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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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流炽被安排到一间树屋住下，同屋的还有一个未变得身的幼童。屋顶是松软的蓬草，顺着一根黄藤一溜便可着地。
再过两日，通过成日礼的少年羽人们就要离开轻羽森林了，现在满森林里都是他们自由的雪白翅膀。花白头发的长老们一遍遍地告戒着去外面该注意的事情，可是不谙世事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们，谁又听得进去呢？倒是流炽闲来无事跟着去听，记了些到心里。
出去的羽人，是不应该再回轻羽森林的。每一个羽人虽然能短暂地飞翔，却没有持久的力量，这是先天的不足，无可逆转的现实。因此要想在世间生存下去，必须要和异族结盟，羽人之间的通婚也是不被允许的，生下的孩子会更加孱弱，几乎就不能存活于世；而且两个羽人在一起，简直就是自取灭亡，没有力量的支撑，连食物都有问题。
流炽叹了口气，手抚着银弓，描着上面起伏的凹凸。已经成年的羽人又回到森林里来，现在想来真是出丑啊。为什么承澈不肯带着自己？明明他就不是羽人。
“叹什么气？”绿衣的师傅站在树屋下仰面问她，“下来，你也该去学箭了。”
“是，师傅。”流炽抓着树藤跃下。
两人走了一段，忽见前面一行异装人，不禁停下脚步。
“做什么？走。”师傅拽着她上前，正眼都不看那些人。
“哦，哦哦。师傅，那是些什么人？”
“哼，是昆仑山门人。”
流炽呆呆地望着那些穿着黑衣的男子，几乎有些迈不动脚：“师傅啊，为什么他们的袖子一边长一边短？”
“你看些什么？”师傅皱着眉转身看她，“哪里有穿成那样的人？”
“啊？”流炽揉揉眼睛，果然见到他们的袖子一般长短，长发纶在脑门，背负长剑，面带着轻浮笑意看着来往的羽人。
“走。”
“是，师傅。”流炽还是止不住偷偷去瞧他们。
“师兄快看，那个羽人在看我们呢。”
“别胡说。”
“是真的，还在看呢。天，她真是美人，比这些好看太多了。”
被唤做师兄的黑衣人禁不住这话里的诱惑扭头看去，正对上流炽又偷偷瞄来的眼睛，忍不住心神一窒——自古羽人多美女，可有着那般清澈灵动容颜的人也是少数。与其他人一模一样的绿衣，她穿着就有轻盈灵动之感，长发秀丽，手脚修长，看模样已是成年，然面上却带着几许童稚气息。
想来她也是不日就要出林，这般女子若是行走在外，会有多少人窥伺？
流炽见那人身形高大，面目还算俊朗，和承澈依稀有三分相似，不由好感立生，冲他微微一笑，又马上低下脑袋，随着师傅去了。
“师傅，他们来森林做什么的？”流炽忍不住问。
“挑选天资出众的孩子，去昆仑山接受训练。”
“为什么？”
师傅停下脚步，默默望着长空，半晌方道：“只有羽人能做神使，就要把我们最优秀的孩子挑走……这几百年来，从林中带走的孩子无数，可能成为神使的屈指可数。其他的孩子则废了，不知身在何处……唉，走吧。”
流炽愣了，低头跟着走了。
流炽箭法学得不错，医术上却实在没有天分。
这一晃许多时日，弓箭上早能三珠齐发，百来味药却辩识不清，更别提看病开药。这一门学熬得她生不如死，不见天日。
师傅毫不留情，该训就训该罚就罚，流炽每日坐在一班幼童中间，颜面丢尽还死不开窍。和古板的师傅自然是没几句投机的话讲，与一班孩童模样的同仁也是话不投机，流炽自有记忆起就没什么有交情的人，这一来竟分外思念起承澈来，反反复复，把个冷面毒舌的清高少年想象成温文体贴的大好朋友，每日一尝到孤独时，就不自主地想起那黑衣少年来，寂寞的时光才得以快速地度过。
斗转星移，春秋交替，森林里叶落花开，终于又等到新一年的成人礼。
流炽磕磕绊绊总算挨到这一日。她箭术超群已无人可及，医术却是压箱底，死记硬背上千张方笺，又在袖口上用小字抄了十七八张小抄，就只看运气如何了。
箭试过后，照例又领走些人。等到发瓷瓶时，流炽紧张得口干舌燥。总算轮到她了，师傅抬眸看了她一眼，像思考了一下才递给她一只小瓶。流炽来不及多回想，赶紧揭了木塞去闻味道，又倒出些药末在布上，细细观察，慢慢脸上就绽出笑来：果然是工夫不负有心人！袖上的小抄果然不是白费功夫。
三两下就配出药来，两种药和在一处，便有白烟悠悠弥漫开来。
成人礼过后，模样是没有变化，然而心境就变了。以前是削尖了脑袋想出去，如今却犹犹豫豫，出去了要做什么？流炽根本就没想过。所有人都说着要出去找个坚强有力量的伴侣，仗箭行走天下，流炽却十分茫然。
森林外的天地她只记得林边的小村庄，人也只见过承澈。刚成年的羽人少年们兴致勃勃要拉帮结伙一起出去，她也是意兴阑珊，最后才答应和同屋的飞弘同行。
飞弘变身后已是个秀美少女，身形略胖，长发盘成辫子戴上了发簪。她每日和流炽交流林外的消息，终于也调起流炽的积极性，开始好好地准备。
成人礼后十日，少年男女们就开始出林了。
流炽和飞弘也挤在人群中，嘻嘻哈哈地走出森林。守在里面路口的是各位绿衣的师傅，羽人中男子较少，这是天生使然，只有女子能传承血脉香火，男子出去后想找到力量不错的人族女子或是夸父都较难，因此许多男子出去一两年后又回到森林，做教养后代的师傅。
这一日是羽人出林的日子，想必许多人族都知道，林外的村庄里到处是奇装异服的人，都是从各地赶来的男子。
许多自视清高又想凭自己力量闯荡一番的羽人少女们就从另一条路出发，那是一片草原，草比人高，进去后就不易分辨方向。不过会飞的羽人们可不怕。流炽和飞弘就是走这一条路。
走了两日，辽阔的大地就把这几千个羽人从不同的方向彻底分开了。流炽身边渐渐安静，只有飞弘的喘息声。
“你累了吗？”流炽没什么感觉，飞弘却已经不行了。她拽着流炽的手臂，“我累死了，还有吃的吗？”
流炽摇摇头，她背着两个人的包袱。
“怎么办？还有多远？”
“可能还要走一天，我们的方向没错，明天肯定能走出去。”
“我走不动了，渴，饿。”
流炽想了想，在四周走了一圈，瞧见一株叶阔茎厚的绿草，使劲扯出块茎：“你要不要这个？吃了解渴。”
“你怎么知道？”飞弘疑惑地望着她，又摇头，“太脏了我不要。”
“那我就吃了啊。”流炽也觉得脏，皱起眉头有点厌恶，不过她更饿。
“要是像这样的话，还不如找个人族一起走呢。”飞弘叹着气，甩着帕子赶蚊虫。
“是啊。”流炽附和着，“不过我们还是快赶路吧。”
两人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各杵着根柴棒赶路，忽然听到砰砰砰巨大的声响。两人对望一眼，面上都是惊愕：“怎么啦？”
“我去看看。”流炽说，被飞弘拦住，“算了，还是我去看，你翅膀那么小。”
流炽的翅膀只有普通羽人的一半大小，很不管用，别人优雅地翩翩起飞，她就得用两倍的速度飞快扇动翅膀方能保持平衡，那模样有几分像蜜蜂，谈不上好看。
“好吧。”流炽心里有点伤心。
飞弘才飞起来转了一圈就大叫一声扑通落下地来，吓得流炽扑到她身上去，花容失色：“怎么啦怎么啦？”
“好大好大的人……”飞弘一手指着外面，“长得好大的个子。”
“咦？”流炽困惑地展翅飞起来，不远的地方有一堆巨大的篝火，围着数个身形巨大的男女，火上在烤着什么牲畜，有油腻的香气飘来，她不禁微笑起来。
“记不记得你看过的书，夸父。”流炽背起包袱，拉着飞弘，“走吧，我们去蹭点吃的。夸父的脾气最好了。”
“是吗？”飞弘立刻转过那道弯，细细一想面露笑容，“对，一定是夸父，个子那么大。”
两个小羽人能吃东西呢？何况是这么美丽纤细的小人儿。夸父们把两人迎在上座，争先恐后地讨着她们的好。
一连三天，两人在这里过得乐不思蜀，飞弘还有几分清明，流炽却已经在思考着，干脆就跟着他们算了。夸父个子巨大，每次捕食的牲畜十分充足，他们的力量自不必说，必能保得自己一生平安吧。
她原本还有几分想去找承澈，待出了森林才知道什么叫天大地大，小小一个草原就要走三天三夜，怎么可能找得到那居无定所的少年？
飞弘第四日时独自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