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回 ...

  •   一辆普通的马车在城外官道上飞驰,车厢外坐着一对老年男女,路边偶有来往赶路的人们,谁也不会去注意这辆极不起眼的马车,只道是哪户人家的下人,出城载东西。

      石玉凤斜躺在马车上直打哆嗦,一边惊魂未定,一边在心里痛骂道:“是了,一定是刚才寺庙里的那个和尚瞎念什么诅咒我来着,你大爷的,等老娘回去,拆你的庙!”

      她此刻完全被眼前的情形弄傻眼了,古香古色的车窗棂,耳中传来马蹄声阵阵,赶车人的吆喝声,以及奇怪的叫卖声,这些还不打紧,外头那婆子所说的话,才叫她心惊肉跳:“当家的,这么好的货色,到底是卖到青楼划算,还是卖给人家当小妾赚得比较多?”

      石玉凤觉得自己一定是做梦,但她明显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从她睁开眼那一刻起,她的心灵就经历了惊呆,惊疑,惊愕,惊吓,惊慌,惊恐……种种长这么大所能想到的“惊”感,齐齐涌上心头,如翻江倒海令人窒息,如六脉尽断让人剧痛,总之是难以名状。

      可现在的重点并不是她到了哪个时空的问题,而是她的人身安全问题,她正在被贩卖!

      石玉凤动了动身子,两手两脚被绑了个结实,嘴巴也被塞了一条巾子,连发出个“呜呜”声也难成音调。石玉凤欲哭无泪,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

      马车好像出了城,又走了许久的山路,石玉凤前面还听得到小贩叫卖的声音,慢慢的就只有马车行走的声音了,紧接着有水流声,还有鸡鸣狗叫的声音。

      石玉凤听天由命的闭着眼,许久,才听到车厢外婆子问道:“当家的,怎么来这种地方?”
      一名苍老的男人声音回道:“前几日我收了王麻子的一笔定金,说是这村的白家需要买个媳妇。”

      婆子道:“白家?可是这村的族长家?他家哪能缺媳妇呢?”

      那男人道:“并非那个白家,不过也是同宗,只不过家穷了些,家里只有一根独苗,急着抱孙子哩。”

      那婆子抱怨道:“虽说拿了王麻子的定金,咱们往后再给他寻个姑娘就成,何必拿这么好的货色?车里的这位,卖到扬州最好的青楼,少说也值一百两银子。”

      那男人骂道:“无知妇人,她可是大家闺秀,若真是卖到有名的青楼,不到两日,便被发现了,再说,里头这位,是被继母私下所卖,我们可没有她的卖身契,若是官府查起来,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婆子不满道:“可把人卖到这种破落地儿,能赚到什么钱!”

      那男人道:“她那继母已经给了我们五十两银子,听王麻子说,这白家,为了抱孙子,拼了命凑了五十两,这不也没亏嘛,我们这生意做了也安心。”

      婆子又低声嘀咕了几句,倒是没有声音了。

      车里的石玉凤听了这么久的话,以她的智商,至少猜到,自己这个“大小姐”,一定是碍着后妈的眼了,惹人嫌所以被卖了,但这也太毒了吧?还有她亲爹上哪去了,怎么任由后妈兴风作浪?
      等等,自己担心的应该不是这个吧,这下子人都进村了,卖给一个穷人家当媳妇,搞不好儿子还是傻的,想到这里,石玉凤开始焦躁了起来。

      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听到外头有几个人嘀咕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车帘子便被打开了,石玉凤忙睁大眼睛看来人,见是一个头发灰白参半的老头,用青布条绑了个发髻,一身青布衣衫,看着倒是挺祥和的一张脸,怎么就是人贩子了呢?

      那男人见石玉凤睁着眼看他,不禁唬了一跳,忙放下帘子,片刻帘子又打开了来,换了一个婆子进来,那婆子一脸不耐烦,道:“醒了就醒了呗,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还怕她跑了不成!”

      那婆子一边皱眉,一边往石玉凤的脸上狠瞧几眼,半晌,叹道:“可惜了这么好的货色……”
      她手里拿了个黑布袋,往石玉凤脑袋一套,石玉凤顿时眼前一片黑暗,只能任由那婆子将她拖下了车,接着似乎又来了两个人,抬着她往前走去。

      一路上跌跌撞撞的,石玉凤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便被扔了进去,门“吱呀”的一声,又关上了。
      外头一阵讨价还价的声音传来。

      “您看,能不能再便宜点?”

      “哎,你当买猪肉啊!”是那婆子的声音。石玉凤在心里苦笑,自己此时还不如猪肉呢。

      那问话的妇人又道:“您多见谅,我这家徒四壁的,拿出这五十两已是极限,多少给降一些吧。”

      那婆子骂道:“你要是出不起,我便将人带走,这里头可是个大小姐,不但样貌出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进宫当个娘娘,也不为过,你出个五十两,还跟我讲价,不要拉倒!”说罢作势要进屋带人。她本就不甘丈夫低价卖了上等货色,如今正好有了由头。

      那妇人吓得连连摆手,道:“瞧我这张嘴,您大人大量,我这就给你拿钱去。”

      须臾那妇人便拿了一个布袋出来,掂了掂里面的分量,递给了婆子,道:“因为时间仓促了一些,都是零碎的银钱,请您包涵。”

      婆子打开布袋一瞧,里面除了碎银,大部分都是用红绳子串起来的铜钱,不由嗤笑了一声,道:“还真是穷啊,这么一大麻袋,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千两呢。”她待要转身,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道:“是了,来的路上,这大小姐不小心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头上怕是有些伤,你们自己看着办。”

      至于那大小姐性子刚烈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事,她就不提了,牙侩有牙侩的规矩,卖家为何卖人与买家为何买人,这之间的隐晦,双方不得干涉。大小姐那一跳摔得不轻,那么个娇贵的小姐,瞧着娇滴滴的,竟然敢从飞奔的马车上跳下来,若不是老头子经验丰富,发觉马车轻了不少,保不齐就人财两空了。

      今天货物出手,她把话说明了,他日若是买家发现人哪里摔坏了,也不干她的事。婆子打着精细的算盘,说罢话,拿着布袋,出了院门,与那男人驾车而去。

      那边人牙子两口子拿了钱离开,这厢石玉凤身子早已僵痛了快要哭出来,她心里祈祷着快些来人帮她松绑,听那婆子离去的声音不久,门便被推开了来,脚步声有些迟缓的走到石玉凤身旁,拿走了她头顶的黑布袋。

      石玉凤眯了眯眼,适应了下屋里的光线,才看清来人。眼前的妇人,约四十来岁的年纪,两鬓的头发整齐的梳到后脑勺,挽了个发髻,用银簪别着,衣裳有些旧,但洗得干净。她仔细的看了看石玉凤,一脸吃惊,忙立起身,转身出了屋子,片刻便拉了一个男人进屋,道:“他爹,你瞧!”

      那男人看着石玉凤,也是吃惊不已,与那妇人对视一眼,那妇人想了想,咬牙道:“罢了,银子已经花了出去,不管她是什么来路,这媳妇我是要定了。”

      她上前拔下石玉凤嘴里的巾子,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因为嘴巴撑开太久,石玉凤还是难受的眼眶直泛泪。那妇人迟疑的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石玉凤动了动嘴巴,摇摇头,她嘴巴酸痛得厉害,况且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话,那妇人见她许久没有回应,只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的欢喜了起来,抬头对那男人笑道:“原来是个傻子,我就说,五十两能买到这么标致的媳妇,谁不都去买呀。”

      她忙给石玉凤的手脚松了绑,又上前扶起她,让她在床沿坐了下来,石玉凤痛得嘴里直吸气,那手脚被绑之处,一整片的淤青,可见绑得有多紧。

      那妇人对石玉凤道:“孩子,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明白,但总是要对你说一声,我男人姓白,叫添丁,我娘家姓苏,你往后便是我们家的媳妇,我儿子马上从地里回来,这两天我便安排你们成亲。”

      石玉凤低头不语,苏氏便越发笃定她是个傻子,她转身对白添丁道:“他爹,快去烧些热水,你看她这一脸脏的,对了,去橱子里拿两个鸡蛋,往锅里放些水,我去煮了给儿媳妇吃。”

      白添丁笑道:“你看你高兴成什么样,孩子不还没见到人嘛,同意不同意还不晓得。”

      苏氏道:“这么标致的媳妇,他能不同意?!”

      白添丁笑道:“那敢情好,明年这时候,咱就有孙子抱了。”说着出了屋子。

      石玉凤没有心情搭理他们,与白家夫妇的心情相反,她内心惶急得不行,莫名其妙的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见到一群着装怪异的人本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如今连何年何月都没搞明白,就直接面临危险,这简直让她感觉异常惊惧。

      要说是换个地方吧,至少有换个地方的活法,就算身无分文,无一技之长,但总是可以来去自由,只要内心坚定的人,定然有办法活下去。但这跟被卖完全是两回事。以前看到过的电影小说之类的,被卖的女人,没有人身自由,还要被折磨,鞭打,甚至关在黑屋子里十几年什么的,最后变成了神经病……

      石玉凤头皮发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崩溃成神经病了。

      不大会儿工夫,苏氏便端了一个铜脸盆进屋来,拧了帕子帮石玉凤拭脸。石玉凤因着内心的恐惧,对苏氏打心底有着排斥之感,便将头埋在双膝之中,卷作一团缩在床上。

      苏氏心知她初来乍到,定然心中害怕,并不觉得奇怪,又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媳妇,自然是千般万般的好,口中哄道:“你莫怕,我帮你洗洗。”说罢又伸出手来要帮她拭脸。

      石玉凤此刻只想一个人安静下来,但又怕自己行为古怪,反招了对方怀疑,便忍着心里的怪异感抬起头来,瞅了一眼那手上的帕子,抢了过来,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擦了几下,也不管干净没干净,又将帕子递了回去。

      苏氏笑道:“你这孩子,往后我便是你娘,要是将来生了孩子,还不是要我来照料你们娘儿俩,”她说到此处,突然想到那婆子说眼前这位原本是个大小姐,忙又道:“你休要客气,到了我白家,自然一切以你为重,日后家里一切都不用你操劳。”她却没去想,好好的一个大小姐,如何会沦落到被发卖的地步?是家道中落还是被人所害?

      苏氏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完全是东一句西一句的,恨不得把她心中的希冀与欢喜全部表达了出来。她认真的看了看石玉凤,见她脸上的灰土拭去,露出白皙的肌肤,又见她五官灵动精致,无论抬眼或是低眉,都是说不出的好看,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总觉得老天待她白家不薄,指了这么个俏媳妇给她,又怕自己的儿子配不上这样的姑娘,一时之间,心里忽上忽下的不踏实起来。

      白添丁将煮好的鸡蛋糖水端了进来,苏氏接过碗,便让他出去,自己拿着汤匙欲要喂石玉凤,石玉凤摇摇,许是内心过于惶急,一点也感觉不到饥饿,苏氏又劝了几句,见她只是低头不语,便将碗放在床边的茶几上,道:“你饿了便吃,我去叫兆儿回来。”说罢,便放下碗,又端详了石玉凤几眼,喜滋滋了出了屋子。

      石玉凤满脑子想着如何脱身,对于苏氏的表情,自然无暇理会,她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早已不是原来的石玉凤,若是换成从前的石玉凤,长相虽然清秀可人,但绝对达不到惊艳的程度,眼前的石玉凤,却是美艳不可方物。

      屋门终于关闭了起来,石玉凤长长吐了一口气,她慢慢的伸展一下自己的腿脚,又伸手揉了几下手腕,心里慢慢的梳理一下头绪。

      昨天因几个朋友邀约,今日一早一同到城外的一座寺庙点香,她向来不信这些神佛,但也不排斥,若是当下心情得当,也是会点几柱香,但今日不知为何,被一个友人怂恿着点了香,还跪在佛前求了签,那签文还没摇便掉了下来,她觉得有些奇怪,欲要再求一支时,旁边一位念经的和尚突然制止了她:“施主,可否让贫僧看看你手上的签文?”

      石玉凤想也没想,直接递给了他,那和尚看了看签文,微微点点头,问她:“施主尊姓大名?”

      石玉凤犹豫了一下,正想拒绝,谁料她的朋友帮她回答:“石玉凤!”

      和尚口中念念有词,少倾哈哈一笑,说:“施主机缘已到,快去吧。”

      石玉凤莫名其妙,正要问明情况,突然一阵山崩地裂的摇晃,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大殿内的一根梁柱朝她砸了过来,接着她便不醒人事了……

      石玉凤绞劲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了佛祖,她虽说不是什么慈悲为怀到处施舍的佛家弟子,但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就被一根梁柱砸死了呢?这是要造多大的孽才会有如此报应呀!

      慢着,自己若是死了,那现在这个人是谁?她此刻才发觉自己醒来之后,一直处于“被卖”的焦虑当中,对于自己如何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脑子还没有认真细想过。她低头打量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这才发现不对劲,身上穿的完全不是今天出门的那套衣裳,而且脚上还穿着唱戏的那种绣花鞋!又看自己的双手,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手,完了,自己的确是“死”了,可手脚明显的疼痛,又证明此刻自己还“活”着。

      石玉凤甩了甩脑袋,不管她承认不承认,这种事情没经历过,也有耳闻一二。她这大概是借尸还魂了,而且魂魄好像不辞辛苦的穿过时光,飘了几千里,到了一个不知朝代的地方。
      唉,要疯了,只能暂时不管这些,先逃命要紧,与被梁柱压痛快一死相比,这种被卖了的滋味,实在是更让人心惊肉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回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