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流动着往事》消失在

28、河二十八

　　二
　　现在再想想，是的，我对程丁说，我很难去适应新人。想想，我应该加上一句，我慢热。但我没有。
　　程丁过了好一会才回答我，说，好吧，你不想去接受另一个人，我懂，等你慢慢放下吧。
　　我突然说，你不也是。她看了我一眼，是讶异，是痛恨，还有对我的无可奈何，她目不斜视，斩钉截铁，说，她能立马接受别人跟别人上床，不在乎我，我干嘛还放不下她？我目光闪躲，口干舌燥，我舔了舔嘴唇，转过脸。
　　她继续说，她曾经放弃你，现在回来找你，当初为何选择放弃？我低下头，咬着自己的下唇，时不时的用牙齿撕咬开内唇的薄皮。
　　是啊，顾峙，你当初为什么要丢开我？你是计划好的吗？可是，这是初犯，不是可以原谅吗？我不知道，程丁很好，但我依然放不下顾峙。

　　一
　　有一回我和林雨去超市买东西，路上，我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女生，我突然对林雨说，我不喜欢短头发的。林雨看了我一眼，坏笑，说，好啊，我告诉她说你不喜欢她了。她指的是顾峙，我跟林雨说过顾峙剪了短发，但我没告诉她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下意识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看了看周围，对林雨说，我和她已经分手了。林雨讶异地看着我，好像不敢相信，当然，还有一丝惋惜，问我，什么时候？我说，不久。
　　我不清楚林雨现在什么表情，我不清楚林雨现在会怎么想，我只听到她说，原来你不喜欢短发。
　　我说，我喜欢她，只是不喜欢短发。

　　一
　　和关毅在酒店的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我不知不觉的眼泪就滴了下来，我挪动身体，把头悬吊在床的边缘，我使劲地挠着头皮，指甲划过头皮，声音渐渐遍布，越来越痒，指甲里乘满了污垢，我把手伸到床上，对准白色的床单，抬高，用大拇指把每一个指甲剔干净，我喜欢这样。

　　二
　　关毅把我拉起来，问我，说，你哭什么？我欺负你了吗？我看着他，我知道他吓到了，我知道他拿我没办法。那时我已经没有形象，眼泪越来越多，来得也越来越猛，我的眼睛越来越肿，我的头皮也越来越痒，我再次倒下去，头悬挂在床缘。我不知道关毅都跟我说了些什么，我看着天花板，又看看那个窗口，关毅再次把我拉起来，抓着我的手，说，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你这样很吓人你知道吗？

　　三
　　我知道，但我目无焦距，我觉得我的眼睛变得越来越小，我觉得越来越疲惫。我突然甩开他的手把他按倒在床上，我坐在他身上，我试图去掐他的脖子，我能感觉到他吓了一跳，他立马抓着我的手，说，你干嘛？

　　四
　　女人有时候是猛兽，女人的眼泪有时候是洪水，我现在就是，止都止不住，我对关毅说，你就让我掐一下，掐一下就好了。但关毅没有一点松懈，他说，你疯了。是的，我不知道我哪来的怒火把他推到，哪来的怨气恶狠狠地看着他，哪来的眼泪，还有，哪来的勇气泄露出另一个我，这些都齐齐逼向我，压迫我。

　　五
　　是的，我像我爸又像我妈，我爸是狂躁的，我妈则万般忍耐，我结合了他们两者，一个暴躁一个压制。但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发泄，我跑到厕所，我没有找到刀具类的东西，我拧开水龙头，我抬头看着镜子中的那个人，她在用牙齿狠狠地咬着她的手臂，留下一排排的牙印，她又把指甲狠狠地扎进皮肤里。
　　突然，关毅推开门，看着我，说，你在干嘛？我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指尖刺得我生疼，我把水龙头关了又开，然后开始洗手，洗脸。
　　六
　　离开家进入学校以后我发了三回凶猛的洪水，第一回是和我小叔通电话那次，第二回就是和关毅在酒店那晚，第三回则是面对顾峙的时候。

　　七
　　想着想着突然笑了，每回陪林雨逛街我都觉得外面有一大堆洪水猛兽，都是人，都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