姑娘，大夫人召您前去，快些起来吧……”

　　“大夫人？”沐娘疑惑。

　　“对……姑娘，您可千万莫激动，听三位小姐说是因为格根塔娜公主的事，大夫人密召您过去，不许惊动老爷和大少爷。唉……无论发生何事，姑娘，我和三位小姐都是向着您的。”

　　一番话硬生生把沐娘的瞌睡虫惊跑了，连忙起床洗漱，匆匆往大夫人处赶过去。

　　大夫人正端坐在红漆木椅上，姿态娴雅地品一杯早茶。沐娘到时，她便把周遭仆从遣退了。

　　直到沐娘行了礼问了安，坐在椅子上时，她才开口，“沐娘，既然你来了，想必也已知我要说些什么了。”

　　沐娘后背起了层冷汗，硬着头皮道，“晚辈不知，还请大夫人指明。”

　　大夫人悠悠放下茶盏，目光一斜，“唉……还不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沐娘你也知道，阳儿将来是要继承莫家偌大产业的，故从小就随老爷流连各生意场合，这孩子从小就聪慧过人，终于不负众望，如今也能独当一面。”

　　“只是阳儿早早就于五年前识得了那蒙古王国尊贵的公主。格根塔娜公主也是商业奇才，生意场上莫不为人称道，阳儿本与她一见倾心，谁料……”

　　大夫人在这儿停下了。

　　沐娘的手抓紧了袖子，“夫人不妨明说。”

　　“谁料老爷知道此事竟大发雷霆，阳儿才知他早与别人，也就是沐娘你有了婚约。阳儿本来极为抗拒，但老爷坚决不为之松口，后鉴于孝道与金口诺言，阳儿便忍痛与公主诀别，独身一人到了南方。”

　　“大丈夫便不能为自己一人私欲，阳儿是清楚这点的。本来这事也就在此告一段落，不料格根塔娜公主是铁了心要嫁与阳儿，故打算以蒙古国公主身份求见当今陛下，和亲以保两国和谐安宁，届时陛下自然会应允，昨日公主来府便是为了此事。老爷和阳儿也是为此苦恼，恐不知如何跟你开口。最后也只得我做了这个黑脸儿，私自说与了你。”

　　话清清楚楚摆在这，沐娘当然明白大夫人想要什么结果。

　　她的心很寒，她已经不知道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莫阳在几个月前对她说要娶她，带她来北方，那样深沉炽热的眼眸，让她平白慌了心神。可现在莫阳的母亲却说她的儿子早有了心上人，她柳沐娘才是插足的人。

　　沐娘的脸色白了又白，嘴唇颤了又颤，手紧了又紧。外面的天很冷，她穿的很厚，但似乎被关在冰窖，冷气直直从脚底钻进心里。

　　大厅里安静了很久很久。

　　大夫人又饮了一杯暖茶。

　　终于，沐娘抬起了头，“夫人想要晚辈怎么做？”

　　大夫人唇角勾了一笑，“让阳儿娶了公主。这对莫家来说可是飞黄腾达的机会，断不可错过，故……也就委屈沐娘你做二房了。”

　　沐娘的眼睛透出空洞，闻言只是明显地颤了颤唇，而后就点了头，“好。”

　　“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