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之书》魅影蔷薇

2、失去的曾经

　　有时候幸运总是突如其来，在人最为落寞的时候给予人惊喜与希望。

　　就像这通电话，让林如七年来的梦想，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

　　从十四岁那年开始，林如的梦想就是成为真正的作家，出几套书，功成名就。

　　纵使会因此牺牲某些东西。

　　手掌莫名的颤抖了一下。脑海深处封闭了许久的记忆，被突然掀开了一角，流淌出难以压抑的恐惧与不安。

　　林如没有再思考下去，梦想成真的喜悦足以淡去其它的感情因素。压抑住声音中的颤抖，林如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整理着因为过度兴奋而繁乱的思绪，林如回到卧室，捧起那本书紧紧抱在怀里。

　　这是一本带给林如幸运的书，拥有它就能拥有自己想要的全部未来。她这样坚信着。

　　夜晚来临的时候，林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当然，出书是她人生中一件大事，兴奋是在所难免的。但令她奇怪的是，这种兴奋感中，却缠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林如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些很重要的东西，可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管他呢。梦想的第一步踏出去就好，以后总算不用再靠那些少得可怜的网站稿费过日子。林如想象着自己被成群的书迷簇拥的样子，想象着锦衣玉食以及各种名贵的化妆品，用它们填补着本就不易满足的虚荣心。

　　不知过了多久，在林如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厨房里再度传来了“哗哗”的水声。异常清晰又舒缓的声音，仿佛有人正悠闲的用她雕花的瓷壶倒着水。家里的水管已经生锈，偶尔会“滴答滴答”的漏水。以前她总以为是水管滴水的声音，可是如果仔细倾听，便能很容易听出两个声音的区别。林如也曾半夜起床查看过，但是却什么也未发现。

　　现在应该出去看看。林如被这凭空生出的强烈念头所惊醒。黑色的书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想起书中那个一脸阴郁并且可以和魑魅魍魉交流的主角。或许，她也可以有这样的能力。

　　鬼使神差的下了床，林如蹑手蹑脚的行至门旁。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清晰的水流声涓涓不断，格外诱惑而刺耳。

　　“咯啦。”细小的声音，像是有人小心翼翼的转动着门环。林如怔了怔，心脏猛烈的跳动了起来。

　　停顿了几秒，林如紧张的盯住不远处的房门。它安安静静的伫立在那儿，隔绝着屋外的另一个世界，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东西破门而入。几丝月光透过窗口洒落进屋内，阴影从她的脚下延伸，投射在门上。黑影憧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声音没有再响起，就连厨房里的水声也消失了。林如犹豫了些许，握了握拳，向着那扇门缓慢而小心的挪动着步子。

　　深吸了一口气，她透过门上的猫眼望去。门外只有漆黑一片。

　　冷风从门的缝隙中缓缓溢出，刺骨的寒冷从她的手指接触到的地方一点一点蔓延。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在那家书店里的时候，从紧闭的书柜中透出的感觉。

　　夹杂着恐惧的刺激感再度席卷全身。但理智告诉她，她现在不能打开门出去。

　　楼道对面便是明亮的玻璃，那里本来是采光特别好的地方，现在月朗星稀，怎么可能一丝光都没有？

　　或许是疲倦中出现的视线错觉。也或许，是有什么原因东西堵在了猫眼上。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一张纸，一块废弃的垃圾，口香糖……太多的可能性。

　　亦或，有人正趴在猫眼上，与她安静的对视着。

　　林如猛的后退了一步，用力捂住了嘴。

　　深更半夜，有谁会一动不动的站在别人的门外？

　　漆黑的猫眼，很容易让她与转动门把的声音联系在一起。或许这两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关联。

　　但是写恐怖故事的人，神经总是比常人敏感。而林如又偏偏是个较真儿的人。所以，她固执的认为，门外一定有一个人，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那个人究竟为什么原因盯上她？想要摸清她是否睡着了，然后入室盗窃？

　　这个男人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

　　难道自己偶尔会听到的茶壶倒水的声音……是这个人潜入自己的房间做的？

　　可是，为什么？

　　林如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以前，自己似乎非常喜欢某个人沏的茶。那个人的手总是冰冷的，瓷杯透过的热情将那双几近惨白的手透出淡淡的红色。手中捧着的茶，色泽清澈，有着淡淡的茉莉花的清香。

　　太多的疑问在脑海中纠缠不休，记忆交叠错乱。头痛欲裂，林如揪住自己的头发，蜷缩着身子蹲了下来。

　　啪！东西碎裂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回响在空寂的房屋内。林如打了个冷颤，猛的将视线投向厨房。

　　厨房的门微敞着，露出一小条漆黑的缝隙。这样的黑色如烟雾一般，缓慢的扩散侵蚀，最终将所有的一切吞噬。

　　林如恐惧到了极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缝隙。或许下一秒，就会有无数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从缝隙的黑暗中睁开，虎视眈眈的与她对视。

　　林如在睡觉之前去厨房吃了东西，所以她记得很清楚，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将那扇门紧紧关上。

　　沉默而诡异的气氛在寂静的房间中，奇妙的扩散蔓延。窗外的槐树叶在风中噼啪作响，映照在窗上的黑影张牙舞爪，随时会将她拖回魔鬼地狱世界。

　　林如无比期待的，恐怖的发生。可是现在她却已经没有勇气再去一探究竟。

　　她蜷缩在门旁，闭上眼睛逃避周围的一切。秒针滴答滴答的响着，像是人的脚步声在缓慢接近。风很大，迂回在楼道的声音空旷而凶猛。她不停的颤抖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因过度疲惫而缓慢入睡。

　　朦胧的意识中，林如感觉到很多人在屋中来回的走动。狭小的屋子挤满了看不见的人，然后，一双穿着蓝色帆布鞋的脚在她的眼前清晰起来。

　　林如猛然睁开了双眼。

　　天已经亮了，阳光正好，落在身上温暖而舒适。槐叶青翠稚嫩，从缝隙中洒落下破碎的光芒，投在窗上的斑驳光影。一切美好的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林如动了动身体，膝盖因为长久的蜷缩而僵硬和疼痛。环视周围，林如发现自己还紧靠着门旁，维持着昨晚入睡之前的姿势。

　　这就是在告诉她，昨晚的事情并不是梦境。

　　凉意从脚底蔓延扩散。

　　厨房的大门紧闭着。林如走到门旁，将手贴在了冰冷的把手上。

　　犹豫了许久，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推门进去。

　　门几乎是被撞开的，狠贴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林如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耳边急速的跳动，像极了门撞在墙上的声音。定睛查看着房间，水杯茶壶也好，盘子和碗也好，全部安安静静的摆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破碎的痕迹。

　　地面上也同样空无一物，仿佛那个破碎声只是她的错觉。可是当时的场景仍然记忆犹新，她坚信自己不可能听错。

　　那碎掉的到底是什么？

　　诡异的音乐声再度响起，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顿了一秒，很快便又想到什么，走到客厅翻开了手机。

　　依旧是昨天那个号码。一切的疑惑恐惧在瞬间全部被抛之脑后，林如兴奋的按下了接听键。

　　“林如小姐……很抱歉，因为网站的某些原因，昨天谈好的那本书不能被出版。”依旧温和的女声，于中规中矩的讲述中夹杂着几丝歉意：”所以，我们希望您能再写出一篇新的作品。”

　　心情从天空猛的跌入了谷底。林如压抑住心底堆积的怒火，冷冷的问道：”请问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所说的‘某些原因’是指什么？”

　　“抱歉……这可能是网站的问题……我们会尽量……”或许是手机的信号不太好，里面的声音模糊而断续，出现了“咯啦咯啦”的杂音，搅得人心神不宁。烦躁的声音让一向冷漠的林如忽然很想发火。

　　话还未到嘴边，本来噪杂的听筒中忽然安静了下来。清冷而稚嫩的童音自手机中清晰的传来：“还给我。”

　　林如尖叫了一声，扔掉了电话。

　　有才能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所谓的天才型，而另一种则是大器晚成型。天才型的人在年少的时候便崭露头角，但也容易在成长之后湮灭才能，变回一个普通人。

　　而林如明显属于前一种。

　　小时候因作文得过的无数奖状，还安安静静的挂在墙皮脱落的斑驳墙面上，褪去了原本的色彩。

　　那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在所谓成长的，认清现实的过程中，一点点成为泡影。

　　太多框架和常识的束缚，已经完全剥夺了她的想象力。

　　新的作品，谈何容易。

　　林如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写的恐怖小说，也忘了她为什么对此近乎偏执的热爱。

　　她甚至不记得手机中那个童音，到底是谁。

　　但是，恐惧像是一条毒蛇，无声无息的缠上了她。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听到那个声音时的惊恐，心脏像被一个人紧紧攥住，疼痛到几乎破碎。

　　无法呼吸。

　　或许只是手机串音了而已，没什么可怕的。职业的习惯让林如太敏感，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写出一部更好的作品，完成自己的梦想。

　　这么想着，林如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出门，打算再去买一部新的手机。