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众里珣

12、看取未来（修）

　　第一章

　　所谓未来，不过是无数个现在的可能交错在一起所导致的后果。
　　——《我眼中的未来》潜赫

　　九月初秋，空气中尚未褪去夏日残存的热情。
　　偶尔一阵风起，不算炙人的热浪扑面而来，说不上讨厌，但也不是我喜欢的感觉。
　　林荫道上，一张张青涩面庞与我擦肩而过。
　　至此，抱着宣传页的我终于对 “自己已经是个大三生了”这件事，有了明确的认识。

　　“傅斯年，又来帮你们班长干活了？”
　　迎新生任务历来是由学生会全权负责，说话的女生正是隔壁历史学院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她和我的班长一样身为学生会一员，自然应该责无旁贷地奔赴前线。
　　而我，则是那个“被迫”捎带上的。
　　点了点头，我反问道：“你们班的其他女生呢？”
　　“嗨，别说她们了。”
　　负责人没好气地摆手，“要不是我们班男生为了勾搭刚入校的学妹自告奋勇来帮忙，估计我就得一个人忙活到现在。”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文学院和历史学院的男女分布情况……还真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别想好。
　　同理可知，作为女生中难得的生力军，我自然也被某位“以权谋私”的班长惦记上，成为她的“荣誉助手”。
　　说来惭愧，一直处于小民阶级的我，实在无法代入有权人士的同理心。
　　因此面对历史学院负责人的一番大吐苦水，我也只好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你真不容易啊……”

　　好不容易与历史学院的负责人道别，我径直走向文学院所在的位置。
　　班长背对着我，正在与没见过的女生聊些什么。
　　女生手边还拖着一个体积适中的蓝色行李箱，我猜她多半是这届的新生。
　　不过怎么看都是班长在一个劲地讲话，对面女生偶尔才回应一两句。
　　能让班长吃瘪的情况可不多，我不由多看了女生一眼。
　　不苟言笑的面容，配上勉强遮挡左眼的斜刘海，给人一种阴沉冷淡的感觉。
　　女生体态修长，就目测而言可能比我还要高一点，身高158的班长站在她面前跟个蹦跶的小鸡崽似的。
　　嗯，不该取笑班长的身高。
　　要是被她发现了，指不定下次怎么使唤我呢。

　　我忙肃着脸压下心底笑意，把手上的宣传页搁到桌子上，准备跟班长打声招呼再去美院看看易沉的情况。
　　不知道那几个在高中时期就跟易沉不对付的女生中，会不会也有负责这次迎新任务的。

　　“斯年，现在有空领一下这位学妹到女生宿舍去吗？”
　　我闻声抬头，只见班长和那名女生不知何时结束了对话来到我身边。
　　身体下意识替我作出了答复，“啊、好……好的。”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事，也已追悔不及，虽然本就不会拒绝。
　　“斯年你果然又在发呆了吧，就知道这个时候拜托你做事是最容易的！”
　　班长单手叉腰，眸光烁烁地望着我，仿佛在说“早就看透你了”。

　　我清楚自己总是会在想事情的时候很入迷，这副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就像在发呆一样。
　　“其实只要你拜托了，我都不会拒绝……”
　　“就知道斯年你人最好了，不像我那个遇事推三阻四的前男友。唉！你怎么不是个小哥哥呢，那样我一定会找你做我男朋友！”
　　“……”不能再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之前就听说班长因为失恋难过了好一阵子，她嘴上说的嫌弃，心里其实还是喜欢着对方。
　　现在继续聊有关她前男友的话题，这不是在故意惹人伤心吗？
　　可是我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越着急就越无计可施。

　　“学姐，请问我们可以出发去宿舍了吗。”
　　女生有些寡淡的嗓音响起，瞬间打破我面前的僵局。
　　意识到这是一个开溜的好时机，我在心里对班长暗道一声抱歉。
　　“那、那我就先走了，班长再见！”
　　然后紧跟在拖着行李箱缓缓前进的女生背后，头也不回地逃离现场。

　　啊…身为学姐的我居然还得靠学妹的帮助才能脱身，说出去一定丢死人了。
　　易沉那家伙估计还会抱着肚子在一旁恶劣地大笑：“你也有今天！”
　　走在身侧的女生很安静，想起之前的窘迫，我犹豫着开口：
　　“不好意思，刚刚真是麻烦你了……”

　　女生蓦的停下脚步，侧过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
　　初秋的阳光自笼罩在头顶的树荫缝隙漏下，照在她晦暗不明的面容上。
　　那一刻，周围安静地仿佛只剩下我与面前这位略显孤僻的女孩子。
　　她的视线凝聚在我脸上，不是什么骇人的目光，却让我一时忘了词，嘴唇颤抖几下缓缓闭上。
　　她看向我的眸子里波澜不惊，但也仅仅是望着。
　　平静地就像是在看路边的一棵树，天上的一朵云一样。

　　或许，她并不想和我，一个与她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有太多交谈。
　　这个时候继续保持沉默似乎是个明智的选择？
　　但那样看起来又显得过于冷漠……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那么不如不要想那么多，随便笑一笑来蒙混过关吧？
　　收回无厘头的遐想，我扬起唇角笑了笑，结果对面的女孩先是怔了一下，继而缓缓撇开视线。
　　“……”
　　还好她只是淡淡错开目光，并没有发出冷蔑的轻笑，大抵不是很抗拒与我相处。
　　这么一想，不由松了口气。
　　结果换来她一句充满疑惑的“学姐？”

　　“啊，没事。我们走吧。”
　　这回轮到我挪开视线，故作大方地迈出脚步继续给她带路，心里则再一次大喊真是丢脸死了！
　　她却没有跟上来，而是落在我身后几步之远的树荫下，斟酌着问道：
　　“可以告诉我去宿舍的大致路线吗？”
　　我疑惑地扭头去看站在原地的她，“我们不是正要一起过去？”
　　“你去忙自己的事好了，没必要在我这个陌生人身上浪费时间。”女生冷硬地拒绝了我的陪同。

　　早已预料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答复，我竟没有一丝失落。
　　反而心里软绵绵的，还有点发热。
　　如果硬要形容，就像是老母亲见到自己离家许久的孩子归来，那种热切的情怀盈满我的胸腔。
　　为了探究自己这股情绪的由来，我又多看了她几眼。
　　这个女生明明与易沉长得全然不像，可我偏偏在她身上看到了刚和我认识那会儿的易沉的影子。
　　——宛如一只蜷缩成一团，竖起身上的倒刺，只为拒绝他人接近的小刺猬。
　　固执、谨慎、纤细可爱。
　　不由得心下一阵好笑，虽不明白她是怎么猜出我有事要忙，但这并不妨碍我心情变好的事实。
　　“放心好了，”为免她愧疚，我又补了一句：“我的事不要紧，先把你送到宿舍一会儿再过去也没什么。”
　　“……”她怔怔瞧了我一眼，沉默不语。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女生不再反对，只是稍稍撇过目光，不看我的眼眸。
　　她寡淡的嗓音也难得添了一丝起伏，“……斯年学姐你、真是个好人。”
　　“嗯，我知道的。”不去想她这番话语里藏有什么深意，我满不在乎地笑着接道：
　　“而且还是个名副其实的烂好人。”

作者有话说

　　这两只，我很喜欢。
改一下态度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