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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病酒知为谁 ...

  •   几夜东风昨夜霜,减容光,莫为繁花又断肠。
      我抱着一坛酒推开了胤禛的书房门,烛光闪烁,映着他俊瘦硬朗的侧脸,他正支着一只手在书案上沉思,眉眼沉俊,被我的来访陡然惊醒。
      看着他诧异的眼眸,我巧笑:“怎么,不欢迎?”
      他好看的眉毛微微上扬,嘴唇抿住,嘴角的笑意却是越扩越大:“怎么会呢?求之不得。”
      把酒放在书案上,找了张椅子与他对坐,笑笑:“习惯了这样喝酒。”
      是的,我真的快成酒鬼了,现而今是无酒不欢。

      他微微蹙眉,转身不知从何处变出两只碧玉的酒杯,杯体通透,无一丝瑕疵,难得如此上好的整玉琢成的两只杯子。我但笑不语,拍开封泥,酒香四溢,这是我托小林子从京城醉红楼带来的女儿红。醉红楼里不仅女儿美,酒更是全京城最出名的。
      满满斟上两杯,碧波浅浅荡漾,衬着酡红的烛光摇曳出别样的滋味,果然好酒还得配好杯,我抱着坛子牛饮还真是糟蹋了这么多的好酒。
      双手执盏,连饮了三杯,他握住我执盏的双手,低声说:“不要这样喝,伤身体。”
      我看着他修长匀称的双手,低低的笑了,笑声有些沙哑,混合着夜的静谧,说不出的异样。

      西风一夜剪芭蕉,满眼芳菲总寂寥,强把心情付浊醪。
      我微笑说:“你,让我喝。”
      酒入愁肠,但我不会再落泪了,我只是想借着灯光再看看你,肆无忌惮,看看这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想见却避之不及的面孔。

      他默默地看着我,眼神悲喜交加,肩头微微抖动,伸手执起酒盏,执盏的手微微发颤,眼中隐隐有着泪光,烛火在点漆的双眸中跳跃,印着我不可言说的心事。
      杯中清浅,溅出一滴酒,滴到他的手上,顺着手背往下落,晶莹剔透。我淡淡笑了,自又饮了两杯,他眸色深沉,仰头便是两杯下肚。酒杯“哐当”掉在地上,上好的暖玉碎了一地,玉华流转。

      抑制自己的心情,浅浅一笑,撑住桌子,低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晖儿的事。”
      他不料我说的是这件事,愣了半晌,缓缓一笑,笑声苦涩:“你什么时候才能替自己想一想。”
      “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的苦楚,只是一味的责备。”声音低到几乎自己都听不到,“我……”
      他一把捂住我的嘴,摇头连声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何曾受过苦,怎及你的万分之一?!”
      我掰开他的手,转过身子,咽下泪水,抓起酒坛,连着猛喝了两口。

      当年的承诺,若是他带回女儿红,我便身着嫁衣,随了他一辈子。
      浓香满口,如此的浓郁,一辈子,一辈子的承诺,碎得满地都是,踏着碎片,双脚沾满了鲜血,依旧不够,还要在心上再剜出一个洞,亲眼看着它流尽最后一滴血。
      “晓雨,跟我回去吧!”他说,“我们找大夫好好看病,不要喝酒了,身子经不起糟蹋。”
      “回去?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你放着一大家子的人不管不顾,到底为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吗?值得吗?”我转过身,看着他忧伤深邃的眼睛说,“不值得!知道吗?不值得!你的责任,你的义务你都可以抛开吗?何必这样自欺欺人呢!”

      你看不清,亦或是不愿看清的我替你看清,我们之间不仅仅是德妃这一个阻碍,还有年小蝶,或许再多的女人我都可以不在乎,唯独这个年小蝶。
      你有作为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更是大清的四阿哥的责任,这么多的责任你抛不开,逃不掉,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你的妻子,你的孩子,那些才是你的一切。
      “她们都是你的责任。你又何必这样执著呢!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但是我不要这样施舍的爱情,一份剖开两半的爱情,一份不完整的爱情,半份给了别人,半份给了我。”
      “你觉得我们能在一起吗?能吗?亲情和爱情,我替你选,回去吧!更何况是已经残破的爱情,我已经不值得你如此了。”

      他掰过我的身子,瞪视着我,眸中怒火闪烁:“你替我选,你凭什么替我选,值得不值得,在我的心里,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真想狠狠打你一顿,你可以任性,可以哭闹,但是不要做一些自认为对我好的事情,这样很伤人,你又知道吗?
      我错过了一次,但决不会错过第二次,不论这条路要怎样走下去,都不是你要考虑的,你只要在我的身边就好,所有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我不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他的话句句霸道,或许我一直都错了,在这个男权的社会,他们的心理,我始终没有了解,我从来不想成为他的责任,但是他却认为这是对他的侮辱,他要把我纳入他的旗下,归他保护。
      他把我揽进怀里,轻轻地在额头上印上一个吻:“晓雨,不要逃了,自从我们相遇,似乎你一直在逃避,一直在逃,我很害怕,哪一天你会逃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我们可以重新再来,我不会让你受伤害了,再也不会了。”他喃喃的在我耳边说。
      我只是静静的倚在他的怀里,一点点地汲取他的温度,依旧是温暖的不想离开。
      “我知道,你介怀的是年小蝶,年小蝶!”他喃喃的把这个名字念了两遍。
      “小蝶,小蝶。比翼双飞蝶,真是好名字!”我下意识地说。
      晓雨,晓雨,向来都是秋风秋雨愁煞人。

      “我宠她,我宠极了她,我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一个要求,那是因为她长得太像你了,我不知道在没有你的日子该怎么样继续下去,额……娘……娘娘说……你死了,我才意识到我愧欠你多少,我宠她,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减少一点对你的愧疚,我才能少一分痛的活下去,我才能自欺欺人的活下去。”他说了,说得异常地痛苦,他是个骄傲的男人,有再多的女人也是平常事,不到最后他是不会这样解释的,不到痛彻心肺是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接过我手中的酒壶,就着酒壶也学我一样,连饮了数口:“晓雨,我知道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幸福,但我依旧要做个自私的男人,我要你,我要你生生世世都跟着我。我放不开你,也不能放开。”

      心底的冰封一点点融化,这是我们重逢或第一次剖开心来谈话,他的话伤痛多过霸道,用他一贯的思维方式,没有软语柔情,只有霸道不舍,却引得我直欲大哭一场。
      我们之间有着三百年时空的阻隔,我曾经试着去跨越它,我愿意学着接受三妻四妾的命,我愿意仰仗着你的鼻息而活,我愿意躲在一个小院子里等候你,我愿意做一切的一切,只因为你爱我,我理解男人情跟欲的分离,在这样的年代从不奢望身体的忠实,但是,你看,上天依旧不遂人愿,我们依旧得不到祝福,得不到圆满。

      “若你不再找到我,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最宠的女人是年小蝶,你最爱的女人也是她,日子会一天天的过下去,如果……”
      “没有如果,你回来了,你回到了我的身边,我又怎么能视而不见呢!不管有多少个如果,都抵不过你在我怀里这么真实,还有不管多少个如果,你的如果都不成立,你才是我最爱的女人。”他打断我的话。
      他的如果论让我思维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胤禛低沉的声音在黑夜里有着蛊惑的魅力:“晓雨,顺着自己的心走就好了。”
      本是我欲劝他收手,却反过来变成他诱惑我的心。
      烦躁至极,抓住酒壶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灌酒,他亦不阻拦,只是默默地看着我,酒洒的衣衫上到处都是,喝得满嘴都是酒沫,咸腥混合着酒味,依旧不能停。
      不知喝了多久,喝到没有了知觉。
      ————————————————传说中的分割线——————————————————
      四阿哥看着醉倒在自己怀里乖乖的沉睡的女子,心头一阵伤痛狂涌而至,轻柔的擦去她嘴角的血迹和酒沫,看着她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却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只是无止尽的心痛。
      看着她缩在龟壳里,他在等,等着她愿意面对的一天,他在皇上面前跪了一天,跪到腿麻木了,没有了知觉,想到她受的苦楚,这怎及她的万分之一。他恨他的额娘,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为什么要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他恨,深深地恨,却又无可奈何,那是他的额娘,生他的娘亲。皇上给了他旨意,他可以出京,可以不用上朝,但自另有差事让他做,那样的差事自是不会轻松。
      这些都无关紧要,最让他担心的是她的身体,已是这般了,丝毫不知道珍惜,由着性子糟蹋,不敢说不敢劝,只怕是变本加厉,更怕触到她心上的伤,连连吐血,问大夫,大夫只道是身子受了严重的伤却未好好调理,心中郁结未开才会陡然间这个样子,若一直这样子,怕是撑不了多久。最好还是给大夫瞧瞧,方能对症下药。

      京中的人回报,皇上对他的举动已是诸多不满了,听说正要下旨遣人去淮阴高家堰视察河工呢,虽说差事苦了点,但他是皇子推托不得,只是怀中的人让他放心不下,这一去怎么也得个把月才能回来,只怕再回来又生疏了,更怕他不在了,又出什么岔子。
      那样的谣言满天飞,她能坦然对待,只是心里是怎样的煎熬,他可以想象。
      对年小蝶他有愧疚,但绝不容许她如此的伤害晓雨,对她禁足了,禁足了又如何,晓雨依旧不愿意面对,晓雨是个聪明的人,怎会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只是她不愿意说,似乎这一切都只是偶然。
      对晓雨是又恨又怜,什么都装在自己心里,始终不愿意敞开心扉与他分担,是不相信他能保护她,还是不愿意伤害其他人。

      抬手轻抚她的脸颊,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梦中也不安稳。
      “即不回头,何必不忘……若是无缘,何须誓言……今日……”她嘴里喃喃的念着,耳朵贴到她的唇边,后面的仍是听不清。
      即不回头,何必不忘。若是无缘,何须誓言!
      一句句像钝刀割肉,一下一下扯得血肉模糊,他是皇子,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不该动情,更不该对这样一个身份不明,地位低下的汉家女子。可是情动了,她生生拉扯着自己的心,一言行一举一动,无不牵扯着自己最敏感柔软的神经。

      学着为她做醒酒汤,她不愿意好好吃饭,茶壶里备的是参茶,学着打扫屋子,学着自己煮面……房间里堆着一堆糕点,胃慢慢坏了,习惯性的开始胃疼,想着她原来也有胃病,痛起来是这样的难受,只是觉得心更痛。
      只是想留住她,留住她,昏暗的烛光下,两个人的剪影交叠的投在窗纸上,如此的契合,温馨。
      四阿哥只是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她在梦中惊悸的浑身瑟瑟发抖,下巴轻轻的摩挲着她冰冷的脸颊,从来都是别人说四阿哥是块冰,现在却是她冷的让他害怕。

      曾看到她在书案上填过的一阙忆江南,

      西风恨,轩窗月明清。
      依旧回廊红豆蔻,省识曾是梦中情。
      栀子正浓香。

      纸上压的正是他送她的那块玉坠。
      她填的词一向意境不佳且多是出律,只是念着却让他心酸万分。

      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四阿哥只觉心中凄凉,窗外虫鸣更添一层愁。
      病酒为谁?
      无穷山色,无边往事,一例冷清清。不需明日隔海角,她的心已经在天涯之外,躲得他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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