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红（虐身心）》山上草

43、NO11 遥

　　惠妃站在自己的殿阁门口一直看着前面的小路，嘉烨早上来跟她道别，只说了几句叫她保重的话就转身走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所以惠妃总觉得失落得厉害。心里什么都没有了，被人掏得空空如也，突然她觉得十分委屈，娇弱的肩头稍一哆嗦，失声痛哭起来，身子越发的无力，她蹲在了地上，看着眼前的道路泪流满面。
　　“儿子......儿子......”惠妃哽咽着，“柯儿......”
　　“娘娘，奴婢伺候娘娘回去。”
　　“滚开！你别管我！”惠妃一把将上前搀扶她的奴婢推开，“.....我的柯儿......”
　　在她脚下，一排黑色的蚂蚁不断向门槛的缝隙里钻进钻出，惠妃的眼泪坠落下来，正巧打在几只蚂蚁身上，细弱的风轻轻吹拂，枫树枝丫上的叶子开始露出点殷红来。突然惠妃站了起来，对着身边的人吩咐：“把这个大门关上吧，以后我都不会再出去了，直到......”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出来，转身，便朝着前方散发着浓郁佛香的经堂去了，越向前走，她就越觉得安心一点。直到她跪在蒲团上，拿起身边的小锤，在木鱼上敲了几下‘咚......咚......咚.........咚............”外面的奴婢听到这样的声音，暗叹了口气，挥手招来两个小太监，‘执拗’声一，关上了深褐陈旧的大门。
　　“姐姐，娘娘说的是以后我们都不出去，还是只是她不出去？”
　　“废话，我们都不出去，大伙吃什么？！走后门就是了！”
　　回去的路上，萧敏一句话也不说，但却不时得粲齿笑笑，然后再次陷入一种十分深入的思索中。芳茗看她跟平日里十分不同，担心的不是侧头看看她的脸色，这是怎么回事呀，公主一会笑，一会拧眉的，她究竟在想什么呀：“公主......公主！”萧敏诧异的回头看看芳茗，不知道她喊些什么，愣愣问道：“怎么了？”
　　“芳茗是问，你怎么了？”芳茗看着她，满脸的莫名其妙。
　　萧敏突然灿烂的笑了笑，问她：“你说这世界上什么样的折磨才是最痛苦的？”
　　芳茗一听，眼睛便湿润起来，她的眼前又出现了赵公公死前的模样，血肉模糊，那么凄凉，所以芳茗哽咽起来：“他们对赵公公那样的折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最使人痛苦的！”萧敏回神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赵公公不算痛苦，在□□上或许是的，但是赵公公眼里心里却远远没有他身体所承受的那般痛。”芳茗听不明白，甚至觉得萧敏的话有些无情，便赌气似得不再同她说话。萧敏却接着自言自语起来：“你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报复很温和，很体贴，甚至是甜蜜美好的。它可以使人忘却一切陶醉其中，像个小孩子对糖果那样情有独钟。”芳茗只是听着，没有答话，她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萧敏伸手拉住她的手，又问：“你说，要怎么样去恨一个人？”芳茗竟被她软软的话语说得一阵哆嗦，侧目看了一眼，拧着眉头说不出话来。
　　萧敏没有看芳茗，她抬头看着清澈蔚蓝的秋日天空，脸上展现出一抹与这天气同样明媚的笑，然后她说：“恨一个人，就要懂他，知道什么样的伤才是最能将他打入深渊里的，这道理跟爱一个人一样，都要花很多的心思在他身上，只不过输赢却要看，谁陷得比较深入，有时候打他，骂他，甚至是将他凌迟，还不如就像母亲对待婴孩般去关爱他，了解他，融化他，然后有一天，他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了你，你就那样捧着，不再还给他。”萧敏低头一笑，回头问芳茗：“芳茗姐姐，你说，心被人拿走了，会不会很痛？活生生的流血......”
　　芳茗吓了一跳，惊愕的凝视着萧敏：“我不知道，你别问我，公主......”
　　萧敏叹了口气，对她笑了：“不说了，你别担心，我是在乱想呢。”
　　“公主，芳茗只希望公主可以开心......”
　　“我知道，我们回去吧，我很开心，真的。”
　　“公主......”
　　“什么？”
　　“别折磨自己......”
　　“好。”
　　京城的枫叶，很快红透了气，肆无忌惮被秋风席卷着飞舞飘荡，有时候还自作多情的厉害，啪啪敲打着各家紧闭的大门。早上便可听见哗哗扫街的声音，十分有韵律，舒缓自在一下接着一下。沈府的奴婢端着盆水从南湘房里出来，就对府内清扫的下人吩咐：“少爷说了，你们只把这外面扫干净就好，他的院子不用你们弄。”扫地的点了点头，将收起的一大框红叶抱了出去。然后唠叨：“年年我们也不去扫他那个院子的，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哎，读书人......”
　　南湘抬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一层一层的红色出了会神，然后在桌案上铺开张洁白纯净的柔软宣纸，用镇纸压好，抬手拿起旁边的墨条在砚台里轻轻磨了起来，南湘手指纤细修长，指尖剔透红润，闪着晶莹。清晨的光从窗前射了进来，打在纸上，竟然笼着一层橙红色彩。南湘突然不忍将这美丽的颜色破坏掉，拿起笔，又放了回去。就在椅子上斜斜靠着坐了下来，微闭上眼睛晒太阳。一阵风扫过他的耳边，有一片殷红的叶子轻轻巧巧滑落在他米色的衣裳上，南湘拿起来笑了，伸手找到一本诗册，将这叶子跟他每年收起的那些夹在一起。
　　南湘每天都会对着窗子坐上一会，看着红色在它最火热之后迅速衰落，死寂了不多时，外面开始变白，大雪纷纷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