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舞》翎翔

5、第四章 蝶舞

　　初更刚过，申隐秀将行李准备好了，无意间一瞥窗外，只见一轮明月悬于空中，月旁漂浮的云都被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华。本是美好的月夜，却教人染上一丝哀愁。安静的街上已无行人，时而传来几声更鼓声，又夹杂着几声犬吠。如此安静的夜晚不禁使她陷入回忆……
　　申隐秀本是升华在一个小小的村庄，家中有几亩地，一家人的生活还算过得殷实。那时候，她的母亲经常会在这样的月夜给她讲故事，父亲则会在一旁抽一袋水烟。见母女俩讲得高兴了，父亲也会将一些“虎姑婆”一类的故事，吓得她直往母亲的怀里钻，而母亲在这时候会有一丝埋怨：“行了，别吓着孩子。”
　　她五岁时，家里又添了一对双胞胎弟弟，一家人过得乐也融融。因她是长女，白天里在家与田地间来来回回。时间到了，就给在田里干活的父亲送饭去，弄忙时，也要与母亲一同下地去，闲了，就待在家里做些女儿家的事。
　　本以为美好的生活会这样过下去，却不想在她六岁那年，村子里发生了一场瘟疫。这小村离镇上较远，就是连镇上的大夫医术都不精，村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父亲因要守着祖田，死活不肯离去。不久后，两个弟弟和父亲都染病去了，母亲亦因悲痛而病倒，最后也与世长辞。她那时也染了病，却被路过的赫连宇、也就是端木宇浩救下，花了半个月的工夫将病治好，后来她便决定学医救人，也是因此，才特别宠爱宁涛这个弟弟。
　　“爹、娘、弟弟……我很想念你们，你们在天上过得好吗？”一滴泪水悄然落下，申隐秀缓缓闭上眼睛，为自己的父母弟弟们祈祷。

　　翌日，四人打点好行装，在大厅用完早膳，准备出发。赫连烨到门外雇了一辆马车和一匹马，顺便检查检查车子。
　　申宁涛在厅里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问道：“季大冰块呢？一早上都没见着他。”竹喧浣撇了撇嘴道：“谁知道那怪人在做什么，不见他正好，眼不见为净！”其实季殇一大早便退房离开，只因他孑然一身，是以无人知晓。
　　“奇怪，我又没和你说话，你又答什么腔？”
　　“哼！你这个坏小子，你……”
　　申隐秀打断了两人的争吵：“时辰不早了，我们上路吧。”两人闻言，“哼”了一声，拿起包袱向外走去。

　　道路有些颠簸，马车却走得十分平稳。
　　申隐秀靠在马车的一侧，翻着一本微黄的书卷正看得仔细。竹缓浣几次想开口同申隐秀交谈，却又不好意思打扰她看书。无聊之中，她掀开帘子朝外面看了看，太阳不知何时被云遮住了，感觉有些凉。此刻正经过一片桃花林，粉红的桃花如云霞一般亦幻亦真，风中还带着淡淡的花香。
　　“烨哥哥！”竹喧浣掀开帘子对在外赶车的赫连烨道，“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再走，”
　　赫连烨还未答话，骑马的申宁涛轻哼一声，驱吗过来道：“着是一个大小姐呀！这里最舒服的就是你了，还好意思喊累？”
　　竹喧浣怒哼一声，对着赫连烨道：“你没听见么？我要休息，让开！”赫连烨苦笑，为何拿他出气？转而对申隐秀道：“师姐，你也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再走如何？”申隐秀放下手中的书卷，点头道：“也好。”顿了顿，又道，“你也别叫我师姐了，我不习惯。”
　　“那么我还是叫你‘申姑娘’，如何？”
　　“嗯。”
　　一旁的申宁涛插话：“叫‘申姑娘’多见外啊？就叫我姐隐秀得了。”赫连烨笑了笑，不说话。
　　竹喧浣见三人没在意她，一把推开赫连烨，跳下马车，怒气冲冲地往林子里去，临走时还不忘瞪了申宁涛一眼。赫连烨正欲追去，申隐秀道：“你赶了一路车也累了，让宁涛去追吧！”
　　“为何是我？我才不去呢！”申宁涛翻身下马，有些不悦，“你弟弟我骑马也很累啊，我脾气又没赫连大哥这般好，要我去伺候那个难缠的丫头，没门！”
　　“宁涛……”申隐秀微微偏头，拖长尾音，似有些不悦。申宁涛最怕见姐姐这副样子，似怒而娇，直教人寒毛倒竖。无奈，终是磨磨蹭蹭地向桃林去了。
　　申宁涛走后，申隐秀回过头来，有些尴尬：“让你见笑了。”
　　赫连烨摆了摆手，忙笑：“怎么会呢？我倒觉得宁涛很招人喜欢呢！”申隐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我们也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赫连烨点了点头，与申隐秀并肩往林里走去。
　　两人来到一方开阔的草地，草地上零星地开着几朵小花，几只蝴蝶在半空中互相追逐，在采地上投下灵动的影子。赫连烨见此情境有感而发：“做蝴蝶真好，可以永远这般追逐，自由自在。”申隐秀却黯然道：“或许前边的停不下来，而后面的又追不上呢。”赫连烨一怔，转头看着申隐秀，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发闷。
　　气愤一时有些沉寂，微风吃着两人的衣角。两只蝴蝶从赫连烨身边飞过，他似是想起什么，忙从怀中摸出一枚埙，放在唇边，呜呜然吹了起来。埙声有些苍凉，随风飘出很远。而他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眼前飞舞的蝴蝶，隔段时间换一种曲调，时而高、时而低，时而清远、时而沉闷……不一会儿，只见飞舞的蝴蝶双翅齐齐一震。赫连烨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微垂眼睑，埙声依旧。
　　隐秀不知他在干什么，只是疑惑地看着他。一股异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翅膀颤动的声音。不一会儿，蝴蝶渐渐从四面八方飞来，原本开阔的草地上竟停满了蝴蝶，就连自己的肩头、发梢上也停了几只。斑斓的蝶翼缓缓颤动，只在双翼微合时方可零星地看见草地的绿色。此时吹埙的人正满面笑容地看着她，未及她有所反应，曲调一变，数百只蝴蝶展翅而起，结成了队，围绕着申隐秀飞舞。蝶翼带起的轻风吹得她青丝飞扬、衣袂飘飘，宛如画中仙子。
　　申隐秀眉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随即足尖一点，宽袖带起，再一转身落于草地中央，赫连烨埙声一缓，申隐秀身边的蝶儿时而散去，时而又聚拢，如天空中的繁星杂而不乱。只见申隐秀轻展衣袖，两匹半透明的白色轻纱从她袖中飞出，随着她的转身而向四周展开。她腾空一跃，轻纱跟着飞扬起来，手腕一转，轻纱又绕着她的身体形成一个大圈，蝴蝶在圈内圈外翩飞，此时的申隐秀就如蝴蝶仙子一般。

　　申宁涛闷闷地走在林中，手里拿着一枝折下的桃花抽打着一旁的树干，还不时踢非一块石子，哪里有半点找人的样子？申宁涛抬起头来，看到不远处的桃树后露出一角翠绿的裙摆，在粉红遍布的林中格外醒目。他探出脑袋一看，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儿的不是竹喧浣是谁？申宁涛上前几步，正欲开口骂人，却听见一阵乐声从前方传来。顺着声音看去，申宁涛这才看见不远处的草地上，白衣男子浅笑吹埙，而一抹浅蓝色的身影在蝶群中起舞，舞应埙、埙和舞……
　　申宁涛一怔：姐姐在跳舞？除了易容后被媚姬拉去帮忙，申隐秀从未在人前起舞。这情景……真美！申宁涛会过神来，看向竹喧浣，班驳的树影在她脸上投下影子，那张充满稚气的连上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申宁涛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觉得竹喧浣也没那么讨厌……申宁涛甩了甩头，将胡思乱想丢下，快步上前，一把扯住竹喧浣向身后走去，边走边道：“行了行了！快跟本少爷走，你站在这儿只会煞风景！”背后先是一阵沉默，随即一阵怒吼响彻树林：“混蛋！我哪里煞风景了？”
　　“你哪里都很煞风景！”申宁涛答得云淡风轻。
　　竹喧浣见到自己心仪的烨哥哥与自己喜欢的申姐姐在树林中吹埙跳舞，心里本就很怄了，被某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敲了申宁涛脑袋一记：“你去死！”树林中只留下申宁涛一阵惨叫。

　　赫连烨与申隐秀舞曲皆罢，蝶儿又自由地散去。赫连烨一笑，眼中满是赞许之意，申隐秀亦是抱以温柔一笑。两人并肩回到马车旁等待申竹二人。
　　许久不见二人归来，赫连烨有点担心：“为何宁涛和浣儿还不回来？去了许，久不会有事吧？”申隐秀还未回答，赫连烨看着她身后笑道：“来了。”
　　只见申宁涛与竹喧浣从林中走了出来，两人衣衫微有凌乱，头脸上沾了灰尘似是刚刚打过架。俩感人来到赫连烨和申隐秀的跟前，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又同时别过头去。赫连烨见状苦笑不已，想必是两人拌嘴，急了便动起手来。
　　申隐秀却是十分生气：“宁涛，你过来！”申宁涛见她黑了一张脸，不敢吭声，依言走到申隐秀面前站定。“说！为何与竹姑娘打架？堂堂的男子汉却和一个姑娘打架，你羞不羞？”申宁涛瞥了一眼竹喧浣，不服气：“谁说她是‘姑娘’了？我看她是母夜叉还差不多！”
　　见申宁涛还不认错，申隐秀气极，正要动手教训他，赫连烨见状忙道：“你别怪宁涛，每次都是浣儿先与人打架，要怪也得怪她啊。再说了，浣儿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竹喧浣心中本就有气，闻言怒道：“是，怪我！都怪我！你们一个鼻孔出气，我不理你们了！”言罢瞪了申宁涛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赫连烨看着竹喧浣的背影摇了摇头，对申隐秀二人道：“浣儿就这性子，你们别同她计较。”
　　申宁涛道：“也只有你才能忍得了那疯丫头。行，看在赫连大哥你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了。”
　　“宁涛，你怎么说话呢？”申隐秀有些不悦。
　　“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起程了。”赫连烨担心申宁涛会再被责备，将话题引开。
　　申宁涛带着不甘爬上马背，“哗”地一声打开那柄琉璃扇，策马在前头开道。申隐秀见他往前处走，亦不想再多言，对赫连烨道：“辛苦你了。”赫连烨点了点头，见申隐秀上了马车后，自己也坐上驾座，扬鞭而行。
　　下晚酉时将过，一行人便到了墨竹山庄。墨竹山庄位于扬州城北外三十里地，距太平镇亦有七十多里。庄主竹清晏好结交江湖上的朋友，听闻江南名医申隐秀挟弟到访，立即命人准备许多江南美食招待二人。碍于都是年轻小辈，竹清晏早早离席，留时间给四人谈天说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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