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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辞旧(1) ...

  •   嘉禾努力伸长手去抚平翘起一角的对联,已经是年二十九的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在贴对联挂红灯笼。

      易梦在下面帮着她扶着梯子,嘴里也不闲着:“嘉禾,你昨天出去见宋小朗都不知会我一声。”

      终于把边角贴好,她象征性地拍拍手,去去手上占有的灰尘,“五、六点叫醒你,你肯定不乐意,还不如让你睡懒觉。”

      易梦自知理亏,也就没有再争辩什么,扶着梯子的手紧了紧,她注视着嘉禾,故作欢颜,“嘉禾,我想和你说点儿事。”

      事情都有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一如扎在易梦心底的那无形的针尖如今已悄然成长,成为一颗拔不掉取不出来的刺。

      易梦和嘉禾高中时期分在不同的班级,但是两人打初中起就是形影不离的朋友,高中分班的时候虽说没能在一个班级,但总归是在一个学校的,平时也能见着面,两人来往平常。可是对于女生之间来说,嫉妒似乎是永恒的话题。不知从什么是时候起,她总能听见教室里谈论着“嘉禾”二字的声音,嘉禾的优秀、嘉禾的温柔以及良好的家境。以至后来嘉禾和宋小朗在一起都一度成为一段人间佳话。

      晚上九点下晚自习,易梦知道嘉禾一般是和程简一道回家,所以她在等下课铃声响了后,慢吞吞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只是刚走到教室门口,一道修长的身影就嵌入她的眼眸,他倚靠在门栏上,手里拿着一支笔在不停地转,全然没了平时的传言中的温柔的模样,反而多了一股地痞的味道。
      他玩味地看着她,眼眸里却尽是沉思。

      易梦收拾纸笔的动作一顿,望着他,她知道接下来这个男孩要说的话必然是关于嘉禾的,只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抛开了放在台面上,她无法适应。

      空荡的教室里,不断在耳边回响的是宋小朗柔和的声音,“易梦,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同样都是层层在伪装,是不是很累。我们来玩一场游戏,怎么样。”

      是被迷惑了吗?还是嫉妒早已成魔,她已沦陷。

      嘉禾向来都很依赖她,即使心里有纳闷的事情也会对易梦坦白。只是在母亲的这件事情上,嘉禾犹豫了很久才在一个周末的清晨里,找到她学校的宿舍,在她的房间里抹着泪,一点一点把那些不堪的事情抖落出来。

      嘉禾握着她的手,喉咙早就因为哭得厉害哑了,“易梦,一个好好的家怎么说散就散了呢?”

      是啊,一个好好的家怎么说散了就散了呢,可能是因为上天也嫉妒吧。你过了十几年的人生都是一路光辉,在别人看来前途无限,可是哪有人的一生都是无波折的,总会有坎坷泥泞在前方等着你,等着你一脚深深地踏进去,摔个遍体鳞伤,能怪谁呢?其实谁也怪不上。

      易梦沉默着拍着她的瘦弱的肩膀,那一刻,嘉禾是真的伤心失落极了吧。那一刻,易梦也恨不得拿刀子捅自己,问问自己的心呢,哪儿去了。可是她终究选择了让嘉禾痛,让嘉禾体会痛苦的滋味。

      依旧是在下晚自习后,依旧是在门栏上依靠着的宋小朗,易梦将消息给他后,嫌恶地瞥了他一眼,甚至觉得自己再多看他一眼都是污了自己的眼。

      刚跨出教室,宋小朗伸出手臂拦住她,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易梦,别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我,你自己也一样,别总是觉得自己对嘉禾有多好,到最后不一样骗了她。”

      她恶狠狠地等了他一眼,照着他的脚就是猛地一踩,宋小朗闷哼一声,松开手,由她去。

      不消等很长时间,关于嘉禾的家里的丑事开始在班级上传播,人人都知道,都拿有色的眼镜看嘉禾,甚至没多久都有人就像嗑药了般,肥着胆子跑上前去质问嘉禾。这些事情,易梦都知道,可她始终都沉默着,宋小朗也给嘉禾致命地一击,让嘉禾在最无助的时候失去了最终的依靠。

      那一年嘉禾失去的东西太多,而宋小朗则如愿以偿地拿到文科的第一名,成绩优秀,品行良好,作为保送生将会被保送到国外高就,继续研读。原本易梦也有机会可以报送,她却主动放弃,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看书学习写字。空余时间拿出来去陪陪嘉禾,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
      易梦哽咽着声音,深深地低垂着眸,“嘉禾,这就是当年宋小朗离开你的原因,对不起、对不起。”

      嘉禾:“快过年了,说这么闹心得话题干什么,都过去了。”她又不是傻,当年的那些事能被捅出去,除了有人泄露出去了还能是谁呢,难不成是哪个邻居左右的看她家不顺眼特意跑学校去大肆宣扬。

      可是多年来,易梦却还坚持陪在她身边,偶尔地陪她胡闹,陪她磋磨时光,一点一点度过艰难的生活,她始终还是没办法失去这个朋友,但是也没能成长到可以原谅背叛,就当是忘了吧。

      嘉禾看了看时间,到该喝药的时候了,她起身走了出去,徒留易梦一个人坐在床边的一角。

      终是忍不住,易梦双手捂着脸,眼泪不停地润湿着双手,怎么擦都擦不完。哭着哭着,她突然就笑了起来,“鼓起勇气说出来了,真好。”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在嘉禾家里呆得太久了,若是往常的话,她或许会赖在嘉禾这里一起过个年。可是今年不了,她或许应该回那个遥远大山某一处角落的小镇里去看看老屋,那栋破旧衰败的小房子里,虽然只有年迈的老奶奶在家,她也该回去探望探望,好些年头不曾回去了,突然的好怀念。

      送易梦走的时候,嘉禾爸一直在不停地劝说,也让嘉禾劝劝易梦,就留在这边儿过年,人多喜庆一些,嘉禾无奈:“爸,易梦也是要回家过年的,你要拦着不让别人回家吗?”

      嘉禾爸暗地里拧了一把嘉禾的胳膊,咬着牙靠近嘉禾的耳边,“易梦回什么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她一个人。”

      见这样子,易梦主动解释:“我回老家,家里面老人都还健在,不用再挽留了。”

      嘉禾爸尴尬地摸了摸光脑袋,笑,“好好好,那就回家过个好年,赶紧的回家咯。”

      嘉禾也附和一声,“新年快乐,有空欢迎回来。”

      易梦笑,恐怕再很难有时间来这边了,工作上的事情还留着一堆没有解决,回去还不吃了她。这样一来也好,总归是要留些时间给彼此之间缓冲一下。

      嘉禾:“再见。”

      “再见。”

      单薄高挑的身影慢慢远去,最后与浓雾融合在一起,隐匿不见。

      送走了易梦,嘉禾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嘴里还泛着中药的苦味,良久不散。她的脑袋里陡然闪现出“蜜饯”二字,想起她买了些蜜饯存在房间里抽屉里,一时忘了拿出来。手机也仍在房间里,完了装兜里。

      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屏幕上却刚好显示收到一条未查看的语音消息。

      易梦沙哑暗沉的嗓音,低低地回荡在嘉禾的耳边,震荡着她的心神。

      “当年程简知道这件事情,他去找过宋小朗,宋小朗一声不吭地被他打得不能动弹,最后送医院了。宋小朗的父母为了这件事情在学校闹了好几次,说是要程简退学,要他赔钱,后来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好像是被学校压了下去,让程简休学了一个学期,程简被保送去清华的资格也取消了,后来也就随着你去了个二类的学校。

      嘉禾,不是所有人都和程简一样。你怎么就不回头看看他呢,看看一直站在你身后的他。”

      那段时间,她是真没注意程简,整天无精打采,思绪沉沉。再者程简也没说,每天上学放学都是按时按点的在学校的门口等她,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依旧是棉质的的白色T恤和黑色的牛仔裤,坐在自行车座上,万年不变的一张毫无波澜的脸,温凉的嗓音总是说着那两个字:“上车。”

      回到家后,也有过奇怪的地方,譬如程爸冷着脸对程简;譬如程爸总是古怪又叹息地瞧她一眼,然后走掉。然而这些对于当时的她来说不是重点,所以理所当然的忽略掉了。

      咚咚咚,房间门被敲响,她转身,对上来人的视线,内心的惊慌失措久久不能平静。

      嘉禾望着他,他刚洗过头发,发梢上带着未干的水渍,因着冬天的低温而结了细碎的冰渣子,眼眸里还是带着水润的光泽,竟让她觉得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外头仅穿着一件黑色的打底衫,显身材的同时还将肤色显得白皙无比。此刻,嘉禾的脑海中竟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程简是致命的妖孽。

      程简:“借吹风机,家里的坏了。”

      嘉禾呆呆地“噢”,随后快速地拿出吹风机,递给他顺便叮嘱,“快点儿吹干吧,小心感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辞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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