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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漫漫江湖路(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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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万稜听到其他弟子汇报外门小师弟救回来一个晕倒的游侠时,只是不以为意,以为万笛的善心又犯了。
可当他真正见到这位躺在床上陷入昏迷中的“游侠”时,差点保持不住身为大师兄的沉稳,在人前惊呼出声。可在一屋子人面前,他还不好显露异样,直到大夫和其他弟子都离开了,万稜才抓住万笛逼问。
“这个人,你是从哪里遇见的?”
万笛有些没心没肺道:“我来的路上,顺路在溪边捞的呀。”
“可有遇到其他什么人,可曾见过追杀他的人?”
“没有,我在溪边看到他晕在那,顺手救了下。”他观察了下万稜的神色,“怎么了,大师兄?”
万稜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一时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要不是两年前他跟随庄主见过凤亓梧一面,今天还真不知道自己家小师弟在外面随随便便,就救了一位“至尊”回来。
堂堂天子,为何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并州一座小小的县城里?他又是在被什么人追杀?身边为何一个侍卫都没有?这些问题,都是万稜想不通的。
事关重大,这件事偏偏他还无法和其他人商议,万笛也不能。
于是他只能说:“这位是庄主的旧识,一位十分重要的客人,他突然受伤出现在这里,我必须立刻回庄向庄主禀报此事。你……”他顿了顿,有点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自己走了之后一定需要有人看顾凤亓梧,想来想去,目前还是只有万笛合适。
而此时万笛却在想,风大哥认识庄主?那他怎么一路上没和我提?他防备我?
万笛想着想着还有些委屈,不过还是很懂事道:“大师兄放心去吧,我来照顾风大哥。”
万稜惊呆:“你,你叫他什么?”
“风大哥啊,他说家里人唤他二郎,我想直接这么称呼未免太过亲密,他就让我直接唤他大哥。”
万稜不免又惊又好笑,这可能是万刃山庄里第一个能和“天子”称兄道弟的人吧,有这一遭,也不知道是不是万笛这年轻人的福分。
在万稜离开前,他最后提醒道:“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轮值完毕,已经回庄。你切记,这两日不要出门,安心守在这里照顾好你的‘风大哥’。”
而目送大师兄离开后,年轻的少年剑客无聊地抱着剑,用剑柄杵着下巴守在床边看顾凤亓梧,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搞得这么神秘,偏偏还不说,一个个真把我当傻子,呵。”
他有些不满地盯着凤亓梧有些苍白的脸色。
风大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想着两人短短相识不到一日,自己已经和凤亓梧交流那些埋葬许久的心事,而凤亓梧对他而言还是披着层层神秘的面纱,他心里既开心又有些怅然,神秘的风大哥,好像不是他轻易能接触到的人物。
“哎。”
夜色渐深,烛火摇曳的屋内,轻轻传来一声少年人的叹息。
而同一片月色下,有人愁思满腹,也有人急匆匆的找人,却错过了消息,背道而驰。或许他只要再等两日,就能等到万刃山庄给颜漠北的传信,告知凤亓梧的准确位置,可偏偏他心急,一听颜漠北说青州有疑似行踪,便抛下所有匆匆赶过去。
这人当然就是萧应寒。
为何说是青州有凤亓梧的消息呢?还是要回到关于“皇后”的流言上来。
流言从并州传出,随着坊间传言愈演愈烈,人人都知道,琅琊王氏有一嫡女被陛下相中,马上就要入宫当皇后娘娘了。流言说的有模有样,萧应寒听到消息,更是片刻都等不下去。
笑话,他的正宫之位岂能容他人觊觎?这个皇后,他萧应寒非当不可,也只有他可以当得上!
再说,突然传出这个流言,会不会凤亓梧本人也正在青州呢?青州琅琊王氏,是自先秦琅琊郡时期就代代相传下来的世家,在前朝萧氏一统天下时,更是一度权倾天下,当时有一句民间小调可见一斑——“萧与王,共天下。”
而萧应寒的嫡祖母,就是出自琅琊王氏。他对这个家族不可谓不熟,也对这个世家代代相传的名望,或者说是野心,了如指掌。王氏曾在前朝出了三位皇后,未必如今没有这个念头。所以,一听到流言,即便有所怀疑,他也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当夜,萧应寒不仅没有拜别颜漠北,更是甩下魔教所有下属,连夜赶路去青州会一会那“皇后”。
而随着流言愈演愈烈,却没有多少人知道,“皇后娘娘”此时已经不在琅琊王氏族地,而是在并州一座小小县城内。更没有人知道,被莫名婚配了的皇帝本人也正在这座县城。
天下唯二同时知道两个消息的恐怕只有急着回去禀报庄主的万稜,以及昏迷中的凤亓梧了。而作为“苦主”本人,凤亓梧此时确实无法为自己辩驳的。
于是,王音又上演了一出好戏。
在凤亓梧进城的第二日,他便叫来县城内的所有富户和权贵,摆了一场“百花宴”。宴分两处,男子在布置好的亭台楼阁处玩曲水流觞、品文人雅逸,而闺秀与妇人们则被安置在花园赏百花绽放、品初春新茶。虽然“皇后娘娘”因为身体不适,未能出现,但是她的两位兄长却个个一表人才,叫人赞不绝口,其中,尤以长子王音为甚,不仅容貌令人恍恍神思出窍,于学识上也是博洽多闻,在对酒时屡屡做出令人惊叹的诗词。
这一场春日里的盛宴,到最后可谓是宾主尽欢。城内的豪强阶级们不仅满足了想要接近未来皇后的野心,也通过两位王氏男子的风采婉转地了解到皇后娘娘的风姿。想必,传言一定是真的了,只有这样世家出来的娘子,才能配得上年轻有为的帝王嘛。
时至傍晚,眼看是送客的时刻,正被一帮文人才子团团围住的王音,却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他一皱眉,别说是未出阁的小娘子看了要心疼,便是同为男子,也不免挂心多问一句。
“王兄因何烦恼?难道是今日还不够尽兴?”
“那倒不是,诸位惠然赴约,我和旬自然是不甚喜悦,只是……不瞒几位,其实今日小妹未能见客,乃是有因由的。”
来人的好奇心果然被吊了起来,纷纷追问。
“八娘从小就心软,便是知道家中马夫为了治马被马儿踢了,也要派仆从前去慰问两句。”
客人们纷纷夸赞道:“小姐实乃心善。”
王音看了他们一眼,心中冷笑,面色却继续忧愁道:“所以,昨日我在筹备今日的酒席时,八娘看到了问我:‘兄长,宴会消耗几何?’我如实说了。她叹气:‘如今天下未平,流民如饿殍,我实在无胃口。’她被我喝了两句,于是,今日便不曾出来见客了。”
他们一日宴的消耗,是城内百姓一家一年口粮还有余。
“小姐,小姐实在是心善。”客人有些讪讪道。
“当然,我本不愿用舍妹的稚言稚语扫了诸位的雅兴,只是今日宴会即将结束,我看见还剩下的残羹冷炙,又想到昨日的争吵,担忧起舍妹,她本就容易积愁,我如何能让她开心一些呢?我刚在想,不如清理后送给城外流民如何?这样,或许八娘的心情也会好转一些。”
来客自然无有不可。
“公子大善,小姐大善!”
“这样,我再出粮布粥一月,也希望能与王公子一道略积一份功德。”
“那我便也来添一份。”
于是,在王音三言两语下,众人最后敲定了于三日后在城外的寺庙为难民布粥一月、义诊三日的安排。县令和县丞都在宴会上,这安排自然很快就拍板了下来。
“感谢诸位豪义。”王音十分感动,如青柏的身躯作势要躬身行礼,很快被其他人扶起。
“公子不必感谢我等,分内之事罢了。”
最后,还是县令出来收尾。
“我夫人与小女也期待令妹身体康复,能有幸再来拜访。”
“那是自然。”
等到送别客人,王音收回脸上的假笑,王旬站在他身后。两个身长玉立的公子典范,不约而同地感觉到讥嘲。
“县令家里酒池肉林、娇妻美眷,不过送一些残羹冷炙罢了,还好意思说是功德。连都城都爆发过一次流民危机了,他们却仍旧不知居安思危。”王旬冷哼道,“这并州,也不过如此。”
“整个大齐又好到哪去?”王音说。
“那大哥为何要帮他们?”
“帮?只是为了自保而已。”王音摇了摇头,“我们还借住在这里。我可不想在此期间,遇到流民闹事,不妨帮忙拖延一二。”
没错,王音提起这场慈善并非一时兴起,也并非真的处于所谓的善心。而是预见到了城外流民的隐患,出于自身安危的考量而已。至于这一个月的布粥,能让城外聚集的流民再坚持多久,能将这场难民起义爆发的危机拖延多久,那就不是他们兄弟二人要管的事了。
不过今日一见,这县城确实无甚有头脑的人物,各个贪心眼盲,只想着往袖子里捞更多的钱,只沉浸在眼前虚假的太平中,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隐藏在水面下的风波。
王音心想,这大齐,灭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他只要保住王氏就好。天下与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