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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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兵已经分不清楚现实与梦境的界限。
他一刻不停的跑着，弯着腰，抱着他的枪，在寂静的战场上迎着重炮和坦克奔跑。前方的阵地离他很远很远，炮弹打到他的身后，带着焰火般的壮美，把战友和泥土一起炸上蓝天。
焦糊的恶臭像灰尘一样弥漫在战场的上空，随着他的剧烈喘息，钻进他的鼻腔，潜入他的血管。他想要咳嗽，想要呕吐，想要嚎啕大哭。但是他不能，他捂住了自己的胃，咬紧牙齿，不顾一切的向前奔跑，让汗水顺着额头淌进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进嘴唇。
近了，近了。
终于，他高高的举起拳头，猛地挥下，他听见一道声嘶力竭的呐喊打破了死寂。
“Brothers！For Freedom！（兄弟们！为了自由！）”
“For Freedom！！！！！！！！！！！！！”
他身后的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彷彿海浪般怒喊起来，在那一瞬间，他的世界骤然颠倒。
苍穹陨落，大地升空，数不清的尸体浮过朦胧的地平线。几十吨重的坦克倾斜着压向他的身体，强行把他溺进大海。他的手脚被捆住了，喉咙喘不过气，他的血液冲破血管，涌上大脑，他伤痕累累，每一寸骨骼都像被彻底碾碎过的那么疼。
他痛苦，绝望，惊恐，愤怒，在被无助淹没之后，开始疯了似的嘶嚎，拼命挣扎。无数刺耳嘈杂的声音钻入他的大脑，他却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是活着的。
突然间，一个人握住了他的手。
他听见他在叫他。
“冷静下来！您没事了！——”
...Who are you（你是谁）？
“——冷静下来！手术很成功！”
...No matter who you are...save me...（不管你是谁...救我...)
“一切都过去了！——”
...Alesha...Is you...Where am I...? (阿廖沙...是你...我在那里？）
冬兵放缓了挣扎。
他的身体仍然充满了粉碎般的疼痛，但是他的理智逐渐复苏了。
他开始用大口大口的喘气来缓解疼痛，气流的出入让干渴的喉咙发出风箱一样可怕的撕拉声，阿列克谢却在这种可怕的声音里舒了一口气，他勉强朝着医生笑了笑，松开冬兵的手，死里逃生似的靠在了墙壁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战士因为他的离开再次挣扎起来，那股绝望又涌了上来，然后迅速的重新占据他的大脑。他扭动着，努力的想要摆脱身体上的束缚，他是那么的强壮，机械手臂又奇迹般的开始运转。在医疗组震惊的目光里，固定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他要挣脱了！”
“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我的天啊，谁去给他打一剂麻醉针？不管是谁——”玛琳娜在后退的路上碰倒了医疗架，她摔在地上，尖叫了起来，“别，别啊啊啊啊啊——”
几乎是出自本能的，阿列克谢张开了双臂，把她护在身后。
他颤抖着，脸色苍白，眼睛却死死的盯在冬兵的机械手臂上，蓝色的电流从正在变换排列的金属鳞片掠过，呈现出一种虚幻的美感。像所有见证奇迹的科学家一样，阿列克谢的心脏收紧了，他的瞳孔里散发出既狂热又兴奋的光芒。
几秒钟后，在特工们冲进这里之前，他做了自己必须做的事情。
“伤口会裂开的！别乱动！”
缚带在断裂的瞬间，他磕绊着朝冬兵跑过去，一把按在他的肩膀上。
“听我说，您已经清醒了！现在，别乱动，睁开眼睛！”
他的声音是火焰，点燃了孤静而寂寞的黑暗。冬兵突然用属于人类的那只手抓住了机械学家的胳膊，他的手指嵌入了他的血肉，他疼的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臂。阿列克谢知道逞英雄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于是他哆嗦起来，竭力的保持着弱者的姿态，让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下去，掉到了冬兵同样的苍白脸颊上。
冬日战士睁开了眼睛。
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里，奇幻的光明代替了一成不变的刺眼白光。他顺着自己的手臂向上望去，机械学家正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着，他松开手，胳膊就重重的砸在了病床上。
阿列克谢听见冬兵在恳求他。
“Save me...”
他在说英文，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艰难的恳求他。
这是第一次，机械学家真的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一支麻醉针精准的命中了冬兵的脖子，看着他刚刚睁开又被迫闭上的眼睛上颤动的睫毛。
Save me, Save me, Save me...
他的心里，或是大脑，或是灵魂，有一块地方被这两个简单的词汇迅速填满。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打着颤，思绪却跑到了很遥远的地方。在一段非常短暂的时间里，他甚至没发现顿河就站在他的身后，后者盯着他手臂上的血迹，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吸气声，然后他被特工头目从背后抱住，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椅子上。
You have to save him (你需要去救他）.
有什么人正在用钢笔在他的大脑里写字。
But I can't （但是我不能）.
You have to save him （你需要去救他）.
这太可笑了，阿列克谢想，他是个苏联人，那个人却在用英文替他思考。但是更奇怪的是，他也选择用英文回复他。
How can I do it （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You can help him to run away(你可以帮助他逃走）.
I can't（我不能）!!
“起来，我们去清理胳膊，”写在思维的黑板上的话被顿河擦除了，特工检查过他的伤口，皱着眉说，“太深了，需要缝针。”
这句话并不客观。阿列克谢远没有伤到骨头，只是伤口连成一片，看起来有点可怕。如果受伤的是顿河自己，也许他理都不会理睬那点小问题。
阿列克谢的嘴角抽动了两下，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至少，我成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chapter 15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