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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相遇 ...

  •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诏:“朕将南巡察阅河工,一切供亿,由京备办。预饬官吏,勿累闾阎。”

      二月启銮。

      虽然康熙召旨中提到“勿扰民间”,可是那些京外官员又怎能把这句话当真?!皇上事实上也不过使摆个姿态而已。其实说到南巡,还真是苦了这些官员们了,平日里天高皇帝远的,在苏州城里可就数他们最大了,可现如今要让他们接待皇上,那真得为他们捏把汗了,不说别的,要是能把皇帝老子侍弄得开心,再把随行的阿哥大臣们服侍好了,今后的路必定好走许多,要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也未必不可能,但这都是说起来容易,真要落到实处,必定要花大量的银子,最怕的还是万一出了什么闪失,那可更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皇帝南巡必将在苏州稍作停留,因此自从江苏巡抚、江苏布政使和苏州知府接到召旨,这苏州城内便开始了一轮新的整顿。

      番儿在听到康熙要南巡,并有可能到苏州的消息后,兴奋了好久,弄得许安生和彩宁两人十分不解,按说当时能有机会见到皇帝那确实能让人兴奋一阵子,可想番儿这样整天无限憧憬的模样,不免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其实番儿的历史向来不好,以前会考都是低空越过的,对康熙的了解仅停留在“是个好皇帝”这个层面上,只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凭借自己的观察,也能体会到这个评价确实名副其实的,社会安定,人民说不上团结但似乎也不像小说里写的有那么多反清势力,因此,番儿也对康熙有了几分景仰之情。当然,除了这些,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番儿曾经一度十分迷恋鹿鼎记,康熙的形象随不如韦小宝那么讨人喜欢,但也绝对算得上风流倜傥啊!这次要能见到康熙本尊,那可真是几辈子都不敢想的啊!

      “哎哟!”正想得开心呢,头上就挨了一个暴栗,回头一看,“娘啊!”

      “不好好看书又胡思乱想什么呢,教你认字那么多年了,三字经还背不齐全!”彩宁看着番儿,眼底透出一股“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

      “娘,这要慢慢来的,慢慢背啊背的就能背齐全了……”

      “还慢慢来,你慢慢都来了三年了,现在呢?!”

      “现在,对哦,现在爹怎么会不在家?”番儿毫无技术含量地企图岔开话题。

      “你别打岔,你要再这样下去,看来只能给你早些定门亲事了……”彩宁若有所思道。

      “啊?!定亲?!娘,女儿还小,还要服侍您呢……”某人开始恬不知耻地开始撒娇了。

      “哟!你趁早别服侍我了,让我多活两年吧!”

      “其实娘,您教我这些琴棋书画的,我也没这天分,怎么学都学不会!再说了,我又不是要去当秦淮名妓,学这些干吗?”

      “你这什么话!学这些就是要当……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娘我还不是学了这些!”彩宁对番儿的某些想法总是无法消化的。

      “我随便说说的,”番儿再次转移话题,“娘,您说皇上这次来江南,会在苏州停留几天呢?”

      “傻孩子,这我怎么会知道呢?”彩宁道,“你就这么想见当今圣上?”

      “是啊,不是都说当今圣上是千古明君吗?我想看看这样的君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还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听说皇上这两天好了,娘要去准备晚饭了,你来搭把手,你爹该回来了。”说罢,彩宁便出门去。

      番儿从小也没什么女孩子的样子,除了偶尔会对刺绣表示出一点兴趣之外,白天趁着大人不注意,总会溜出去玩。这不,一听到彩宁让她做做饭,就偷偷溜出门,准备出去看看有谁能陪她一起玩的。

      三月正是阳光明媚、百花争艳的季节,尤其在苏州这样一个江南水乡,偶尔飘过一场春雨,走在幽深的巷子里,更是诗情画意,每次遇到这个时候,番儿就很想即兴地吟上几句应景的诗词来,可每次都憋了半天想不出一句,别提有多懊恼了,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番儿才会后悔当初应该多在功课上下一点功夫,否则就要像现在这样,连附庸风雅的份都没有了。

      今天又是这样,早上刚下了雨,现在虽已放晴,但巷子里的仍有些湿漉漉的,番儿便突然想到戴望舒的《雨巷》,便随口背了出来:“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我希望……”好了,又背不出来了,“我希望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的姑娘!”番儿又是琢磨了半天,总算直接背完最后一句了事,接着就像来首古体诗应该比较好,边走边想间便已经出了粉墙黛瓦密布的巷子,到了苏州城外,看到前面便是大运河了,看样子似乎离枫桥也不远了,番儿便又向前走去,坐在岸边,看着依依垂柳,清风拂面,好不惬意!番儿又想着,还好现在还没有柳絮,否则就煞风景了,不过还真是想在这样的时节里去扬州看看,不知道传说中的秦淮河畔是不是真的歌舞生平、夜夜笙歌的,想象中,也只有扬州这地方跟现代的夜生活有些相近了。

      “哎!”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番儿重重地叹了口气:自从怀孕之后,为了让宝宝健康一点,她可是放弃大好的挥霍青春的机会啊!谁料想自己竟然回到了古代,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生孩子,先快活地玩上个一年,玩够了再来这里心里也好平衡些,不过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也该上小学了吧?不知道是像我一样淘气,还是会像亚安那样做个好学生呢?想到亚安,番儿又叹了口气,这十年来她左思右想,就觉得肯定自己是上辈子欠了许亚安的,现在债还请了就让她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清朝来了。

      番儿越想越烦躁,又起了吟诗的欲望,站起来拍掉身后粘上的尘土和草屑,眺望着并不远的前方,深吸了口气,出口便是:“月落乌啼霜满天,烟花三月下扬州。”正酝酿着后半首诗呢,却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大笑。

      番儿回头一看,两个十来岁的少年,都有些面熟,可也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遇到过这号人。那两人看着她,笑得十分没有风度的样子。其中年龄稍小一点的看她回头,便道:“十三哥,我可真不知道两句不押韵脚的诗放在一起读还能读得那么顺溜!”说罢,那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番儿刚才还有些疑惑呢,现在确定这两人是在笑她了,有些气不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有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词,本来嘛,她自己对古诗词确实是一窍不通的,不过也没必要那么没风度地嘲笑她吧?!

      “怎么,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刚才说话的那个人突然凑近番儿,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番儿正郁闷着呢,挥手就是一拳上去。其实这也怪不得她,眼前这人实在讨打。

      可番儿的拳头还没挥到位呢,就被那个人挡住了。番儿一愣,猜想眼前此人一定是练过武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正准备收手见机开溜呢,才发现被人牢牢握住了手腕,动弹不得,那人竟还嘲弄了句,“呵,原来江南女子竟是如此泼辣,找个倒真要尝尝鲜了!”

      “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耍流氓啊?!”番儿大叫起来,还以为我怕了你不成?!你个小屁孩,还没发育好呢,竟然就那么色,哎,这什么世界啊!人心不古啊!

      “这位姑娘,现在这时辰离光天化日似乎还有些距离啊!”刚刚一直在旁观战的人猛然出现在他俩之间,“我们真要耍流氓,你现在也不至于能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了。”此人不着痕迹地拍开之前握着番儿的那只手,全然不顾旁边有人正吹胡子瞪眼睛的,“姑娘,刚才是我兄弟二人有些唐突,不过就你这水平,以后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吧!”

      “你……我的水平怎么了,我的水平可是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番儿一受刺激,什么话都能说得理直气壮的。

      “是,那是,爷还真没见过比你的水平更差的了。”

      “十四弟,别说了,我们该早些回去了,不然老爷发现可就麻烦了。”稍大一点的人说道。

      番儿心里想,还算你识相,果然多吃了两年饭,对见好就收的道理理解得比较透彻,看着两人渐渐走远,便也往回走了。

      走到了一段路,看到旁边有一小片桃树,还不能称之为林,事实上也只是六七颗树而已,但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即使天色已有些昏暗,但依旧让人惊艳。番儿不仅走入其中,憧憬着桃树结出了果子的那一天,一定要密切关注这几棵桃树,桃子一成熟就来摘了吃,一定会很香甜啊!番儿看着桃树,咽着口水。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毕竟从小生活在一个清贫之家,水果其实很少能吃到,虽然番儿在现代并不怎么喜欢吃水果,但是十年来没怎么碰过水果,现在也该馋了。

      “若将人面比桃花,面自桃红花自美。”

      “咦?”番儿一回头,竟是刚才比较“识相”的那位,竟然吟诗,这不是存心腻味我嘛,什么意思啊?!

      “姑娘莫非不知这《桃花令》?”那人竟还故作吃惊地问了一句。

      番儿怒了,还好后果不算严重,因为郁闷得说不出话来,反而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人。

      “哦,原来真是不知道!”那人恍然大悟地感叹道,“真对不住,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什么意思啊?!你说,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没事儿为什么上这儿来闹腾,为什么还非得跟我过不去,我不就是不懂诗词吗?!我招谁惹谁了我?!不懂诗词怎么了,总比你们这些酸溜溜文绉绉的书呆子好,怎么连看个风景都能碰上这号人……”

      “得、得、得了,别说下去了。我倒还想问问姑娘了,姑娘是这苏州城人吗?”

      “是啊!”番儿想都不想就答了,不过突然又警惕起来了,“怎么?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姑娘似乎口音并不重。之前碰上的江南人士讲话都很难听懂,所以有些疑惑。”

      “哦,这样啊,还有什么要问的?没什么事本姑娘不奉陪了,我还赶着回去吃饭呢!”说着,为了证实番儿的话,肚子里很应景地传来一阵叽叽咕咕的声音,番儿脸一红,看向硬忍住笑的那人,恨不得找个地洞往下钻。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多打扰了。敢问姑娘闺名?”

      “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许安宁是也!”哎,说真名实在不安全,时间紧迫,也想不出什么好名了,把许亚安、许亚宁两兄弟名字凑合一下算了。

      “许安宁?姑娘姓许,莫非不是满人?”

      “我怎么会是满人?!我一直都是汉人啊!本来江南的满人大都是大户人家里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会是满人呢?你为什么会这么问?”番儿这么说着,一开始并未联想到自己的身世。看着对方竟盯着地上,哦,不是,是盯着地上的自己的脚,原来如此,是因为自己是天足,并无三寸金莲。

      “你莫不是因为我的天足才这样猜吧?我知道满洲女子不裹小脚,其实汉人也大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才会裹呢,我们这样的人家可不会。好了,不说了,你慢慢琢磨吧,我走先!”番儿确实有些饿了,而且天已然暗下去了,哎呀,我的爹娘啊,回去一定又是一顿引经据典、博古通今的数落了,想到就头大啊!

      番儿转身欲走,却被那人拉住,“姑娘就不问在下的身份了?刚刚不还问我是谁,从哪儿来上哪儿去吗?”

      这不是随便问问的吗,谁还真关心那些了?!番儿看着那人揶揄的表情愤愤地想着,准备抽回自己的手,不想却被那人拉近身,哎呀,脸凑得好近啊,其实蛮帅的,好像在哪儿见过,不过,这个不是问题,问题是,脸是不是凑得太近了?

      “嗯……请问阁下如何称呼?”哎,英雄气短啊,好汉绝对不吃眼前亏!还是问吧,再拖下去,回去就不知道要面对怎么样的状况了,一想到被两个唐僧围住狂轰乱炸的,番儿立刻放下了姿态。

      “爷姓艾,单名一个祥字!你可记清楚了,爷可不说第二次。”说着便放开了番儿。

      “艾祥,哈哈,我记住了,不会忘记的,您就放了心吧!”番儿如获大释,大步往回走去,“您走好,我走先了!”

      番儿走出没几步,就隐约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可惜是汉人……”,番儿正急着回去,并未多作联想,只是觉得刚才这人似乎真是在哪儿见过,甚是脸熟,可实在想不起来,番儿自从来到苏州,并未去过别的地方,认识的人数都数得出来,到底是谁呢?

      正当番儿刚进家门,准备全力以赴应付守在门口的许安生和彩宁两人时,突然脑海里闪入两人,竟是许亚安和许亚宁!

      原来是他们,原来刚才那人竟是像许亚宁呢!这些年已经很少想起他们了,容貌在记忆中也已经渐渐模糊,怪不得刚才觉得熟,本来就是嘛,确实是很熟悉的陌生人了!

      “番儿,想什么呢?我说的话听没听见?!”番儿一回神,竟是彩宁和安生两张大脸。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刚才遇见了俩人,在想那是谁呢,之前没见过,听口音像是京城来呢!”番儿随便岔开话题,暗想着怎么今天碰到的人全都喜欢凑那么近跟人说话。

      “京城?”许安生问道,“那两人什么打扮?”

      “打扮?碰上时天有些暗了,没怎么注意,看上去就是一公子哥儿,纨绔子弟!”番儿不屑道。

      可许安生似乎觉得这个回答不满意,又追问道,“说细节一点,比如穿的什么衣服,料子怎样,还有用些什么颜色,还有玉佩、荷包之类的?”

      番儿震惊了,当时再怎么说也是黄昏了,怎么会看的那么清楚,不过看在老爹的份儿上还是努力回想了一下,“一身长袍,颜色料子真看不清了,至于别的还真没注意呢!”番儿很努力了,但还是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罢了,番儿,这两天别再到处逛了,也别再搭理那样的人,没好处的,知道了吗?”

      “是,知道了,爹!”番儿很少看到许安生这么严肃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但还是乖乖地答应了。

      “好了,番儿该饿了吧?去厨房自己找些吃的吧!”彩宁打发番儿出去后,回过头问,“安生,怎么了?你究竟在怕什么?”

      “彩宁,我猜番儿遇上的许是哪位阿哥,”看着彩宁脸色微变,许安生便安慰道,“我也只是猜,事实未必真有那么巧的,也许真是我多虑呢!只是我想凡事都该小心为上。”

      “爹!我方才忘记说了,那人说他叫‘艾祥’,应该是排行十三,因为刚才那人叫他‘十三哥’呢!”番儿嘴里塞的鼓鼓囊囊地就冲进房来报告遗漏事项。

      “番儿,怎么那么没有吃相?要细嚼慢咽,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说着,彩宁便带着番儿出房去。

      房间里,只留下了脸上看不出表情的许安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初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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