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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陆、阿奴 ...

  •   “你前几日才气鼓鼓地说要禁他们的食,而川儿姑娘这下又出来寻思给他们做些点心,若没猜错,那二老定是因为被禁食才烦忧的吧。”
      孟语川哑然。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哈哈,对了川儿姑娘,妾身看你这几日都没睡好的模样,给你这个好了。”云掌柜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发现里面居然有几粒种子和一株散发香味的干草,叶如麻,两两对开。 “是这个草?我见过。”居然是她卧房里种的那几株不知名的草。
      云掌柜举起那草,道:“这叫薰草,又叫蕙草,《山海经·西经》有言:有草焉,名曰薰草,麻叶而方茎,赤华而黑实,臭如蘼芜,佩之可以已疠。因其产于永州之零陵,又唤作零陵香。而且此不同于兰花等物,无需开花,干了后便能闻得香味。”
      “这样啊。”孟语川打量起那株零陵香来,仔细一闻,疲惫感的确少了许多。
      “蕙草开花有黄黑白三色,黄花最为常见,而黑色花最为稀有。蕙草已经是零陵最为高贵的特此了,而黑色蕙草,便是无上高贵。”云掌柜将盒中剩下的种子,轻轻放入一个锦囊中,递给孟语川:“恰巧妾身这有黑色蕙草的种子,赠与你吧。”
      “这怎么行!这么珍贵的东西……”
      “收下吧,蕙草之香,十年不散,只这刚做成干草的一株,够妾身用到投胎了。妾身再不过两年就要去投胎了,若是还要养它们,岂不可惜了?再说转轮王殿下一定会喜欢这蕙草的零陵之香的,主仆关系搞好了,那就好办了。” 云掌柜将锦囊系在孟语川腰间。
      这锦囊她刚刚缝制好,舍不得在放了蕙草种子的囊里在放其他香料。以她来看,蕙草之香是为香草之中最名贵的魁首,无人能及。
      “这这……好吧!” 得了种子,孟语川已经笑得迷迷糊糊的了,很快就忘记不悦的事情。 “就知道这样便行,对了,以妾身看来,川儿姑娘并不因该只是因为那二位老者才愁容满面……是不是因为转轮王的事?”
      “你怎么知道?”
      孟语川瞪大眼睛,她因该没把“我得罪了转轮王”写在脸上啊。
      云掌柜望着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的孟语川,举起食指放在唇边,轻笑:“嘛……妾身刚刚再说蕙草能让转轮王开心的时候,川儿姑娘一下子就笑出来了,所以妾身猜测,定是还与转轮王有关。”
      原来如此,她还是将“我得罪了转轮王”写在脸上了。
      “其实川儿姑娘,很容易猜透呢……” 若是说孟语川很容易猜透,倒不如说云掌柜其实心细腻的很,细腻道可以读懂孟语川每一个动作与眼神……
      孟语川真觉得自己在云掌柜面前愚蠢的可怕。
      云掌柜浑身散发“慈母”光芒,温柔的摸了摸孟语川的发间,却想到什么般缩回来,又缓缓伸出手,将孟语川的头绳解开,重新为她盘起来。
      孟语川将木簪送给云掌柜后,头发便一直随意得披在身后,头发在腰际处用一根头绳扎住。云掌柜作为头面铺的掌管,多少有些看不惯,便给孟语川将头发重新整理一番。
      整理罢,孟语川的头发束成坠马髻,顶上是一个后束发,织下几股小辫到腰背间,同发髻一起用那头绳给固定住,整个人看起来既灵活又古雅。
      “你呀,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好好打扮自己。”云掌柜伸手弹了弹孟语川的额间。
      “不是还有云掌柜吗?以后我便一直来你这束发嘛。”云掌柜还考虑到孟语川要经常办事,束了这个发方便行动。孟语川很快能上手,往后也就一直用着这种发髻。
      云掌柜弹的一点也不疼,就像是温柔一点,孟语川摸了摸额间笑起来。
      云掌柜看着孟语川的动作,愣了愣:“川儿姑娘你这样……好像妾身的孩子。”
      “是么?是……女儿吗?”孟语川无意间戳到云掌柜的伤处,明知道再问下去不太好,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一下,万一……她们认识呢?万一……她们是……
      云掌柜从恍惚中回过神,见孟语川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模样,轻轻笑出声:“瞧把你急的。妾身膝下,至死也只有一个儿子。你方才是让妾身想起了儿子。”
      这是换种方式说她不想个女的么?孟语川扶额。
      不过也是,她与云掌柜一点相似的地方没有,硬要说相同之处,都是女的算不算?
      大致与云掌柜寒暄一阵后,孟语川便带着云掌柜借给她是食谱兴致勃勃地回十殿。
      十殿的书虽多,但是关于食物的却屈指可数,好不容易有了一本书,若是旁人不在,她定是要尖叫好一会了。
      如今接了这食谱,感觉魂在地府心在天呐。
      今晚又可以给判官他们准备些新的晚膳了!
      天色已晚,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该回府了,于是匆匆道别。
      云掌柜整理着香草,抽出空闲回应,还不忘打趣:“川儿姑娘回去路上小心呐,遇上歹人就尴尬了。”
      孟语川早被云掌柜的智慧吓怕了,如今开玩笑都感觉浑身凉飕飕的,立马剜她一眼:“云掌柜你莫要乌鸦嘴。”
      她抱着书往十殿方向走。路经一个空悠悠的小巷,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云掌柜虽然是开玩笑,可说得她心底总有那么些悖悖呢。好在这巷子里啥也没有,只是有一个跪坐在地上呻吟的小孩。
      讲真,孟语川本来不想管那小孩的,可是看着四下无人,总不能丢一个伤者在这里吧:“小妹妹,你怎么了?”
      女孩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我脚扭伤了。”
      低头一看,果然,女孩脚踝处红肿得不像样。孟语川叹口气,心中的慈悲菩萨大放光芒,她握住小孩的手:“医馆就在附近,我带你去好了,能站起来吗?”
      女孩摇摇头,正欲说什么,身子一轻,被孟语川背了起来。好歹她孟语川这几天有习武,力气还是有的。
      女孩枕在孟语川的肩上,手轻轻环着孟语川的脖颈。不知是不是太痛的缘故,孟语川总感觉肩上一阵湿润。
      方安慰了女孩几句,肩上便传来她糯糯的声音:“姐姐……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事?”
      女孩趴在她肩上,似乎是因为害怕,环着她的脖颈的手紧了点,耳边传来轻轻一声喃喃。
      “你说什么?”孟语川根本没听清,就在她想再问一次的时候,一块带着奇怪味道的黄纸拍在她的额间,意识顿时模糊。
      倒地的那一刹那,孟语川最后的记忆便是狭窄的视线里女孩一脸的愁容,她动动口,重复着那句话。
      “对不起。”

      不知是过多久,感觉额间的东西被掀开,孟语川一直沉睡的意识缓缓恢复。她睁开眼,却是一片漆黑。惊讶地动动了身体,却发现全身的力气似被抽空了去,浑身酸痛。
      有她试图询问一句有没有人,却忽然发现口中被塞了块布,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这是怎么了!
      孟语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感受这里的一切。自己的眼睛是被蒙住了,手被麻绳困在绳子后面。
      自己的躺在一团茅草上,茅草因该很少,她都能感受到茅草下阴冷的石,空气很潮湿。仔细听还有水声,激流巨响,像是瀑布。
      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是在瀑布后面的一个洞中,而且这个洞还很深,因为她听见的流水声十分遥远。
      云掌柜是乌鸦嘴。
      在弄清楚自己被绑架后,孟语川只有这一个想法。
      这种感觉真不好受,她不单单只是指被绑架这一点,她能感受到身旁坐着一个魂魄,那个人不高,因该是个女孩。
      “大姐姐,你醒了吗?”
      唯唯诺诺的声音传来,孟语川立马不再做任何动静,只待一只手探过来,拿下了她口中的布。青石上传来肆意的冰凉直达心底,她说:“好冷。”
      女孩愣了愣,预备着提孟语川捂捂手,她却在刚刚感受到女孩的手的那一刻,将身子一扭,避了过去,她说:“好冷。”
      空气渐渐凝固,她感受到有一滴冰凉的东西砸在她的脸上,孟语川撇撇嘴,依附着石墙直起身子。她看不见那个女孩的样貌,却分明感觉到面前的魂魄在抽泣:“哭什么。”
      “对不起。”女孩垂下头,不敢望着眼前的魂魄,那怕她被布蒙了眼女孩也不敢,不敢看她的脸,不敢看她的眼,即使面前的魂魄被布条遮住眼睛,但那股极具穿透力的视线还是在自己面上扫下火辣辣的痕迹。
      呵!绑都绑了,还有必要说对不起么?
      虚假,她早就该听鬼差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那怕对方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
      孟语川咬牙,随即觉得不对。是啊,绑都绑了,为什么还要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绑我。”孟语川顿顿,又道:“不介意的话,先将我眼睛上的木条解下来吧,反正我也动不了。”
      眼上的布条如期摘下,只是眼前还是乌黑一片,隐隐约约才能看见一个轮廓坐在自己面前。倒不如说是找个地方太过阴暗,看不见一点光罢了。
      果不出她所料,是在个山洞里。
      孟语川力气被抽空似的靠在石壁,她还是更愿意合上眼睛些。
      灼灼的目光终于移开,女孩兀自舒一口气,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越发震惊。
      “怎么?抓我一个还不够,要祸害整个十城?”
      适才她隐隐约约还看见地上交错的躺了约莫八九个魂魄,只怕这波劫匪是要干一次大票子,已经定好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她又睁眼瞧了瞧,这次光线莫名亮了一些,看得清女孩僵硬的神情,和地上昏迷的魂魄衣着。
      勒索?不因该。
      她平日行装并不招摇,看起来不像是富家门第的女孩。从钱的利益出发,劫匪得不到太多的好处。而且这些被绑来的年龄不一,富平不一。中年居多,还依稀夹杂着几个同她年龄相仿的少女。
      却唯独没有小孩子。
      为什么……
      思索正深,孟语川肚子忽然传来轻微的声响。
      额,好尴尬。
      “姐姐?姐姐?”
      听闻小女孩的呼喊,孟语川回过神:“怎么?”
      “面饼。”小女孩用满是泥土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摊开后里面躺着板块面饼,往孟语川面前送了送。
      孟语川望着那双枯瘦如柴的手忽然愣住,指尖是需细看才能发觉的大小不一的伤痕,伤痕加错在胳膊上,蔓延进她所看不见的衣袖里。她顺着手往上,目光终于停留在小女孩的面孔。
      一张面黄肌瘦的脸上,挂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浑浊,无清,绝望,仿若一滩死水。
      可是在眼睛深处,孟语川看见了一丝几欲熄灭的光亮,这个孩子在呼救。她不知道小女孩经历了什么,她只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还在挣扎。
      “姐姐?”女孩眸子颤了颤,垂下头,小心翼翼道:“姐姐,你不吃吗?这里面没有毒。”
      没有毒……
      这句话犹如一击重创,狠狠砸向孟语川。她张张嘴,发现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她的喉咙,半天才输出一口气。
      不难看出,那是小女孩仅剩的粮食吧,可是,可是……
      “我饿了,手脚不方便,不介意的话喂我可好?”
      女孩惊喜的抬眸,从口中颤出一个字:“好……”
      咬过一口女孩递来的面饼,孟语川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叫我阿奴。”女孩咧嘴笑了笑。
      口中的面饼尽是一股子怪味儿,就像一块馒头合着油被硬生生压成一块饼的模样,孟语川皱眉:“阿奴?这个名字不大入的了耳。”
      女孩抿唇:“可是我只知道自己叫阿奴。”
      到底是自己被喊了这么久的名字,外人置啄听起来也颇有微词。
      “你生前就叫阿奴了吗?”
      阿奴语塞,轻轻飘出一句:“我不知道……”
      “阿奴!”空中传来一声怒吼。
      孟语川和阿奴对视一眼,连忙惊惶别开,孟语川转过身子,面朝下,把脸伏在地上装昏。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走过来,一把扭住阿奴的耳朵:“我听见你在和谁说话!说,那个人是谁!有没有吧机密泄露出去!”
      “没……没有!”阿奴哭喊着举起手里的饼:“我,我在吃饼。”
      大汉一怒:“好哇,居然偷老子的粮食!”
      “没有!这是我留下来的!”
      “还狡辩!”
      一巴掌呼在阿奴脸上,立马留下掌印。
      混帐!
      孟语川咬牙,正想起身朝那大汉脸上揍一拳,阿奴的手却在暗中探来,按住孟语川。
      大约骂了一盏茶的时间,大汉终于离去,声音回响在洞中“阿奴,别以为你多高清,你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们遭殃了,别以为你就好过!”
      大汉走远,孟语川感觉到一直按着自己的阿奴终于放了手。
      孟语川直起身体,望着阿奴脸上的印子,她都能感觉到那种刺辣辣的疼痛:“疼不疼?”
      阿奴低下头,没说话。孟语川叹口气,由于手被绑在身后,她只能将脖子埋在阿奴颈间,“拥抱”阿奴。
      “阿奴,我原谅你。在你对我做的那一切之后,我依旧原谅你。”
      “真的吗?”
      阿奴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
      孟语川点点头。
      从刚才她就看出来了,这个叫阿奴的女孩对她这么好,是在赎罪。将自己剩下的粮食给她吃,亦是在赎罪。
      只是阿奴自己也应该明白,自己所做的朝夕之间难以洗尽。
      可她知道她需要原谅这个女孩。
      并不是说笑,她已经看出这个女孩已经处于深渊边缘,是鼓励还是讽刺,是挽回还是推一把,仅仅不过一念之间。
      退一把,从此世上多了个坑蒙拐骗的堕落的灵魂,而自己的见死不救和歹徒别无他二。
      拉一把,可以救回一个失足的孩子,而自己也会因为人心所向博得生机。
      她孟语川不是什么尊者能人,可以一举扭转乾坤改正人心。可她也不是什么圣人禅宗,没必要别人甩她一巴掌还把另一边脸凑上去接着让他甩。
      孰轻孰重,孟语川还是分得清。
      “阿奴,愿不愿意帮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孟语川望着阿奴的眼睛。
      “离开?可是……我……”
      “没关系的,我说的离开,是你和我们一起离开。在外面找一个新的生活,好好从头来过。”
      地上的魂魄陆陆续续地醒来,依稀都明白了自己的状况。好在十城民风淳朴,知道前因后果后也没说什么,勉强妥协。
      阿奴的眼眸颤了颤:“好……”
      如此一来对于阿奴,对于她自己都有好处。
      其实,阿奴是个可怜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娘就死了,一直是她爹把她带大。原本仗着她爹那点小小的生意,到还能盼个熬出头。可好景不长,她在一次出去玩耍时被人贩子拐了去。小小年纪受不起太多的苦,在冰天雪地里就那么死了。她死的时候那么安静,就像没有人知道她活过一样。
      或许是命吧,她死后又落在鬼中的贼寇手里,被当做利用的工具,直至今日。
      这么多年了,她忘记了她的名字,只记得自己叫做阿奴。
      阿奴将绑他们来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人间有道士为修炼仙道,买通冥界鬼怪,让其替自己收集鬼魂阴丹,所以此番抓来的鬼魂修为全是十年左右。
      怪不得不见有小孩子,饶是能有个十年修为的,捞一网的小娃娃也难道有几个,倒不如直接对年纪看起来老的动手。
      为此,那些道士特地给了鬼怪一些探测修为和攻防的法器。
      此地陷于水下山洞,与飞湍的瀑布与江河仅一墙之隔。劫匪除去阿奴,还有四人把守在洞口,易守难攻。
      “那么阿奴,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地道可以通道外面去,或者是有什么机关?”
      “没有,这里除去微薄的一层石,四周皆水。为的就是把你们这些有足够修为的死死守住。”
      四下哑然,纷纷商讨起办法。
      修为,水,出口……
      孟语川缓缓抬头:“我有一个冒死一拼的想法,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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