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と迹部景吾の日常》炊口绍

2、我是来逃避人生的

　　我得承认，我玩这个游戏的态度挺不端正的。我不是玩玩就算了，我是来逃避人生的。
　　和平动漫里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网球王子，略去一切经过，当我在实验室里准备一脚踏进那个机器的时候，心里没有多少踌躇，就当我脚下是23层公寓顶楼的天台，这一步踏出去也不过就是个死。
　　至于游戏的注意事项，听说之后会提示我。我心急火燎地进去了。
　　时空隧道里面，程序猿问我要去哪儿，我想想只记得越前龙马了，就说去青学吧。
　　他说：“青学服务器今天的名额已经用完了，冰帝挺好的，去冰帝吧。”
　　我刚想说呢，不去青学就去立海大吧，我依稀记得他们网球社草虐了其他学校来着。
　　那家伙又说：“听说你失恋了，特地照顾你的。冰帝好男人可多了呢。你知道攻略吧？可以把人物打造成你要的形象，王子对喜欢的女性类型会呈现更多的选择。……玛丽苏、小白花和白莲花女主，你要选哪个？……玛丽苏吧，玛丽苏的机会更大一点。”
　　我正想说：玛丽苏文在那个JB吧是禁止的，不要啊，这样一开篇就要被枪毙的。
　　“最近好多人选小白花女主，真够老土的。你以为王子都好这口吗。白莲花基本上是女配的命运，谁选谁脑残呀。……名字？选个最长的吧。技能？选个最完整的。发色？选个七彩的。财富？比马云还富一点。桃花运？百分之一百二十。好完美的设定哟。”
　　……
　　我正考虑冲回去完美地扁他一顿，那货接着用一种随随便便的口吻说：“骗你的啦，现在的选项只有随机。”
　　“不过，其实你也是想做玛丽苏的吧？”时间隧道的尽头可以看见一点点光芒，他的声音在空气里自以为是地散播着，猝不及防地扎在我那颗有血有肉的玻璃心上，“作为一个逃避到游戏世界的现实失败者，玛丽苏是最完美的。你可以随手拿起几十种乐器随心所欲地演奏，一开口就会说多国语言，长得像仙女，一屁股的男人追，有钱有权，这不是现实失败的人最缺少的吗？不是很好吗？你难道不想要？”
　　他那么自说自话，一时让人很难反驳。
　　我沉默了。
　　“一出场就被男主角们喜欢，虽然是很可笑的设定，不过从来没有设想过吗？为什么一点都不作的你反而比不上一个俗套造作到极点的女人？男人有时候就是吃这套不是吗？第一印象和本能生理冲动还是很能左右大脑的不是吗？公平因人而异姗姗来迟，起跑线本来就不直，难道不是吗？”
　　我的头嗡嗡响。我承认他们公司的人口才都挺好的，都像传销窝点的钻石级成员。
　　“我想要的。”过了一会我说。冬天嘴唇开裂了，很疼，我费力启唇张合，“我太想当一个每天从一千平米的床上醒来、会掉珍珠眼泪的玛丽苏了。我还想要超能力。我想过那种什么都会、什么都有的生活。就算被jb吧枪毙，我也还是想要做玛丽苏。”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散播在寂静的时间隧道里，我看见阳光下那个被阴暗笼罩的身影。努力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得，再多的勇气、希望都变成失望、更失望、放弃希望、开始绝望。
　　是，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可星空吝于照耀我。
　　我开始想要舍弃那片只舍得照耀别人的星空。
　　“我没想过做女主角，不奢望得到很多宠爱。但我努力了太久，想体会一下不劳而获的日子了。”
　　就算是最俗不可耐的星空，用廉价的塑料亮片针脚错漏地缝在破洞丝袜上面的那种星空，那种在镜头前闪耀得像坨高原红一样的劣质星空，尽管绚烂得很短暂，我还是在急切地渴求中。
　　就一次也好，让我知道被星空照耀的感觉。
　　“你通过了。”
　　“什么？”
　　“没什么，快到了。必要的时候系统会提醒你。”
　　他停顿一下，笼统地补了一句，我但愿那声音听起来是真心的，“希望你获得崭新人生。”
　　“对了，你回到现实世界的口令是……”

　　我想，我应该是到了。
　　我在人来人往的大街，因为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惶恐地端详这个世界。
　　我不记得网王世界的画风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只记得越前龙马身高很矮，但我不知道现在故事发展到什么时候了，据说我去了冰帝，冰帝都有些谁来着？
　　我手上握了个手机，我遗憾地发现这个随机真的很随机，我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居然没有一点改变，就连手机上的裂缝都那么开怀地张着嘴，我艰难地阅读着屏幕上的短信。
　　是日文的。我看懂了。
　　有点惊喜，好像真的进入了游戏。短信上说让我去给小提琴老师代一节课。
　　我学小提琴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国中通过了小提琴十级以后就没再碰过它了。
　　说起来，这事有点伤心，其实我心里喜欢的是钢琴。但一直到把十级考出来，我都没能摸过几把黑白琴键。
　　因为我妈说，我们家地方太小了，放钢琴显得很突兀。放一把小巧的小提琴显然会显得屋子很精致。她希望我可以学会优雅地演奏小提琴来提升自己的气质。
　　反正，我一直学到了业余的最高级别，都没让自己的气质变得很优雅精致。放下琴我显然是个糙汉子，拿起琴心里也没有爱，钢琴一直是我的遗憾，我觉得我或许不适合学钢琴，但绝对不适合学小提琴。
　　我能学会小提琴只是很励志地说明我们可以把一件不喜欢的事情做得足够好，同时一件原本不喜欢的事情再怎么样也无法勉强自己喜欢上。至于为什么这个游戏会被设定成这样，我又哪来的小提琴老师，为啥我要去代课，我都不知道。
　　打出租车到了那个地址以后，我感觉很慌。我钱包里都是日元，我比现实中有钱，印象中我远离父母生活，住在一个孤零零的房子里。我作为临时出国的小提琴老师的弟子去辅导一个明天要考级的小孩儿，老师短信上说这孩子特别聪明，一点就会，让我听他拉两段就好。
　　我站在他们家门外，感觉很震撼，好像要进宫面圣。他们家很有钱的样子，从正面我望不见房子的尽头。
　　我有点想起来，冰帝是贵族学校，他们网球部很有钱，特别是那个部长很有钱。但是我今天据说是给一个小孩子来辅导的，是不是他弟弟呢。我都不记得他们部长叫什么名字了。
　　门卫引我进去，女佣替我引路到楼上。游戏设计部应该下了大工夫，这立体感太强了。等我走到琴房的门口，里面传来一阵乐声。
　　门开的时候，里面有个小孩背对着我拉琴，只能看到银紫色的头发，我默默闭上眼听他拉了一段。以前学的时候老妈管得严，同班同学里我学得好，跨级考进度也快，老师经常夸我。家里来亲戚的时候我妈总叫我演奏小提琴，人家也顺势夸我是小天才。我那时候还会沾沾自喜，现在听见这孩子的琴音，心想比我那时候天才太多了。
　　他转过来，我看见他眼角下有颗泪痣，睫毛长长，鼻尖挺翘，琴房窗帘拉开，他正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
　　我想，这又是一个被星空选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