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映红尘（暂名）》锦秋词

9、百里赴会1

　　曹昆松呆呆的看着绻珠帘，粗糙的脸上神色变幻，表情甚是复杂。过得半晌，忽地大叫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心慌意乱之下，掀起矮几一角，登时几上茶具杯盘火炉等物便要在地上打个粉碎。
　　突地众人眼前一花，那绻珠帘似是袍袖一拂，又似是身子一旋，动作之快，只在一晃之间，那矮几已被放好，几上诸物还是处在原位，丝毫无损。
　　再看绻珠帘，他还是那个姿态懒懒扶墙站着，似乎根本没有出手。
　　只听他笑吟吟道：“曹壮士，用得着发那么大的脾气么。可怜我这些杯儿盘儿，可不能跟楼下的粗碗相提并论。”
　　曹昆松面红耳赤，鼻子里“哧哧”的喷着粗气，忽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绻珠帘道：“你，你竟然是个男的！骗得我老松好苦！”
　　绻珠帘脸色一沉：“我何时有说过我是女子，难道不是你们一上来就姑娘姑娘的乱叫？”这一句却是把卓凌霄他们都说进去了。
　　卓凌霄只听得脸上一红，想起绻珠帘确然没有承认自己是女子，但他长得清秀，也不作寻常男子打扮，举止投足慵懒异常，却是使人一见就以为是女子。
　　雪如嫣想起自己刚才还在此人怀里打滚来着，俏脸更是胀得通红，不禁呐呐道：“绻，绻……哎哟，你看我这冒失的，我都不知怎么称呼你好啦。”
　　绻珠帘看着她微微一笑：“我一见姑娘便觉得投缘，是以就直称妹子啦。如蒙姑娘不弃，大可称呼我一声大哥。”
　　雪如嫣甚喜，红着脸道：“那我就唤你绻，绻大哥。”
　　绻珠帘一笑点头，缓缓坐了下来，道：“你们喜欢大可站着无妨，但我这腿脚可不能奉陪下去了。”
　　雪如嫣虽然仍旧不好意思，但她生性豁达，不拘小节，当下便跟着坐了下来，仍是坐在绻珠帘旁边，问道：“绻大哥，你这腿脚是什么毛病呢？”
　　“这是我小时候贪玩，在天山上掉下雪窟留下的寒疾，每逢天气转凉，便会自风市到外丘之间变得僵硬麻木，久站会有针刺之感。”
　　雪如嫣道：“这是足少阳胆经受损的缘故啊，看来是寒气侵扰，积毒不散。如果用至阳的武功‘六阳化雪’疏通经脉，再辅以驱寒的药物内服外敷，当可将寒毒慢慢拔除。”
　　绻珠帘道：“妹子的方法甚好，我也寻得机缘，原本可将双腿根治，可惜我性子好勇斗狠，三年前跟人动手，恰好被‘六脉冰蛛’在这风市穴咬了一口……”
　　雪如嫣“哎哟”一声叫了出来：“这下可糟啦，这冰蛛是天下至寒之物，你被它咬了，又，又咬在旧伤处……”
　　绻珠帘见她惶急之情溢于言表，关心之情确是出于至诚，心中暗暗感动，道：“妹子别慌，此毒虽险，教我用金针和药物逼住了，不致扩散开来。现下除了寒冬深秋腿脚不便外，其余时间也无大碍。”
　　雪如嫣知道他虽说得轻松，但这伤患非同小可，此刻虽说是被逼住，若是一旦发作开来，只怕腿脚立即便废，寒毒更会沿着胆经往心脉扩散，届时更会有性命之虞。
　　她担心得泪珠在眼内滚来滚去，半晌道：“我定要当上月神的义女，不但这样，我还要月神答应我两个愿望。除了治理黄河，我还要她治好绻大哥的腿。”
　　绻珠帘微微摇头，笑道：“傻妹子。”语气隐隐苦涩，眼神却甚是柔和。
　　曹卓二人本对绻珠帘隐瞒自己的身份颇为不满，但此刻见他如此模样，心内不禁暗生同情。
　　此刻室内气氛甚是凝重，便是那守在门外没半分正经的侯老三也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绻珠帘待要说些什么好打破沉闷，但心头郁结，竟是连他这般玲珑的人也一时词穷。
　　恰在此时，楼下忽地传来一阵嘈杂的乐声，这乐声中有唢呐、有笛子、有皮鼓，还有些古怪难辨的声响，一忽儿唢呐声高出云端，一忽儿皮鼓声压倒了唢呐爆响如雷，一忽儿又是那笛子荒腔走板的窜了出来，听得人汗毛倒竖。诸般怪异的声响凑在一起，互不相让，听得人身上一阵子冷，一阵子热，端的是异彩纷呈，热闹非凡。
　　雪如嫣和卓凌霄通晓音律，不禁听得连连皱眉。琴音无双的绻珠帘却仍是斜斜坐着，脸上露出丝古怪微笑，似是对这古怪乐声甚是熟悉。
　　只听那乐声一路近来，期间夹杂无数笑声掌声，那奏乐的人竟是受欢迎得很。到得近前，愈发觉得那乐声百鸡争鸣，杂乱无章，纷乱乐声中突地有人纵声而歌，歌喉温厚中正，混在那杂乱乐声中，竟是显出一派洋洋之意。
　　只听那人扬声唱道：“富贵本无根啊嘿，无功不受禄。风吹鸡蛋壳唷，财散人安乐。得粥莫嫌薄哟，一福压百祸。记德不记仇哟嚯，病人心事多。你看船去水无痕哟，劲草疾风过。一朝蛟龙入大海啊唷，人是随遇自安乐。”
　　那人唱一句，底下便有数个孩童的声音在齐声和唱，同时手底乐声不停，将他这一歌烘托得甚是悠扬。
　　雪如嫣好奇，走到窗前往下看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领着一群奏着乐器的孩子且歌且舞，一路逶迤而来。那男子身穿一袭打了补丁的旧布衣，将长发编成一条乌油油的长辫，在脖项上绕了两匝，额前两绺乱发，串了两个小小金环，垂在额前，衬着剑眉斜飞，挺鼻薄唇，真是风神俊朗，顾盼神飞。
　　只见那男子一手持笛，唱毕便将笛子凑在唇际吹了起来。他的笛音却甚是清澈，跟在身后的孩童原本弹奏得乱七八糟，他这笛声一起，渐渐的便规矩收束起来，成了点合奏的样子。
　　雪如嫣只见那男子领了一群孩童自长街尽头缓缓行来，一路上有不少商家百姓走近给他们一些钱物，有些百姓没有给钱，便将手里的菜粮等物乱塞。那男子却是来者不拒，一一含笑受之。
　　雪如嫣心中忽有所感，自囊中摸出一锭银子，在楼头上叫道：“看过来这边，这个给你！”待众人抬头，便将那银子轻抛下楼。
　　那男子伸手接个正着，竹笛离唇，仰脸朝雪如嫣微微一笑：“多谢姑娘！”
　　雪如嫣一触他春水般柔和的眼神，不禁一怔：“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这种眼神好生熟悉。”
　　众人又弹又唱的，片刻间去远，雪如嫣还站在那里细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呢？难道他是来观看我和卓大哥比试的人当中一名？
　　却听身后绻珠帘道：“此人便是我刚才所说的星瀚无极。”
　　他似看破雪如嫣心中所想，闲闲道：“此人身世如谜，无人知他来历，只是从那些跟随他的孩童口中得知他姓萧。大家便都叫他萧探花。”
　　“萧探花？”雪如嫣怔怔重复，心想：“等我完成月神那边的任务，必得要来这里找他说说话。”至于要说些什么，她却没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