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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之四 ...


  •   白玉堂很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展昭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青年,心中五味杂陈。

      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如处子,但也大违其本性的静如处子——这人,平日里是最为飞扬不羁,放荡跳脱的,他的神色常是神色狂傲、孤洁而洒脱的,像一株迎风而立的傲梅,又似一柄清澈锋利的宝剑。此时却这般毫无意识的躺在床上——这罪,原不该由他来受,若不是他将他从陷空岛找来……

      都是他的错!

      展昭不能不去自责,虽然早就想过,将这人拉入十六刺的事件里,受伤是绝对免不了的,可是现在真正面对了,他却只觉心中一阵阵的难受。

      不仅仅是因为愧疚,似乎还掺杂了些什么其他的原因……

      幸而……幸而遇上了刚刚那个人,否则若是白玉堂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展昭几乎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辈子,展昭做事自问无愧于天地,但是,独独亏欠了这位至交好友……

      自己有友如此,可以说是天大的幸运,但是他有友如己,该是天大的不幸了吧……

      自己这番想法若是给他知道了,多半是会板起脸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着自己说:

      “臭猫!五爷做事只凭自己的喜好,你管得那么多作甚?!”

      这样想着,展昭自己先忍不住莞尔,目光在落在那人身上时,却又慢慢的变成了担忧。

      玉堂,终究还是展昭连累了你啊!

      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床上那人发出了一丝细微的呻吟,展昭回过神来,见那人口唇微动,似是在说着什么,急忙将耳附在那人的唇边,道:

      “玉堂?你说什么?”

      那人隐隐约约的发着声音,展昭听不太清,只能再凑近一些,直到耳廓几乎紧贴在了那人的唇上,才听清那人说的是:

      “……猫……水……”

      是要喝水!

      展昭急忙走到桌旁,取了桌子上的茶壶一晃,里面竟是满满的热茶。想来是这屋子的主人事情想得周到,早猜到了白玉堂醒时必然口渴,所以备了茶水在此。

      感激那黑衣人想得周到的同时,展昭也不再怠慢,急忙倒了一杯,在唇边试了试,确定不至于过热,才来到白玉堂的床边,一手小心翼翼的扶起了他,一手拿过茶杯,就着那人的唇慢慢的喂了下去。

      此时的白玉堂正是半梦半醒的时候,正觉得口渴难耐,隐约感觉到了唇边的湿润,急忙张口,急急的喝了下去。展昭怕他呛到,因此只是慢慢的倾斜着茶杯,生怕动作过快,让白玉堂感觉到不适。

      一杯饮尽,展昭看白玉堂依旧恋恋不舍地就着茶杯,知道一杯茶水还是太少,便轻手轻脚的将他扶着躺下,自己再去桌旁倒了一杯来。

      白玉堂清醒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那抹熟悉的红色身影正在桌边倒茶,白色的瓷杯衬着那人专注的脸,竟显得那人脸颊的肤色异常的莹白细致……

      “……猫……”

      轻唤了一声,展昭的手微微一抖,目光立刻落在了白玉堂的身上。在见到那双清醒而含笑的狭长凤眼正一瞬不瞬的与自己对视着的时候,那因松了一口气儿显得异常轻松的笑容毫无预兆般绽放在了那张清俊的脸上。

      “白兄!你醒了。”

      声音却是全然的平静,一如平日里他说话的表情,就好像早已笃定了他会清醒形一般——如果忽略了刚才那轻松一笑的话。

      这人,调节起情绪来还是这般迅速,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轻松不存在一般!这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吧,不轻易露出自己的情绪,就不会轻易被人抓住自己的弱点。

      所以他才总是这般温文的笑着,笑容既是瓦解他人心防的利器,也是防止别人窥探自己的最好面具。

      忽然竟有些愤怒了,这猫儿当着自己的面,竟还用如此遮掩自己吗?!

      展昭有些莫名的看着白玉堂先是很开心的面容在与自己对视了一会儿后,又板了起来,心想不知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却又关心着他的毒伤,拿着水杯几步来到他的床前,温声道:

      “白兄!再喝点水罢。”

      白兄?!

      忽然间只觉得这个称呼这般难听。他可还记得,这段时间里这猫儿一直都称呼自己为“玉堂”的……

      白玉堂皱起了眉,接过那茶水却是不饮,反而将之放到了一旁,狭长的凤眼微眯着看着面前的这个多次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四品带刀护卫,口不对心的冷哼了一声,道:

      “白玉堂何德何能,竟还要劳的你展大人来伺候吗!”

      展昭一怔,随即便明白了这人多半又在闹别扭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又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不过这人忽冷忽热的性子他也不是不知道,此番听他这般冷冷的语调也不甚在意,依旧温言对着他:

      “白兄又在生什么气?!可是展昭什么地方做错了?”

      白玉堂看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叹了口气,终究不忍一直对他这般冷言冷语的,语气也就缓和了些,但面色依旧是冷冷的:

      “你展大人一向繁忙,可曾将我们这样的江湖草莽放在心上过?我白玉堂与你相识至今,算来也已有了两三年了,你倒好,一直这般‘白兄、白兄’的称呼,显然是不将我真正当做知心之人了!”

      原来这老鼠是在这上面闹别扭!展昭恍然,禁不住微笑了起来,这人平日里与谁都是这样称呼,他也是一项叫惯了的,此番白玉堂忽然提出,也就明白了他之所想,当下顺着他的意道:

      “原来是这个原因。玉堂,非是展昭与你生分,只是这些时日下来,这般称呼也已习惯。玉堂是展昭少有的知己,展昭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此番查询十六刺的事件,还是一向多劳玉堂相助,否则,那时在那杨彦的手下,展昭很可能已然无幸。”

      这几声“玉堂”倒是叫的顺口而无半点不适,也是因这些日子以来叫惯了的。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但是这回是出于展昭心甘情愿,与之前因为演戏所称呼的性质不同。白玉堂听在耳中,只觉得胸口所有的闷气全都烟消云散,脸上的冷意也俱不翼而飞:

      “你这笨猫!倒是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白爷既然是想帮你,就早已想过了必然会受伤。你又何必自责呢?”

      展昭闻他此言,立刻便明白了白玉堂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愧疚,所以藉此抹去他心中的愧疚想法。不禁一阵感动,伸手握了他的手,道:

      “玉堂,展昭得遇知己如你,当是三生修来的福气。既然当初我找你前来,也已知道会有今日情况。但是,展昭想要和你说一件事。”

      “什么?”白玉堂抬眼。

      “展昭希望,无论将来出了什么事,你都能好生保重自己,千万不要再轻易受伤了!见你受伤,展昭的心中绝不好受。当初我将你带出陷空岛,可是向卢大哥他们允诺过,决不让你轻易受伤的。可现在,你却因为我屡次受袭,展昭心中真的很愧疚。”

      展昭说的慎重,白玉堂闻言,心下一阵感动,自然也是知他心意的,当下便道:

      “别只顾说我!要说不知爱惜自个儿的,你展昭当属第一才是!你当我也如你这般不知轻重吗?!”

      展昭面上一红,反驳道:

      “你说你知轻重?那么,是哪一个执意要跑去追那杨彦,导致现在像这般躺在床上?!又不是不知道穷寇莫追的理儿,这般莽撞,倘若真的有了什么不测……”

      余下的话没有说出,白玉堂却也是明白的。心知这猫儿是在担心自己,只觉心中柔柔的似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加上他也知道这回是自己莽撞了,若非太过自信,也不致被那杨彦偷袭到。

      再看那红衣人一脸毫不掩饰的担忧与责备,说话也就有些底气不足:

      “我……白爷爷不也是心急嘛……反正此番也已经没事了——哎!对了,猫儿,这是哪里?是谁解了我身上的毒?”说了半天,他才想起了这件事。当然也含着些转移话题的心思。

      “我……”展昭正要回答,就听到门外有人说道:

      “是我。”

      展昭微微一惊,面色不变,心中却暗暗提防:这人是第二次在两人完全没注意到的情况下靠近他们了,他果然不是庸手!

      来人正是那个黑衣人。

      ……

      白玉堂听了那人的声音,寻声望过去,见了那人,却是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啊!这里……算来你住的地方……呵呵,难怪看的眼熟。”

      他的话断章的厉害,两人却都懂了个大概,展昭听白玉堂此言,方知这人竟是白玉堂的熟识,心中的敌意也就淡了些。他知道白玉堂少年成名,自是知交满天下,自己有些不识得也是很正常的。

      再加上,这个人的双眸澄清,身上没有邪气,想来也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先前对此人的提防或者倒是他多心了。

      而那人却只是微微一笑,走到桌前将手上的一个纸包放在那里,才来到床前。白玉堂见了,正要起身,哪知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手上一软,却差一点栽倒。展昭忙伸手扶了,不着痕迹的输了些内力过去。他知道玉堂生性气傲,绝不愿意自己在他人面前示弱,所以只是帮助他稳好后便收回了手,转而面向那黑衣人,起身一揖,同时询问的目光也投向了他:

      “展昭代白兄多谢阁下了!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还有,不知玉堂这毒伤……”

      “不敢,在下浪天涯。”那黑衣人——浪天涯还了他一礼,走到白玉堂面前,示意白玉堂将手腕递过来,“白五爷的毒应该已解,只是在下还要看看是否留有后遗之症。”

      白玉堂一笑,放心的将手伸了过来,口中却笑道:

      “原来兄台的名字叫浪天涯,白玉堂与你前日匆匆相识,又匆匆拜别,竟至此时才得知。此番还要多谢浪兄救治之恩了!”

      “既称一声兄弟,有何来多谢之理?!”浪天涯微笑着收回了手,道,“白兄的伤已然无恙,现在只是因为去毒之时耗了体力,导致有些体虚,再吃副补药,睡上一晚就好了!”

      他说着,伸手指了指桌面,两人方知他拿来的那个纸包就是给白玉堂准备的,心中也赞那人心细。

      “既然白兄已然无恙,浪某也算是放心了。”浪天涯说着,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展昭手边的巨阙与放在一旁的画影,“只是,白兄弟此时最好休息一下,不宜行动。浪某这里还算清净。两位不妨在此休息一下,等完全好了,在离开不迟。”

      展昭见白玉堂正欲答话,抢过话头道:“如此甚好。我们二人就先打扰浪兄了!”同时在浪天涯见不到的角度轻拍了白玉堂的手背一下。

      “好说。”浪天涯道,“这样的话,天涯就不打扰两位了。我手中还有些草药要处理,白兄这药……”

      “这药展昭来煎就好。怎敢再劳烦浪兄?”展昭微微一笑,温文而有礼,“浪兄只要告知厨房所在,展昭可自行去找。”

      浪天涯也不觉有异,加上手中确实有东西要处理,也就不再多言,告知了展昭厨房所在,便告辞离去了。

      ……

      “人已经走了,你这猫儿也该和五爷说说,你究竟发现了什么吧?”

      白玉堂懒懒的靠在床边,双手则架在了脑后,看起来轻松而惬意,一双桃花眼也闲适的眯了起来——这猫几句话便支开了浪天涯,明摆着是对那人有了怀疑。可是刚才那人出言要他们留下时又答应的那么痛快,很显然是有所发现了。

      “果然还是白兄最了解展昭啊!”展昭微笑,见之前端来的那杯茶水因搁置在一旁过久已然有些凉了,便取过来到桌边重新倒了一杯,转回来递给白玉堂,“说话之前,我倒有些好奇,玉堂你是何时认识那人的?听你刚才的语气,应该与他认识了不久才是。”

      “确实不久。”

      白玉堂想起前两天的事情,不知怎地面上竟微微一红,急忙将茶水送到唇边,一口饮尽,缓解了口渴与尴尬,这才简略的道:

      “其实就是那天晚上,我……那个,有事出去了一趟,然后在要回来的时候,竟然遇见了大雨,那时见了这边有灯光,心想先找个人家避上一避,结果就跑到了这里,认识了那家伙。”

      “原来如此。”展昭了然的点头,“看来白……玉堂你与这人并不很熟悉啊。”多年的习惯一时之间倒也难改,他差一点又因为一时口快而叫成了“白兄”。见那人飞快的划过一记凶狠的眼刀,急忙改了过来。

      算这猫儿识趣,改口改的快!白玉堂懒洋洋的重新眯起了眼,只觉得有些迷糊,便动了动身子让自己清醒一些:

      “刚认识两天,哪里称的上熟悉。我也是刚才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带着煞气的眉微微皱了一下,他转过头,与展昭对视着,“浪天涯?这个名字我怎么总觉得有些熟悉?”

      “玉堂也有这种感觉?”展昭将白玉堂手中的杯子接了过来,顺手放在了一旁。

      白玉堂道:“你会这么说,看来也是有了熟悉的感觉了……只是一时之间,我还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遭!怎么越来越困倦了?这该死的毒!白玉堂又摇了摇头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却见展昭蹙起眉头看着他,眼中满是关心,顿时只觉得心中一暖。隐隐的有种莫名的紧适感,当下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避过那人的眼睛。

      耳中却听那温润的声音说道:

      “那就别多想了!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怎么?身体还是不好?有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放心!你白爷爷好得很。”白玉堂闷闷的回了一声,不自觉地将手收了回来,身体也随之下滑,状似无骨般胡乱躺下,“就是有些困……想是那浪天涯所说的后遗之症罢……”

      闻言,展昭才放下了心,伸手将白玉堂露在外面的手拉过放回了被子中,见那耗子虽然刚醒,眼中却犹有倦意,知他此番醒来不过是强打精神,当下温言道:

      “既然这样,玉堂再睡会儿罢!我去给你煎药,待会儿叫你起来喝。”

      “……也好。”白玉堂感觉自己的眼皮已在打架了,心想有这猫儿在,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他早些睡,早些养好精神,也好帮他分担些……

      这样想着,也就放心闭上了眼,不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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