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的三生摆渡》墨台门主

12、劫难泼天莫回头

　　我晒在阳光下，只觉得目光越来越暗，恍惚中看见洞外立了两抷新坟，我不敢想，那下面埋得会是谁。
　　黑暗袭来，我终于再次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晚上，我躺在一片树林里的枯叶堆上，睁开眼就看到了稀疏树枝间的漆黑的夜空。旁边是燃烧的一堆火，火的旁边静静的睡着仙姑婆婆。
　　记忆回转，我突然想起了师父，想到他在暗洞中同我说的话，想起他唇间淡淡的血腥味。我很想起身，很想回去寻找师父，可是全身像是被定住一般，动也动不得。想出声唤仙姑婆婆，张了张口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只能绝望的躺在火堆旁边，看着燃烧的枯柴不断地被火焰吞噬。
　　天亮的时候，仙姑婆婆醒了，面色苍白，头发几乎全白了。她解除了我身上的禁锢，递给我一个馒头。
　　我乖乖吃了馒头，攒出力气问她师父的下落，仙姑婆婆叹了口气，终是道：“岱青山，怕是毁了。”
　　婆婆讲述的时候，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有无尽的泪水不断落下来。在婆婆的回忆中，我仿佛看到岱青山山顶燃烧的熊熊烈火，仿佛看到大师哥和师姐绝望的眼睛，仿佛看到师父痛心而仇恨的双眸。我不知那一日是如何的惨烈悲伤，却在婆婆泣不成声的叙述中，心如刀绞。
　　那日，乌云压顶，魔气四溢。
　　仙姑婆婆将我关到暗洞后，就去寻找忱陵和忱斐，可寻遍了整个后山，都不见他俩的踪影。
　　三天后，终于在岱青山山顶上，见到了已被俘获的两人。
　　忱斐和忱陵被铁链绑在一起，全身都被禁锢，口不能言。身后就是魔族的的众多魔兵。漆黑的一片，将岱青山团团围住。
　　魔族的阵列里，走出了一只魔，头上长有两只角，面色阴栗，唇色殷虹，一只眼睛用眼罩遮住，看样貌，正是魔族大皇子赤无暇。
　　仙姑婆婆同他理论了几句，不想却争执起来，仙姑婆婆并未告诉我他们争执的内容，却是惹火了这位魔族大皇子。盛怒的赤无暇竟没有顾及用忱斐忱陵作为筹码，直接出手与仙姑婆婆打斗起来。仙姑婆婆身法敏捷，出手凌厉，两人斗起来竟是不相上下。
　　斗了上百个回合，依旧没有分出胜负，突然，仙姑婆婆旧疾发作，脸色一白，直接从半空中跌了下去，实打实的摔在地上，捂着心口，痛苦万分。
　　赤无暇落在她身边，见此状况突然大笑起来：“见你日日受此折磨，索性我今日就给你个痛快，想必对你来说也是解脱。不过在这之前，先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你的两个徒儿就要陪你一道魂飞魄散！”
　　说着，抬手一挥，赤红的长刀直指忱陵和忱斐。
　　仙姑婆婆痛苦万分，汗珠不停的从头发上滑落下来，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赤无暇哼道：“那我就先杀一个，你慢慢考虑。”
　　说着，血红的火焰从长刀上喷薄而出，席卷着清晨凌冽的山风向忱斐而去。
　　眼看忱斐就要命丧当场，却闻空中传来劲风，如一道闪电一样瞬时将呼啸的火焰劈的四分五裂。片刻，捆押忱斐忱陵的魔兵被一道光刃击飞，跌落在身后三丈远的魔兵阵列里。而捆绑忱斐忱陵的锁链应声而碎。
　　一个白色身影就那样毫无预料的出现，衣袖翻飞，在微微的夕阳光晕里风华刹那。
　　赤无暇终是看清了来人是谁，勾唇一笑：“卿子衿，好久不见。听鹰王说是你，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真的是你。”
　　卿子衿的神情淡淡：“不知大皇子来访，所为何事？”
　　“不想昔日的昆仑高仙却沦落到了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和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呆在一起，真是让本王大跌眼镜。”
　　卿子衿并未动怒，只是唤出了长剑，冷声道：“大皇子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出口不逊，只是不知修为是否还同当年一样，连自己的眼睛都护不周全。”
　　赤无暇冷笑：“当年？当年你伤了我一只眼，我却让你身败名裂，你终究是败在了我的手上。我虽修为不及你，今日却也有十足的把握让你碎尸万段！”
　　赤无暇的手掌中突然出现了一只琉璃镜，通体浅绿，莹润光滑。
　　“还记得它吧。昆仑的圣物之首，当初你我结盟的时候送予我魔族的礼物，记得吗？”赤无暇的笑容阴险狡诈。
　　卿子衿执剑的手不由紧了一紧，衣袍长发都被翻涌的气息吹得飞扬了起来。
　　没有人说话，气氛冰冷诡异，赤无暇手指一翻，琉璃镜青光一现，青光所到之处皆化为锋利的光刃，不过片刻，便有上百只光刃呼啸着向卿子衿攻来。
　　卿子衿长剑一挽，无数的剑气便与光刃于半空中相撞，碎成了点点星光。
　　琉璃镜可以将自然的光影化为锋利的光刃，而不损耗持有者的半分法力，卿子衿的剑气却是全靠自身修为支撑，任他修为再高，也有筋疲力尽的时候。
　　不可久战。
　　可是光刃铺天盖地而来，无法不战。
　　想及此，卿子衿突然祭出长剑，围绕自己、仙姑婆婆、忱陵和忱斐划出一个圆，一道光柱便将四人围绕在了里面，琉璃镜的光刃再也穿不进来。
　　仙姑婆婆知道，卿子衿想用移形术带着他们瞬间转移，离开这个地方，只是此法极耗精力，尤其是在琉璃镜的不断攻击之下。于是她咬牙站起身，同时施法助卿子衿一臂之力。
　　不想一柄短剑就那样毫无预料的刺进了卿子衿的后背，正在施法的卿子衿的内息顿时大乱，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仙姑婆婆震惊的看着卿子衿背后持刀的忱陵，这才发现忱斐忱陵二人目光呆滞，行动僵硬，竟是被纵魂术操纵。忱斐手中的刀举在半空，正抵在自己的后背上空，却迟迟的没有落下去，眼眸中激烈的挣扎，让人看得揪心。
　　仙姑婆婆立刻出手打晕了两人，与卿子衿合力这才强撑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刀刃有毒。
　　仙姑婆婆看着刀刃上的黑血，一时竟失了言语。
　　卿子衿表情淡淡，运功暂时压制了毒性，擦去唇角的血液，俯身检查忱陵忱斐的情况。
　　两人情况不妙，被纵魂术操纵的人会逐渐失去自己的意志，完完全全的沦为傀儡。忱斐的修为比忱陵强些，方才才没有完全失去意志，否则仙姑婆婆必然也已中招。而要解纵魂术，非要施术之人亲为才可。
　　卿子衿起身问道：“思思可还安全？”
　　“安全。在后山的暗洞里，没有人能寻到那个洞穴。”仙姑婆婆担忧道，“只是你中了毒……”
　　“无妨，暂时还要不了命。”
　　周围是后山的密林，魔族的人对地形不熟，一时半会找不过来。
　　“为今之计，就是制服大皇子，逼他治好斐儿和陵儿。”卿子衿目光悠远，嘴唇白的吓人。
　　仙姑婆婆摇头：“莫说你中了毒，运功施术只会让毒性更快发作，就算完好，又如何斗得过他手中的昆仑镜。”
　　卿子衿却道：“这面镜子并非上古神器昆仑镜。早在万年以前，众神器都被一一损毁，昆仑镜便是在那时被人毁掉的，这面琉璃镜只是仿照昆仑镜造出的灵器，远远没有昆仑镜那样的威力。”
　　“这个我知道。”仙姑婆婆走过来，“可是眼下不可硬拼，不若离开这里，去别处寻求援助？”
　　话音刚落，却听一声狞笑：“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会功夫，赤无暇便带着两名贴身护卫追到了此处，手中的琉璃镜流光溢彩：“你中了我魔族独一无二的噬骨散，没有解药！我看你今日如何逃出我的手心。哼，怎么样，被自己徒弟一刀穿心的滋味好受吗？我今日就再让他俩孝敬孝敬你这个师父。”
　　话音刚落，身后的忱斐和忱陵慢慢站了起来，目光呆滞，忱斐的刀被仙姑婆婆踢落拉在了岱青山顶，而刺入卿子衿身体的刀方才被仙姑婆婆随手扔在了地上，此刻正握在忱陵手中。
　　“来呀，杀了你的好师父，他绝对不会伤你，你只管刺。”赤无暇的笑容邪恶。
　　忱陵的手死死地握着短刀，眸中的挣扎之色逐渐变弱，她的神情无限的哀伤，却无法自控。空洞的神情慢慢占据了她的脸，就在她挥刀的一刹那，一旁的忱斐突然出手生生将短刀转了个方向，瞬间便刺入了忱陵的心脏。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忱陵的目光逐渐清明，目光哀凄，却只能面对自己的死亡。
　　“师哥，你……”
　　与此同时，忱斐迅速拔出利刃，一手抱住忱陵，一手朝着自己的胸口刺下。
　　“斐儿！陵儿！”
　　卿子衿和仙姑婆婆同时奔过去，却只能抱住二人逐渐流逝生命的身体。
　　鲜血不断地流淌在干枯的岩石上，忱斐目光清澈，好似夏日纯净的溪水，他的眸子凝视远处的群岚，笑容浅浅：“师父，陵儿她，她做了傻事，师父，不要怪她……我不能让她再错下去了，我陪她一起死，就是了……”
　　忱斐将头偏向忱陵，看着她安静如同沉睡的面容，勾了勾唇角：“陵儿，我是喜欢你的，你莫要置气，黄泉路上，等我一等吧……”
　　忱陵的头软软的枕在忱斐的肩膀上，忱斐面朝夕阳，笑容浅浅。
　　黄泉路上，有喜欢的人一起，应该不会寂寞吧。
　　卿子衿放下二人逐渐变冷的尸身，瞳仁中大雪弥漫。
　　“好一副师慈徒孝的好戏，本皇子看的都要落泪了呢。”赤无暇放声大笑。
　　卿子衿的长剑突然出手，剑势快到瞧不清晰，赤无暇慌忙躲避，被强劲的剑气逼的，连举起琉璃镜都做不到。
　　“带着陵儿斐儿离开！”
　　眼瞧着那两名护卫已向这边而来，仙姑婆婆含泪抱起两人的尸首，迅速将护卫引了去。
　　仙姑婆婆将二人埋在了山洞旁，看着两抷新土，心中酸涩的直想落泪，那可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呀。
　　她还记得，两人小的时候，陵儿就爱追在斐儿身后跑来跑去，偶尔同他置了气，总是冷着脸谁也不搭理。斐儿表面不说，却总是暗暗后悔，连练功的时候都偷偷往陵儿身上瞄。
　　这对冤家，一个高傲，一个冷淡，骨子里却都是纯净的欢喜，可惜至死才挑明了心意。
　　身后突然出现了脚步声。
　　“你来了。”仙姑婆婆无力的开口。
　　——————
　　天很快黑了，许是天公开眼，今夜没有星辰也没有月亮，琉璃镜便失去了作用，卿子衿不再受琉璃镜的制约，很快就占了上风，赤无暇虽心中暗恨，却也无法，只得寻了个机会逃了去。
　　经过一场恶战，毒性早已蔓延到五脏六腑，卿子衿刚收了剑，一口黑血便喷了出来。
　　仙姑婆婆已经在洞口等他许久了。
　　“思思就在洞内，那些魔兵暂时被我的人带走了，快走，离开岱青山。”
　　卿子衿看着洞口的新坟，久久的没有说话，最后转身缓声道：“你带着思思走吧，去凡世，做一世凡人。”
　　“那你呢？”
　　“我要毁掉琉璃镜。”
　　……
　　“琉璃镜是昆仑山至宝，当初，你的师父还是昆仑山上的仙，前途无量，守护着琉璃镜，可是后来魔族大皇子不知怎地得到了琉璃镜，污蔑你师父与魔族结盟，被革去了仙籍，受了天刑，流落到了岱青山。”仙姑婆婆一边回忆，一边流泪，“琉璃镜是有灵性的，之前一直封存在昆仑，没有主人。如今跟了大皇子几百年，自然不肯轻易易主，外人碰触只会被其所伤。眼下唯有毁了琉璃镜，才能防止琉璃镜被魔族利用，造成更大的危害。”
　　我已经哭得没了力气，只有死死地抓住婆婆的手，问她：“那师父，会怎样毁去琉璃镜？”
　　“每一代守护琉璃镜的仙人，都知道毁去琉璃镜的方法，只是……”
　　“只是什么？”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只是，一旦毁去琉璃镜，守护琉璃镜的仙人也会即刻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