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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鲛人有泪(四) ...

  •   白倾夏和傅澜走进公寓,巨大的浴缸里放满水,游沅仰面泡在里面,傅澜惊讶看着鱼状类的游沅,惊呼出声,“这是什么?”
      白倾夏将人搂进怀里,“鲛人。”
      鱼缸里的游沅鱼尾人身,尾巴暗黑色,流线修长,上肢与身体两侧间连有半透明皮质翼和飘须,漂亮飘逸,下身自腰起附有多条长于腿的裙状透明薄带,脸部和手臂上长有黑色的鱼鳞和鳍,背上有角质鳍,黑色的长长头发散在水中央。【注】
      游沅的两鬓布有鳞片,显得俊俏的五官更立体,只是他的情况看上不好,人身部分的皮肤泛着青灰色,胸口的位置肿胀,并不断向近侧发展,整个人彻底休克,昏迷不醒。
      傅澜忍不住多瞧几眼水中的游沅,问道:“《搜神记》记载的‘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是真的?”
      白倾夏点点头,“鲛人聚居南海深处低温的海洋里,鲛人普通情况下无法在水外生存超过一天,他们的生存环境是海洋,非海水的效果恢复不好,会影响健康,在水外呆得越久,身体越虚弱。游沅能上岸这么久,他有强悍的妖力,应该是贵族,可是再厉害的鲛人,终究抵抗不过天性。你早就知道他是鲛人?”
      唐木溪忧郁地坐在浴缸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他的头发,“知道。”
      傅澜往白倾夏身上靠了靠,“他怎么会这样?”
      白倾夏轻轻拍了拍傅澜,走过去握住游沅青白发黑的手掌,脸色发沉,酝酿着风暴,他转身厉声问唐木溪,“他为什么会中了蛇毒!什么时候开始的?会致命的!”
      唐木溪双腿发软,往地上一瘫,痛苦地摇头,“昨晚还好好的,大半夜突然化成原形开始抽搐高热,我吓醒了,怎么叫都没反应。只好像他平时做的,在浴缸里放满海水,将他泡进去。可是一直没好转,他的身份又不能给人知道,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想起他说过你不是普通人,求你来看看。”
      傅澜快步走过去扶起唐木溪,他这个舍友一直以翩翩公子的形象示人,从未如此失态过,看来范丞说的游沅在付出,唐木溪在抗拒根本是假的,从目前的情况看来,他对游沅有很深的感情,只是没表露出来。
      傅澜问:“到底怎么回事?”
      白倾夏冷着一张脸上上下下打量游沅,“没猜错是中了剧毒蛇类的毒,可他本身是鲛人贵族,灵力不差,连他都化解不了的毒,估计是妖力远远在他之上的蛇妖。”
      随着人类的利用开发,森林、湖泊、海洋等妖怪休养生息繁衍的地方被侵占,灵脉被毁,能修炼成精的动植物少得可怜,现世存在的妖怪年龄大多上千岁。
      金蛇、银蛇族早已灭亡,白倾夏自修炼化形以来,未曾遇到有其他种类的蛇得道化人。况且游沅怎么看都是鲛人的贵族,修为在七八百年间,往下推没有蛇妖能伤得了他,只能往上查。
      白倾夏眼神暗了暗,厉害的蛇妖出现在金、银蛇两族中,千万年以来,两族互相攻击、看不顺眼、比较,今天你族出一个化蛟的,明天我族跳出个成龙的,谁也不服气谁。比金尧、殷池前的、但凡有点能耐的蛇妖,早已得道成龙,不在人间行走。剩下些不成气候的蛇子蛇孙,修炼后延长寿命或许还有少数,成精几乎不可能。
      殷池是蛟,其风流本性让他一贯与鲛人交好,以求他们万金难换的催-情散。不是殷池的话,只有金尧了。
      游沅和金尧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才被咬到中了蛇毒?
      一切得等游沅醒了才知道。
      白倾夏往游沅身上注入灵力,傅澜看到游沅周身出现一股银色光芒,游沅原来青灰的脸慢慢恋得苍白,他拍了拍颤抖的唐木溪,示意他稍安勿躁。
      唐木溪心里仿佛被个无形的大石压住,嘴巴不听的颤抖,“他能好吗?”
      白倾夏输完灵力,缓和游沅体内乱窜的蛇毒,“中毒久远,我只能缓和,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以前发作过吗?”
      唐木溪牢牢抓住游沅的手,心疼地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无比怀念以前经常做出闹剧的他,“有,大概十五年前,他发作过一次。”
      白倾夏又问:“最后怎么缓过来的?”
      唐木溪摇摇头,咬着下嘴唇,像在极力忍受痛苦,“我……我不知道,他把自己关着泡海水,三天后又好了。”
      怎么会不知道?不是生活在一起吗?傅澜看着唐木溪痛苦不堪,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现在怎么办?”
      白倾夏冷着一张脸,“只能等,看他的造化。”
      唐木溪倚在浴缸坐着,全身都在轻微地颤动。他垂下盯着游沅的眼睛,两行清泪渗了出来,内心充满了尖锐的隐痛。
      游沅,你醒来好不好?我再也不跟你闹脾气了,只要你醒来,既往不究,我们好好生活。你喜欢去海边,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买栋别墅住下,我再也不嫌弃你身上的海腥味,不鄙夷你浮夸的示爱,不痛恨你经常把我整得下--不了床……
      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依你。拜托!
      可是生命是趟单程旅途,走过了就不可能再回头。
      傅澜了解他的这个舍友一向倔强要面子,变拉着白倾夏出去,别扰了人家相处。就在他们动了一下,唐木溪如惊弓之鸟跳了起来,边哭边叫:“你们不许走!”
      “我们不走!我们不走!我们在外面等着。”傅澜赶紧安抚唐木溪,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稳。
      唐木溪这才坐下,低声抽泣。
      傅澜叹了口气,将白倾夏拉到客厅,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白倾夏在沙发上坐下,扯下傅澜。
      “游沅中的是蛇毒,你有没有办法解?”傅澜观察着白倾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曾听爷爷说过,以前他当兵进山林,有士兵被咬,他就抓住那条蛇削了用血给人喝着先,说是能缓解毒液在血液循环的速度。当然我觉得这没有科学根据,可你们妖怪不能按常理出牌吧?你也有毒吧?弄点蛇毒出来研究,说不定救游沅的药就出来了!”
      “好你个傅澜,胆子不小,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白倾夏拉过傅澜把人压在沙发上挠痒痒,笑得傅澜眼泪都流出来了。
      “哈哈哈、别、别挠了!混蛋!能帮、就帮啊!”傅澜不停地挣扎,身体贴着身体,扭着扭着快把白倾夏扭出火来了,白倾夏黑着一张脸,真想把人就地正法。
      按着傅澜狠狠亲了一口,白倾夏才正色说:“不是我不帮,我的毒有腐蚀性,和金尧的不一样。相信我的毒液若是公布于众,会引起科学家的疯狂,因为世界上没存在一种蛇的毒液成分和我一样。况且被不同种类的蛇咬了,用的血清都不一样。”
      蛇毒非常复杂,不同的蛇种、亚种、甚至同一种蛇不同季节所分泌的毒液,其毒性成分仍存在一定的差异。
      游沅情况复杂,首先不确定他是不是被金尧咬了?金尧再弱,对手再强大,碰上他的毒液也只能坐等毙命。金蛇族的蛇毒,一滴足以令十个篮球场大的湖泊里的生物中毒死绝,所以游沅真心是被金尧咬了,早就命归西天。
      从游沅的身体状况来看,毒素经年累月积入他的经脉骨髓,游沅没法将其逼出体外,任其损坏根基,游沅看上去好好的一个人,实际上内脏已经千疮百孔,不堪一击,加上游沅不爱惜本身,给唐木溪输灵力,雪上加霜。
      到底是多爱一个人,才能为其付出到不顾自己性命的程度。
      白倾夏突然觉得,如果对象是傅澜,他应该也乐意吧。
      傅澜不忍,蹙紧了眉头,“那应该怎么办?”
      他从没见过唐木溪失魂落魄过。
      “等,只能等游沅醒了问清楚情况再说。”白倾夏看不过傅澜的满脸忧愁,他希望傅澜快乐无忧。
      唐木溪一直在浴室里呆着,嘴巴微张,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水里的游沅,思绪飘得很远。
      傅澜放心不下,进去看过他几次,姿势都没换过。
      夜幕降下来,白倾夏迫于傅澜的yin---威,被叫去熬粥。一开始还不乐意,嚷嚷说我做饭只给你吃。
      傅澜哄孩子一样,“我当然吃啊,现在是我饿了想吃饭。至于木溪,你多下点米,一碗粥就出来了,是顺带的!”
      白倾夏这会才高高兴兴跑去厨房干活。
      这套公寓一看是游沅和唐木溪的爱巢,冰箱里塞满各种高档食材,唐木溪一看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会下厨的估计是游沅了。
      傅澜将粥端进去给唐木溪,他白着一张脸,摇摇头,“我吃不下。”
      傅澜用力把碗筷塞进他的手里,“不管如何都吃点下去,不然哪来的力气等游沅醒?”
      傅澜不忍心告诉唐木溪,白倾夏说游沅至少要四、五天才能醒来。
      唐木溪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他压抑着哭了很久,痛苦仿佛是从她灵魂的深处艰难地一丝丝地抽出来,撕心裂肺地痛。
      他沙哑着声音说:“傅澜,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傅澜诧异,不懂得唐木溪为什么这样说,可是还是点点头,白倾夏不就一直在等宇文律的转世吗?
      唐木溪呆呆看着水里的游沅,“我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出生的。”
      “啊?”傅澜目瞪口呆。
      “可能你会觉得我疯了,可我就是记得前世的事。”唐木溪声音空洞无力,“打从我出世,就有记忆。上一辈子,我和游沅是恋人,我出生在一个富贵的大家庭,在一次游玩中和游沅相恋,我们感情真的很好,突破世俗在一起了。当我义无反顾的时候,游沅得罪了仇人,对方是蛇妖,我家一百七十九口人,全被蛇咬死,包括在家探亲的我。”
      唐木溪的目光无神盯着傅澜,可傅澜觉得他根本不在看他,而是在回忆遥远的从前。
      “你能想象漫天遍野的蛇吗?”唐木溪瑟缩了一下,“当时我家在设宴,突然从半空中涌进数也数不清的金蛇,大大小小、摇头晃脑的,树上、走廊上、栏杆上,密密麻麻都是蛇。它们像是有意识一般,将人团团围住,见人就咬。咬完就缠上去。当时我要逃跑,撞上了一个长相好看但眼神阴冷的男子,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你今天的结局都是游沅造成的,记得做鬼也不要放过他。’说完就露出两个尖锐的牙齿,像吸血鬼一样咬住我的脖子,我失去意识前,迷迷糊糊看到游沅的身影。”
      “再醒来,我变成了个小婴儿,躺在医院里急救,”唐木溪表情出现一丝怨毒,他双手捂着脸,猛烈地抽搐起来,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流下,“我出生胎盘带毒,害了这一辈子的母亲。我爸爸深爱着她,一辈子不娶,从此消沉,所以偌大的唐家只有我一个孩子。”
      “我受着蛇毒的影响,从小身体虚弱,五脏受损,医生诊断我不会长命。”唐木溪一声声压抑的、痛苦的唏嘘,散布在屋里,灯光也变得朦胧,“你试过内脏疼的感受吗?每一次我都觉得我快没命了,痛到我觉得下一刻呼吸停止,我再也不要为人。我四岁那年,游沅找到我,我第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他,我恨他恨得要死,因为他,我害死一百七十九口人命,因为他,我害死这一世的母亲,因为他,父亲不待见我,因为他,我时时刻刻在受苦……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我父亲让他呆着身边照顾我。”
      唐木溪眼泪不能遏止地往外汹涌,“我是真的恨他啊!傅澜!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深深爱着他啊!”
      傅澜终于明白,为什么唐木溪总是不给游沅好脸色看,而游沅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原来其中的恩恩怨怨,不是外人道得清的。
      唐木溪深深陷入痛苦的回忆中,痛哭泣流,傅澜怎么安慰也没用,最后是白倾夏听到动静,进来点了他的穴,让他陷入昏迷。
      游沅安静地躺在水里,手指轻轻动了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鲛人有泪(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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