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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报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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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报恩
但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克瑞斯汀娜抬头看去,鼻尖立马就被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围堵。
是个老太太。
她惊惧地看着埃里克,嘴上哆哆嗦嗦的说着什么。一旁的护士也紧张的凝住脚步,不知觉向后退,呆看着她们这对奇怪的组合。
但埃里克好似已经习惯,他强势的拉住一个护士,让她带路,很快就到了医疗室。
“可以自己下来吗?我去叫医生。”埃里克在一张空病床边问道,刚才的护士早就不知所踪。
“好,”克瑞斯汀娜看着这个沉默的男人,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酸的: “埃里克先生,您是个好人。”
他沉默的背对着她,只是微微点头,听克瑞斯汀娜没有其他要求便毫不犹豫的走了。
医生很快便进来,克瑞斯汀娜的伤势并不是很严重。
只是手指上被玻璃割破的伤口里,有些细碎的玻璃渣,需要仔细的一一挑出再缝合。除了护士给她清洗伤口时,着实让克瑞斯汀娜受了些罪,其他倒没什么。
缝合的年轻医生很有经验。一边缝合,一边说些笑话逗趣着克瑞斯汀娜。事后更是仔细嘱咐了注意事项、复诊时间等等。倒弄得克瑞斯汀娜再不好意思喊疼,一一仔细记下。
此时天色已晚,但医院里却灯火通明,将一切都照的分毫可见。
克瑞斯汀娜一走出医疗室,立马就看见了一团黑的埃里克。他就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十分眼熟的女士手袋和一包纸袋,孤零零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显得十分突兀。
“埃里克先生!?您是在……等我吗?”
他闻言点头,几步就走到克瑞斯汀娜面前。
克瑞斯汀娜除了衣服上还有些残留的血点,手指已被整齐的纱布包扎的整整齐齐。他想问问她还疼不疼?能不能让他送她回去?可又怕克瑞斯汀娜觉得自己是在冒犯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做些什么才好。
克瑞斯汀娜歪头看向埃里克手中的纸袋: “这是什么?”
“是您的包。”埃里克后知后觉提起手中的纸袋: “是医生开的药膏,我买了些纱布、碘伏放在里面。如果伤口一不小心进水了,随时可以更换。”
克瑞斯汀娜“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您对谁都这么客气周到吗?”犹如破晓的春色,又不自觉又带着点亲昵的调笑:“不用对我用敬语的,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埃里克怔怔的看着这般明媚的颜色,良久无法回神。只觉得双腿发软,心中也像是被什么胀满,又酸又甜还带着些苦涩,不知是何种滋味……
“埃里克先生?”
“不,”埃里克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正视自己的心意:“我是说,我只对你这样。”他饱含深情的金棕色眼睛里,像是流转着点点破碎的星光,看的让人心发烫。
克瑞斯汀娜再也招架不住。
只见她娇羞地弯下雪白的脖颈,小声提醒道:“我们走吧,”
她好不容易等到脸上的灼伤感退却一些,才拉回些理智。“您明早还要上班吧?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埃里克摇摇头并未回答:“我叫了马车,先送你回家吧。”
“嗯,谢谢您,我付完钱马上过来。”克瑞斯汀娜顺从的点头。
“不用,我已经付过医药费了,”埃里克看着惊讶的克瑞斯汀娜,不自在的别过头去:“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路无言,咕噜噜的车轮声在寂静的夜里越发嘈杂。
“埃利克先生,”克瑞斯汀娜打了个招呼,引起对面男人的注意。
“我知道与您谈论金钱或报答这种东西,实在有辱您见义勇为的热心肠。但是,”克瑞斯汀娜犹豫了下,“我实在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您的好意和恩情。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埃利克压下心中的颤抖,口吻不觉有些冷淡。他从未奢望自己能得到什么,如果就连这样牵绊都要被斩断…能忘记的慢一点都是好的……
“这可不行,今天要不是您,我的麻烦可就大了。可我实在想不出自己能为您做些什么,所以才想问问您的意见。”克瑞斯汀娜突然俏皮的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当然,也可能您的烦恼,是我这样的小人物没办法解决的。但是您的善意,我是无论无何都想要报答的。”
无以为报,所以就以身相许吧。不知怎么脑子就冒出这句话。克瑞斯汀娜的脸立马滚烫了起来,所幸夜色下也看不太清楚,她连忙甩开那些奇怪的想法。
“为我歌唱吧,”
“诶?”
埃利克看着克瑞斯汀娜不解的神色,轻咳了一声,“你的嗓音很动人,但我听闻你已经很久没有展示了。如果下次还能有这样的机会,我希望你能为我歌唱。”埃利克压下心中的计较。
如果你真的要报答我……
他回忆着路上克瑞斯汀娜那毫无芥蒂的亲近,想起每早剧院最先想起的歌声。
那么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会为你扫清障碍。
他的神情隐没在阴影中无法看清,但话语中的真诚烫的人心发软。
那个因为父亲死亡,而拒绝歌唱的克瑞斯汀早已被她取代。但这一刻,她不想在计较他是为了克瑞斯汀还是她,克瑞斯汀娜不知道往后如何,但以后的每一次歌唱,她绝对无法忘记有这样一个温柔又善良的人。
马车仍在继续,夜路还很长。
“埃里克先生,您是做什么的?要不是麦尔斯先生,我还真不知道您也为剧院工作。”克瑞斯汀娜起了个话头。
“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建筑商,之前承包了剧院的地基。由于是前期工作,所以剧院建成后就很少需要我了。昨天也是因为地下河有些上涨,麦尔斯有些不放心所以才找我过来。”
“原来是这样,剧院地下竟然还有条暗河?要在这上面打造如此坚固的地基,承担起这么辉宏庞大的歌剧院,我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不敢想象,您是怎么做到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第一次,埃里克忍不住微笑,不同于其他人这样直白的夸奖。明明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可能什么都不懂,但他眼睛里的星光却慢慢晕开,又有些羞涩的微微遮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没等他像详细为克瑞斯汀娜介绍其中原理,克瑞斯汀娜继续问道: “对了,建造期间,您是一直住在剧院这边吗?”
她清亮的眸子看向埃里克,不觉带着些淡淡的急切:“我是说,以前有看见施工的人需要住在建筑工地。那您当时岂不是跟妻子孩儿分开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是的,”埃里克才回答了一半,克瑞斯汀娜眼里的喜悦迅速消减。
“不过我没有结婚,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抱歉,我这样冒昧的打探您,”克瑞斯汀娜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可到底还是没忍住眼中的好奇。
“没事,我从小就容貌丑陋,大多数人都对我避如蛇蝎,我一个人也习惯了。”埃里克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也很少会有人好奇我。”
这是克瑞斯汀娜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脆弱的神情。她握住埃里克的手,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就是因为经历过,所以只觉得一切言语都显的苍白无力。
可克瑞斯汀娜内心的窃喜却抑制不住,像是发现了一块蒙尘的珍宝,忍不住荡起了甜蜜的笑容。这引起了埃利克疑惑的目光。
“我,”她连忙停住,将腮帮子鼓成青蛙状,希望能管理好面部表情,可下一秒还是破功笑出声来:“您瞧我,我不该这么开心的。”
埃里克满头问号,难道自己的过去真的就这么让人感到可笑吗?可他又怎么舍得责怪克瑞斯汀娜,她的手还握着自己,又轻又软,热乎乎的,将他的心熨烫的妥帖极了……
“这真不是一位淑女应该有的品质。我并没有嘲笑您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您不觉得吗?就像是命运的安排。”像是掉进油罐的老鼠,克瑞斯汀娜笑的越发灿烂了。
“所有过往都是为了遇见更好的风景。埃里克先生,您这么善良,一定也会得到您该有的幸福。”
埃里克真的被夸得有些懵,但这不妨碍他接受这轻而易得的祝福与赞美,细细品尝这从心底涌出的甜蜜。他早已是她的俘虏,哪里还有心思防抗。
“嘶!”
原来是克瑞斯汀娜一时得意忘形,想要抬手,却不慎拉扯到了伤口。
“没事吧!克…达阿埃小姐。”埃里克心疼极了,连忙伸手想要帮她,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伸到一半的手又只好收了回去。
埃里克皱紧眉头,有些生气她的不小心。可看着克瑞斯汀娜泪意朦胧的双眼,责备的话又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疼!”克瑞斯汀娜嘟起唇抱怨道,“您看,我果然不该在您的伤心处笑的如此开心。这下受惩罚了吧!”她似怨非怨的看着埃里克,眼波流转之间像是能轻易勾走魂魄。
“咳咳,”埃里克啊埃里克,你是何德何能享用这样的甜蜜……他急忙掩饰住自己的失态。他向克瑞斯汀娜伸出一只手: “您看这是什么?”
“手套???”克瑞斯汀娜疑惑的看着对面人。
埃里克微微偏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将手在克瑞斯汀娜面前握拳:“您可以对它施展一些魔法吗?”
“我?”克瑞斯汀娜跃跃欲试:“我可以吗?”
“您可以试试?”埃里克又看回克瑞斯汀娜,眼神肯定又专注。
“那,”克瑞斯汀娜狡诘的看了眼埃里克。
她用没受伤的左手比了个‘心形’,然后轻轻的在埃里克的大拇指上‘啾’了一声,清脆可爱:“我的爱心魔法已经施展完成了,快给我看看里面有什么?”
什么?
其实什么都没有。埃里克觉得自己的本就不多的理智已经快被这“爱心魔法”给融化了。
“什么都没有。”
他摊开空空的掌心,如实告知。
果然收获了克瑞斯汀娜失望的表情。但,他又怎么会真的让她失望?
他轻咳一声迎来克瑞斯汀娜的注意力,再次握拳又张开,掌心赫然出现了一块包装精美的糖果:“大概他有些害羞。”
克瑞斯汀娜惊喜的拿出这块糖果,嘴上却不饶人:“您怎么能骗我?”
不等埃里克解释,她又鼓着腮帮子抢白道:“不行,您得把手套摘了,我刚刚什么都没看清,这样一点都不惊喜!”
这又有何难?埃里克依言脱下手套,在克瑞斯汀娜屏住呼吸的目光中又慢慢握紧拳头。
真可爱。埃里克看着聚精会神的克瑞斯汀娜。瞪着圆眼睛,连呼吸都屏住,就像只期待着胡萝卜的小兔子。
“现在可以了吗?”克瑞斯汀娜急切的问道。
埃里克没有回答,只是根据克瑞斯汀娜的要求张开了手掌:空空如也。
“您又骗我?!”克瑞斯汀娜像是真有些生气,她生气的打翻埃里克的手掌,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下轮到埃里克心慌了。
他连忙双手合拢捧到克瑞斯汀娜跟前:“您再看看,他只是块头有些大。”
闻言,克瑞斯汀娜这才有些不情愿的再次将目光放在埃里克身上。
见得佳人回头,埃里克连忙将合拢的手掌打开:是一个非常袖珍的南瓜玻璃罐,里面装着之前埃里克变出的糖果,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克瑞斯汀娜果然小声惊呼着,露出的灿烂的笑颜,像个孩子一样把玩着这个漂亮的玩具。
可随即,她又皱起眉头,看着埃里克的心也跟着忐忑起来。“您对多少女孩子这样做过?”
多少?多了去了。这只是他以前在集市上玩弄的小把戏,不知道给多少人变过。
可直觉告诉他肯定不能这么说!思虑良久,埃里克额头都有些汗意。可良久得不到埃里克的回答,克瑞斯汀娜又有些生气了。
“您的这些小把戏真是让人目不暇接,想必赢得过不少美人的芳心。”克瑞斯汀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客观一些,这毕竟是恩人,她得客气一些。可抑制不住的,心口有些发冷,随着嘴角也直硬许多。
“不是,这只是我以前学的些小把戏。当时在集市上表演这些只是为了生活,我并没有特意去赢得哪位美人芳心,”越解释越奇怪,急的埃里克冷汗都冒出来了。
这下埃里克总算知道,为什么达洛加说女人是这世上最麻烦的生物。
可如今他被这最麻烦的生物占据了所有的心神,只恨没有两张嘴好解释自己的忠心!“您请一定要相信我,我,”
“您不是建筑商吗?”克瑞斯汀娜还是有些不想放过埃里克,“怎么会到集市上表演这些?”
他从没有想过要欺骗克瑞斯汀娜分毫。如果克瑞斯汀娜想知道,他又怎么会隐瞒?
“我父亲是位土木匠,在卢旺附近的一个小镇。”埃里克停顿一下,撇去哪些不好的回忆:“我出生时因为相貌丑陋总引人嫌恶,很小便离家出走进了一家马戏团工作,后来在波西米亚,我有幸接受了一些训练才学会了这些。为了生活,我便在尼吉尼·诺维格罗德夫的集市上表演这些杂技。再后来,我厌倦了这样漂泊冒险的生活,所以就回到了巴黎又拾起了土木匠的行当。”
这其中的辛酸和艰苦,埃里克没有叙述。但克瑞斯汀娜能从埃里克平淡的言语中窥见他坎坷的半生,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她实在没有办法再去逼迫这样一个老实人,这大概是他给自己最后的保护衣了。
“达阿埃小姐,请您相信我,我并没有想欺骗您什么。我只是好奇,只是好奇才忍不住想戏弄您,”埃里克猛地停住。
他实在不知道他该说些什么才能挽回这一切,但等他说出口又发现自己仍然是不停说错话。
他低垂着头,最终决定放弃,任由克瑞斯汀娜决定他的命运。
左不过就是回到和以前一样……
可一想到这,埃里克就觉得心中骤然被剜掉一块似的,他再也不会见到克瑞斯汀娜这般鲜活的模样,这是只属于自己的。一想到他又将回到那永无明日的黑暗中,恐慌、后悔、自责,这一切负面的情绪将他瞬间淹没……埃里克,埃里克!你看看你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自己好像作过头了。看着这样低沉的埃里克,克瑞斯汀娜反思到。
“埃里克先生,”克瑞斯汀娜有些踌躇的打破尴尬:“我很抱歉,让您勾起这些不好的回忆。”
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男人,一言不发,像是已于黑暗融为一体。
克瑞斯汀娜心虚了:“埃里克先生,今天我可是伤患。您得等我伤好了才能对我发脾气。”她似模似样的举起受伤的手,做出一副讨饶的模样。
谁会忍心对她发脾气?他只恨不得将心拨开捧到她眼前,就怕她说一句不是,皱一下眉头!
埃里克轻叹一声,只见克瑞斯汀娜也故作苦恼的叹了口气:“我可好不容易才得到一整瓶糖果的呢~难道现在您要反悔了吗?”
埃里克哭笑不得: “这本来就是为您准备的。”
克瑞斯汀娜这才放过他,却又吩咐道:“请把您的手给我。”
埃利克怎会反抗,乖乖伸出左手。克瑞斯汀娜又扬起令埃里克心醉的笑容:“我不会变戏法,不过我把糖分给您,这样埃利克就不用生气,也和我一样甜了~”
甜……太甜了……
埃利克觉得心脏快要爆炸,被这汹涌澎湃到无法呼吸。
上帝啊!你是终于注意到您可怜的仆人看吗,他从没想过自己那肮脏、毫无幸福的过往能换取这样的甜蜜……
“您不会建议吧埃利克,”眼前人笑的皎洁:“我可以这样称呼您吗?总是用尊称实在太麻烦了。您收了我的糖果就得答应我。”
答应,都答应……埃利克哪里还能说出一句不字。可身体却像古老的石块,半响才点了点头。
从没有人会让他这般欢喜,也这般忐忑,他就像是被栓上了链条的狗,喜怒哀乐全凭眼前人做主……
可是,埃里克,他看着心上人娇美的模样,心中却散出点点苦涩,他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待在克瑞斯汀娜身边吗?
她或许应该得到更好的。更加年轻有为,相貌英俊,能和她一起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的人……埃里克啊埃里克,你能如此自私的将一位天使拉下神坛吗!
埃里克垂眸:“都可以的,达阿埃小姐。”
“克瑞斯汀娜,”克瑞斯汀娜笑靥如花,即使已经用手遮掩,可点点缠绵却还是透过指缝逸散:“叫我克瑞斯汀娜,我家人身前总是这么叫我。我也想听埃里克这样叫我。”
“先生,已经到了。”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埃里克像是猛地惊醒!
他几乎逃似的跳下车,不似他平常的稳重。但随即又被秋风吹醒了些理智,这才绅士的向车内的克瑞斯汀娜抬起右臂: “咳,先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