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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鲛人有泪(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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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是白倾夏的大班通史课,座无虚席,李思齐一大早跑到阶梯教室给他们占位,才有位置坐。
李思齐昨天没有回宿舍,他问傅澜:“昨天情况怎么样了?”
傅澜耸耸肩,“和从前一样。”
范丞在一旁添油加醋,“游沅又给揍了。我是真心佩服游沅,你说好好的一个大总裁,要什么人没什么人,像块牛皮糖一样粘着木溪求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是真心实意爱着木溪,倒是我们的舍友不把他当回事。”
恋爱中的人,对方的娇蛮撒泼一开始会觉得可爱,全心全意包容,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新鲜感渐渐没了,以前一些小毛病渐渐变得骄纵无法忍受。
听说游沅和唐木溪从小认识,意味着游沅宠唐木溪呵护至少十几年,还是和个初坠爱河的少年一样深深迷恋着唐木溪。
“游沅是真心爱木溪。他目前掌管的企业其实是木溪家的,不过当时他接手的时候,已经给木溪的爸爸败得剩个空壳子,是游沅令其起死回生,还将版图扩大了几十倍。可是……”李思齐拉长声音,笑得意味深长,“他签了净身协议,如果哪一天他离开唐氏家族,不带走任何一分钱,全是木溪的。”
范丞惊讶得瞪大眼睛,“那岂不是给木溪打白工?”
傅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理说,能把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扭转盈利是件非常难的事,游沅不仅做到了,还扩大商业版图,简直就是个经商天才,这样的人自己创业,成果绝对不会差到哪去。
那得爱得多深沉,才心甘情愿这样奉献啊?
李思齐但笑不语,游沅的境界,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妖怪都格外深情,傅澜扫了眼站在讲台给女生团团围住的白倾夏,他心里不是也住了一个死了上千年的人吗?到这会还念念不忘呢!
傅澜突然觉得莫名的心酸。
白倾夏的才华加外貌注定他的课大受欢迎。
傅澜宿舍逃课逃惯了,学霸的李思齐喜欢翘课去做自己的事,学渣的范丞和傅澜被罚检讨早已司空见惯,贵公子的唐木溪有游沅罩着,动不动就往学校砸钱捐宿舍的,系主任看到游沅唯唯诺诺,各科任老师对唐木溪的逃课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四个人从来不逃白倾夏的课,虽然他根本不点名,由于课讲得出彩,外系的人都来蹭课,其中还包括辅导员苏觉和某些老师。
傅澜曾经妒忌地想过,妖怪就是好,漫长的生命让他们走过各个朝代,亲眼见证比研究史料后才来讲课轻松得多,这也是为什么历史系的教授个个是头发白花花的老爷子,就白倾夏鹤立鸡群。
第一节课中途休息,唐木溪还没来,范丞拿出手机,“要不要给木溪打个电话?”
“最好不要,”李思齐龙飞凤舞地在纸上做笔记,头也不抬,“昨晚是圣诞,万一昨晚闹得晚今天起不来,这会睡得正香,你这电话吵醒了木溪,游沅还不找你开涮。”
范丞想了想,到底惹不起游沅这尊瘟神,只得作罢。
傅澜同情起唐木溪,妖怪的体力简直要人命啊!他看着在讲台上为女学生解答疑问的白倾夏,心有灵犀般,白倾夏突然抬头,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傅澜有些不知所措,双颊绯红,两眼四处乱瞟,没有个焦点。
范丞发现傅澜的不对劲,用手肘撞了撞傅澜的腰,“怎么了你?对着白教授发花痴?脸都红了!”
“乱说什么!”傅澜怒道,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
范丞还想继续打趣,突然打了个寒颤,神经大条扫了周围一圈,才看到白倾夏冷冷地盯着他!
娘呀!这眼神和他搂着唐木溪的时候,游沅瞪他的眼神有一拼!
范丞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得罪了白大神!
一下课,傅澜就给白倾夏找了个理由光明正大的提走,留下一干学生窃窃私语,这白教授平时看着挺冷的,就对傅澜好得没话说?上次傅澜晕倒,白教授连课也没上抱起人就跑了!这两人,有女干情!
李思齐的眼神带着戏谑,而范丞傻傻问他,“你说他们两个人干嘛?”
“不知道。”李思齐巴不得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苏觉一失恋他就能趁虚而入。
白倾夏无视傅澜的抗议将他一把塞进车里,发动汽车长扬而去。
傅澜警惕地看着白倾夏,“你要干嘛?”
白倾夏目视前方,“考我门下的研究生,你以为不用学习?”
傅澜死鸭子嘴硬,“谁说我要考的?放我下去!”
“我说考就考,”白倾夏发动汽车,伸手过来摸摸傅澜的脑袋,“乖,考了对你有用。”
白倾夏的眼睛温柔似水,几乎可以溺死人。傅澜看了一会,莫名的难受,脑袋往车窗外的方向一转,“能不能不要做这样让人误会的事?”
白倾夏猛地踩住刹车,停在路边,皱着眉头问:“为什么这样说。”
“你心里有人了,为什么还一直做让我误会的举动!”傅澜再也忍不住,吼了出来。
不顾傅澜的反抗,白倾夏将他的脑袋扳过来,直视他的眼睛,表情冷得几乎要冻伤人,他以为傅澜的性子大大咧咧,事过就不再想,他怎么也没料到傅澜竟然如此在乎宇文律的存在。
接触到傅澜难得藏了情绪的眸子,白倾夏突然有些不舍,他说道:“那个人叫宇文律,我在金巧巧娘胎里出来的时候,差点被人打死,是他救了我。”
傅澜当然知道这件事,他在金巧巧编织的梦境里看过这一幕,救命恩人,当然要以身相许了!事实上,白倾夏深深爱恋着宇文律。
白倾夏叹了口气,“我利用了他的善良。”
傅澜呆若木鸡。
“如果说金蛇族最强悍的能力是诅咒的话,银蛇族的就是趋利避害。”白倾夏淡淡地说:“金尧的孩子在出世时争先恐后爬出去被村民打死,就只有我算准时机,等宇文律救我。他非但不计较金巧巧杀了他爹,阻止他爷爷不能杀生,还放我走。当时我还小,算准到野外根本没自保能力,所以缠着他回家。宇文律对我真是好,养儿子一样,嘘寒问暖,付出真心。”
傅澜听得难受极了,他一点都不想听白倾夏的自我解剖对宇文律的感情,不禁深深懊恼自己的不作死不会死。
“一开始我是防着他的,连他娘病死,他因此大病一场快没命时,我担心自己被迁怒、或者没了他的庇护到野外死于非命才出手救他。”白倾夏陷入对往事的回忆,“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他是真心对我好,好到不知不觉间被他吸引。成年后,他即将到京城施展才华时,是我死皮赖脸要跟他去,结果三皇子熙承染听信金尧的挑拨离间,要拿我当奇珍异兽献给皇帝熙照宣,以博取他欢心,夺得帝位。我被金尧打伤陷入昏迷,宇文律被金尧诅咒醒来的时候,宇文府邸张灯结彩,他在成亲。”
“我伤心欲绝遁走,到忘情山找殷池修炼,闭关百年。直至出关时,才从殷池口中知道,金尧有意告诉宇文律的爷爷宇文魁他不是亲生孙子,宇文魁为了延续宇文家香火,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可要求宇文律成亲给他生重孙抱。当时宇文律为了给我个养伤的地方、以及不让宇文魁伤心,毅然成亲生子。”白倾夏目光深远,“金尧诅咒宇文律来世经历人生八苦,一生不得安宁!而我,对宇文律所求不得,眼睁睁看着他经历人类最凄凉无奈的八苦,却永远无法插手!因为知道我们会相遇,所以才一直惦记着他。”
傅澜倒吸了一口气,“金尧和你们是有多大仇恨,他这样咒你们?”
白倾夏冷漠地说:“他和殷池有旧怨,把气撒我身上来了。”
傅澜同情地看着白倾夏,得到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在躁动。看得出白倾夏对宇文律有愧,又因为诅咒知道会相遇,无限的希望让他一直在等。
“千百年来,找到宇文律的想法根深蒂固,我不忍心看到他经历人生苦难,陷入痛苦深渊,才一直在找他。”白倾夏自言自语,“我之所以活到现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能和他相遇。”
那一瞬间,悲凉的情绪从傅澜心底缓慢地扩散出来,整个心脏像被灌满水,容不得轻轻一握,眼睛里就能掉出泪水。
既然深爱着他,为什么招惹我?
“可是我明白,失而复得的东西再也回不到最初的美好,即使我遇到宇文律的转世,那也不是他了。” 白倾夏的眼睛里倒映着傅澜的脸庞,专注温柔地说:“自从遇见你,我想他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过一辈子。等我找到方法助你长寿,从此,碧水之上,苍穹之下,我们一起相守流年。”
傅澜突然就泣不成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白倾夏毫不介意,左手拉过傅澜,右手按着他的后脑勺,温柔地亲了下去,傅澜牢牢抓住他的手,被动承受这个深情的吻。
白倾夏带着傅澜到了帝都繁华地带一处高层公寓,地方不大,两房一厅,阳光充足。
傅澜环顾一圈,装修低调合理,视野开阔,他问道:“这是哪?”
白倾夏宠溺地拉过傅澜蹭着他的发顶,“我的公寓。”
傅澜:“……”万恶的有钱人。
“这里离学校不远,以后考研来这里复习。” 白倾夏将人拉进书房,拿出放在书柜的一沓厚厚的资料递给他。
傅澜问:“为什么不去别墅?”
白倾夏定定地看着他,“去那里,怕你想起于书墨。”
傅澜有些感动,自从于书墨在那片别墅区杀人后,傅澜就不想踏足那里,没想到白倾夏心思细腻,给看出来了。傅澜掂了掂这些书的分量,“是什么?”
“考研的书,重点都划出来了。看熟应该没问题。”
傅澜自从高考后再也没好好学习,盯着那几本厚得可以砸死人的书出神,“我又没说我要考哪个系!”
白倾夏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傅澜,“你不是挺喜欢历史的,读这个专业不好吗?”
傅澜嘟囔着,“喜欢是一回事,以后不好找工作。又不去考古。”
白倾夏笑了,“就你那体质考古就算了,小心给鬼追得到处跑。工作的事不用考虑,有我养你。”
语音刚落,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傅澜脸上来了,热辣辣的,碰上去就要烫手似的,“我们俩啥关系呀,为什么要你养?”
白倾夏爱极傅澜的娇羞,一把将人扯进怀中,这一刻,他遇见了他,拥着他,呼吸与呼吸交融,肌肤与肌肤相贴,他感到自己如同春日的风一样,轻盈舒展。他抵着傅澜的额头,深情地问:“我们在一起好吗?我会对你好。”
傅澜不知所措,眼神乱飘,一点都不敢对上白倾夏闪着异彩的眼眸,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沉沦在他的温柔出不来。
支支吾吾之际,傅澜的手机响了,打破了两个人的静谧,白倾夏有些失落,但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逼不得傅澜,给他点时间考虑。
傅澜掏出来一看,是舍友唐木溪,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唐木溪焦急的声音,与不急不缓的说话语调相差甚远,“傅澜,你在哪?白教授在你身边吗?”
白倾夏挑眉,唐木溪找他干嘛?
傅澜也摸不清唐木溪的用意在哪,“我在外面,怎么了?”
“明人不说暗话,白教授不是人类吧?”唐木溪着急得坐如针毡,火急火燎的,“游沅的情况不好,能请他过来看看吗?求求你!帮帮我!”
傅澜意识到情况严重,不然唐木溪不可能失了风度在嚷嚷,“地址?我现在过去。”
唐木溪报了一串地址后就挂了电话,傅澜才想起自己没经得当事人同意就把白倾夏卖了,说不定他不喜欢别人知道他妖怪的身份,顿时有些尴尬,结结巴巴,“教、教授,帮帮忙好吗?”
白倾夏无奈地刮了刮傅澜的鼻尖说:“能别和我见外吗?”
唐木溪报的地址距离白倾夏的公寓不远,傅澜和白倾夏从电梯出来,就看见唐木溪焦急地等在公寓门口,脚下不停地挪换着脚步,从有过的焦躁不安、急不可耐,看见他们两个人的瞬间松了口气。
傅澜看着唐木溪苍白地脸孔,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回事。”
唐木溪明显陷入矛盾挣扎,可担心游沅出事,深吸一口气将两个人迎进公寓,“不管你们看见什么,都不要太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