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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守财奴(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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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人的房子买得近,同在市中心,隔两条大马路,用李荣柯的老婆江珊珊的话来说,是李景柯心血来潮在家里放卡拉OK,他们在家听得一清二楚。
李思齐的妈妈是个美人胚,天生一张笑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李家有钱,赚钱那是男人间的事,女人家打理家务坐着喝茶打牌聊聊天就行了。
李荣柯自小生得白白胖胖,家里有父亲哥哥撑着,又是老幺,每个人都宠着他,不努力也有饭吃、有分红拿,李荣柯从小就不聪明,一辈子最正确的事,就是娶了江珊珊这个漂亮又聪慧的女人。
江珊珊爱带着李思齐来找苏乐暄,苏乐暄朋友不多,也喜欢这个逢人就笑的妯娌。至少在李家上上下下嫌弃苏乐暄没有为李景柯生孩子的时候,江珊珊是保持沉默,事后安慰她的人。对于她的到来,苏乐暄是烹茶做饭,加上几个婶婶、朋友,一群人一聊起来就能几个小时不罢休,小孩们玩自己的,各得乐趣。
李思齐每次来到伯伯家,就喜欢缠着苏觉。
苏觉的脸白白嫩嫩,李思齐经常克制不住自己的魔爪去掐他,一边流着鼻涕一边寸步不离跟着苏觉。
有时一群大人和一群小孩用过午饭,小朋友们总抢着要和漂亮温柔大哥哥苏觉睡在一起,李思齐就站出来抢,嚷嚷着这是他媳妇,只能和他睡,听得大人们哄然大笑。
为了引起苏觉的注意,李思齐把他的书藏起来、把他的橡皮给切成了小丁块、把他的新毛衣抓花,弄得苏觉烦不胜烦,对着李思齐发了好几次脾气,可李思齐不以为然,一如既往地跟着小哥哥,基本上每说三句话就要有一句是叫他的名字:苏觉哥哥。
上了小学,李思齐每天早早的跑苏觉家门口,看着苏觉穿鞋子,然后牵着他的手一起上学。有时候苏觉给缠得烦了,提前出门,李思齐找不到人,就扒着门口放声大哭,苏乐暄怎么哄也静不下来,只好把李思齐带到学校找苏觉,叮嘱他以后要等弟弟,李思齐才罢休。
小学三年级,苏觉学起了英语,其中有一句表达是I love you,李思齐不知从哪知道了是“我爱你”的意思,天天见到苏觉,第一句话就是I love you.苏觉一而再、再而三纠正他,这只能是对爸爸妈妈、喜欢的人说,李思齐回答,你就是我喜欢的人呀。苏觉挣了个大红脸。
苏觉属于那种安安静静的美男子,他长得快,到了小学六年级已经一米六五,而李思齐一直是条豆芽菜,矮矮的小小的,即使要求江珊珊把他饭菜的分量增加一倍,也不见得长高过。
苏觉很快升上初中,要住宿。李思齐哭丧着一张脸,说以后再也不能天天见到哥哥不习惯怎么办?李思齐心里明白得和个镜子似的,苏觉长得好,又温柔体贴,一直是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要是他没看紧,苏觉给人撩走了如何是好?那个时候他还不懂什么叫爱,只是卯足了劲,认定苏觉是他的。
苏觉实在给他烦得没办法了,就说,你写信吧,我看着。
写信不是有来有往,你一封我一封的那种。虽然两个学校都在市里,但邮寄一封信也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李思齐非常固定地每周给苏觉写三封信,苏觉还不一定都回他。李思齐也不明白,老师要求写个200字作文,或者记个周记,他都痛苦得快上吊,为什么对苏觉那么有话说?每周固定写一两千字居然可以滔滔不绝。信里面什么都说,告诉苏觉今天吃了什么青菜、打篮球和隔壁班的体育委员互看不顺眼、某某女孩子在篮球场边叫他的名字……
李思齐想引起苏觉的注意,可他寥寥无几的几封来信,都是告诉李思齐要好好学习,别小小年纪不务正业。这让李思齐有不小的失落,同时深深的焦虑占据他整个心灵,怕苏觉被其他女孩子吸引、担心苏觉不看他的信、不耐烦了。李思齐恨不得一夜长大三岁,这样他就能看紧苏觉了。
那个时候还小,李思齐后来才明白,自己对苏觉的占有欲,是从第一眼开始,延续至今。
苏觉想,李思齐是真心把自己当哥哥吧。毕竟李家小孩少,李思齐还有个妹妹,可他宁愿和自己玩,可能是男孩子之间的“友谊”作祟,小男孩总喜欢和比自己大的孩子在一起。
随着年龄的增长,苏觉总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知道自己并不是李景柯的亲生孩子。他像李家一样期待着苏乐暄给自己添个弟弟妹妹,虽然李景柯从没当面表示什么,但苏乐暄也希望自己能为心爱的男人生个孩子。
在没有弟弟妹妹的遗憾中,苏觉慢慢把李思齐当弟弟看,这个小男孩除了比较爱粘他,其他是真真正正对他好,不可挑剔。渐渐习惯自己周末回家,李思齐必定呆在他身边,走到哪跟到哪;渐渐习惯小屁孩信里歪歪斜斜的字体以及事无巨细地交代他生活的点滴;渐渐习惯李家人说了难听的话,李思齐就拖着他跑开了,不顾大人呵斥他不懂礼貌;渐渐习惯李思齐动不动抱着他撒娇身体的温度。
日子流过,李景柯出事的那天是端午节的隔天,农历五月初六,苏乐暄的生日。
升上重点高中的苏觉回家过节,打算第二天帮妈妈过生日。
小满已过,夏天的味道越来越浓,太阳开始像个大火球,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似乎要散发全部的热量,整个城市像烧透了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来。
苏觉所在的城市,有句农谚,“五月节未过,棉被不能收”。苏觉躺在床单上,浑身是汗,噩梦连连。
梦里是李家所在的农村,李良胜一大家族居住的地方离得不远。经过白天一整天的繁忙,李家喜欢在小花园前面的通道摆张桌子,放好茶具沏茶。大人们聊聊天,小孩子跑来跑去。为了防止附近有人建房子扰了安宁,李良胜四兄弟合计着把周围的土地都买下来,四周一片空旷。抬眼是满天星辰,空气中溢满白兰花香,李良胜已经八十岁高龄的父母,摇着大蒲扇,驱赶夏日叮咬孩子们的蚊虫。
饶是不喜欢回李家的苏觉,也喜欢这种悠然自得的氛围。
可这梦里,满目疮痍,远处的田地里长满半个人的杂草,房子破败,残垣断壁,散发着一种久无人居住,毫无生活的气息。
苏觉就独自走在空荡荡的房屋之间,他想喊和他形影不离的李思齐,却扑了个空。
他对面前的土地恐惧着,潜意识告诉他,地里埋了李良胜早已过时的父母。苏觉十分害怕,他觉得背后有人盯着他!回过头,老屋里站着李良胜过世的父母,他称为太爷爷太奶奶的,黑暗中苏觉仍然能看见他们周围苍蝇飞舞,正摇着蒲扇冷冷地盯着他,他吓出一身冷汗!
苏觉还听到妈妈苏乐暄压抑的哭声,他挣扎着想去找妈妈,却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和太爷爷太奶奶对视,接着苏觉看到了这辈子他完全不想回忆的场景——两位老人脸上布满沟壑的肉,像燃烧着的蜡烛,肉像滴蜡一样一点一滴地掉下,两个老人却浑然不觉,一言不发、阴阴沉沉地看着他!
苏觉恨不得自己能晕死过去,他知道他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来!
挣扎许久,苏觉听到电话铃声在黑暗中突兀地响起,妈妈苏乐暄压抑的哭声显得异常悲怆。梦中的一幕一遍一遍在苏觉脑海中回放,那种阴冷的气息仿佛还围绕着自己。他逼着自己走出客厅,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乐暄是个坚强的女人,苏觉从小到大,还没看她在眼前落过泪。
苏觉看到妈妈抱着电话筒,双肩剧烈地抖动着,她呜咽着,试图减轻自己的痛苦,接着时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她捏着电话的手变得青白,一边强抑制着却终于抑制不了地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痛苦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在这令人望不到边的夜色里。
苏乐暄告诉他,爸爸出事了,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去省会,见他最后一面。
李景柯出了车祸,在盘旋的公路上,因为疲劳驾驶睡着了,车撞出围栏,掉到几百米下的山沟。跟他同车一起回来的叔叔,坐在后排只受了点轻伤,避开一劫的他,抱着李景柯爬到山上来求救。
苏觉和妈妈花了十几个小时赶到省会的时候,李景柯全身插满管子,像个破碎的娃娃躺在病床上。李良胜和他几个兄弟都在场了,所有平时常见面的。没见过面的亲戚全到齐了,大家都在抹眼泪。
苏乐暄颤抖着走进李景柯,一声一声地呼唤他,她不相信前一晚还开开心心打电话说要来给她过生日、给她准备惊喜的丈夫,此时此刻却在鬼门关徘徊。
哭声从胸腔发出来,苏乐暄再也抑制不住,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跟着哭泣的苏觉眼尖看到妈妈腿间,流出鲜艳的血,染红了医院的一片白……
李景柯脊椎骨断裂、伤到骨髓,能不能抢救过来,要看造化。
苏乐暄悲伤过度,小产了。
苏觉盼了又盼的弟弟或者妹妹,没了。
苏乐暄在同家医院的病床上躺了几天,就坚持去照顾李景柯了。李良胜和几个兄弟天天跟着医生研究病情,李景柯的三叔做生意常年与官场打交道,动用关系去帝都请来了个医学教授。教授告诉他们,李景柯这情况,即使抢救过来,下半身也只能在轮椅度过。,而且手术费用、后续如果感染了,要多次抢救,这钱算下去都是一笔坑。
李良胜哆嗦着,拿不定主意。
苏乐暄哭喊着求医生,求求你,救,多少钱都救,我砸锅卖铁救他,以后我照顾他!
在李良胜三个叔叔的拍板下,手术做了,后续真如医生所言,一次又一次地感染,一次又一次地抢救,在重症病房呆了大半年,期间李景柯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瘦得像个白骨精,苏乐暄也跟着瘦到不成人形,她整个人充满了哀伤和恐惧,时时刻刻担心失去丈夫。
苏觉迫于学业,回到现成读书。只是生活没了着落,在李思齐的热心下,到叔叔李荣柯家吃饭。江珊珊好饭好菜供着,只是没了之前的殷勤和笑容。
在那个两三万块能买一套房子的年代,李家花了几百万来抢救李景柯,李良胜看到药费账单,哆嗦得更厉害了。
在一次又接到李景柯病危的消息,苏觉崩溃了,呆在李思齐的房间压抑低声哭泣,李思齐在一旁手脚无措地安慰他,“哥哥,不怕,还有我,还有我。”
李思齐一夜成长的,不仅仅身高,还有心智。他心疼眼前脆弱的苏觉,苍白得似张白纸,轻轻一撕,就碎了。李思齐紧紧将苏觉抱在怀里,能给予他的,仅是一点身体的温度。李思齐从未像今天这样渴望长大,变大人了,站在苏觉面前为他遮风挡雨。也是在这一刻,他意识到,苏觉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再也拔不掉,要根除的话,只能连心的肉一起挖出来,清除之后,他的心再也不完整。
两个男生,在艰难的岁月里,彼此抚--慰,彼此温暖。
李思齐经常踩着单车去接苏觉放学,他喜欢牵着苏觉的手,用省下来的钱带着苏觉去吃特色小吃,给苏觉买小礼物。他更爱上了夜深人静与苏觉躺在一起,趁着苏觉睡着,用嘴唇摩--挲苏觉白皙的侧脸,这让他感觉拥有了全世界。
转眼年末,苏乐暄从省会回来收到冬天的衣服,她只能呆个一两天,她还要匆匆赶回省会,照顾已有意识的李景柯。
回到家,她面对眼前的狼藉惊呆了!她的屋子乱成一团,家具变动,四周明显给人翻了一遍。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冲到房间,查看房内柜子里锁的东西还在不在?李景柯在市中心买了几间商铺,房产证放在她那里,平时收的租归苏乐暄生活。柜子里锁的,除了房产证还有价值十几万的金饰,全都不翼而飞。
苏乐暄第一件事是家里进贼了!苏觉平时学校住宿,由于家里遭逢聚变,苏乐暄将苏觉托付给江珊珊,苏觉并未回家。
苏乐暄想打电话报警,又觉得需要个人来陪她,她现在脑海乱如麻,于是她打电话给江珊珊,就她离家最近了,平时人也乐呵和善,苏乐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找她过来一起等警察。
电话许久才接通,苏乐暄语无伦次告诉江珊珊家里进贼了,请她过来。江珊珊沉默了一会,才说,“这事你问爸吧,还有,你以后别找我。我是看在大伯的份上帮你看苏觉,若是你回来了,以后让苏觉别总往我家跑,影响了我家思齐学习了。”
苏乐暄气得发抖,她完全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得罪了江珊珊,但她话里的意思是,家里东西不见了,与李良胜有关!
她打电话给李良胜,李良胜为了雇生意,省会与家来来回回地跑,这会他在家。
李良胜爽快地回答,东西是他拿的。
苏乐暄问他为什么?
李良胜说,你常年不在家,东西放我这踏实,不遭贼。
苏乐暄气得发抖,但仍抑制自己的怒火,“爸,你考虑得周到,但为什么不找我拿钥匙。”
李良胜心里冷笑了一下,找你拿钥匙,你会给吗?“珊珊有钥匙,我们去她那拿就好了。”
苏乐暄这才想起自己放了备用钥匙在江珊珊那,两家离得近,互相放了钥匙。她跑去房间一看,原来放江珊珊备用钥匙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她又惊又气,才想起自己以前在谈话中告诉过江珊珊,自己的财产都锁在房间的柜子里了!
看来防火防盗防闺蜜,这话一点都不假!
想起李良胜日益恶劣的态度,以及江珊珊的180度的转变,苏乐暄全身像泡在冰水里发冷。
是呀,自己本来就不受待见,多年来没为李景柯添一子一女,这出大事了,自己不就是局外人了?苏乐暄越想越着急,想起李景柯出门之前交付了三十万块生意钱在自己身上,让她有空转到他存折里,做生意能用,便急忙忙拿起身份证去银行,把钱转移了!这钱留着,以后照顾李景柯生活要钱、看医生要钱、苏觉读书也要钱。有了李景柯,自己没办法出去外面打工挣钱,有了这三十万,生活暂时有保障。
李良胜平时有多节省,她是知道的。由于做的是家族生意,家族成员按月领取生活费,要花多余的钱得向他申请开支。女人家难免有买几件衣服、包养、遇见娘家有事了,还想支援一点。加上这几年来,李景柯赚足够多的钱,对待妻儿的态度是慷慨的,没限制过她的开支。只是他的钱大部分投于生意领域,剩余的按照当初约定划到家族账户,自己手头余钱不多。苏乐暄的钱大部分要去李良胜拿领取,一开始李良胜只是强调要节省,接着开始嘀咕她花钱太多,后来是苏乐暄要领取多余的钱,李良胜只批一半。
苏乐暄晓得李良胜是吃过苦的人,即使现在家境好了,仍保持着守钱的习惯。他电话舍不得打,宁愿走上几里路去传句话;衣服没穿烂,舍不得换,一年四季就那么四五套衣服;吃的用的全是最便宜的。李良胜和妻子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银行存折的数字刷刷往上涨。
有一次李景柯不在家,李良胜刚好去了儿媳家里,看到苏乐暄煮了排骨汤给苏觉吃。当下黑脸,他告诫过儿孙,要用猪头骨熬汤,价钱比排骨便宜个四五倍,营养价值是一样的。苏乐暄辩解孩子正在长身体,吃得也多。李良胜黑着脸没说什么就走了。那天下午,李良胜回村之前绕到苏乐暄那,给她一个袋子,苏乐暄打开一看,赫然是一袋煮过的排骨!
苏乐暄问:“爸,这是啥呢?”
李良胜笑呵呵回答说:“我去你二叔家,他们中午煮排骨汤,排骨吃不完要倒了,我舍不得,想着苏觉正在长身体,拿来给他吃。”
苏乐暄当下脸一阵黑一阵白,李良胜这是把他们当乞丐了?去倒人家不要的食物,当时普通大众每月的工资是几百块,李景柯每年以几百万的速度帮李家赚了个盆满钵满,可李良胜的作为,始终摆脱不了贫穷的影子。
这方面江珊珊就做得非常聪明,每次有节日李良胜带着妻子来吃饭,江珊珊总买最便宜的菜最低档的肉,顺便和他们抱怨菜市场什么又贵了,自己怎么讨价还价,才买回来便宜的饭菜。两口子当下赞扬她勤俭持家,对比苏乐暄好饭好菜供着两位老人,苏乐暄成了奢侈的代名词。
若是给李良胜知道她手头有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第二天李良胜带着一帮人就找上门了,态度明确,要苏乐暄交出三十万。苏乐暄装疯卖傻,一口咬定不清楚这笔钱的存在。
李良胜气得牙痒痒,心想,好你个苏乐暄,我儿子还躺在病床上,你就想吞钱了!幸好我棋高一着,把房产证和金饰都收走了,不然损失更大!就不相信你钱吐不出来!
当下起了争执,李良胜人多势众,苏乐暄语气尖锐,把这半年来的压力苦闷全化为力气,声音尖锐无比。两群人互相揭短,越差越凶,陈年烂谷子的事,全挖出来摆在台面。苏乐暄牙尖嘴利,以一人战众人,也不见处于劣势。
后来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和这臭婆娘说啥,她钱不拿出来,就打得她拿出来!”
走在人群前的李良胜的二弟,李景柯的二叔,向来是个燥脾气的,闻言狠狠推了苏乐暄一把,苏乐暄一个踉跄,撞上了旁边的柱子,当下血流如注,惊呆了一众人,眼见快出人命了,只能打电话叫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
苏觉接到消息往医院赶的时候,李思齐已经在那等着他。
心提到嗓子眼儿上来,苏觉浑身紧张得就像拉满了弓的弦一样,他愤怒、惊慌害怕地奔向病床,看着妈妈苏乐暄躺在床上和片纸人一样虚弱,天旋地转。
李思齐这半年来长到了和苏觉一样高,加上常年打篮球运动身子比他魁梧,抱着他走到床边。李思齐也难受,江珊珊不只一次警告他远离苏觉,可他没办法做到,那么好的哥哥婶婶,怎么能说绝交就绝交?眼下,李思齐心里难受得紧,“哥哥,婶婶刚睡着,你别吵醒她。”
苏觉两眼蓄满泪水,李景柯出事这半年来,无时无刻不担心,苏乐暄为了不影响他学业,尽量把坏消息瞒着他。江珊珊不一样,每次都把李景柯动手术如何危险告诉他,苏觉想去省会看爸爸,李良胜却说,去的路上花钱,把路费省下来当李景柯的医药费,他会更感激他。好不容易,苏觉看到妈妈了,却是在一张床上,还是被李家人打得住院了,这怎能让他不恨?
苏觉的心在胸脯跳得就像大杆子使劲撞城门一样,不但不均,而且一次紧似一次。老天故意刁难,时间好像一直停在那儿不走了,难受得接近窒息。苏觉像只困兽,烦躁不知所措。
李思齐看得难受,紧紧拥抱苏觉,一遍一遍抚--摸他紧绷的背脊,说:“哥哥,哥哥,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苏觉的眼神冷得像冰渣子一样,一字一顿地说:“你也是李家人。”
李思齐张嘴欲言,想辩解,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急了,按着苏觉说:“哥哥,我不一样,我喜欢你,我爱你呀!”
苏觉挣扎着要李思齐滚,李思齐一急,抓着苏觉的脸,用力地亲了下去。
这一幕,落到李良胜一群人眼里。
死一般寂静。
李思齐以为所有人都走了,至少李良胜说,不用管苏乐暄,呵斥大家离开了!完全没想到折回来。
江珊珊是人群中第一个发出尖叫的人,她目睹了她的儿子和另外一个男孩亲嘴的过程。她发狂跑过去,扯着李思齐的头发,尖叫着。
李良胜气得脸色发青发白,大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思齐和苏觉吓傻了,结结巴巴。
最后,李思齐指着苏觉说:“是他勾-------引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