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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中秋月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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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璧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昏沉的痛,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按着头一边惊讶的发现,屋里多了许多古董珍玩和新鲜花卉,床边还挂着一套绸缎华服。
她正疑惑是不是在做梦,忽然有人推门而进,是端着水盆的小凝,看见她坐起来于是笑道,“连姑娘,你醒啦!”
连璧更是疑惑,“小凝,你叫我什么?”
小凝笑着,“再过两天你可就是我的主子了,到时候我就要叫侧妃娘娘了,我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没规没矩了。”
“什么侧妃?你到底在说什么?”
小凝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于是也收起了嬉笑的神色,“你不记得了吗?三天前你淋了雨在大堂晕倒,是殿下把你抱回房的,殿下让我们给你请大夫,还待在床边亲自照顾你,你还紧紧的握着殿下的衣角不肯放手呢。”
连璧心中轰然一声,想到那天那些掏心掏肺的话竟然都是对秦横说了,又是懊悔又是羞愧,脸上顿时一片酡红,小凝却没注意,依旧自顾自的说着,
“殿下这几日忙得很,却还是每天来看看你醒了没有,今日陛下传召殿下入宫,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应该快要回来了。”
连璧听完最后一句,已经恢复了平静,“小凝,你扶我起来吧。”
小凝点点头,连忙去把挂着的华服拿了过来,连璧为难道,“没有其他的衣服了吗?”
“这也是殿下吩咐的,你要是不穿,我怕殿下责罚。”小凝面露难色,忽又笑道,“再说了,你穿这衣服一定好看,你忘了,你上回穿先皇后的衣服,我倒觉得比那齐国公主还要好看几分呢。”
连璧本来还不怎样,忽然听见小凝这一句,握住华服的手忍不住一抖。
可不是吗?就是凭这样一身华服,她费尽心机的把齐嫣赶走,结果齐嫣却嫁给了赵谦。
连璧苦笑,今日中秋,就是他们成婚的日子了吧。真是好日子啊,花好月圆,佳期美眷,那个曾经对她深情允诺过的男子终究是娶了别人。
秦横大步走进大堂,身后安国公和江直紧随其后,安国公面上有显而易见的喜色,笑道,“陛下在此时提出要兴修先皇后的寝宫,可见陛下心中属意的传位之人,定是殿下无疑了。”
江直脸上也是开心的神色,又有些疑惑,“只是奇怪丞相居然没有出言反对,平静的倒让人不解了。”
安国公讥笑道,“严家的势力再大,又怎么大得过陛下,他便是想反对,哪里有置喙的余地?”
秦横眼中精光一闪,严济到底是忌惮了,今日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兴修寝宫工程浩大,弄不好就会使民怨沸腾,他如此平静虽说有投鼠忌器的意思,未尝没有作壁上观的心理。
这个老狐狸,秦横心想,他忽然瞥见了堂侧的一抹裙角,似乎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去,正在说话的安国公和江直见此,也都纷纷顺着秦横的目光看去。
连璧正被小凝扶着走出来,先是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再仔细看正好就对上了秦横的眼睛,她此刻想起了,在昏迷之前是怎样把秦横当成了赵谦,将心中的痴念和情意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那样丑态百出的窘态让她想起就红了脸。
秦横走过去,无比自然的握住她温热的手,看见她低头脸上的潮红,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清晰平淡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难以觉察的暖意,“醒了?”
连璧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旁边安国公和江直皆是震惊,安国公看着连璧,眼中毫不掩饰气愤之色,“殿下,你....”
“今日中秋宫中有宴席,三日后便是吉日,到时皇子府广开宴席,庆贺我纳侧妃之喜。”秦横打断安国公的话,一字一句利落简单,却又坚定的不容反对。
虽然已经从小凝口中听过,但是此刻听秦横这么掷地有声的说出来,连璧还是忍不住愕然抬起头看他,秦横握着她的手更紧几分,像是传递着某种安心。
“今夜是中秋,你们都回去过节吧。”
江直看着眼前如天生一对般的璧人,神色有些古怪,还掺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像是喉咙里有什么想说的话,又被自己生生吞了下去,低着头道,“末将告退。”
连璧看他们两人离去,安国公临走前看她的眼神是显而易见的憎恶和不满,她竟然也没有太生气,反而有种虚弱的无力感。
这一切都是她意料之外的,连琤,赵谦,还有秦横,她没想到连琤早已历尽磨难而变得绝望狠心,狠心到亲自打断自己的双腿,变成了厌世乖戾的昔人楼主,没想到赵谦暗藏逐鹿天下的野心,为了权势皇位会娶齐国公主为妻,没想到秦横...
没想到秦横想纳她为侧妃,她原本以为秦横对她不过是一点点的好感,从她设计赶走齐嫣时说的那些话开始,这份惊讶便开始埋在心中,滋生了一点甜蜜的味道,再到那日淋雨后的胡言乱语,于是这份模糊难懂的情愫就生了根,发了芽,于是就慷慨的再给多一点。
“明年中秋,我们一起在宫里过。”秦横看见连璧神色变了又变,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连璧笑了,中秋人团圆,可是又有谁能陪她一起过呢?她的家人憎恨她,她的爱人背叛她,到头来,却是她的仇人在关心她,真讽刺,也真可笑,连璧笑自己,也笑秦横。
今夜已经这么难过,待到明年,其间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她又有什么能支撑着自己度过?
严府的一处雅致别院里,玉帘如同暴怒的雨点抖动个不停,屋里传来暴躁却略显虚弱的吼声,“都给我滚!滚!”
下人战战兢兢的收拾着被打碎的碗盘,少爷已经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了,就连送饭也不让进去,这不是要把自己饿死吗?即便这么想着,终究是不敢再去触屋内人的逆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为难之际,正好走来一个秀雅大方的女子,她看了看地上散乱的残羹和碎片,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
“是,小姐。”
下人退下了,严景馨纤手掀开玉帘,里面立刻爆发出狂怒的喊声,“我说让你滚啊!”
花瓶被掷到地上“啪”的一声碎开,严景馨侥幸避了开,看见仍是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中的少年,肩膀由于怒气未消不停的抖动着,明显能看见那衣裳下的肩膀变得愈发消瘦,她走上前去,轻抚他的头,“子陇,为何都不吃饭呢?”
像是受了极大震动,严子陇的双手不停的抖动,害怕的转过轮椅来,一动不动的盯着严景馨温柔微笑的脸庞,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似的。
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阿姊”
严景馨轻轻“嗯”了一声,开始帮他梳理这几日都未打理而略显凌乱的头发。
“阿姊...”严子陇的声音像是被哽住了,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扯下她的手,也不顾自己的头发这样便凌乱的散落下来,“你受伤了没有?我...我方才不知道是你,我真该死,我怎么可以向你扔东西,你不要生气,我...”
“我没有生气。”严景馨的语气温柔如春风,把他浮躁不安的心一下子抚平下来,“傻弟弟,我从来都不会生你的气。”
严子陇的眼角渐渐泛红,严景馨只是微笑着,把他的头发重新梳理好,看见他一丝不苟被束起的黑发,再转移到他苍白而憔悴的脸上,“但是你要是再这么不爱惜自己,不吃东西,我就真的要生你气了。今天是中秋,一家人要在一起团圆,怎么能不吃月饼呢?”
第一口咬下去,严子陇就笑了,“蜜枣馅的,是阿姊最喜欢的口味。”
就着他手上递过来的半块月饼,严景馨咬了一口,笑道,“嗯,真甜。”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擦去他脸上的眼泪,滴落在月饼上沾染了咸咸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