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韩傅·错失错离》墨染清殇

4、暖色

　　暖色是一个酒吧的名字。
　　酒是冷的，越喝越冷，红酒洋酒啤酒，都冷，冷到骨头缝里都有冰渣子在流。
　　酒吧太冷，去酒吧的人就更冷，所以取一个温暖点的名字。
　　这就是暖色的由来，酒冷，人冷，心冷，光冷，店冷，只有一个名字是暖的。
　　傅振华从未想到，还能第二次在暖色遇到韩俊，这次，他是一个人，夹着烟卷喝一杯啤酒，手里的打火机已经不是自己送的那个，而是最普通的一种，很廉价的一支，像是急着抽烟时顺手从路边买的，或者，是从下属那里打劫来的，总之，不是他送的那个。
　　五分钟后，韩俊手中的酒杯渐渐空了，指间的烟卷也即将燃尽，傅振华眉梢一挑，勾出一抹朗朗笑意，无限闲适的走过去。
　　“哎，借个火”
　　韩俊回头，恰好见到傅振华修长、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烟卷，漫不经心的笑着走近。
　　他的笑，从来都是漫不经心，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任何时候都是，韩俊忽然有一瞬间的失神，因为那狭长的眼角眉梢的笑意，仿佛已经被强迫着放到记忆里，只要想到这个名字，就会想起这笑，越来越深刻的笑。
　　傅振华就着他手中快要熄灭的烟卷点着了自己的香烟，勾唇一笑“韩队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一句话入耳，那么干净、明亮的笑容和朗朗的嗓音，就让韩俊忽略了问题的内容，只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也是拿着烟卷凑过去，轻描淡写的一句“借个火”，虽然到现在不过半个月时间，可一时想起，恍若隔世。
　　走神几秒钟后，韩俊随手掐灭烟卷，屈指一弹，熄灭的烟头滑出一个利落的弧线落进远处的垃圾桶里，人也随意一笑“没什么，工作”
　　“借酒浇愁”傅振华声调一扬，随后又淡淡一笑“不像你的风格”
　　“你很了解我”
　　对上韩俊望过来的视线，傅振华摇头，不是了解，只是知道而已。
　　韩俊不再问，扬手示意帅气的调酒师送来两杯冰啤，一杯推到傅振华面前“我请你”
　　“上次欠我的”
　　“算是吧”
　　“地狱之焰换一杯冰啤，醉不倒人吧”
　　“你想喝醉”
　　“那看跟谁喝了，你的话，可以”
　　可以，模棱两可的话，到底是谁想喝醉，韩俊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幽暗灯光里缓缓滑过一抹亮色，似笑非笑。
　　傅振华也在笑，漫不经心的，大杯的冰啤举杯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风铃。
　　酒这东西其实很其妙，你越不想喝醉的时候，醉得越快，到了想喝醉的时候，反而怎么都醉不了。
　　韩俊并不是个酒鬼，也不喜欢待在酒吧，却在半个月里进了暖色两次，第一次是跟傅振华在一起，第二次还是。
　　傅振华也不是个酒鬼，仅仅是喜欢暖色而已，独自一个人生活的时间长了，慢慢的就会被温暖所吸引，比如暖色。他只是喜欢待在暖色，看人来人往，人哭人笑，当然也有鬼哭狼嚎和群魔乱舞，今晚就是，还有一个抱着酒瓶到处乱晃的小鬼，徐晓，一个孤身一人的孩子，快乐的孩子，让人见到，就能感受到一种属于青春和生命的活力。
　　夜，如痴如醉，夜的颜色，姹紫嫣红，灯光如酒，酒如灯光，火树银花不夜天，万盏盛放。
　　韩俊侧着身子靠在吧台边上，手中把玩着粗柄的大玻璃杯，一双精亮的眼睛透过舞池中昏暗变幻的光线，锁住另一侧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那一群人正满脸堆笑各自吹捧着什么，看脸上的表情，绝对是相谈甚欢，这放到酒吧里面不起眼的事情，落进韩俊视线里，就多了几分模糊不明的意味，今晚，他绝不是买醉的客人。
　　傅振华好像漫无目标的瞟向舞池中的人群，灯红酒绿，腰肢与手臂齐飞，男人共女人一色，看似寻常的夜晚，有越多的人，有些人就会越寂寞，舞台中央歌手哑哑的歌喉低沉婉转，渐渐逆流，缓缓成河。
　　一曲终了以后，傅振华眉梢挑着笑，手中的酒杯也空了，转椅一转正对向韩俊“韩队不是来喝酒的”
　　“不是”
　　“要等的人到了”
　　“如果是你的话，到了”
　　韩俊说着，眼角也挑起笑意，傅振华看到后笑的更加漫不经心，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像是警察的风格，这个刑警，从来都是特别存在。
　　“韩队不是这么闲情逸致的人吧，特意来告诉我打火机丢了”
　　韩俊顺着傅振华的视线瞄到自己手中的火机，不由得一笑“抱歉，你送的那个，被人抢走了”
　　“抢走了”
　　“我妹妹，看到喜欢的不得了，非要拿走”韩俊说着，又苦笑“大概想让我少抽几根烟吧”
　　韩俊瞟一眼他手边快要空掉的烟盒，眉梢挑起“今天新买的”
　　“第二盒”
　　“难怪，有个妹妹盯着也不错”
　　“你也不少”韩俊以牙还牙，瞟一眼傅振华指间袅袅升起的烟线，淡淡问“没人盯着”
　　傅振华的神色忽然变得温暖，唇角眉梢飞出的笑容都明亮许多，说话时却有意带了些无奈“和你一样，妹妹”
　　韩俊趁着空隙又点着一支烟，悠悠吐出几个烟圈，狭长的眼角一勾，两人对视一下，会心长笑。
　　几分钟后，烟丝燃尽，两人面前忽然冒出来一个小鬼，满脸兴奋的叫“华哥，我刚刚领到工资了”
　　傅振华就笑，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准备干嘛呢”
　　“嘿嘿，那个新出的模型……”
　　“就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别管了，下次给你带过来”
　　“嘿，谢谢华哥”
　　“行了，去忙吧，小心点，有事找我”
　　“好嘞，好嘞，华哥韩哥你们先聊着，我去招呼客人”
　　“去吧”
　　少年一扭身，和来时候一样钻到人群里就不见了，韩俊顺手端起吧台上的酒杯，微微眯着眼睛笑“当弟弟了”
　　傅振华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深邃复杂，很久才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低声回应一句“他爸，是我的兄弟”
　　兄弟不在了，孩子不能没人管，都是性情中人，这其中的内情自然不用说，就能想的清清楚楚，韩俊沉默不说话，脸上笑容渐渐苦涩，生离死别之痛，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无力坦然承担，一旦想起，就是寂寞，跗骨的寂寞。
　　掠过韩俊眼中一闪而过的荒凉，傅振华悠然笑了，和平时一样漫不经心的笑，蔓延至眼底，就流露成一丝温软的情绪“这孩子挺好，一直没想过抱怨，一个人也把自己照顾的不错”
　　“能简单的活着，也不容易”
　　“放心”
　　很突兀的一句话，韩俊却偏偏听懂了，偏过头去望进傅振华眼中，眸光坚定“我一直都不担心”
　　“那谢谢了”
　　“客气”
　　歌声幽幽响着，清唱的，寂寞的，人，忽然开始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