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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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臻抱着一堆资料正准备扣响办公室的门，就听到里面传出了左源的声音。声音有些大，并且在刻意地压抑着愤怒。大概是在训斥员工。他无心去偷听，准备稍后再来。转过身时看到了站在身后一脸担心的钟意。
钟意心不在焉对他点点头后双眼直直地盯着办公室的大门。徐臻有些担心她，“钟意姐，你没事吧？”
钟意摇摇头，勉强地笑了一下，“我没事啦……我只是担心里面的大清……”
大清的全名是柯瑞清。几年前徐臻刚认识他时，周围的人就这样称呼他。徐臻还没安慰钟意几句，就听到办公室里的声音逐渐变小。徐臻忙让钟意和自己站到一旁。钟意不解，徐臻一边拉着她去转角处后一边解释道，“要是瑞清哥出来看到你一直站在门口，肯定会认为我们把左总训斥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钟意想了想才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由衷地感叹，“还是男人了解男人啊。”
徐臻不好意思地整理了一下文件转移了注意力。不一会儿，办公室的大门就被打开，柯瑞清和左源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左源拍了拍柯瑞清的肩膀，柯瑞清摆摆手回复他一个笑容。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柯瑞清便离开了。
他们待左源转身进了办公室关上门才走出来。钟意和徐臻一起走进左源的办公室提交文件。期间，钟意的情绪一直十分低落。徐臻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她，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钟意提交完报告就离开了左源的办公室，剩下徐臻和左源独处。左源拿着徐臻已经完善的策划案看得正认真，突然抬起头瞟了眼一直在神游的徐臻，“她就是那样，你不用太担心。很快就好了。”
“啊……？”徐臻被左源的话吓了一跳，远在外太空的思绪一瞬间被拉了回来。没听清楚左源在说什么的他以为左源不满他的分神，忙调整自己的情绪，抱歉地说，“不好意思……”
左源摆摆手，把批注过的文件递给他，“你这份策划案修改得很好，策划小组的成员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明天晚上你就和他们见一面。”
“好。”
左源见徐臻接过策划案没有立即起身离开，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手中的文件。便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左总，我想和您商量一下……”徐臻那天和左源告别之后找到了实习合同，看着上面的内容思考了很久。他是在今年的四月底来到公司实习的，若是按合同上注明的实习期限，也就是半年来算的话，这个月底实习期就满了。但他想用自己的力量做完工程，“原本可以在这个月底离开公司，可是工程就要开始了。我想完成这次的项目后再离开贵公司……希望您能同意。”
明明看到自己躲都来不及。左源的眸子沉了一下，叹息着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徐臻的身体颤了一下。这样心平气和地和左源商量本就让他很紧张了。他方才的一句话更是让徐臻手忙脚乱，连忙收拾了桌上的资料向左源鞠了一躬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徐臻心有余悸地看着电梯上的数字，脑海里全是左源刚刚说的那句话和他说话时的眼神。
这么多年过去了……徐臻对左源的一举一动还是毫无抵抗力。
徐臻那天找到实习合同后研究了很久。实习合同上的内容和左源说的大致相同，令徐臻奇怪的是，合同里完全没有提及赔偿金额以及与违约金相关的内容和具体数额。徐臻瞬间就能明白左源那天故意那么说，只是想让自己妥协，并且参加这项工程。可是自己妥协之后呢？再被他强制地留在身边？最终被他吸引，重蹈几年前的覆辙吗？
徐臻答应了程辰，同时也告诫自己要努力忘记左源，放下关于左源的一切。这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徐臻希望自己能快点走出过去，更加积极地迎接未来的生活。
可是策划案马上就要开始实施了。想到这里徐臻觉得苦恼万分，策划案一开始，就意味着和左源共同相处的时间会增加。徐臻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频繁的接触中被左源再一次吸引，可是他不想还没开始就放弃。他想尽力做好每件事，用自己的力量去接受不同的挑战。并且，这项工程不仅仅是对自己力量的肯定，更是一分责任。
徐臻纠结了很久都拿不定主意，便给打了个电话给程辰，询问他的建议。电话那边的程辰听他说完，沉默了很久后才劝说道，“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工程吧。这么难得的机会，作为朋友，我当然是鼓励你积极参与其中。只要全心全意地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不去管其他的事就好了。你参与这项工程的目标是积累经验。不胡思乱想的话，就肯定没问题。”
听了好友的劝说后徐臻想开了不少，“我知道了。下次一起出来吃饭啊。”
“好的。我还有事，就先挂啦。”
徐臻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默默地思考，应该如何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他。同时也在想象着，左源听到自己的请求，会是怎样的表情。结果完全出乎他意料。他没有想到左源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左源和几年前完全不同。性格更沉稳了，说话的声音也更低沉了，修改文件时的批注和签名的字迹也更加遒劲有力了。尽管一次次地告诫自己，不要把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可自己总是会不自觉地去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徐臻按下一直不曾改变的手机密码，叹了口气。
还没好好地吸取教训吗？
第二天晚上，工作还没结束左源就打来电话让徐臻在公司门口等着他一起去酒店。徐臻挂断电话后迅速地收拾好文件，急匆匆地乘坐电梯下楼。一到公司门口，就看到左源的车停在他面前。还没上车，左源就示意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徐臻只得小心地钻进车里。待徐臻系好安全带后，左源才踩下油门，车辆缓缓地滑了出去。
“这次的工程不仅有公司里的人参与，还有政府的一些相关人员的协助。”左源看了一眼右边的后视镜，继续嘱咐道，“今天晚上他们也会来。不过全都是些熟人，所以不用太担心……你能喝酒吗？”
身上的肿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应该没问题，“能。”
“那就好。晚上看我的眼色行事。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用紧张。他们喜欢喝酒，要是他们让你喝酒的话你就喝。别担心，他们有分寸。我也会尽量帮你挡下来。”
徐臻认真记下了他的话，询问道，“那我需要给他们敬酒吗？”
“每个人敬一杯就行。今天来的三个人，个子最高的那位是张科长，业余时间里喜欢打高尔夫。戴着眼镜的那位是李科长，平时就爱喝酒，尽量不要接近他，不然会一直拉着你喝。年龄最大的那位是彭处长，是他们之中官职最大的。要么第一个敬他，要么最后敬他。千万别第二个向他敬酒。嘴巴甜一点。”
“好的……”徐臻有些紧张地答应左源。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政府的工作人员。平时，身边一直都是学生或老师，没有太大的利益牵扯，平时的相处自然是十分随意。而今天要见的几个人都是在社会上打拼已久的人士，自己本来就不会与生人打交道，要是一不留神说错了什么，给公司带来的损失一定是巨大的……徐臻忐忑不已。
“左总，要不我还是别去了……”徐臻底气不足地说，“我不会说话，反应也慢……”
左源没有接过他的话，而是突兀地问道：“你最擅长的学科是什么？”
“……应该是高数。”徐臻下意识地回答。
“国内大学的具体课程我不太清楚，但我曾听祁骏说过几次。”左源不急不缓地说，“高等数学这门课是基础课程，颇有难度。你学得这么好，难道是因为你一出生就有这门学科的积累吗？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你这一门课学得好，能证明你反应能力快思维敏捷。既然如此，你还在害怕什么？”
“……不仅如此，你还大胆地将这些理论结合当前的形式详细地评估了项目的可行性和运行概况，如此有理有据，你还在害怕什么？”
左源对自己策划案的鼓励和今天的这番话渐渐重叠。
徐臻在心里长长地叹息。
左源和几年前确实不同了。他变得成熟稳重，说话做事不会由着性子来。今天早上，钟意姐告诉他，他在训斥过柯瑞清后会主动请他喝酒。同样的事情要是放在以前。左源是绝对不会这样处理的。一件又一件的小事让徐臻慢慢地察觉了左源的改变。正是这些小事，让徐臻本是下定决心转移的目光又不自觉回到左源身上。
左源见他许久没有说话，以为他还在担心。不禁苦笑，“昨天在我办公室里就觉得你这些年没什么变化，现在我更加确定了这句话。”
“是啊，的确是没什么变化。”徐臻有些苦涩地应了。左源一定是想说自己还和以前一样，性格懦弱，又爱多管闲事吧。可他对除自己在乎的人和事之外的一切都没有这么在意啊。左源一定也看不到吧，也是……他那个时候根本就……
左源的话打断了徐臻的胡思乱想，“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令徐臻惊讶的宠溺，“我每次一生气，你就会拿一双可怜的眼睛看着我。想安慰我，但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其实每次只要你这样看着我，我就投降了。可我偏偏不愿意拉下脸来，只好逃避你的目光……”
原来，他每次生气时一看到自己就立刻转过身的原因竟然是这样。徐臻一直自卑地认为他不愿意见到自己。
左源没说完，也不愿意继续说下去。好在很快就到了酒店。左源把车停好后同徐臻乘坐电梯到了包厢所在的楼层。离酒席开始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除却左源说的三位贵客，其余人都到齐了。都是徐臻熟悉的面孔，不仅有左源创立公司时与他共同奋斗的左膀右臂，还有早些年和左源一起玩的朋友。四年过去了，大家都变得成熟了，见到徐臻皆是感叹不已。
他们和左源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其中有几个是过命的交情。早些年徐臻和左源的事他们都知道个大概，徐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左源事先也交代过。见到徐臻和左源间气氛尴尬，大家都是聪明人，默契地没有提当年的事，而是兴致勃勃地问起了徐臻今后的打算。
“你现在在读s大？我操不简单啊你小子……”
“s市的户口其实挺容易的。比那些个积分制的城市要简单多了……”
“买房子啊？挺好的。你要加油啊。”
左源没有参与到他们的聊天之中，而是一个人坐在一旁。不一会儿三位领导便到了。左源起身去迎接他们。一见到他们，徐臻顿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笑容无比僵硬。
徐臻按照左源嘱咐的话，分别敬了三位各一杯酒后便坐在离他们远远的位置上看着左源和他们打官腔。这三位领导都是北方人，敬酒词一套一套的，偏偏自己不喝，一直在灌左源。徐臻看着左源杯子里的酒满了又空，空了又满，一颗心也如同被狠狠地捶打般疼得不能自已。
左源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吧。忙着处理公司的事，还要忙于应酬。这场酒席虽说有许多人陪着左源，可一大部分是左源在喝，左源在喝酒之前也没吃东西，一杯杯度数这么高的酒进入胃里……一定很疼吧。
左源的胃一直不好，以前喝完酒胃疼发作的时候，徐臻还会用给他买胃药，用热毛巾敷在他的胃上。可是现在呢？这些年里他的胃疼发作的时候谁给他买胃药？谁陪在他身边？
“哎呀？这是左总公司里的新员工吗？长得可真俊啊。”
一个声音打断了徐臻的思绪，他抬起头。坐在酒桌彼端的李科长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徐臻一怔，方才还在劝左源喝酒的人已经端着酒杯绕到徐臻身边。徐臻忙站起身笑道，“李科长，您好。”
“左总……您这就……不……不厚道了啊，” 李科长把徐臻亲昵地搂着，把他从原本的座位上拖到左源面前，“您说您也不来介绍介绍。左总这是……金屋藏娇吗？哈哈哈。”
李科长喝得有点多了，一句话说得有些不利索。左源看着他揽住徐臻的胳膊，眸子一冷，脸上还是带着客套的笑容，“哪能啊。这是我公司刚招的实习生，这次的策划案就是他写的。以后也请您多多关照。”
“是你写的？”一旁有人惊讶地询问出声。徐臻循声看去，认出那是彭处长。忙别扭地恭敬道，“是我写的。请问您……您有什么高见？”
“哎……现在的孩子可真不简单。”彭处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一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一个下属的孩子。我那下属和老婆闹离婚，现在一直忙着分家产，工作顾不上不说，那孩子也废了……哎……还好我把那孩子接到我家里来，他才能好好地看看书。可怜的孩子啊……”
徐臻心里一紧。他怔怔地看着一桌精致的菜许久，叹了口气发自内心地对着他说，“彭处长……您真是一位性情中人。您……是个好人。”
彭处长脸上本是感叹的表情顿了一下，很快便恢复正常。他看着徐臻的眼神变得深邃。端起酒杯来，对着徐臻，“来，小伙子，我敬你一杯。”
徐臻被吓了一跳。他忙用双手端起自己的杯子，用低于彭处长手中杯子的高度与之相碰。一杯烈酒下肚，徐臻的嗓子隐隐作痛。他挤出一个笑容，向彭处长认真地道了声谢。彭处长摆了摆手，说，“这个策划，我们都看了……没什么问题。”
徐臻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喜不自胜。又主动倒满了手里的酒杯，敬了三人各一杯。徐臻的这一举动激起了李科长的兴致。他不再去灌左源，而是转移了目标，不停地让徐臻喝。左源有好几次想救场都没起到作用。这场宴席从晚上7点一直持续到9点。最后的一个小时基本都是徐臻一个人在陪酒。徐臻的胃都喝得麻木了，胸口也一直在泛着恶心，一次次地遏制住，才勉强让自己没在酒席上吐出来。直到酒席结束，左源起身把客人送下楼。他前脚刚离开包厢，徐臻就抱着椅子，躲在角落里吐得昏天黑地。
徐臻一边吐一边想，左源一定也是这样。每一次宴请客户，低声下气地同客户虚与委蛇，被客户不停地灌酒，灌了一杯又一杯，才能谈成一项工程。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明明已经和他分手了，却还会不由自主地心疼他。怨不了别人，只能怪自己一直这么在乎左源，舍不得左源受一点委屈。看到左源那么努力地工作，他会担心，看到左源被人一杯杯地灌酒，他也会揪着一颗心。即便左源的伤害还历历在目。可这一刻，这颗心的疼痛和触动，是真切存在的。
徐臻骗不了自己，他也不想骗自己。
恍惚间，他感觉自己被人扶起，用焦灼的声音一遍遍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这个声音……好熟悉……徐臻紧紧拽住对方的手臂，就怕一个不小心放开了，对方马上就会离开自己，“你是左源……一定是左源对不对？左源……左源求你别离开我……都是我的错……我会改……我全部都改……所以别离开我……”
被人从正面紧紧地抱住时，徐臻的意识逐渐模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一直在耳边的令人安心的声音。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在彻底地陷入黑暗之前，徐臻恍惚间看到左源惊慌失措的神情。那是只为自己展现的、自己从未看过的、并一直在苦苦追寻的表情。
和左源在一起时，不就是在一直渴望着，有朝一日自己的付出能得到他的回应、自己的一举一动能牵动他的心弦、自己的一切，能得到他的关注吗？
于是，徐臻满足了。双手仍保持着拽住左源衣服的动作，沉沉的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