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昔时雨》传世青轩

29、第六章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豰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宋?苏轼 《临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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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很幸运，当他来到包拯房间的窗户底下时，屋中之人的对话才刚刚开始。他耳力惊人，倒是不用太过紧贴，当下只是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呆着，一面侧耳细听屋中谈话。

　　包拯和公孙策之前明显已经说了些“叙旧”之类的话，白玉堂来此听清的第一句就是包拯带着几分赔罪意味的声音：

　　“公孙策你莫生气了！我知错还不成么？再说这回我也没想到竟会这般凶险，早知道的话……”

　　“早知道的话你就不去了？”公孙策的声音冷棽棽的传来，白玉堂一听就知道，公孙策必然是生气了。

　　“……嘿，嘿嘿……那个……公孙，对了，那两个少年……你觉得可靠么？”

　　少年？自己和展昭么？白玉堂注意上几分，他倒也好奇此时公孙策是如何看待自己两人的。

　　“你说展昭和白玉堂？”公孙策的声音停了一下，才道，“至少比你这凡事蛮干的包黑炭强！哪个像你这般放着别人羡慕的才智不用，一天到晚竟做蠢事！”

　　“我哪有！——那不是为了查案么……哎，我说真的！你信得过他们？”

　　“……也许我这么说你会觉得不可思议……包拯，我信得过他们。我也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原因，反正看着他们就觉得亲切。而且我注意到之前，就是你被抓前，那个叫展昭的孩子一直都注意着你我的反应，而且可以根据你我的动作神态做出最佳的判断来——就好像……就好像我们和他已经在一起相处多年的默契一般……”

　　“你这一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我没想你注意的那么细……说到默契，那两个少年之间才真是让人羡慕，那种亲昵融合的宛如一个人的气场，还有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交换意见的相处方式……”

　　“你羡慕？”公孙策的声音听来带了些笑意。

　　“你不羡慕？”

　　“只是默契的话自然。”公孙策这回的声音听起来就明显是在笑了，“不过他们之间……我倒还不是很希望如他——你这笨蛋注意不到也就算了！不说这个，包拯，你也别再岔开话题，好好和我说说关于‘凤凰涅槃’的事情！”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白玉堂在外听了，知道重头戏要来，更加打点了下精神，只是心中忍不住好笑：听公孙策这话，定是已经察觉到自己和猫儿之间的那种暧昧了！倒真不愧是公孙先生，想当初——自己还未对那猫说明的时候，也是公孙先生先有所察觉，总是明里暗里提点于自己……

　　正想着，屋中已经响起了包拯的声音：

　　“公孙……你莫要逼我！我不说是为你好！……”

　　“我不是逼你！……包拯，你信不过我么？”

　　“——你明知我不是！”

　　“哪里不是了？！包黑炭你把话说清楚！方才你还说羡慕那俩少年之间的默契感情，怎么转眼却不肯信任于我？我公孙策看来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么？还是说你觉得什么都放在自己肩上是种英雄行为，有事自己扛，这样自己就厉害了，出息了是不是？！”

　　“我哪有？！……”

　　“你哪没有！”公孙策的声音忽然拔高了两度，“包拯，我现在只明明白白的问你：你当不当我是朋友？当初你说我们从此有难一起扛、有事一起担的誓言就是说着玩的是不是？好！你有种！你说话不算，我又和你在这蘑菇哪门子？你我从此绝交便是！！”

　　说着屋中蹬蹬蹬的传来几声脚步声，声音直冲门口，显然是公孙策恼了打算冲出来，白玉堂微惊，忙侧了身躲在附近的树后。却不想公孙策才冲了几步，才推开门就被包拯扯住，白玉堂探身望去，正好看见门前包拯焦急的扯着公孙策道：

　　“公孙！——你别……我、我说还不成么？！我也是……也是……此身非我所能主宰，却哪能怪得我这般隐瞒？我只是不想把你卷进危险之中啊！”

　　“你个笨蛋！”公孙策咬牙切实的转身给了包拯一拳，这一拳用的结实，包拯“哎呦”一声便踉跄后退了几步。公孙策见了也不追不扶，径自走过去伸手关了房门，才冷哼道：

　　“这是给你自作聪明的‘奖励’！你也不想想，经此一役，就算你想绕开我，对方也早将我当成了与你一伙的吧！你也别再藏着掖着了，早点说清楚也叫我有个心理准备，免得事到临头手忙脚乱的——你还担心什么？就凭你我的才智能力，我还真不信那些人能将你我如何！”

　　屋中接着传来包拯的一声轻叹，公孙策也不逼他，静静等着包拯接下来的话。不久，包拯带了些妥协意味的声音才再度传出：

　　“算了！怕了你这家伙……我说便是。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公孙，你今日听了之后，日后如无必要千万不要和其他人说起。一则是为你我的安全，二则少一个人知道，倘若日后一旦事发了便少牵连一个人！”

　　“我自然晓得！否则方才为什么一定要等那两个小子离开后才问你？你说吧！不管什么事，你我都定然会是一起担着了！”

　　接着屋中传来包拯肯定的声音，而后，他才将一切都娓娓道来。白玉堂在屋外也是越听越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当初”的恩怨竟然是从这时就已经开始了。

　　---------------------------------------------听包拯讲古的分--------------------------------------------------

　　包拯思索了半晌，才终于将一切缓缓道来。白玉堂在外听着，心中也是越来越心惊。包拯所得很简略，语气也平和的宛如当真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一般。但是在他讲述的过程中，却没人愿意打断他。

　　“……那次我外出赶考，原是先生支付的路费。家父从小视我为不详子，自然不希望我有多大出息。但是那时的我也是少年气盛，无论如何也想要出人头地给爹看看，所以咬了牙，只带了包兴一个人就上路了。

　　“路上一切尚算太平，我们走了一段时间，渐渐地也就放松了心情，路上边走边看风景，倒是抱了些许游玩的心思。直到那一天，我们到了附近的一个村子，村子里的村民很热情，招待我们留宿，我们赶了一天的路，着实累了，也就不再客气，一面感谢一面住了下来。

　　“原本事情到此也没什么。包兴一白天一直在忙，晚上吃过饭就睡下了。我却了无睡意，在土炕上翻来覆去许久仍然睡不着，干脆爬起身来出门看月色。只可惜刚一出门我就发现，晚有乌云，遮了月色，这风景是没得看了。

　　“正觉扫兴，我却发现两道黑影自村边跑过，三拐两拐进了旁边的林子。接着，还没等我有所反应，村子东面就传来了一声惨叫。我觉得奇怪，忙推醒了包兴，叫他和我去看看。这一看才知道，村子里竟出了人命！

　　“我原是不想管闲事的，可人命关天，由不得我不在乎。所以我想着要凭我的能力破了这个命案。其实命案本身并不难，很快我就凭着一些蛛丝马迹查到了对方的身份。但那两个人此时不在村里。我想起先前看到的黑影，就告诉大家说要去林子里看看。村民们听了有理，但天黑路暗，加上对方又是凶徒，为防万一，就只派出了村中年轻力壮的一些人和我一起进了林子。

　　“我和包兴不识得路，再加上天黑，不久居然和大家走岔了……这还不算，发现我们脱离了人群，我们顿时都慌了起来——对方可是杀人凶手啊！万一这一遇上……越是慌就越是乱撞，我们走着走着，包兴脚下忽然一滑，不慎掉下了村里人设置的陷阱里。

　　“这一下我当真是吓到了，细细想了后才告诉包兴说，在这陷阱里短期内反而比较安全，就算凶手来到这里也不会找到他，我现在去村里找人来。安抚了包兴，我就小心地向村子里靠过去，却没想到在那一刻，我见到了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地狱……”

　　包拯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已经带了点呓语的味道。显然此时他几经深深陷入在对往昔的回忆里。无论是屋里的公孙策还是屋外的白玉堂听着包拯现在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在心中猜测起，包拯当时究竟看到了什么，这一切又和之后的凤凰涅槃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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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展昭在月色下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没有跟着白玉堂过去。但是他的心中已经下定决心——未来如何非人所能把握，实在不行，他们大不了就跟着包拯他们先在一起，走一步算一步就是！

　　心中下了决定，眼前却也豁然开朗，连带着思绪也跟着转的快了起来。想到此时有白玉堂前去探听包拯他们的谈话，他也就放弃跟过去，而是走向了另一条路。

　　他找到了包兴的卧室。

　　来到包兴卧室的时候，那个打扮简单的书童正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边浇花，展昭淡淡一笑，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说辞，才走上前道：

　　“包兄弟，在忙什么？”

　　“呦？是展小哥啊！”包兴回头看着展昭立即便笑了。他和展昭年纪相仿，话语之间也就多了几分亲切，“这么晚了有事么？”

　　“没甚，就是出来走走。”展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闲得发慌一些，一面和包兴闲聊着一些趣事。很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就消融的差不多了。

　　展昭前世和包兴也算熟悉，对于他的喜好习惯知道的不少，此时投其所好，两人聊得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就这样，展昭不着痕迹的开始打听起一些关于包拯的事情，他问的巧妙，再结合一些“过去”对包拯的了解，这一问也没让包兴产生怀疑，只顾兴致勃勃的与展昭分享一些趣事。

　　聊到过去，渐渐的也就提到关于包拯的一些反常。包兴对于包拯所讲的那一夜感触不是很深，可是他还是知道那天确实出了命案，还是一件不小的案子。只是经他讲来总是缺了些什么，因为很多地方他都因为种种原因避过去了。

　　凭着经验，展昭敏感的察觉到这件事情绝不简单。所以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包兴，你好好想想！那天的案子……你知道包大哥是怎么看的么？”

　　“我怎么会知道！”包兴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我家少爷！你以为谁都像他那样脸黑的要命心里却比谁都敞亮？！”

　　展昭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说呢……你觉得那件事情会不会对包大哥产生什么影响？”

　　“影响？”

　　包兴闻言微微皱了眉头，半晌才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那天之后，我家少爷好几个月都不愿吃肉，甚至见了血就有想吐的欲望！为此耽误了考试不说，甚至回到家里先生也好生开导了他很久才有所好转呢！”

　　不愿吃肉？甚至见血就想吐？展昭微怔——这种症状……好像是当初自己在江湖上第一次见到别人杀人的时候的感觉……

　　脑中隐隐浮现了什么灵感，他匆匆向包兴说了再见就回去自己的房间了。只留下包兴一个人有些莫名奇妙的摇摇头，转过身继续浇他的花，一面忍不住嘀咕道：

　　“这些人啊！怎么一个个都神秘兮兮的？”

　　月色渐亮，天上的星星也一颗颗都冒了头。屋外到处都是蝉鸣之声，隐约还有哪个用功学子的书声琅琅。原本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在某些人眼里，却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渐渐染上了几分诡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