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雪兔之恋》夏日黑猫

5、鬼（下）

　　千鹤醒来时，茫茫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狂风作乱，枯枝摇曳，她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什么，想起方才所发生的事情。

　　从屋中出来时，风刮得更猛了，寒意透过薄薄的衣衫，带着刺骨的冷袭来。
　　千鹤瑟缩了一阵，端着一盆热水往回走。
　　盆中水冒着氤氲的热气，一瞬便被寒风吹散。她往回走着，却被漫天飞舞的枯叶遮住了视线。
　　“哼，真是好久不见了。”
　　千鹤蓦然回首，却见金发和服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
　　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才吓了一跳似的猛地退后一步。
　　“风，风间先生……”
　　妖异俊美的男子瞟了一眼她手中的木盆，冷冷道：
　　“你到底有没有作为一个鬼的自觉？”
　　“诶？”
　　风间微微眯了眯眼，淡红色的眼眸在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妖异。
　　“身为一个鬼，却被人类所利用。你……”
　　“不是的！”千鹤着急打断道，“斋藤先生受了很重的伤，我要照顾他。”
　　“人类是只会追求金钱和权利的无聊生物，不要指望他们能对你怎么样。”男子冷冷道，“到头来他们只会利用你。”顿了顿，又道，“人类只需由他们自生自灭。”
　　千鹤咬紧下唇，一脸倔强不甘的模样。
　　“斋藤先生对于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风间盯着她看了一阵，面无表情道了一句。
　　“爱上人类了吗？”
　　千鹤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男子已俯身倾上前，唇角弯起一个妖魅的笑，低声道：
　　“我记得，上次我似乎说过，再见你时就把你抢走，是吗？”
　　女孩僵了僵身子，脸色有些苍白，退后一步，正想说什么，手腕忽然被扣住。
　　热水洒出来了一些。
　　“风间先生，请不要……”女孩的声音有些颤抖，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作为一个女鬼，你应该要明白你的责任。流着鬼之一族的血，却屈身于人类之下。迎你回族是理所当然的事，做我妻子也是一样，雪村千鹤。”
　　“不要！”千鹤用力挣扎着，试图挣脱开风间越扣越紧的手，“放、放开我！”
　　“人类的世界不适合鬼的生存，乖乖跟我回去吧。”话毕，金发男子轻轻一拽，女孩惊呼一声，跌倒在他怀中。木桶“哐当”一声落地，热水泼洒出来，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空洞。
　　风间微微眯起淡红的眸，女孩在怀中用力挣扎着，在她还未叫出声时扬起手中刀柄击了下去。
　　金发俊美男子转身，似乎听见不远处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人类都是些自不量力的无聊生物。”风间微眯起妖异的淡红色眸，看着眼前紫发蓝眸的男子胸前一团正蔓延开来的殷红，忽然觉得十分可笑。
　　仅仅一个拔刀的动作就这样了么？哼，这样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干掉他，愚蠢的生物。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蓝眸泛着冷光，“带走她，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是鬼，”金发男子倚在身后的树干上，慢条斯理道，“是鬼就应当有鬼的生存方式，我没必要告诉人类什么。”顿了顿，又道，“鬼不是你们人类拿来使唤的东西。与其看着她为你们人类利用，不如被我利用。”
　　蓝眸男子沉默着，神情在夜色下晦涩不清。
　　“另外说一句，”风间斜睨着他，冷冷道，“鬼将退出人类的世界，她必须走，这次我不会再做让步。”微微停顿一下，见眼前男子没有任何反应似的，又道，“奉劝你一句，不要插手，我最厌恶有人妨碍我……”话音未落，忽见眼前人影一闪，只听得一声尖锐的碰撞，两柄剑相抵，泛着银色的光芒。
　　“我也说一句，”紫发蓝眸的男子面无表情道，“我最厌恶有人在我眼皮底下伤害我最重要的人。”
　　“哦？”金发男子妖异一笑，手中的刀却丝毫不减半分力量，“人类，就这么等不及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愈发觉得力不从心，方才的进攻已是最大极限，胸前的伤口再次撕裂，加上沉重的眩晕感，似乎快要不行了。
　　刀面泛着的银蓝色光芒已在眼前模糊，他挣扎着想要重新拔刀，奈何浑身灼烧一般，呼吸急促，汗涔涔而下。
　　随后，只听得“啪”的一声，手中的刀飞离手心，落在几米远外，深深插入泥土中。
　　“就这么一点本事吗？真可惜，”金发男子冷笑着，“没空陪你玩了，人类。”说完，扬起了手中的刀。却不想——
　　“不要！风间先生！”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着急得带着哭腔的声音，“请住手！”

　　他闻声一怔，神志似乎清醒了些。而面前金发男子扬起的刀一顿，红眸微眯，忽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刀尖对准了女孩。
　　“女人，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再来妨碍，就把你一起杀掉。”
　　女孩呼吸一滞，双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风间盯着她看了一阵，放下刀，正要转身，女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竟比他抢先一步挡在了伤势愈渐严重的紫发男子前。
　　殷红蔓延在胸前，那种温热又粘稠的感觉以及阵阵剧痛，着实难受。他抬起头，模糊的光影中仿佛映出女孩的身影，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
　　那一刻，他在心底自嘲地笑着。
　　原来，他已经到了要她保护的地步了吗？
　　女孩听到身后急促的呼吸声，知道已经不能再拖下去，努力镇定着直视金发男子。
　　“风间先生，请不要这样！斋藤先生受了很重的伤……”
　　“与我有关么？”金发男子抬起手中的刀，刀尖挑起女孩的下巴，冰冷而坚硬的触感让女孩不禁一颤。
　　“是没有关系，”女孩咬紧下唇，固执不甘地望着他，“但是，风间先生难道不觉得这样不好吗？这可是趁人之危啊……”
　　仿佛有无形的怒火在悄然聚集。“那又如何？”风间冷笑一声，“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无所谓，这不一向是人类的方式么？”顿了顿，冷冷一瞥，嘴角忽而弯起一个诡异又邪魅的笑。
　　“我只是在清除愚蠢无知的障碍罢了。”
　　“这与斋藤先生无关不是吗？”女孩终于忍不住似的，极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风间先生……想要的是我对吧？那我就跟你走好了，请你不要再伤害斋藤先生！”
　　一时间，四周寂静，连风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惨淡的月光洒在庭院的地上。
　　金发男子不言语，眯起红眸，仿佛在思量着什么。
　　“雪村……”他喘息着，不可置信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是，”女孩的声音依旧颤抖，目光却再次坚定起来，“请你再给我一个冬天的时间，斋藤先生春天就会离开这里，那时我会跟你走。”
　　他蓦地清醒过来，声音中不自觉地透着怒火。
　　“雪村！”
　　“所以，”女孩没有理会他，提高了声调，望着金发男子，“请风间先生春天再来，我会跟你一起走的。”
　　风间依旧是不言不语，红眸微眯，似乎在掂量着她话语的真实。
　　简直是笑话。他挣扎着直起身子，究竟是以为他多无能，连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对另一个男人许下“请你春天再来”这种荒谬的诺言？
　　他直直望着金发男子，蓝眸冰冷如千古寒潭。
　　“你休想……”
　　“风间先生！”女孩着急打断了他的话，似乎不留给他一点说话的余地，哀求似的望着金发男子，仿佛等待他的许可。
　　谁知，在良久的寂静后，金发男子冷笑一声。
　　“我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你，女人。”
　　女孩似乎怔了怔。
　　四周再次陷入可怕的死寂。
　　风间微微侧首看着女孩，如今倒是很想看看，她为了那个男人，还能说些什么出来，尽管心中有无名的怒火和不爽在悄然窜上。
　　女孩摇晃了一下，仿佛站不稳，双眸也渐渐黯淡了下来。
　　“那么，”金发男子重新将剑抵住她白皙的脖颈，“可以让开了吗？”
　　女孩猛然一颤，蓦地抬头，眸中闪着奇异却悲哀的光芒。
　　“风间先生，我以鬼的身份起誓，决不食言！”

　　这是她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将自己，视为一个鬼。
　　第一次真正接受她是鬼，也是因为他。
　　为了他。
　　对，都是为了他。
　　如果不这样做，或许就救不了他了。
　　再看到他受伤，心是会痛的。

　　金发男子执刀的手顿了顿，随后，垂下手臂，将刀收入刀鞘，转身离去。
　　“你给我记住了。这是我今晚唯一一句想听到的话。”

　　非常，非常地厌恶着。
　　这种感觉，这个没用的身体。
　　如果不能保护她，那他的刀还有什么用？
　　她那时说了什么，那句话的分量有多重，他已没有清醒的意识去辨别，再也支撑不住了。
　　双腿一软，膝盖猛然触到了坚硬的地面。
　　“斋藤先生！”
　　女孩的容貌出现在他的眼前，着急的，惨白无色的。
　　她一定是害怕着的。
　　可他如今却无法像初遇那天晚上一般保护她了。
　　“对不起……”他握住她的手腕，声音渐弱。
　　“请别这样说！斋藤先生……”
　　“但是，”他忽然加大了气力，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身旁。
　　女孩心中一紧，以为他出什么事儿了，急忙靠近时，却听见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下次，定由我来保护你。

　　江户冬日的第一场雪，在那晚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