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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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过境，夜凉如水。云层于夜幕氤氲轻笼，不见星辰明月。入夜后，感业寺的一切都仿若陷入长眠，静谧无声，只听得到夜风偶尔撩拨回廊两侧深草的声响。倏忽一声惊叫传出，惊起屋外鸦雀扑棱翅膀飞走，徒留空荡荡的枝桠在夜风中空晃。
提着有些碍事的食盒小跑几步来到发声处，就见大队士兵和官员仆从已然列队屋外，屋内灯火通明，不知发生了何事。隔着熙攘人群的缝隙，隐约能听见屋内的对话。
「启禀陛下，赵将军惨死在屋中。」少年执扇拱手施礼，灯下红衣让人挪不开眼。在众人的惊慌中，独他与身边之人面色如常，似乎早已司空见惯。「陛下，我恳请彻查此案。」
一个少年郎突然口出桀骜之语，在场众人无一不惊。独有王佑仁深知自家儿子本性，也为让儿子在皇上面前大展拳脚，遂向皇上请旨。作为一代老臣，王佑仁早已摸清了皇上的性子，言谈间虽夸不过，倒是让皇上放心不少，答允此事。
「狄兄，如果你愿意，一起吧。」谁都未曾料到，这鲜衣怒马少年郎在得到皇上恩准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遵旨，而是邀请身边小仆打扮的男子一同查办这件大案。
被点名的狄仁杰抬起头来，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面貌。他虽身穿下人粗布麻衣，眉宇间却难掩正气凛然。狄仁杰看一眼面前挑眉邀约的王元芳，又转过头看一眼愣在当场的皇上，想着如果不答应未免失礼，终是点了点头，伸手示意王元芳先走。「请。」稍稍施礼，便步入案发现场查看。
拎着食盒站在屋外的何靖柔探着脑袋往屋里看，却也看不到什么，索性放弃。思及平日里狄仁杰破案无数，从未让人失望，便脚尖为轴原地转身，站在屋檐下抬起头看天。
漆黑的夜幕上除了游云什么也没有，星辰月光丝毫不见。感慨着这山上的雨说来便来，说去便去，变脸比翻书还要快，何靖柔摇头晃脑无所事事地想起了白日里的事儿。
雷雨天……突然出现在殿前惊马……朝廷命官的突然死亡……这个感业寺还真有些邪门儿。思绪不知为何就停在了那幕雨中，那个马背上的少年，心脏又突突狂跳几下，何靖柔手里险些一松将食盒扔到地上。赶忙稳住呼吸，甩甩脑袋把那个身影扔出脑海。可越是想让他离开，这人反倒像是粘了什么奇怪的浆糊，死死赖在脑子里不肯离开。
自己这是着了什么魔障，往日里也没见自己对除了怀英以外的男子这般上神……定是被这感业寺给感染了……
找到一个极佳的借口，再度转身就发现大家已经围在了一起。提步入屋，惊讶地发现被围在人群中央的王元芳正在进行推理。「按照慧园师太的说法，赵将军被杀应该就是刚才的事情，凶手应该还在感业寺，就在我们中间。」不知是否是他的习惯，在推理的时候，王元芳总是颦着眉头，一手握着折扇轻敲另一只手的掌心，「大家既然都在此的话，就烦请大家说一说刚才你们在哪里，在做些什么。」认真地扫视每个人的表情，却在看到人群最后那个瘦削的人影时略作停顿，察觉不妥，立刻移开。「方才我与他们三位在一起，可暂时排除嫌疑。」说着，指向身边狄仁杰、李婉青和童梦瑶三人。「陛下也不必说……」视线游弋，停在了皇上身后的几位大臣身上，目光炯炯毫不避讳，静候他们的回答。
「回禀陛下，属下方才从寺外营地往回赶，在寺庙门口看见一位小师父，告知此事，这才前来。」一身盔甲都来不及卸下的人拱手道，此人正是欧阳昊天。何靖柔此事正站在他身后，无意瞥见那人靴子上的水渍泥渍，便知此人确实没有说谎。
之后，站在欧阳昊天身边的一位绿袍文官发言：「启禀陛下，适才我与太傅大人，王大人一同商讨感业寺修缮事宜，没有出去，两位大人可替我作证。」何靖柔见那人神采奕奕毫不慌张，也不觉那人说谎。
王佑仁点点头肯定了对方所说，又禀告道：「据我所知，方才寺内其他僧尼均在晚课，并无缺席的情况。」
眼见范围不断缩小，可却还是找不出值得怀疑的对象，大家都持着怀疑的目光私下扫视，终是落在了狄二宝的身上。「啊？我呀？我没……」迟钝的二宝刚想反驳什么，就被身边的童梦瑶拧着耳朵出卖：「他呀？刚刚睡得跟死猪一样，不可能！」
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在寂静的场合里显得格外突兀。众人这才发现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小姑娘，全都警惕地看向她。何靖柔意识到不妥，赶紧垂下视线，谦卑回答：「奴婢方才独自一人在厨房做事，没有人能作证。」
何靖柔一番老实的回答差点没让狄仁杰捂脸哭出声。他这个好妹子太实诚，人家都想着怎么推卸责任呢，就她老老实实全部都和盘托出，恨不得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王元芳闻言，眸色也是猛地一沉，眉梢轻动，微微翕动嘴唇，几欲开口愣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解释，索性就调转矛头指向一直不发一言的紫袍文官：「那，张大人呢？你刚才在做什么？」
被点名的男人瞬间惊慌起来，喉头上下滚动，思忖许久才犹豫着支支吾吾道：「刚才……刚才我在……我在院中凉亭散心。」语气甚是破罐破摔，像是很不愿意承认。
王元芳觉得自己仿佛突然找到了这案子的突破口，质问声越发坚定，「散心？这阴雨天气的，无星无月，又无什么良辰美景，张大人倒是挺有雅兴呀？」
「近来朝中事物烦心，我就四处走走……」
「那有人替你作证吗？」咄咄逼人，毫不退让。犀利的眼神仿佛要把面前人看个透彻。
「当时……当时就我一人……」
早已对这答案胸有成竹的王元芳信步悠然移至神色慌张的张大人面前，「既然这么说，那就是也无人替你做不在场证明。目前看来，张大人，你的嫌疑最大。」
「这……这，这不是还有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吗？怎么就我的嫌疑最大了？」张大人惊讶地话都说不利索，转身就指着身后的何靖柔发难。
见自己人被冤枉，狄仁杰这才站出来替一直不做任何澄清的何靖柔解释：「不会是靖柔妹妹。」说着，走到何靖柔面前，弯下腰凑近她面前，笑嘻嘻地接过何靖柔面前的食盒儿，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几缕飘渺热气蒸腾，一碗粉红的热粥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大家摸摸这碗粥的热度，绝对是刚出锅不错。试问她哪来的时间先杀了人再去厨房取来热粥呢？」看到大家都对自己所言不带怀疑，又凑得老近的把粥放回食盒里，压低声音却刻意用让站在不远处的王元芳也能听见的音量道：「谢谢靖柔妹子。」
看着二人的互动，王元芳心头就无名火起，折扇重重敲击掌心后，握紧：「据我所知，张大人与赵将军是老相识了吧。所以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了赵将军，也未见得很难。再说，张大人你有足够的时间将张大人杀死之后，然后从走廊绕到后院，混进众人之中。至于血衣……」稍作停顿，神色慵懒，神态极其不屑：「一定被你扔到后院某处了吧？」
眼见着皇上大怒唤来士兵把连连喊冤的张大人拖走，何靖柔眉头紧蹙，视线不由望向室内倒在地上头上还戴着四大天王面具的尸体，嘴唇向上微微噘起，手背托着下颌陷入思索。而狄仁杰也一副不太赞许的样子注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变化。
虽然王元芳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她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而且她觉得，狄仁杰与她想的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山雨欲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