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玉璧》鱼冻子

11、公主无双

　　“合诩，不知你现在是否已达赵国？我听说当日洛阳城外埋伏着赵国的死士，你既然出了城门，想必性命无虞。当日我一路策马狂奔，只想再见你一面，却还是晚了一步，马儿失了控，我险些坠马，幸好…”连璧写到此处，停了下来，不由回想起那日的千钧一发，秦横当机立断的杀了那匹马，还有那个几乎绵长霸道到让她几乎窒息的吻。
　　连璧摇摇头，摒弃脑中的思绪，取出挂在胸口处的玉璧，温柔的摩挲着，轻轻放在唇边落下一吻，她提笔继续写，“合诩，不知何日能再与你相见，我现在住在大皇子府，我知道是你拜托他对我多加照顾，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你来接我。
　　合诩，我找到了一个可能是连琤的人，也许你不会信，是丞相之子严子陇，但我还不确定，所以今日我决定再去一次昔人楼。”
　　连璧放下笔，待墨迹干后将信纸放入桌子的小匣内，里面已经放了一张略显得旧的药方，上面的笔迹清隽潇洒，一如那写字的人。
　　“背灯就月和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连璧轻轻拂过那药方藏头的诗句，嘴角渐渐浮现一个笑，合诩，已经等了十年，再多等一会儿又何妨。
　　将书信放好，连璧走出房间，正好遇上府中一个婢女，唤作小凝。
　　小凝道，“殿下今日奉命入宫，并不在府中，齐国战败其公主来秦亲自呈递降书，宫中今日大宴。”
　　连璧暗暗思索，呈递降书为何非要齐国公主亲自来，想必呈书是虚，和亲才是实吧。若是秦齐两国结亲，齐国虽然赔了金银、公主，到底得以暂时休养生息，秦国人财两得又何乐不为。
　　只是不知这个公主是怎样的人？是甘心做政治联姻的工具还是韬光养晦暗藏心思？
　　连璧甩甩头，无论秦横会不会娶这个齐国公主，这个皇子府未来的女主人是谁，都和她无关，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昔人楼，到底那个严子陇是不是她寻找的亲生弟弟，楚国的皇子楚连琤。

　　偌大的宫殿中，一华服女子站至殿中，敬拜道，“齐国特向秦国递上降书，愿两国从此交好，再无战乱。”
　　秦皇看了赔偿丰厚的降书，笑着抬手道，“公主从齐国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来人，给公主安席。”
　　女子朝上来指引的宫人摆摆手，道，“多谢陛下，齐国仰慕秦国的威名久矣，我此次为齐国出使，特地带了一舞想献给陛下娘娘和两位殿下。”
　　她虽说的是两位殿下，然而眼睛却看向大皇子秦横，齐国公主齐嫣人如其名，嫣然一笑如春风暖人，然而秦横目光似乎只随意落在眼前的酒盏上，并未看见。
　　“哈哈，既然公主有心，那正好让群臣大饱眼福。”秦皇往后靠了靠，似乎在找个舒适的位置。
　　一时舞女乐器备齐，齐嫣在殿中翩然起舞，吟唱着婉转美妙的齐国歌调。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歌词十分应景，美人如花，歌声如醉，齐嫣一舞完毕，看见秦横的目光时，眼中颇有自得之色。
　　“公主果然是蕙质兰心，多才多艺。”秦皇笑道，“公主长途跋涉劳累，今日就住在宫中，让严贵妃带你参观宫中美景，明日再去皇子府游览吧。”
　　齐嫣行礼道，“多谢陛下，一切听陛下安排。”
　　宴席散了后，齐嫣跟着严贵妃去了，秦皇却留下了秦横说话。
　　“天纵，若将齐国公主嫁与你为妻，如何？”
　　秦横不假思索道，“齐国野心勃勃，送公主来和亲无非是想养精蓄锐，休养生息，再者，若儿臣娶了齐国公主，来日秦齐两国交战时，我便是不义之师，正好遂了他们的愿。”
　　秦皇赞赏的点点头，拍了拍秦横的肩，“朕没想到你不但不为美色所惑，还看得这么透彻。不错，齐国那点心思朕早就知道了，朕迟早要灭了齐国，但既然两国现在暂时休战，也不能太让她太失脸面。”
　　“儿臣明白了。”
　　秦皇有道，“天纵，你今年二十有二，父皇也是时候该为你择一个好妻子，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儿臣长年征战在外，尚未想过婚娶。”
　　“就算如此，先娶几个妾也无妨。”秦皇笑道，“听闻你上次拿着尚方宝剑去送赵合诩出城时，还救了一名女子。”
　　秦横抬起眼，秦皇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他于是道，“赵国与秦国毗邻，北方的齐国却狼子野心，儿臣以为先联合赵国攻齐国才是正道，如今放赵国质子回国，他日他必定感念恩德，合力抗齐，如此，北方可定。”
　　秦皇道，“天纵，朕纵横沙场二十余年，才一手建立了如今的秦国，有一点你需谨记，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他人，今日是同袍战友，明日也许就要兵戎相见，在国家利益面前，任何情分都不会讲，你好生记住。”
　　秦横行了礼，“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至于姬妾一事，你也老大不小了，身边总该有些伺候你起居的人，若有合心称意的，就收入府中吧。”
　　“儿臣自有分寸。”

　　连璧到昔人楼时，台上正是一片莺歌燕舞的景象。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风流蕴藉，让看客纷纷目眩神迷，拍手叫好，隔开其他看客，一面纱帘垂下，帘后隐隐有人影，左右侍立两人，连璧知道了严子陇的所在，于是坐下，拿过一柄空置的五弦琴，放指一拨，泠然而响，铮铮然有金石之声。
　　“五弦弹，五弦弹，听者倾耳心寥寥。
　　第一第二弦索索，秋风拂松疏韵落。
　　第三第四弦泠泠，夜鹤忆子宫中鸣。
　　第五弦声最掩抑，陇水冻咽流不得。
　　五弦并奏君试听，凄凄切切复铮铮。
　　琴击白璧泠然曲，碎琼乱玉凄楚声。
　　铁声杀，冰声寒。
　　杀声入耳肤血憯，曲终人散心犹寒！”
　　连璧唱完最后一个字，收拨有如铁马停戈，冰河凝钝，席中看客先是沉默，再是拊掌称好，秦人骨子里有一份热血和骄傲，这样激昂的曲调并不常有，却正合他们的意。
　　帘后那只稳端茶盏的手却忍不住颤抖，严子陇放下茶盏，良久露出了一个苦笑。
　　“公子请姑娘到雅间说话。”
　　连璧并不惊讶，跟着两人走到雅间，严子陇依旧在纱帘之后，道，
　　“连姑娘好琴技。”
　　连璧坐下后，笑道，“我的琴技算不得什么，我有一弟弟名唤连琤，他从小就聪颖过人，琴技更是非凡，如今应该有一十七岁了，我虽不知严公子序齿，但吾弟的琴技应与公子不相上下。”
　　严子陇笑道，“原来如此，连姑娘的曲子惊艳四座，并非都是琴技之功，也归功于歌词新颖不俗。”
　　连璧见他不接话，于是又试探道，“方才我唱的曲子，严公子可明白其中意思？”
　　“雄奇激昂，不同于一般的靡靡之音，可见连姑娘虽为女子，却不输男子豪情壮阔。”
　　严子陇再次避过话锋，只是得体又有风度的赞叹她，连璧一时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想了想，“上次之事多谢严公子，我想当面谢过，不知公子可否掀开纱帘，好尽我的情意？”
　　“连姑娘今日来此，便是为了见在下一面吧。”
　　连璧见他说破，也不否认，“严公子可让我心愿得偿吗？”
　　严子陇笑了，“我上次已经说过，昔人楼有借有还，你想见我一面，那就要先完成一件我说的事，连姑娘可愿意？”
　　“若是我办成了这件事，你就能让我看见你的真面目？”
　　“正是，此事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事，但是却难以办到，你敢试吗？”
　　“是何事？”
　　“齐国公主来秦国，名为呈降，实为和亲，我要你阻止大皇子和齐国公主的这桩婚事，若你能办成，我就让你见我一面。”
　　连璧沉默，“为何是此事？”
　　“呵呵，连姑娘想见我，必有自认为很重要的理由，我亦如是，这件事对我而言，也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好，我答应你，我会尽力阻止两人的婚事。”
　　“连姑娘很有自信，齐国公主齐嫣身份高贵，骄傲美貌，又是亲自来秦，与大皇子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可堪匹配，我想知道连姑娘有什么方法能阻拦这场联姻呢？”
　　连璧暗暗心惊，严子陇身在宫外，却对今日宫中之事了如指掌，看来他在这洛阳城中的权力不可谓不大。若他是连琤，丞相怎会如此放心的将权力交给他，交给一个外人？
　　“严公子深谋远虑，但是齐国公主是女子，我也是女子，自然比公子更明白女子的想法。”
　　连璧轻抿一口茶，她没有说出口的是，齐嫣的骄傲美貌在他人眼中或许是优点，在连璧眼中却只是攻克她的弱点，只因齐嫣是公主，我也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