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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一) ...

  •   待屋中的一切都归于平静,胡冲才从那雕塑身后露出头来。
      “沈兄……沈兄……你可安好?”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沈浪以剑做拐,强撑着站起身,道:“我没事。”
      他说的虽然轻巧,但额头上早已渗出的冷汗顺着脸颊直直的流下来。
      “你没事,他可有事。”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如鬼魅般悠长。
      胡冲没有看到沈浪的神色变了又变,因为他也已被这声音骇住了。
      他们虽然没有见到人,却听那声音还在继续道:“沈浪你简直惘称大侠,你甚至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沈浪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他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人果然又道:“你既然能对一个本已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下如此歹毒的手,你还能称之为人么?”
      沈浪道:“阁下如此一番说辞,将这事全都归咎于在下身上,使用这暗器之人莫不就是阁下?”
      那人大笑两声,道:“想不到沈浪如今竟如此牙尖嘴利,莫不是跟王怜花学的?”
      听到“王怜花”,沈浪才动容道:“阁下怎地也知王怜花?”
      那人闭口不答,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他道:“你杀了我的朋友,也破坏了这房子里的一切,却还想要知道王怜花的下落?”
      沈浪的眼睛已痉挛起来,如今碰着关于王怜花的事情,他都已似控制不住自己。
      人们在这种生死与共的患难中,情感往往会不知不觉间增长,那速度简直连他们自己都想象不出。
      但沈浪是觉不出,还是不愿觉出?
      没有人知道。
      甚至连他自己也不能很好的回答。
      他在逃避什么?他又为何要去逃避?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很微妙。人们互相伤害得越深,往往只因他们相爱得更深。
      他又想起以前的许多事,但这许多事里却只有一个人。
      沈浪意识到这个情况后收回自己的思绪,在这种时候,他的确不应该分心的。
      好在在这片刻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人早已远去,他既不是来杀人的,也不去来报仇的,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他们甚至连他的形容都没见过。
      过了半晌,不见回应,胡冲才道:“我们怎么办?”
      沈浪眼睛里又闪出那种自信的光芒。
      这种光芒使胡冲又自信,坚强了起来。
      然后沈浪说了一个字:“等。”
      他再也不去看他的眼睛,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总是给别人希望,给别人动力,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其实他的心里怕得要死。
      也许有一个,但他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沈浪找了个旮旯坐下来,他已坚持不了了。
      然后胡冲也跟了过来,尽管在黑暗中,他还是看到沈浪外袍上染上的血迹。
      胡冲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本不该那么着急的。”
      沈浪道:“我没有着急。”
      胡冲笃定道:“你的心早已乱了,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就被伤到。”
      沈浪仍然面不改色道:“我的心一向很平静。”
      胡冲也在他身旁做了下来:“这世上能令沈浪分心的事没有几件,能令沈浪心念的人也没有几个。除非……”
      他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他在等着沈浪回应。
      沈浪却偏偏没有理他,背靠着神案似在假寐,又似真的睡着了。
      胡冲撇撇嘴,伏在他耳畔徐徐道:“除非那人是你的家人、朋友、兄弟、亦或者是……情人?”
      沈浪的心已在狂跳个不停,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却突然发现这个想法是多么可笑。
      如果当初不曾遇见,是不是也没有这么多纠缠?
      可惜没有如果,只剩下结果……
      胡冲已阖上眼眸,嘴里却还在念着:“人生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沈浪也反复咀嚼着这两句话,它从胡冲的嘴里出来,又穿过沈浪的耳朵,最后悄悄住进了他的心底。
      世上有许许多多的事都可以用时间来证明,剑客的剑,刀客的刀,舞者的舞,智者的智慧,文人的学识。
      沈浪与胡冲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也许只不过是短短一霎,但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比一辈子还要长。
      胡冲没用动,因为沈浪说要等,所以他不动,也因为他相信沈浪。
      但沈浪在动,他的人虽然不动,他的意识却在动,他的手心也早已沁出了汗。
      这不是疼痛所导致的,而是恐惧——对未知事物的恐惧。
      也许还有对感情的恐惧。
      雪将停,风未定,一辆马车不知从何处驶来,就停在这破庙门口。
      从车厢内下来四个人,具都白衣白裤,白斤蒙面。
      他们四人下车后,又从车厢里抬出三具尸体,一堆木柴,四壶酒和一只羊。
      然后他们将那三具尸体扔在神案前面就开始生火,准备烤羊肉。
      胡冲的眼睛早已瞪的有铜铃那么大,紧握的拳头也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他的人已要冲出去。
      但随后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胡冲转过头发现沈浪正在盯着他缓缓摇头。
      他终于忍下来,没有冲出去,也没有说话。
      外面有一人道:“真他妈晦气,这么冷的天,让老子来干这种事。”
      另一人道:“你可知足吧,上次老子做这事的时候,别说这烤羊肉了,连只羊眼都没见哩。”
      第三人道:“咱们好不容易出来,可得好好逍遥一番,要不然下次出来还不知何年何月。”
      第四人一直默不作声,环视了一遍整间屋子,最后定格在贾屠的尸体上,良久才道:“你们尽情的逍遥吧,也可以不用那么快回去,因为他已经死了。”
      第一人又道:“他死了倒好,也省的整天像个屠户似的盯着我们。”
      第三人接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第一人皱眉道:“哦?”
      那人又道:“他死了总得再找一个顶替他的位置,对于那人的性格,脾气咱们都不曾了解,你说又有什么好?”
      其余三人都不再说话。
      第四人又突然道:“你们瞧他的身体。”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才齐齐看过来,之间贾屠的面色温和,仿佛死前有什么令他舒心的事一般。
      然后他们就看到他身上的银针暗器,但谁都不曾多说一句话。
      第二人道:“羊肉已经烤好了,赶紧过来吃吧!”
      在这样寒冷的冬夜,他们围坐在火堆旁,面前还有只烤全羊,但谁也没有心思再去吃。
      第四人长叹一声道:“咱们该回去了,免得他等的着急。”
      四人来时虽不甘愿,去的时候却具是神色匆匆,仿佛这地方有什么能要人命的东西一样。
      等他们走后,胡冲才从神案后面出来,他走的极慢,每一步都相当沉重。
      无论多长的路总有尽头,他看到了三具尸体,让他魂牵梦萦了许多天的人,如今就躺在这冷冰冰的地上。
      他的眼睛里早已绪满泪水,身体也跪在他们身边。
      他才真正明白有兄弟的感觉,为什么又要再让他失去?
      人生岂非就是这样,只有在失去过,或是即将失去,才会真正明白这其中的意义。
      沈浪默默退了出去,他要自己去找王怜花,自己去替他们报仇。
      他的信念又坚定了几分,手也握紧了几分。
      却听胡冲道:“等一等,沈相公。”
      等一等,等什么?
      胡冲又道:“你等一等我,我……我跟你一起去,我要亲自为他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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