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玉璧》鱼冻子

14、夜宴巨变

　　连璧回到皇子府时，被告知秦横要见她，她又是惊讶又是疑惑，终是慢慢踱步到了大堂。
　　墙上的射虎图还挂在那里，昨日她曾在这里设计让齐嫣知难而退，如今秦横坐在主位上，抬起锐利的眼看着她。连璧立刻不再去想昨天的事，垂下眼掩住情绪，走上前去。
　　“这是齐国公主临走前留给你的。”秦横也不废话，开门见山的将簪子给她。
　　连璧诧异于簪子的华贵，“这…”
　　“她说想与你深交，苦于没有机会，所以送簪子给你，还说羡慕我们能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秦横抬起眼看她，“羡慕我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
　　连璧听到这话，就知道昨日的事秦横已经知道，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低着头。
　　秦横身子前倾，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你在她面前自称是我的宠妾，到底意欲何为？”
　　连璧不能告诉他自己和严子陇打的赌，于是抬头道，“我侮辱了殿下的清誉，若是殿下要因此责罚我，我没有怨言。”
　　秦横的拳头渐渐握紧，眼中带上了薄怒，“你费尽心机的赶走她，破坏秦齐两国联姻，就只是为了侮辱我的清誉？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知道我给殿下添了许多麻烦，只要我找到连琤，我就立刻离开皇子府。”连璧迎上他目光锋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对殿下绝无非分之想。”
　　秦横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下来，拳头松了开，笑了一声，“我答应过会帮你找你的弟弟，即日起我就派人帮忙在洛阳城中打听。”
　　他说完就负手离开，言外之意就是，等到找到了连琤，你就不要再出现了皇子府了。
　　连璧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结果她求之不得，“多谢殿下。”
　　她平静的声音在秦横听来竟然有一丝愤怒，转瞬之间他又恢复如常，阔步离开。
　　连璧则是欣喜的握着胸前的玉璧，莞尔一笑，合诩，等我找到连琤，我便去赵国寻你，你等我。

　　赵国境内，临近边界的一家客舍，实为皇室暗桩，赵国皇子，也就是即将名正言顺登基的新国君此刻就住在这里。
　　“殿下，宫里来接应的人来了。”说话的是一名赵国的死士，他们从秦国一路护送赵谦回国，原本五十多人已经只剩不到十人，好在现在有人来接应了。
　　赵谦坐在榻上，身上白衣因为长途跋涉而染上了尘土，却依旧掩不住清隽的脸庞，他开口道，“请他进来。”
　　进来的人是个身着铠甲，将军打扮的人，手中拿着虎纹的圣旨，大步走了进来，“属下参见皇子殿下。”
　　赵谦微一皱眉，不动声色的道，“父皇的遗诏应在朝堂上宣读，怎么将军带在身侧？”
　　“殿下糊涂了，先帝遗诏让亲弟诚王继位，这封是当今陛下的第一道圣旨，为防国君新立有人趁机作乱，若是边关有可疑之人…”那将士说到这里，忽然把桌上的杯子摔碎，紧接着拔出刀道，“杀无赦！”
　　随着摔杯之声，只听得屋外刀光剑影声大作，赵谦身边的死士发觉不对，立刻拔出剑，大喊道，“殿下快走！”
　　一名死士护着赵谦跳窗逃走，登上马往边关奔去，行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身后人马追杀赶来，赵谦身边只剩一人保护，追来的却少说有二十之众，差距悬殊。
　　赵谦料定今日难逃一劫，苦笑道，“没想到我非死于异国他乡，却死在赵人剑下。”
　　不远处的车马行列停了下来，侍女掀开车帘，听着侍卫的报告，齐嫣白皙姣好的脸上，眉头正微微皱起，问道，
　　“赵国皇子，可就是那个屡出奇计，让司马行和齐云两位将军反目的那位军师？”
　　“回公主，正是。赵国皇子正被追杀，想来是赵国新皇要永绝后患。”
　　齐嫣想了想，“久闻赵合诩智谋过人，竟然能让齐国两员大将互生龃龉，战后难和，我早就想一见，若是如此枉死，岂不可惜，你们听我号令，不许暴露身份，现在便去助他一臂之力吧。”
　　“属下遵命！”
　　于是五十死士蒙上面纱，前去救助，此时最后那个保护赵谦的死士被一刀砍死，赵谦势孤力单，眼看着刀剑就要砍下，忽然一剑横出挡开攻势。
　　六国之中秦国和齐国都是好武之国，齐国的战士实力绝不容小觑，何况赵国久来积弱，连唯一的皇子也能送到秦国为质，可见从前国君的懦弱无能，这些侍卫不过二十余人，又怎会是对手，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
　　那为首的侍卫见情况不好，连忙带着残余的部下逃了，赵谦被救了回去，齐嫣掀开车帘，脸上已蒙了轻纱，见赵谦刚经历九死一生却面色从容，不由暗暗称奇。
　　“殿下可知我身份？”
　　赵谦道，“救了我的战士个个勇猛无比，以一当十，六国之中除了秦国便只有齐国有这样的兵士。然而秦国此刻视我为敌，那么阁下的身份便是齐国公主了。赵谦多谢公主相救。”
　　齐嫣于是笑了，摘下面纱，“久闻赵国皇子智谋过人，有先见之明，今日齐嫣算是领教了。”
　　赵谦亦笑道，“久闻齐国公主美貌过人，聪颖敏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齐嫣点头叹道，“两位将军因为殿下的离间计而反目，我如今才算是信了。”赵谦说话的语气没有刻意和恭维，平和的让人像是如沐春风般的舒服，偏偏他又心思深沉，计策百出，这样的风度，这样的智慧，为他所折服又何足为怪？
　　“赵国已经易主，再无赵谦的容身之地，公主救我，不怕惹祸上身吗？”
　　齐嫣方才只是想见一见这位名满天下的谋士，此刻被他这么一说，倒是发怔起来，若赵国国君知道是齐国救下了赵谦，恐怕又要惹来战乱，尤其现在齐国新败，兵无战心。
　　赵谦将她锁眉愁烦的模样尽收眼底，笑道，“公主既然途经赵国，为何不入邯郸庆祝国君新立，赵国臣民必然欢迎至极。”
　　齐嫣抬眼看他，赵谦一副清雅含笑，成竹在胸的模样，而那双温润的眼眸此刻竟让人无法拒绝，她缓缓点头，“也好，那我便去邯郸城一趟。”
　　“届时赵谦可面见国君，之后事态如何发展便不与公主相干。”
　　齐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温润无害的男子，是在是深不可测，不过才寥寥两句话，她却已经只能顺着他的意走了。
　　齐国公主来赵国庆祝国君新立之喜，赵皇先是惊讶了一瞬，接着便大喜过望，他这个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此时齐嫣一来，就是齐国率先认同了他的身份，他怎么能不喜，立刻让人好生接待齐嫣的车马，并且设下宴席今夜请齐嫣赴宴。
　　宴席开始前，别馆之中，赵谦问道，“公主此去秦国，若赵谦所料不错，除去送上降书，应该还有两国和亲之意，却为何不得成行？”
　　齐嫣苦笑，齐国意欲和秦国和亲之意，谁人不知，若她复又只身回到齐国，恐怕就是六国的笑柄了，然而连璧的一番话，让她实在没脸再一厢情愿的嫁给秦横，她只能退亲，即使回国后即将面临国人的羞辱和轻视。
　　赵谦见她不答，便知她有难言之隐，也不勉强，“齐国所寄望于公主者，是使得齐国有休养生息之时，有卷土重来之势，此事并非唯有依附秦国。”
　　齐嫣听出话里有玄机，问道，“殿下所指，莫非是赵国？”
　　赵谦笑道，“赵国与秦、齐两国均有领土接壤，秦国虎狼也，迟早有吞并天下之心，而齐国若与赵国联盟，并力伐之，何惧秦国乎？”
　　齐嫣隐隐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的站起来，“你莫非是要我...”
　　赵谦微笑，向她微微一揖，“公主今日相救之恩，赵谦没齿不忘。”
　　夜宴开始，百官齐至，齐嫣坐于上座，站起含笑向上首的赵皇敬酒，“愿以此盏恭祝陛下继承大位，赵国有主。齐嫣无以为贺，特命部下献上剑舞一曲，让陛下见笑。”
　　赵皇很是开心，连饮了数杯酒，微有醉态，只见台上五十名持剑武士，整齐装束，挥舞作杀，刀剑声砰砰入耳，渐渐的酒酣耳热，只觉得剑术精彩激烈。
　　未料在困倦之时，忽然一武士持剑从台上扑出，直取赵皇，赵皇没有防备，侍卫又来不及上前，竟然生生被刺死！
　　场面瞬间大变，赵国侍卫们看见陛下已死，愤怒的就要斩杀齐国的那些武士，忽然有一人喝了一句“且慢！”
　　众人看去时，赵谦卸下了伪装，将皇子印信高高举起，喊道，“我乃是赵国皇子，诚王矫旨篡位，今已伏诛，尔等还不放下武器！”
　　已有臣子认出印信和赵谦模样，他们原先就不满诚王夺位，此刻见赵谦出现，激动的老泪盈眶，跪拜道，“臣等恭迎陛下回国，诛杀逆贼。”
　　赵谦登上龙椅主位，路过那具瞪大了眼睛的尸体时，笑道，“叔父死不瞑目否？”又命人将追杀他的侍卫头领投入大牢，明日问斩。
　　群臣皆拜服，一臣子谏曰，“陛下今日即位乃是借齐国之力，若宣扬出去，不但有损国威，更将因此受制于齐国，愿陛下好生思虑。”
　　赵谦笑道，“爱卿所顾虑甚是。”
　　他走下龙椅，向一旁面色苍白，站着的齐嫣走去，那些保护她的死士哪里敌得过数以百计的赵国侍卫，于是赵谦得以从容的走到她的面前。
　　齐嫣的手忍不住发抖，赵谦此刻若是要杀人灭口，她也只能如俎上之肉，反抗不得。
　　她不禁感叹，自己竟这样成了赵谦的棋子。
　　“但若非是齐国公主，而是赵国皇后呢？”
　　话音一处，满堂震惊，赵谦微笑着向齐嫣伸出手，齐嫣心中震荡不已，没想到赵谦会说出这样的话，此刻却是拒绝不得，她缓缓的伸出手去和赵谦的握在一起。
　　赵谦笑意更深，却不达眼底，转身面朝群臣，“朕初登大宝，论功行赏，五十武士诛杀逆贼有功，皆位列六军。”
　　齐嫣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清雅难言的男子，赵谦下得一手好棋，先是利用她杀了篡位的诚王，再反戈一击，将这些精英死士据为己用，迫使齐赵联姻，如此一来，她除了听他的命令，别无选择。
　　“封后大典选在三日后如何？”
　　齐嫣的心随着她屈膝的动作一点点沉下来，“一切由陛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