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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旧书店(三) ...

  •   白倾夏从未见过女鬼,他从傅澜的描绘中,大致拼凑出女鬼的样子。
      生许是有因缘,她才一路护着傅澜。
      傅澜找来放大镜对准半个人头,奈何镜头离得远,像素不高,即便放大了仍一片模糊,看不清人头的五官,傅澜自己都不敢相信,“你如此肯定?”
      白倾夏轻笑一声,“直觉。”
      “为什么她会畏首畏尾出现在我们全家福里?”傅澜托着腮帮歪着脑袋,“我们之前一定见过,我看她眼熟。她在这相片里是人是鬼?”
      “人。”白倾夏反身将人压在身下,“别想了,时机到了,答案自然出来。”
      一整晚,傅澜再无思考的时间,哭泣与求饶声被白倾夏堵在嘴里,白倾夏借着酒劲将人折腾得彻底。
      第二天自然起得晚,所幸一家人昨晚喝高了,应书晓坐在沙发上看着白倾夏送的画册,其他人日上三竿没一个起床。
      白倾夏输了些许灵气给傅澜,让他不至于腰酸背痛,却始终免不了走路姿势有些异样。
      应书晓看破不道破,神色如常招呼两人用早餐,“不知倾夏喜欢吃什么,听傅澜说你有段时间呆国外了,我让人中式西式都弄了些。”
      餐桌上一侧摆着香肠、熏肉、茄汁焗豆、鸡蛋、吐司和水果沙拉,另一侧是白粥、包子、花生米、几个凉拌小菜。
      应书晓让白倾夏自己选,却顺手端给傅澜一碗白粥,傅澜羞得脸颊两侧绯红。
      白倾夏给傅澜夹了菜,傅澜嘴馋,“我要吃熏肉。”
      白倾夏哄着,“今天先喝粥,等回学校,想吃什么给你做什么。”
      应书晓是真吃惊,“倾夏会做饭?”
      “当然会,”傅澜抢着回答,像只得意忘形的哈士奇,“平时在宿舍吃饭,都是他做的。”
      应书晓没想到,白倾夏出生富贵、长得好看,公子哥的纨绔一点影都没,还出得厅堂下得厨房,顿时她对白倾夏的好感又刷新了。
      白倾夏拿起一碗粥陪傅澜吃,说:“以前在国外呆着对做饭有兴趣,便到三星级米其林大厨那偷手艺。回国后,看到我们华国人喜欢吃,家庭开销大部分花在吃上面,华菜谱系多,学做几个菜以备不时之需。中西餐仅学了个皮毛,不足一谈。”
      言下之意,白倾夏中西餐都会做。
      傅澜挑眉看着他,难得他讲了一大段话,白倾夏讲课非常有吸引力,私底下话不多。
      应书晓看着自己儿子,忧喜参半,他对象优秀逆天,万一他哪一天变心了,傅澜何去何从。初恋本身就深刻难忘,若是不幸分手,情走人散,以后喜欢上的人都有白倾夏的影子,傅澜会幸福吗?
      长长久久似乎是他们这一辈的事,应了那句歌词,“从前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新生代的孩子,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傅澜的青梅竹马谢依帆不正如此,谈场恋爱伤及根本,休学回家。应书晓不是八卦之人,谢依帆闹出的动静大了,傅澜虽一字不提,世交的两家人,该知道的应书晓全知晓了。
      白倾夏仿佛看出应书晓所想,真诚地说:“喜欢一个人,就想做一辈子的饭给他吃。”
      应书晓没说话,倒是傅澜脸上的笑遮不住,他没有妈妈的担忧,他相信白倾夏说的一辈子就是一生一世,
      当晚,白倾夏当着傅澜一家的面整出了一桌满汉全席,傅家人目瞪口呆。
      傅澜的男朋友,除了不会生孩子,其他,满分!无可挑剔!
      傅斑甚至觉得,好白菜让猪拱了,当然,白菜是白倾夏,猪是自家弟弟。
      大堂哥傅贤的老婆回房拧着老公的耳朵,羡慕嫉妒恨让老公多学着点,这典型是“隔壁家的老王”啊!
      饭饱喝足,傅国魂拉着白倾夏下象棋,他一开始对傅澜带个男朋友回来,气得快拿枪崩了男狐狸精!他一直看好傅澜和谢依帆在一起,哪知道谢依帆那丫头看不上自己孙子,也罢,是自己孙子不开窍。
      再不济相亲吧,以傅家的条件,帮傅澜找个合适的妻子,平平淡淡过一生。
      自己和妻子翟心荷也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进的婚姻殿堂,一辈子恩爱如初,老婆子命不好早走,是他一辈子的痛。
      翟心荷是大家闺秀,当年鬼子进村,好人家担心女儿被糟蹋,在路上只要是个男人,大家都抢着回家当女婿。翟心荷的父母也不例外,傅国魂的父母只是翟家的长工,穷得响叮当。当时自己还是个十六岁的放牛娃,翟父看他吃苦耐劳,便把十五岁的女儿翟心荷许配给他。
      日子最苦的时候,傅国魂给抓去当兵,翟心荷一人当爹当娘,养活两个儿子。
      傅国魂对这个爱妻,始终深切怀念着。
      翟心荷走的前两年,开始犯糊涂,她生病初期,讲话前言不搭后语,性情变得乖僻,甚至是不通情理。
      一开始傅国魂不在意,以为她越老越像小孩,和自己撒娇。
      直到有一天,翟心荷突然喊着找傅澜,傅国魂告诉她傅澜去上学了,她并不相信,转身在屋内寻找起来,后来又出了军属大院,找了一圈,歇斯底里尖叫着,“这是哪?这不是我家!”
      直到那一刻,傅国魂那刻才意思到,翟心荷真的犯糊涂,再也回复不到以前那个心地善良的大家闺秀,他不由悲从中来。
      翟心荷犯病的时候,有时嚷嚷要吃腊肉,这是他们小时候家乡的特产,傅国魂叫了家乡的战友当天空运了些回来,她却不吃。有时又吵闹着要找件少女时代穿的束腰连衣裙,傅国魂想给她做一件,儿子们反对,明确告诉他,妈妈等会就忘得一干二净,不要费劲。果然翟心荷一觉醒来,不再提起连衣裙。
      翟心荷去世的前几天,突然把傅国魂叫到跟前,她说:“老头子,年纪大了,少发脾气,少吃咸,好好和儿子相处。还有傅澜,我放心不下他,那么好的孩子,他是我们俩一手带大的……”
      说话的时候翟心荷像往常一样清明优雅,不一会便沉沉睡去,情况不好。
      去世的当天,翟心荷已经在医院呆了小半个月,她眼睛紧闭着,又睁开,她在人群中找到傅国魂的身影,眼睛变得湿润,缓缓淌下一滴眼泪。
      傅国魂走过去握着她尚有余温的双手,然后慢慢转凉。
      翟心荷走得安详,几乎没有痛苦。
      傅国魂失了爱妻,盼着来世,再续姻缘。
      接到儿媳应书晓的电话,告诉他傅澜要带个男朋友回家,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当了一辈子的军人,思维正统,品行端正,男人与男人谈恋爱他不是没听过,放自家孙子身上甚是别扭。
      傅澜应该像自己找个妻子,相濡以沫一生。
      傅国魂跳脚,当下差人买了机票飞过来,等着人到给下马威。
      第一眼见白倾夏,这小子生得一副好相貌,不卑不亢,一出手礼物送得大伙对他印象上了个台阶。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呀!
      一轮灌酒,白倾夏酒量惊人,喝多了也彬彬有礼,酒品管人品,看着靠谱。
      傅国魂心里还有个疙瘩,白倾夏看着样样都好,就是个带-把的!
      昨晚傅国魂在儿媳的阻止下,喝了个八分醉,意识晕晕沉沉,他以为能一觉到天亮,结果梦见许久未入梦的翟心荷,她躺在病床上,神色虚弱,眼神份外清明,“老头子,傅澜我放心不下他,那么好的孩子……”
      傅国魂惊醒后,怅然若失,接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老婆子,就你会来事……”
      一如傅澜小时候闯祸,他要发脾气,翟心荷便跑过来护着,“我们傅澜是多好的孩子,收起你那黑脸,吓着孩子了!”
      她对傅澜宠着却不溺爱,以身作则,教傅澜行为处事之道。
      傅澜今天的懂事善良,和翟心荷的言传身教分不开。
      傅国魂算是同意了,对自家老婆没辙。
      儿孙自有儿孙福,也罢。
      当晚,白倾夏整出一桌满汉全席,好吃到傅家人快咬掉舌头。傅国魂还有几分不情愿的心,也被美食收得服服帖帖。
      这孙媳妇,除了不是女人,完美!
      傅国魂睨了眼吃得不亦乐乎的傅澜,白倾夏温柔地帮他擦拭嘴边的油腻,傅国魂不自觉摸了摸鼻子,是自家孙子捡了便宜!
      饭饱喝足,傅国魂招呼白倾夏下象棋,傅澜笑得眉眼弯弯,他爷爷这关,也是过了!
      白倾夏和傅国魂举棋对奕,高手过招,运筹帷幄,眼观大局。傅国魂一马当先,白倾夏引敌深入,象棋是纸上的用兵布阵,两个人你来我往,最后白倾夏棋慢一步,让傅国魂将军。
      傅国魂欣赏地看着白倾夏,这小子心思缜密,关键时刻出差错,怕是顾及老头子的脸面,输棋给他,又输得不难看。
      傅澜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绕,他懂得象棋的规则,不精通,爷爷和自家恋人一盘棋下了近45分钟,也不好意思打断,安安静静坐着看。
      傅国魂拍着白倾夏的肩膀,“小子有前途!承让!”
      白倾夏谦虚地说:“爷爷好棋艺!”
      两个人又下了几盘棋,傅澜实在无趣,心里念着出现在照片的半个人头,心头一动,没准爷爷认得。
      傅澜不抱希望地问:“爷爷,你认得一个妇女,聋哑人吗?”
      傅国魂和白倾夏在棋盘上厮杀,没听清,“你说什么?”
      “你认识一个聋哑的中年妇女吗?”傅澜自己本身不确定,女鬼没舌头,可她似乎能明白自己说话,不一定聋了。
      傅国魂一马当先,过了楚汉河,头也不抬,“你说的是军属大院一街之隔那间旧书店老板收留的那个哑女人?”
      傅澜吃惊,“爷爷,你认得?”
      “就你小子没记性!”傅国魂没好气地说:“你也认识,小时候你跟着你奶奶不知道给他们家送了多少东西。”
      傅澜想不到自己女鬼还有这层渊源,难怪看着眼熟,激动地问:“书店在哪?老板还在?”
      女鬼肯定是死了才化鬼,突破口在旧书店的老板!
      傅国魂叹了口气,停下棋局,“书店老板都死了快十年了,至于那聋哑女人,好像是你奶奶去世后不久走的。”
      傅澜试着寻找一丁点线索,“他们家还有人吗?”
      傅国魂皱着眉头,“哪有什么人?书店老板自己百病缠身,贫困潦倒,穷在闹市无人问,哪有什么亲戚走动。”
      “爷爷,你刚刚说我和奶奶给他们家送东西?”
      “你奶奶心肠软得一塌糊涂,”傅国魂提起爱妻,面部表情柔和下来,“她最看不得别人凄苦。那老板虽说经营着一家破百的旧书店,自己医药费是个无底洞,哪有什么钱。收留哑女人后,为了增加收入,哑女人好像是帮着捡破烂卖钱。你奶奶在路上见过他们一次后,自家有不要的废纸之类的就叫女人来收。每个星期你奶奶上菜市场,买多点肉和菜,差遣你送去书店给他们。他们是真穷,我一次陪你奶奶去市场买食材,就看到那哑女人在捡烂菜叶,还徘徊在猪肉摊,眼巴巴看着肉贩丢掉一些不要的边角碎肉,珍宝似的捡回家,还让给肉贩骂娘了。”
      一个人最好的品质是善良,翟心荷就像一泓清澈的泉水,滋养着身边的人,这是傅国魂一辈子让她拽着走的原因。
      美丽的女人,身处高位的傅国魂见多了,容貌再姣美,不如自家老婆子溪水长流的善良。
      傅澜苦着一张脸思考,好像是真有这么一回事,“爷爷,那书店还在吗?”
      傅国魂想了一下,“还在,但好像最近城市规划,书店附近要拆迁了!”
      傅澜跳起来,“这怎么行?”
      傅国魂瞪着他,“你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
      傅澜摸了摸鼻子,抓着白倾夏,“我们和爷爷一起回去看看,顺便去见见谢依帆的老公。”
      白倾夏听着两人的对话,大抵猜出傅澜想要去书店把女鬼的身份弄了究竟,为什么每一次身处险境,女鬼就出现?平日生活中,他并没有感觉到傅澜被鬼缠的迹象,他一起去看看是必须的,他不能让傅澜一个人涉险。
      “都听你的。”
      傅澜咧开嘴笑得一脸满足,“你最好。”
      傅国魂在一旁摸了摸自己起了鸡皮疙瘩手臂,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含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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