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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悬崖勒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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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谦勒住马,看着坐在马上原地未动的连璧,笑道,“骑马不算难事,只是个人天资有别,你身为军医,要最快的赶到伤兵身边,会骑马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大战在即,时间有限,璧儿,这几日要辛苦你了。”
连璧笑道,“合诩,你放心,为了能尽快赶到你身边,我一定会努力练习骑马。”
她一拉缰绳,马儿就飞快跑了起来,一开始还坐不稳,被晃得颠来倒去,就快要摔下马时,连璧心中的热血和倔强一上来,愣是死死的拽住绳子试图保持平衡,马儿猛一扬蹄,连璧重心不稳,终于滚了下来。
“璧儿,没事吧。”赵谦半是担心半是责怪,“你初学骑马,何必骑得那么快,要知道,欲速则不达。”
连璧不在意的掸掸尘土,赵谦说的她虽然明白,但是刚才和马儿僵持的那一刻,那种刺激的快感在脑海中久久不去,她正重新上马跃跃欲试时,忽然听见了一声响亮的马嘶。
不远处秦横跨坐在马上,手握缰绳看向他们。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骑马,那种横刀马上,睥睨一切的气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任何人在那样的目光下都不得抬头仰视。
秦横就是这样的人,赵谦在马上行了军礼,“将军。”
连璧自从上次喂药的事情后,对秦横更存了一份惧怕,至少在表面上不敢再违拗他半分,她跟着低头闷闷的行了军礼,“将军。”
只听得秦横对赵谦道,“合诩脚伤未愈,先回营休息吧。”
赵谦会意,笑道“多谢将军愿意亲自教导连璧,如此,合诩就先回营了。”
赵谦不忘给连璧一个鼓励的眼神,连璧闷闷的看赵谦骑马离去,缰绳握紧了又放,终是原地不动,而无论如何装作漠视,也是忽视不了打马走近,人高马大的秦横。
秦横骑在马上,声音高傲的像是从天而降,“合诩精通天文医术,但是骑马,并不是他所长。”
连璧勉强扯扯嘴角,“多谢将军教导。”
“我告诉过你,军饷不养闲人,今日之内若没有学会骑马,晚饭就不用领了。”秦横回过马看她,“现在让马跑起来,越快越好。”
连璧气得咬牙,却不敢不从,用力的一扬鞭,马儿一声嘶吼,飞快奔驰了起来。虽然秦横的教法和赵谦完全不同,但是连璧却格外的喜欢这种策马奔驰,听风呼啸的刺激。
她似乎随时都会从马上跌落,但是危险的事情往往美丽,连璧乐在其中,秦横作壁上观,从她身边走过,神色波澜不惊,即使是在她勒不住缰绳,马儿发力狂奔的时候。
连璧忍不住惊呼,周围的景物快速模糊的向后飞去,她颠簸着就要摔落,忽然一片黑色闯入眼帘,紧接着身下马儿一声狂嘶,却是猛然停了下来。
连璧缓了好一会儿,喘息着抬头,秦横浑身黑甲,立马横亘在眼前,手中握着一块翠玉,马儿见此竟停了下来不肯再走。
“勒马玉。”连璧看清了那块翠玉,脱口而出。
她识得各种玉璧,勒马玉碧绿欲滴,能让狂奔的马儿以为看见了萋萋芳草而停下,故而得名。
连璧一时心急所以口快,连忙反应过来,她一个山野丫头怎么会识得如此名贵的玉璧,只见秦横微微眯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连璧连忙解释,“我以前救过一个重伤的达官贵人,他临走时以勒马玉为医药费,所以我认得。”
连璧心里紧张的直打鼓,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继续。”
秦横收起玉璧,连璧不敢懈怠,一边骑马,一边偷瞄他的神色,秦横的脸色不像怀疑,倒像有些犹豫和失落。
两人都不甚说话,只是一次次反复的练习,连璧胆大心细,几次的骑练后渐渐掌握了诀窍,待到夕阳满天时,她已经能骑马平稳的走出三里远了。
连璧勒住绳让马儿停了下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运动了一番身体格外热络,胸前贴肉收藏的那块白璧也变得温热暖和,有一种很熨帖的安心和幸福。
她心里不禁一甜,如今学会了骑马,战场中她便能飞快的赶到赵谦身边,想到这里,她将手轻轻放在胸口,嘴角忍不住弯起。
秦横打马归来,右手一抛,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连璧伸手接住,展开一看却是勒马玉。
连璧疑惑,“将军,你这是何意?”
秦横没有回头,“医药费。”
连璧看着秦横的背影,有些不解,又有些嘲讽,想了想,最终塞进衣袖里。
这是秦横的信物,或许以后能派上用场。连璧取出胸口捂热了的玉璧,笑了,但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这块珍贵。
大战的那天,秦军先是火烧连营,慌得齐军措手不及,四处奔逃,再全力出击,深入秦岭的各个角落,击杀那些逃窜散乱的齐国士兵。
连璧在后方手忙脚乱的救治受伤回来的士兵,忙的已经是满头大汗,抬起头来一看,整座秦岭火焰缭绕,草木烧枯,被送回来的士兵越来越多,连璧越来越心急。
“山上战况如何?”连璧看见一个受伤的士兵被抬回来,忙问道。
“齐军负隅顽抗,将军…将军被他们困住了。”
“那军师呢?军师受伤了吗?”
“军师和将军在一起…”士兵说完,体力不支的晕了过去。
连璧心急如焚,想了想,立刻背上药箱,跨上马往山上奔去。
她一路询问,一路飞快的往山上赶,忽然看见林中一匹白马,毛色若雪,十分显眼,她先是有些戒备的躲避,待看清了马上的人是赵谦,立刻冲了过去。
“合诩!”连璧翻身下马,赵谦看见是她,又惊又喜,但却因为脚伤无法下马。
连璧看时,只见他两脚各中一箭,血染白衣,却坐在马上望着她笑,“璧儿,我没想到你会来。”
连璧看见他的伤,有些心酸,“你为何身骑白马,如此显眼岂不是被当做箭靶子吗?”
赵谦只是微笑,“这是为了引开齐军的调虎离山之计,如此,将军困境可解。”
连璧震惊,“他让你做饵引开齐军?”
赵谦道,“战场虚实不定,何况兵不厌诈。”
连璧觉得愤怒不已,简单的包扎好赵谦的伤口,道,“合诩,你的脚不能再有伤了,我的马匹不显眼,我们换马来乘。”
赵谦皱眉,“璧儿,我说过不会让你受伤,你不可为我涉险。”
连璧心内一阵感动,“合诩,你不用担心我,你的脚伤要紧,我骑着白马上山去寻将军,医治受伤将士,助他们一臂之力。”
赵谦沉吟一会儿,终是点头,两人换好马,连璧看赵谦下山去了,这才敛去了脸上笑意,尽现怒容。
“驾一一!”她纵马上山,将缰绳握的死紧。
她原以为秦横对赵谦会顾念袍泽之情,没想到他竟然让赵谦做诱饵,好调虎离山为他解困。
连璧的眼前浮现出秦横的模样,他冰冷的黑甲,慑人的眼神,紧抿的唇,他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冷酷,简直是无情无义。
锋利的箭头随着山林间那个飞驰的影子移动,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拉满了弓弦的手渐渐的松了下来。
连璧骑着白马彻底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秦横把弓放下来,脸上的神色从戒备到放松没有牵动一根肌肉。
连璧看见满地的尸横遍野,说一点不触动是不可能的,秦横在乱军之中,背脊依旧挺直如剑,身上却已是遍布血迹和伤口。
秦横胸口的伤也不知是裂开了还是新中了一剑,伤口汩汩的往外流血,连璧刚要去拿药箱,手忽然被握住。
连璧一惊,秦横却握住她的手走到山崖边,此时残阳如血,映照着广阔秦岭如山色尽染,硝烟弥漫,败逃的齐军尸体到处都是,丢盔弃甲的逃窜着,被折断的“齐”字军旗被肆意踩踏。
连璧忽然就说不出话来,地上尸横遍野,多少热血战士牺牲了他们的生命,甘心保家卫国,马革裹尸,终于把齐人驱出秦岭,眼前的这片大好河山,又浸染了多少鲜血。
秦横的侧脸被夕阳渲染的金黄,他先是勾起了嘴角,然后放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像是把他的壮阔豪情,他的放肆痛快统统都释放出来。
连璧从没见过秦横笑,从没想过他会笑得这么放肆快意,面对此情此景,连璧也不禁心胸开阔,生出了几分豪情。
连璧猛然感觉到秦横的无比靠近,先是讶异,立刻刚想躲避,只觉得身上被重重的压着,她厌恶的就想推开他,却发现他因为重伤晕了过去。
“将军!”连璧连着唤了他几声都没有应,她眸色一深,看着无知无觉的秦横,将随身携带的短刀抵在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