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了》夭精

6、他哭了

　　夏川的父亲拼劲气力转过头朝向他，刚扯动了一下嘴角，鲜血就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满脸皱纹的沟壑被暗黑色的凝固鲜血填满。夏父看着夏川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那浑浊且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涌出。他费力的张开嘴，沙哑的不成样的嗓音以及那似有似无的气声击垮了夏川一直靠理智坚守的城墙。
　　“我，对你，不好，以后，你要，好好的”说完，夏父使劲喘了一口气，血浸满了口腔，染红了牙齿。
　　夏川的眼泪像小溪一样流过他的脸庞，嘴角，下巴，最后滴落在医院洁白的瓷砖上。有多久没有哭过了呢？从妈妈走了以后吧。原来眼泪还可以这么苦，完全不受控制。
　　夏父看着他，闭了一下那沉重的眼皮，然后像是生命最后的回光返照，他的声音竟无比清晰，连贯。“别总想着找你妈妈了，”说完，落下了人生中最后一滴泪，停止了最后一次心跳，这一生的记忆与爱恨也随风散去。
　　明明还记得他的手掌按在头上的重量，掌心的温度，沉闷的声线。明明还记得他深夜回来酣睡在沙发上的背影。明明还记得他不听劝阻，死命抽烟时那一声声沉重的咳嗽。明明还记得他每每与妈妈争吵后将手埋在手掌里的颓废样子。明明还傻傻的憧憬着未来。明明还想陪你一直到老......
　　‘我好像一点也不怨你，爸爸。’夏川缓缓地蹲下身子，将头掩埋在胳膊深处。
　　徐林一家守在这间静悄悄的房间外面。没有一点声音，即使是平时最看不惯夏川的徐林也一副乖巧的样子，站在门口，呆呆的盯着夏川不停抖动的双肩和那蜷缩起来看起来十分瘦小的身躯。　　徐林一家是在一起去超市的途中看到被一群人围住的夏川爸爸。他满身鲜血的躺在马路中间，周遭的人议论纷纷，有的在不停的打着电话，有着皱紧眉头，一副不忍心多看的表情。
　　徐父看着夏川爸爸被抬上救护车时那惨不忍睹的样子，就让徐母带着徐林随车去医院。而自己则坐着出租车回去找来夏川。
　　夏川爸爸是在过红绿灯的时候，乱闯马路被一辆轿车撞倒的。责任人在夏父这边。只是车主看在夏川无父无母的份上。好心赔偿了两万块钱。
　　夏川父亲的遗体第二天就被火化了，主持这件事的是杨茉的爸爸，原本打算等远在北方的夏川的叔叔婶婶到了后，在进行火化。提前是夏川要求的。那倔强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心拒绝。
　　在夏川的心中，没有灵魂的□□只是躯壳，既然真正的爸爸已经和着风飘走了，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在执着些什么了。他的一生已经足够痛苦，就不要再让他的躯壳还要饱受腐烂的摧残。他这一生总想摆脱生活的束缚，但终其一生，也并未有所成就，失为人夫，失为人父。那就让他躺在那片长满蒲公英的山坡，直到时光的尽头吧。
　　夏川用自己的童年预约了本应成熟后才该经历的人生大戏。有人说：“一个人的成熟往往是一夜之间。”这一天，对于夏川漫长的好像是一个世纪，他用一夜的时间度过了只属于自己的成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