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莫离》狸源源

52、拒绝

　　第二天莫邪照常去情报处抄军报，突然听得外面又传安西大将军回来了，急忙与其他士兵一起出去列队迎接。安西大将军身着虎甲，手持长戢，豹子眼，狮子须，虽有些皱纹，却依然一副龙虎之象，让人一看就胆颤三分。真不愧是一代英雄啊。莫邪心里想着。

　　安西大将军昂首挺胸的穿过中堂，像检阅军队一样。路过莫邪面前时，他瞟了一眼，又继续往前走了。莫邪也没有在意。直到下午有小厮来报说将军找他，莫邪才心生疑惑。

　　“请问将军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说。我只是传话的。”那小厮一脸严肃，到让莫邪觉得有些滑稽了。

　　“参见将军。”到了将军的书房，莫邪跪地行礼。

　　“起来吧。”将军的语气听不出感情。

　　莫邪起身站到一旁，双手垂在两侧，微微弓着身以示敬意。

　　“你是白小狸的哥哥？”大将军批头就来了这么一句，震得莫邪有些无措。看着莫邪这个样子，将军又开口了：“看来我没有记错啊。”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莫邪再次单膝跪地。

　　“你不用紧张。”大将军说道：“你是你，你弟弟是你弟弟。我这人一向公私分明。”这安西大将军虽然骁勇善战，却又心思极细，也有过目不忘不忘的本事，因此能将莫邪认出来。不过他也是个磊落之人，绝不会枉加罪责。

　　“你弟弟现在如何？”

　　莫邪不知道大将军此话到底是何用意，便答道：“他现在在老家，挺好的。”

　　“这样啊。”大将军像是舒了一口气又像是有些失望。

　　莫邪局促的瞄了大将军一眼，正好与大将军对上了，又连忙垂下眼来。

　　“都说了你不用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今天见了你，突然想起你那个弟弟了。”

　　莫邪用眼神表示他理解将军的意思。于是大将军又继续说下去：“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过去我一直不待见你弟弟吧。”莫邪不置可否。“其实不只是我，整个朝堂也没几人待见你弟弟的。你可知道，他竟然在朝堂之上指着我说我是狗熊的事？”

　　“啊？这个我不知道。”莫邪想起小狸那副人畜无害的指着大将军说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

　　“你也觉得很好笑吗？”大将军轻斥道。

　　“不是。”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你知道吗，直到我被收了军权，才慢慢发现，其实你弟弟也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回想起来，他在宫里的那些日子，除了皇上不怎么进后宫之外，依然是勤勤勉勉，国泰民安。”

　　“恩，小狸的确是个好孩子。”

　　“有时我都在想，如果他没有离开皇宫，没有被那个陶漓心趁虚而入，我朝或许也不用经历这些阵痛。”

　　“将军严重了。家弟只是一介草民，而且还有眼疾，哪里能左右得了这江山社稷。过去是皇上宠他，也是皇恩浩荡，众然是失了宠，这也是他的命。如今家弟在家里有家姐照看着日子也过得挺好，就不劳将军费心了。”莫邪可不想因为大将军的胡思乱想将小狸再次推入朝廷斗争的漩涡。

　　“你说的也是。是我一时动情了。既然他一切安好，那我也就放心了。你下去吧。”大将军摆了摆手道。

　　莫邪告退之后，撒腿就往住处跑。生怕小狸他们被人发现了。

　　“牡丹。”莫邪一进门就赶紧轻唤道。

　　“怎么了？”牡丹从床边站起来，向莫邪递来疑问的目光。

　　“赶紧将小狸藏起来。大将军回来了，他见过小狸，也把我认出来了，刚刚才找我问了话。如果被人发现小狸在这里，不知道是福是祸。咱们还是谨慎为上。”莫邪说着快步走到床边看了看还在昏睡的小狸。

　　“他还没有变回来吗？”

　　“恩。”

　　“那他醒过吗？”

　　“没有。”

　　莫邪坐到床边，轻轻的抚摸着小狸松软的皮毛，似乎生起一丝心疼。

　　“狐狸都是这么小的吗？”莫邪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牡丹一开始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自己说话，顿了一下后回答：“不是，他是我见过的最小的狐狸。”

　　“为什么？”莫邪并未抬眼。

　　“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吃素的关系吧。”

　　“吃素？”

　　“恩。狐狸本应该是吃肉的。可小狸这一族为了洗清罪孽便戒了荤，一代一代下来，体力自然是比不得吃肉的狐狸。所以可能影响了他正常的生长吧。按说一般的狐狸应该比他大一圈的。”牡丹说着说着也坐到了床的另一边，伸出手去抚摸小狸。

　　可由于小狸的身子实在太小了，刚和一只小奶狗般大小，哪里放下的两个大人的手，莫邪和牡丹的手没摸两下就碰到一起了。二人皆是一怔，最后是牡丹抽回了手，转过身去。莫邪因此没看见牡丹双颊的红晕，真真如牡丹盛开般娇艳。

　　就在莫邪还不停的抚摸小狸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吓得牡丹赶紧变回了花。

　　“是谁？”莫邪用被子把小狸盖住，又放下蚊帐，才走去开门。

　　“将军？”

　　“我是来看看你住的习不习惯的。”大将军好像没有任何等莫邪同意的样子，径直走进了房间。吓得莫邪赶紧转身赶上去。

　　“这地方对你来说会不会太委屈了？”将军转身问莫邪。

　　“没有，这里挺好的。”莫邪强装镇定。可由于他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所以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表演是否能骗过将军。

　　“因为我心中总觉得对你弟弟有所亏欠，如今见了你，也是希望能弥补一下，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甚至是不想服役要回去，都可以开口。我都会答应你的。”将军拍了怕莫邪的肩膀说。

　　“多谢将军。”莫邪报了个拳，心中还是对将军有所感激，毕竟此话一出，他就可以带着小狸离开这个满是沙尘的地方了。

　　可就在将军准备转身离开之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出现了：“我这是在哪？莫邪呢？”

　　“这是什么声音？”将军回头看向莫邪。

　　“啊，没什么，可能是将军听错了吧。”莫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发凉。

　　安静了一会儿，让将军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听错了，正欲离开，那蚊帐居然打开了：“莫邪，我肚子饿了。”

　　这回，房子里的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要如何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死一般的寂静终是被小狸打断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大狗熊。”之后光一般的缩回被子里，留下无语的两人。

　　“莫邪，这是什么情况？”大将军指着床有些发懵的说：“你不是说你弟弟在老家吗？”

　　“对，对啊，他是在老家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呵呵，呵呵”莫邪觉得自己的脸快要僵硬了。可为了不穿帮，他还是硬着头皮走到床边，用手指戳了戳躲在被子里的小狸，生硬的问道：“你不是在老家吗？怎么会在这里，啊？”说着又用力戳了两下。

　　小狸被戳的疼了，委屈的从被子里弹出一个脑袋来，瘪着小嘴说：“人家担心你，所以就偷偷跟着来了。”

　　而站在不远处的大将军，被折兄弟俩拙劣的演技和无厘头的对话弄得直翻白眼。“好了，不用说了。既然小狸饿了，就掀起来吃东西吧。我叫人去弄。”

　　“可是将军……”

　　“多谢将军。”

　　看着一个开心一个慌张的兄弟俩，大将军摇了摇头，“吃完之后再来书房找我吧。”便转身离开了。

　　“你怎么醒了”莫邪语带嗔怪。

　　“怎么，我醒了你不高兴吗？”小狸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醒过来了，不但没看到莫邪和牡丹开心的笑容，反而被数落了一番，心里又是一阵委屈，连眼眶都红了。

　　“哎呀，好了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别哭了。一个大男人的哭什么啊？”莫邪在旁边又急又恼的挠头。

　　“所以我现在连哭都不可以了吗？”小狸直勾勾的看着莫邪问道。

　　“可以，可以，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你刚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男人不能哭，你看不起爱哭的男人。”小狸又开始不依不饶。

　　“我明明没有那个意思。你怎么这么能瞎想呢？”莫邪被小狸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

　　“你明明就有。你和其他的人一样，都是伪君子。”小狸气鼓鼓的又钻进被子里了。

　　这回倒是莫邪不依了，一把把被子掀开，把小狸揪起来让他把话说清楚：“你倒是说说，什么叫我和其他人一样，什么叫伪君子了？你知道伪君子是什么意思吗？”

　　“我是不知道什么叫伪君子，但是我觉得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哭，生气了就怒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啊，为什么你们总是说不能喜怒形于色，不能哭，不能让人知道你不高兴，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你们累不累。可是背过身去又在那里发狂，有意思吗？”

　　看着小狸连生气都很纯粹的样子，莫邪终是叹了一口气，原来比起自己的不懂人情，小狸这懂人情却不拘于人情更让人不忍。或许这就是他很容易带动别人情绪的原因吧。

　　“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不不不，我也不好，不应该像你发脾气的。”小狸环着莫邪的颈项，用头蹭了蹭他的颈窝。

　　莫邪看他这般，想起以前小狸曾对皇上也是这般。当时自己也觉得这个动作对于两个男人来说有些过于狎昵了，可这些日子过来，发现其实并无任何下流龌龊之感。便又觉得皇上对小狸或许真没有断袖龙阳之好，而是单纯的享受一个可以让自己不需要戴面具的感觉。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好了，好了，先穿衣服吧。不然待会儿要着凉了。”莫邪怕小狸身子挺不住，拍了拍他。

　　“啊。”小狸听了又害羞的钻进被子里了，接着又伸手把放在床边的衣服抽了进去。

　　“怎么，你还怕羞啊？该看的不是都看完了吗？”莫邪逗笑道。

　　“那不一样。”小狸愤愤的从被子里钻出头来，“我之前是带毛的。”

　　话一出口，别说是莫邪笑得前仰后翻，连那刚要端茶饭进屋的小厮都差点摔了一跤。而窗台上的牡丹花也是颤的叶子都要掉了。

　　用过了膳，莫邪便带着小狸去找将军，一路上交代他不要乱说话，有问题自己回答就好。

　　“知道了知道了。莫邪，我以前觉得你没有这么罗索的啊。”一句讨打的话让莫邪真想把小狸吊起来狠狠的抽两下。

　　到了将军的书房，还没来得及行礼，将军就一把拉过了小狸。

　　“小狸公子，过去是我不好，如今不知你是否肯原谅老夫，并再次回宫呢？”

　　“啊？”小狸完全在状况外。

　　“将军，我觉得皇上既然将小狸赶出来了，如今再送他回去，只会凶多吉少吧。”莫邪在一旁开口。

　　“可是，”大将军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是在探听四周的动静，有小声的说道：“是皇上让小狸回去的。”

　　“你说什么？”小狸不觉提高了声调，急的大将军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此事千真万确。陛下亲自下的密诏，如果见到了你，就将你带回宫里。”大将军信誓旦旦的说。

　　小狸和莫邪对看了一眼，又转回来淡定的和大将军说：“我不知道将军说的是不是真的。即使是真的，我也不会和将军回去的。”

　　“为什么？你这是要抗旨吗？”大将军有些咋舌。

　　“不是，是因为皇上也曾经亲口答应过小狸，如果有一天小狸离开了皇宫，除非小狸自己回去，不然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再逼迫小狸回宫。如果皇上的密诏是真的，就请将军将小狸说的传话回去，让皇上对证一下吧。”小狸说完，不顾将军震惊的脸，拉着莫邪便离开了。

　　莫邪一路上算是被小狸的霸气震到了。这么久以来，不管小狸多么不可琢磨，他都万没有想到小狸会有如此强大的一面。

　　“小狸，你不怕他们硬来吗？”

　　“不怕。我觉得他们不会。”小狸想了想回道。

　　或许是因为知道小狸是妖，又或许只是单纯的相信小狸，莫邪不再言语。接下去的几天，将军派人给他们安排了新的住处，又安排小厮寸步不离的服侍他们。莫邪和小狸也明白说是服侍，实为监视，但也别无他法。每日只是吃了睡睡了吃，也不过多交流。

　　半个月过去了，将军又来找小狸：“你当真不愿回宫吗？”

　　“恩。我真的不能回去了。”小狸斩钉截铁。

　　“那莫邪你呢？”

　　“如果可以，我想离开这里，带小狸回家。”莫邪也正色道。

　　将军看了两人一眼，叹了口气道：“那就随你们吧。”

　　接着又有人呈上一个托盘，里面有一个锦囊，将军接过来递与小狸：“这是他给你的，你收好吧。人生在外，总会有用到的时候。”接着又递与莫邪好些银票，便让他们回屋了。

　　两人回到房里，牡丹赶紧过来询问情况。小狸将将军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遂又拿出锦囊来看，原来是一块金牌，上面刻着一个免字。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免死金牌？”莫邪端详了一下开口道。

　　“皇上为什么会给小狸这块金牌？”牡丹不解道。

　　倒是小狸仔细的将金牌收好，微笑道：“倒是皇上有心了。希望他一切安好吧。”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三人当晚决定第二天就启程。而真到了启程之际，将军也未在出现，小狸他们也顾不得有没有诈便马鞭一扬向东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