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过客录》六丑

1、第一章 唐三皇子

　　天下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可谓一语道尽了千百年来历史变迁只之概状。华夏历史上几次乱世之时，其中最不堪者，要算唐灭后百年。
　　是时，天地昏暗，有识之士闭隐不出，奸雄之徒玩弄权术欺凌人世。许多帝，许多王，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为权利荣华驱使，虽是血亲骨肉也不惜自相残杀，手段之毒辣与仇敌毫无二致。国主更替犹如换衣，庙堂传替犹如传舍，轻贱之极。
　　一朝得志者肆意妄为，骄奢淫逸全然不顾生灵涂炭，乱贼盈于天下，白骨遍地。无休无止的战争，让多少仁人志士只得慨然抚剑，心哀意绝。
　　百姓，在苦难中期待明君临世。

　　汴水之滨，禹王台。
　　莲池水榭，曲径舟桥，后殿笑语盈盈，满是无边风景。每日卯时三刻起此处便是丝竹萦绕，舞影飞扬。
　　自唐灭后，中南之地大半为晋王李克用所得，其子李存勖灭梁后统一北方继而称帝。
　　李家因功绩获赐国姓并得爵位，原本就自视李唐王朝的正统传承，如今便仍以唐为国号。李存勖年少得志盛年得位，虽定都洛阳，却广采美女四处设立行宫别馆。这禹王台便是唐廷一处别院，又是唐朝的宫廷教坊，为皇室调教女子充入后宫。
　　这日食时才过，整个殿院上下百名仆役、太监、监事便齐齐行动起来，肃清宫掖，告知各处女子午后不用再操习歌舞，令其各自回房静修不得踏出□□。到了傍晚十分，十几骑飞马轰然而至，禹王台的管事太监师成喜早已率领众人迎出门外，见状急忙伏地叩拜。
　　打头一名儒雅俊秀的贵介公子率先下马，身后十多骑随之落地。
　　他负手仰视半晌，只见殿院巍峨宏大，楼台之间雕栏飞桥相连，五层楼阁高约数十丈，漆金镶玉华丽非常。隐隐间，空气中似乎还有散之不去的脂粉浓香，不禁慢慢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叹道：“舞影歌声散绿池，空余汴水东流海。父皇何必多做奢侈……”
　　“三殿下！”身后一侍从听闻慌忙阻断，并用眼睛戒备地盯着拜伏在地之诸人。这少年也觉失言，可话已出口怎么收得回去？只嘴角微翘自嘲似一笑，不再多言。
　　这贵介公子便是当今唐主第三子李继潼，母为郭淑妃。
　　郭氏一门从太祖武皇帝之时便效劳李氏，是唐建朝的功勋之族。李继潼的舅舅郭崇韬和其父李存勖一同争战沙场多年，曾是患难与共的兄弟，现天下既定官拜兵部尚书、枢密使，手握当朝三分之一的兵马，可谓股肱重臣。
　　李继潼本人自幼便拜当今第一奇人，国师司马晖云为师。十一二岁起便常居青州学艺，身份自是不同，因而他虽非嫡出太子，旁人却丝毫不敢小觑怠慢。真算起来，皇后刘氏出身低贱，太子李继岌的身份其实远不比上他厚重。朝内皆以为，若不是李继岌早他一年出生，凤位未必能落在刘氏头上，这太子之位花落谁家也不一定。便是现在，朝臣中拥立他的呼声也并不低。
　　那师成喜不知是后天养成还是先天生长的，一副标准的太监相，白白胖胖，细长眼睛，一看便知是善于察言观色，长于迎奉之辈。对于方才之话仿佛毫无所察，只是一脸讨好的躬身侍候道：“三皇子一路辛苦，老奴早已收拾好听南阁，请殿下今晚在那里下榻。听南阁花红水绿，柳林依依，楼上可观汴水美景。前段时间太子殿下才住过，颇为赞赏。”
　　李继潼本是一脸淡色，却在听闻“太子”二字时微微皱了一皱眉头，本想说什么，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吞回去了。但脚下步伐突然加快，这胖太监亦步亦趋累得气喘如牛。
　　众人在听南阁安顿好，师成喜正式拜见了李继潼一行。他早已发现这里面还有一名黄冠道士，因为不知根底一直未动声色，此刻，借着讨李继潼示下的机会才问出来：“三殿下，不知这位道爷起居上有什么忌讳的地方……”
　　李继潼似笑非笑扫他一眼，起身恭敬介绍到：“这位是我师傅的好友，广成道长。”
　　师成喜见他如此态度，心中惊奇，也忙上前跟广成见礼。
　　李继潼挑眉道：“喜公公出任总管监事多少年了？”
　　师成喜有些局促，陪笑道：“承蒙太后抬爱，各位殿下信任，老奴在此间已有三年。”
　　“喜公公是老宫人了！竟连方外之人如何接待都不清楚吗？”李继潼拿着折扇轻拍手心，似乎感慨万端。
　　师成喜意图给人看破脸上一僵，呐呐不敢再言。
　　李继潼倒也不追究，抬手又介绍自己右首之人道：“喜公公，这是东陵公的长公子，司马遇。”师成喜顺手望去，只见一雄健奇伟之人，正是方才出言阻断李继潼的侍从。心下恍然也急忙与之见礼。
　　唐灭，各方豪强藩镇割据，随之而起的还有一代人杰：司马晖云。
　　司马晖云精通奇门遁甲、天地五行，出身不详。有人说他是家世中落的士族，有人说他来自海外莫名岛，方出道之时便赤手空拳打败李克用并数千甲士。两人一战成友，司马晖云倒尽心相助李克用。
　　及李克用寿终，司马晖云力保其子李存勖登基又数度力助，却无半分出仕之心，两代唐主多次恳请皆拒不肯受，离朝自立东陵派。
　　唐主无法，赐爵：东陵郡公。地位超然。
　　人说德万人者谓之俊。德千人者谓之豪。德百人者谓之英。这东陵公司马晖云便是当之无愧的俊才豪杰，他创立的东陵派声名显赫，却授徒寥寥，对于自己那身武学绝技司马晖云似乎也无心传承，若不是曾欠了郭崇韬人情也不会收下这三皇子为徒。因而李继潼虽贵为皇子，却不敢在师门面前有半分骄横之态。
　　师成喜见随行竟带了这两位，心中疑窦却不敢再多言，告罪一声退去安排膳食。
　　李继潼看他身影消失门外不禁冷哼一声：“什么太后抬爱，谁不知道他是皇后提拔起来的人。”
　　“你呀！”司马遇稳重的摇摇头，轻轻捧起一边的茶盏，“既然知道他是刘皇后的人，为何还如此莽撞？一不小心祸从口出，让她抓着把柄在皇上面前嚼舌根，只怕于淑妃娘娘和郭公不利。”

作者有话说

　　嗯！这是小六的新坑了。
该文的起源，是因为小六最喜欢的一个皇帝，周世宗。比起两晋南北朝，我更喜欢五代十国时期，那是中国历史上最繁乱的万花筒，人性百态在此时期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够雄豪，够悲壮。以我看五代十国的结束不是一个喜剧，而是一个悲剧。如果世宗没有早亡，那么燕云十六州早就被收入囊中，也不会出现两宋积弱的场面。
当然，这虽是依托五代的历史背景，和《花落》一样却跟历史有很大出入，可以完全当作另一个五代来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